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報官
姜隱唇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譏誚,眼底冷光稍縱即逝,她緩緩側(cè)身看向姜雪。
那張臉上堆滿的是毫不掩飾的討好,在場眾人皆看得分明。
“我知道,”姜隱語調(diào)疏淡,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姜家最好的東西都填了你的嫁妝箱子,好東西你自然不缺,只是……”她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你那里頭的,不是我要的。”
說罷,垂眸不再看她。
姜雪臉上血色褪盡,周遭那些或嘲諷、或憐憫、或純粹看戲的目光,如同細(xì)針扎在她臉上,火燎般灼燙。
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奪門而逃的沖動,僵硬地坐回原位。
“姐姐說的是,”她聲音干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我再好的東西,怎比得上侯府的萬分之一……”
這綿里藏針的話,姜隱權(quán)當(dāng)耳旁風(fēng),胡氏卻看不過眼,揚(yáng)聲笑道:“那是自然!咱們少夫人掌著侯府的銀錢匣子,余侯爺更是捧在手心里疼,如今又懷了小世子,要什么好東西不是巴巴地送到眼前來。”她促狹地沖姜隱擠眉弄眼。
“依我說呀,這就是命,不然都是女人,怎么偏生她就能嫁個如意郎君,還獨得恩寵�!�
姜隱沒好氣地?fù)P起手,作勢要打她:“就你渾說�!�
姜雪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暗諷下去,只怕姜悅都要跳出來替姜隱出頭了。屆時她當(dāng)年嫌棄余佑安,偏選了個扶不起的阿斗秦度之事被翻出來,才當(dāng)真是顏面掃地!
不過,胡氏的話倒是提醒了姜隱,她抬眼掃視過席間的幾桌,都不見蘇氏的身影,便湊近胡氏低聲問:“你沒給劉家沒送帖子?”
按理,劉家如今的姚夫人與興安伯府是姻親,禮數(shù)上絕不該漏掉啊。
“哪能��!”胡氏忙道,“帖子早送去了。玉柔派人回話,說胎相未穩(wěn)不便出門。至于蘇氏……”她聲音更低,“前幾日被劉老夫人禁足了�!�
“禁足?!”姜隱驚愕之下聲調(diào)微揚(yáng),隨即掩住嘴看了看旁人。
胡氏點頭輕嘆,干脆側(cè)過身與她細(xì)說:“劉均如今一顆心全撲在玉柔身上,便是她懷著身子不便,也日日宿在她屋里。蘇氏獨守空房不說,還得日日被老夫人叫去立規(guī)矩,稍有不慎就……”
“說到底,就是一年多沒動靜,玉柔進(jìn)門沒多久就懷上了,兩廂一比,蘇氏在劉家連立足之地都快沒了。前幾日她頂撞了老夫人幾句,直接就給關(guān)起來了�!�
雖說姜隱確實不喜蘇氏往日的為人,可這番話聽在耳中,她心頭仍像壓了塊石頭。這世道,女子命如浮萍,在家仰仗夫君寵愛,在外還要強(qiáng)撐門面,苦楚只能往肚里咽。
她不由想,若余佑安不曾對她動心,自己是否也會落入蘇氏這般的境地。
不,她不會。待將事情都看透了,她定會和離,尋個無人認(rèn)識她的地方,做點小買賣,何愁日子過不下去。
“發(fā)什么呆呢?”胡氏輕拍了拍她手臂,喚回她飄遠(yuǎn)的思緒。
姜隱搖頭失笑�;蛟S真如胡氏所言,冥冥之中,皆是命數(shù),又哪來那么多“如果”。
回府途中,姜隱本想去王虎住處瞧瞧有沒有“熱鬧”可看,但顧及有宣哥兒在,那邊又派了人盯著,便徑直回了侯府。
剛哄睡了宣哥兒,芳云便悄然進(jìn)來,附耳低語:“王家那邊鬧起來了!”
姜隱眼神微亮,替宣哥兒掖好被角,起身走到外間:“怎么個鬧法?”
芳云扶著她往正屋走,語速飛快:“王虎本就與柳氏水火不容,這些天柳氏還端著‘正房夫人’的架子想磋磨王氏,都被王虎和姜海擋了回去。”
“昨兒個,柳氏實在咽不下氣,跑回了柳家�?伤H兄長連面都不露,只她長嫂出來打發(fā),說什么‘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罵她當(dāng)初為姜海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就該想到今日報應(yīng)!”
“最后,大約是念著一點血脈情分,那長嫂丟給她一個錢袋子,估摸著四五十兩銀子,餓不死也發(fā)不了財�!�
“柳氏沒法子,藏好銀子灰溜溜回了王家。今兒不知怎么走漏了風(fēng)聲,姜海和王虎知道她得了銀子還私藏,就逼她交出來。這不,就鬧起來了�!�
姜隱了然。柳氏捏著這點最后的活命錢,哪肯再拿出來填這一家子的無底洞,不過她竟還肯留在王家,也著實令她覺得意外。
“那銀子最后落到誰手里了?”姜隱挑眉問。
芳云嘴角一撇:“兩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婦人,柳氏哪里是對手,反被打得披頭散發(f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眼見著要吃大虧,她索性豁出去,一路哭嚎著沖上大街嚷嚷�!�
姜隱不用想也知柳氏會嚷些什么,無非是姜海如何的忘恩負(fù)義,她為姜海又是如何的犧牲,如今這負(fù)心漢還要用她的私房錢養(yǎng)外室和奸生子。
“既然都撕破臉鬧上街了,”姜隱腳步一頓,眼中掠過冷光,“那就幫他們添把火,報官!順道給李府尹遞個話,我要見王氏�!�
芳云領(lǐng)命而去,姜隱回房歇息,料定王家那邊雞飛狗跳,等李府尹安排妥當(dāng),余佑安也該下衙回府了。
果然,李府尹派人來傳信時,余佑安正蹙著眉,親手捏著一塊桂花糕,試圖喂給歪在榻上的姜隱。
不知是白日累著了,還是孕中反應(yīng)姍姍來遲,她起身后便覺胸口發(fā)悶,對著甜膩的點心毫無胃口。
余佑安得知她在宴上沒吃多少東西,更是憂心。
她勉強(qiáng)咽了兩口,喉頭那股堵悶感更甚。
恰在此時,衙門的人到了。
姜隱眼睛一亮,如同得了赦令,倏地起身就往外走,快得余佑安伸出的手只抓到她的一片衣角。
“快!備車!”她揚(yáng)聲吩咐,而馬車其實早已套好等在二門外。
余佑安無奈搖頭,快步追上,穩(wěn)穩(wěn)扶住她手臂:“慢些!”
姜隱回眸,沖他展顏一笑,眉眼間盡是即將看好戲的雀躍,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怕去牢房會覺身子不適,姜隱便借用了府衙后堂,衙役很快將王氏帶了上來。
這婦人從未見過姜隱真容,雖聽過她威名,仍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從那通身的貴氣與威勢中猜出幾分。
“你……是姜家大姑娘?”王氏聲音發(fā)顫,帶著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