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腿傷
會出現(xiàn)在侯府眾人口中的張公子,唯有張敬淵一人。
一聽得他出了事,余佑瑤頭一個急了,上前兩步死死抓住翠兒的手腕,急切追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眾人圍了上來,目光齊刷刷落在翠兒身上,只見她扶著腰,喘著粗氣道:“奴婢方才上街,正遇上齊大將軍家的……郎君和姑娘進城,也不知怎的,他們的馬突然驚了�!�
“街上百姓躲避不及,傷了好幾人,張公子……張公子彼時也在街上,他為救一個孩子,被撞斷了腿�!�
余佑瑤腦中嗡地一聲,撒開手就不管不顧地往外沖,姜隱急得直跺腳,忙讓余佑安去追。
“祖母您先回去,我去看著四妹妹,絕不會有事的。”姜隱語速飛快地對著心急如焚的崔太夫人說了一句,示意秦媽媽先扶人回去,轉(zhuǎn)頭又吩咐翠兒將院里的東西都收回去。
姜隱腳下不停,邊在芳云的攙扶下,快步走向府門口,一邊吩咐何林:“何林,你快去請柳先生到張府�!�
柳先生名聲雖不如御醫(yī)響亮,但他們一年到頭就看了那幾位貴人,遇到的疑難雜癥又有幾例?
而柳先生卻不同,他早年追隨老余侯和余佑安在軍中出生入死,見過的刀傷箭創(chuàng)、斷臂殘肢何止萬千。論起徙理這等筋骨重創(chuàng),他的經(jīng)驗遠非衘醫(yī)和尋常大夫可比的。
余佑瑤沖到了府門口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沒有馬車,只好催促著小廝快套馬車。
剛套好車,余佑安和姜隱一前一后趕到了。
“快上車!”余佑安翻身上馬,在前開路。
馬車內(nèi),姜隱緊緊握著余佑瑤冰涼顫抖的手,聲音沉穩(wěn)有力:“你別急,不會有事的,眼下你可不能亂,柳先生馬上就到,張六郎定會平安的�!�
姜隱的聲音仿佛帶著奇異的力量,讓余佑瑤混亂的心緒稍稍平度,她用力點了點頭,只是緊抿的唇瓣和泛紅的眼眶,泄露著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馬蹄踏碎長街,一行人疾馳至張府。門房見是侯府來人,又知兩家即將結(jié)親,不敢怠慢,一邊派人飛奔入內(nèi)通報,一邊引著眾人徑直往張敬淵的住處趕。
裘氏紅腫著眼眶迎了出來,鼻音濃重,顯然已不知哭了幾回了。
“夫人莫急,大夫是如何說的?”姜隱挽住裘氏發(fā)顫的手臂,一邊疾步往里走,一邊問道。
裘氏眼淚又涌了出來,哽咽難言:“兩條腿都……老眼斷了,大夫說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好,日后還能不能……”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姜隱心中了然,轉(zhuǎn)頭看了眼身旁臉色慘白的余佑瑤,輕拍了拍她的手臂,這才對裘氏說道:“夫人,侯爺身邊有位柳先生,醫(yī)術(shù)極高,他曾隨軍多年,這樣的傷病見多了�!�
說著,看向裘氏身側(cè)的丫鬟:“你快去門口候著,柳先生一到,立刻引到郎君的院里來�!�
那丫鬟二話沒說,轉(zhuǎn)身提裙就往府門口跑,生怕去晚了,人跑了。
裘氏淚眼婆娑,只緊緊握住姜隱的手,連聲道:“多謝……多謝……”
一行人踏入張敬淵的屋子,里面已擠滿了張家的男女老少,氣氛壓抑凝重。
張敬淵臉色慘白,額頭布滿豆大的冷汗,渾身疼得微微抽搐,卻死死咬著牙關(guān),任由床前的大夫處理他腿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目光死死盯著頭頂?shù)膸め�,不發(fā)一聲。
余佑瑤只瞥見那被白布包裹、隱隱滲血的部位,便再也忍不住,嗚咽一聲捂住了嘴,大顆大顆的淚珠斷了線般滾落。她這一哭,引得李老夫人和裘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聽到動靜,張敬淵艱難地側(cè)過頭,對上余佑瑤滿是疼惜的眼眸時,他強忍著劇痛,試圖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瑤……瑤妹妹,我……沒事啊……”
話未說完,一陣鉆心的劇痛猛地襲來,饒是錚錚鐵骨,也禁不住痛哼出聲,額上青筋暴起。
余佑瑤再也顧不得什么禮法規(guī)矩,猛地越過姜隱,撲跪在床榻邊,雙手緊緊握住了張敬淵因劇痛而死死攥緊的拳頭,淚水無聲地滑落,滿是心疼地看著他。
而張敬淵卻猛地別開臉,不愿讓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痛苦的模樣。
少頃,那處理傷口的大夫終于長吁一口氣,直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好了,暫時包扎固定住了�!�
張敬淵急促地喘息了幾下,強壓下那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看向大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大夫……我的腿……日后……還能恢復(fù)如初嗎?”
