第179章 深夜到訪
姜隱同余佑安提過那事后,便將之拋諸腦后了,一心琢磨著給“馬路記”添些新花樣,老是那幾樣,客人也會吃膩。
這日,她便乘了馬車,直奔沈家最大的那間雜貨鋪子,想尋些新鮮玩意兒。
沈家鋪子的伙計眼尖,瞧見她在門口下車,轉(zhuǎn)身就去請掌柜。她剛理好裙擺站定,掌柜已滿面笑容地迎了出來。
“少夫人,您大駕光臨!需要什么,只管差人傳個話,小的自當(dāng)上門聽候吩咐,何須您親自跑一趟�!�
姜隱唇角微彎,步履輕盈地越過掌柜身側(cè)往里走:“掌柜說笑了,我雖與你家夫人是姊妹,但也沒有這般使喚人的道理。我順路過來瞧瞧,你自去忙,有事我再喚你。”
掌柜一聽便知她不愿被打擾,連聲應(yīng)下,吩咐伙計奉上香茶后,便退回了柜臺后。
沈家這家鋪子是京中最大的一家,里頭擺了六排高大的博古架,兩面都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常見貨品之外,更有不少新奇稀罕之物。
姜隱緩步穿行于貨架之間,芳云和翠兒緊隨其后,小心翼翼護著她,生怕她磕碰到哪里。
這一趟沒白來,果然讓她發(fā)現(xiàn)了不少好東西。
成套精美的瓷碗碟子入了她的眼,正好買下給鋪子里用。
幾排剔透的白色玻璃瓶更是意外之喜,她毫不猶豫地全要了。
食材方面,她托掌柜幫忙采買些椰子和木瓜,付下定金后,這才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
馬車內(nèi)有些悶熱,姜隱閉目養(yǎng)神,芳云在旁輕輕打著扇。
懷了身子后,她格外畏熱,近來不僅胃口差了許多,連余佑安也成了她嫌棄的對象,總覺得他身上熱氣騰騰,每每一靠近,她便忍不住伸手推開他。
“少夫人,奴婢瞧見……”
翠兒忽然從車外探頭進來,話說一半,見她閉著眼,后半句便卡在喉間,正欲退出去。
姜隱倏地睜開了眼:“瞧見什么了?”
翠兒忙湊近些,挑起車窗簾一角,示意姜隱往外看。
馬車因顧及她有孕在身,行駛得極慢。此刻,路旁景象清晰可見,一個衣衫污濁、發(fā)髻散亂的婦人,直挺挺地跪在一座氣派的府邸大門前。
姜隱抬眼,府門匾額上“柳府”二字赫然入目。她心頭一動,立刻猜到了那婦人是柳氏。
此時馬車已緩緩駛過柳府門口,雖只瞥見側(cè)臉,姜隱已然確定,跪著的正是柳氏。
“前頭找個方便處,停一下�!彼愿赖�。
車夫應(yīng)聲,馬車速度放緩,穩(wěn)穩(wěn)地拐了個彎,在稍遠處停下了。
“沒看到姜海嗎?”姜隱蹙眉問著。
翠兒搖搖頭:“奴婢方才只看到了柳氏,聽說早前王虎將他們夫婦趕出了宅子,兩人一直居無定所,四處流浪,奴婢估摸著,從秦度那兒弄來的銅錢,怕是早就花光了�!�
“姜雪那日去見姜海,必定也塞了銀子。只是這對夫妻,過慣了揮霍的日子,那點錢能頂什么用?”姜隱輕吸了口氣,目光落在柳氏身上。
她跪得筆直,不知已在那里耗了多久。只是上回柳家已給了她一包銀子,也好言相勸過,她怎還有臉再來。
來往行人,有的匆匆瞥一眼便快步離去,有的則如姜隱這般,駐足觀望,想瞧個究竟。
時間一點點流逝,柳府那扇朱漆大門始終緊閉,紋絲不動。柳氏也像是鐵了心,耗上了,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姜隱腰肢泛起酸澀,耐心也漸漸耗盡,她放下簾子,聲音微冷:“留個人盯著,我們回府�!�
翠兒應(yīng)聲下車安排,很快,馬車重新動了起來。
直到傍晚時分,芳云才來回話。
“柳氏一直跪到申時末,柳府的大門才打開,出來的是她的兩位嫂子,說什么小姑子當(dāng)初為了個男人犯下的錯事,如今這苦果,合該你自己咽下。”