大夫面露難色,遲疑片刻,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公子……眼下還是安心靜養(yǎng),先調(diào)理好身子要緊,至于今后……唉……”
這話雖未明說,但屋內(nèi)眾人心知肚明——這雙腿,怕是廢了。日后要么不良于行,要么每逢陰雨便疼痛難當,這就是傷筋動骨最常見的結(jié)局。
張敬淵沉默了,靜靜地看著跪在床前淚眼婆娑的余佑瑤,眼神復(fù)雜,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化作一片黯淡的死寂。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艱澀而清晰地響起:“瑤妹妹……你我……我們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六郎!”裘氏失聲驚呼,心如刀絞。
她明白兒子的心思,若他真成了廢人,如此就是拖累人家好姑娘�?煽粗鴥鹤尤绱耍奶鄣脦缀跻榈袅�。
“不!”余佑瑤猛地抬起頭,斬釘截鐵地吐出這個字,眼神倔強而堅定,“我不答應(yīng)!”
姜隱太了解這小姑子了。張敬淵是個紈绔子弟,待她不好,張家提退婚,她只會拍手稱快。
但張敬淵不是,他待余佑瑤一片真心,且此回更是為了救人而受傷,此刻讓她放手,絕無可能。
“我這腿……怕是……好不了了。”張敬淵不敢看她,另一只手試圖掰開她緊握的手,聲音帶著自棄的沙啞,“你……另尋良配吧�!�
姜隱聽了直翻白眼,深吸了口氣,冷哼一聲:“張六郎是覺得我家四妹妹是個只看皮囊、不重情意的膚淺之人?你若執(zhí)意要退婚,我這便帶了她另尋好兒郎去。”
說著,她上前一步,手落在余佑瑤肩頭:“不過,丑話說在前頭,今日退了親,他日你這腿傷好了,再想回頭求娶,那是萬萬不能夠了�!�
張敬淵渾身一震,猛地轉(zhuǎn)過頭,震驚地看向姜隱,眼中掙扎猶豫之色更濃。
妻隱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戳破他的心思:“你可莫要說什么‘不愿拖累你’,‘不想讓你被人取笑有個瘸腿夫君’這樣的混賬話,聽著就煩。”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何必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說些違心話,讓真正在乎你的人傷心難過?”
“我……”張敬淵被堵得啞口無言,看著余佑瑤委屈又倔強的淚眼,那點推拒的力氣瞬間消散了。
就在這僵持時刻,門外傳來丫鬟欣喜的聲音:“來了來了!柳先生來了!”
眾人立刻讓開一條通路,只見丫鬟引著柳先生快步進來,何林提著沉甸甸的藥箱緊隨其后。
“柳先生!”姜隱立刻迎上,指著床榻,“張家六公子為救人被馬車撞斷了雙腿,勞您快給瞧瞧!”
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雙手緊攥著帕子抵在胸口,淚水漣漣地望著柳先生,聲音帶著哭腔:“先生!求您……求您救救我兒!”
姜隱安撫地拍著她的肩,看著柳先生上前,俯身要來剪子,開始剪起先頭大夫剛剛包扎好的布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