“又說柳家如果也落寞了,本就不受陛下待見,若再因她觸怒天顏,只怕闔族都要跟著遭殃,說道她既嫁出去這么多年,就不要再回來了�!�
說到這兒,芳云忍不住掩嘴輕笑:“柳家長嫂倒也是個心善的,好歹拿了包銀子給柳氏,勸她離了姜海,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頓下來,等日后風(fēng)聲過了,家里再想法子尋她�!�
姜隱聞言,唇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這話聽著,倒與當(dāng)初姜悅說的話如出一轍�?磥磉@位柳大夫人,和姜悅想到一塊兒去了。”
“柳氏拿了銀子?”姜隱問。
“拿了�!狈荚泣c頭:“據(jù)說撿起了錢袋子就走,連頭都沒回,氣得柳二夫人直罵她白眼狼。”
柳氏可不就是頭十足的白眼狼?當(dāng)年為了一己私欲,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只為攀附姜府。這些年,更是處心積慮誆騙她,苛待王氏與姜悅。如今落得這般田地,純粹是咎由自取。
至于柳家……姜隱心中冷笑,也未必是什么好東西。
回想姜家尚未敗落時,那位柳家大姨母,可不是三天兩頭地往姜府跑,親熱得很?姜家一出事,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了。
“那他們晚上住在何處?”姜隱好奇地問。
芳云搖頭:“柳氏沒有去找姜海,而是顧自去了城南,至于姜海,去了姜家族老家中,說是要去借銀子回青州�!�
回青州?姜隱眸色一沉。他想得倒美。既然他如此貪戀京城的繁華富貴,那就該讓他死也死在這兒。
“他不是想要銀子么?柳氏手里不是有現(xiàn)成的?把柳氏的下落告訴他,也算我們幫他一把了�!苯[的語氣平靜無波,卻透著一股冷意。
芳云心領(lǐng)神會,應(yīng)聲退下,她前腳剛走,翠兒后腳就領(lǐng)著宣哥兒進來了。
小家伙一見姜隱歪在羅漢榻上,立刻邁著小短腿跑過來,伸出小手輕輕環(huán)抱住她隆起的腹部,小腦袋小心翼翼地貼了上去。
“母親,弟弟今天乖不乖?鬧您了沒?”
閑時,余佑安他們常教導(dǎo)宣哥兒,說母親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要他小心護著母親,不能沖撞。他人雖小,卻把這些話牢牢記在了心里。
自那之手,宣哥兒就不再像以前那樣,跑著沖過來摟著她的腰身,而是輕柔地抱著她,后來一次偶然間,他發(fā)現(xiàn)了姜隱腹中孩子的動靜,從此就更是喜歡與她腹中的孩子說話。
聽著宣哥兒稚嫩軟糯的聲音,姜隱只覺得心尖都化作了一汪春水,柔軟得不像話。。
“沒有,弟弟很乖,在睡覺呢。”她溫柔地撫摸著宣哥兒柔軟的頭發(fā)。
起初宣哥兒總說是“弟弟”,姜隱還想糾正他,說也可能是妹妹。
可無論她怎么說,小家伙就是認定了她肚子里的是弟弟。次數(shù)多了,姜隱也就隨他去了,弟弟妹妹都好,都是她的心肝寶貝。
是夜,姜隱剛將宣哥兒哄睡,正準備離開,余佑安突然走了進來。
她回頭,對他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正待開口,目光卻驟然定住。
只見余佑安身后,還跟著一個身影。那人一身玄色披風(fēng),兜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悄無聲息地立在門邊的陰影里,氣息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