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更勝一籌
春桃提著裙裾碎步疾行,到了跟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萬社禮,嗓音里還帶著喘。
“回稟夫人,姑娘去了書鋪后,與劉郎中偶遇,姑娘提及自己初來京都卻不知城中美景,劉郎中提議帶姑娘欣賞城中各景,不想姑娘在金沙湖畔被人沖撞�!�
胡氏手中的茶盞“咔噠”落在青瓷托上,姜隱瞥見那盞中漣微漾。
“得虧劉郎中眼疾手快拉住了,不過姑娘還是因此濕了鞋襪裙裾,這會子正在云來客棧候著,劉郎中命奴婢回來取換洗衣物去,姑娘換了好回家�!�
胡氏聞言,與姜隱互視了一眼,隨后便擺了擺手,讓她趕緊去吧。
看春桃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胡氏湊過來壓著聲問:“你說那劉均會不會急性子,趁著玉柔獨自無依之時……”
話音戛然而止,涂著丹蔻的指甲在袖口掐出向道褶痕。
姜隱驚得身后往后一仰,衣袖拂過玫瑰椅的扶手:“若真如此,倒不知該唾棄劉均是登徒子,還是感嘆玉柔好手段了�!�
兩人目光在半空相撞,胡氏愣了愣,緩緩坐了回去:“你說的也有道理,應(yīng)該不至于�!�
說罷,兩人都沉默下來,各自端著茶盞飲著。
一直到姚玉柔回來,同二人說了詳情。
原來金沙湖畔有不少人在賞雪景,也不知誰家頑童撞在了玉柔的腰肢上。青石板沾了雪水滑得很,眼見著要栽進(jìn)湖里,被劉均一把攥住腕子拽了回來。
說到此處,姚玉柔耳尖泛起薄紅:“鞋沫濕透實在難行,劉郎中也是怕我受了風(fēng)寒,特意尋了僻靜的客棧,容我更換。”
“他倒謹(jǐn)慎。”姜隱捻著帕子輕笑,“既怕你濕衣坐他的馬車被人瞧見惹閑話,卻不怕孤男寡女落人口實,特意在客棧守著?”
姚玉柔絞著帕子,垂眸道:“他在廂房隔了屏風(fēng)坐著,連茶盞都不曾碰一下�!边@話音里帶著三分懊意七分甜,瞧得一旁的胡氏和姜氏相視莞爾。
姜隱瞧出來了,不止是劉均對她有意,姚玉柔也對他上心了,如此也好,兩相情愿豈不圓滿。
最后,姚玉柔說,劉均還約了她明日再賞景,她也答應(yīng)了。
姜隱和胡氏聽后,連連點頭,胡氏忽地?fù)嵴频溃骸罢�,姜少夫人為你備下了八臺嫁妝,連百子千孫被都準(zhǔn)備了�!�
姚玉柔聽罷,起身便要跪下行禮,被姜隱按住了:“快別謝我了,不過是件尋常物件,為你添喜�!�
之后幾人又說了會兒話,姜隱才起身告辭。
回程的馬車內(nèi),余佑瑤倚著織錦軟枕笑彎了眼:“嫂嫂,原是我杞人憂天了,如今看來,玉柔倒是得了個好歸宿呢。”
“眼下放心了,”姜隱戳了戳小姑子發(fā)間顫巍巍的珍珠步搖,“前幾日是誰紅著眼眶覺著我要推她入火坑了?”
余佑瑤一副難為情的模樣,忙拽著她衣袖撒嬌:“我的好嫂嫂,是我眼皮子淺,所以才會胡思亂想,我錯了�!�
說著,她又收回手,扯著自己雙耳耳垂,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姜隱無奈地望著她,長嘆了口氣:“你沒錯,你會這么想,是因為心善,為她著想,只是四妹妹,有些事你不能只為他人考慮,最要緊的,還是顧著自己。”
“你看今日,姚玉柔的神情可還如你初見她時的模樣?人都是……”
姜隱的話還沒說完,馬車猛然頓住,金絲楠木小幾上的鎏金香球骨碌碌地滾落在車板上。
車內(nèi)的人也下意識地往前沖了沖,所幸幅度不大,不至于栽得東倒西歪的。
“怎么了?”姜隱坐穩(wěn)后,拍了拍車廂壁問外頭的芳云,還緊了緊懷里抱著的宣哥兒。
芳云隨即從外探進(jìn)頭來:“少夫人,是姚玉林?jǐn)r了馬車。
姜隱不解地眨了眨眼,穿過簾子看到外頭的街景,沒多想,抱起宣哥兒往外走,余佑瑤見狀,忙跟了出來。
馬車旁立著個青衫書生,正是姚玉林,見著她出來,忙垂首拱手作揖:“玉林見過少夫人�!�
姜隱應(yīng)了一聲,在芳云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姚郎君攔我馬車有何貴干?”
姚玉林露出靦腆一笑,抬手撓了撓腦袋,再次鄭重作揖道:“方才回府,聽聞少夫人為妹妹準(zhǔn)備了嫁妝,玉林萬分感激�!�
聽了這話,姜隱著實愣了一下,他似乎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妹妹并不排斥。
不過想想也是,姚玉柔已長大成人,不必姚家再撫養(yǎng),如今她又幫著準(zhǔn)備好了嫁妝,他們算是白得了一個女兒。
她笑了笑:“不必客氣,也是應(yīng)該的。”
姚玉林搖頭道:“夫人不知,玉林本有個十一歲的妹妹,去年疫癥,她沒了,母親大病了一場,病好后便不見了歡顏,至于父親嘴上雖不說什么,但心里也難受�!�
他嘆了口氣,情緒又突然高昂起來:“如今玉林又有了妹妹,雙親也高興,母親昨夜是同玉柔妹妹一起睡的,我已許久未見她這么開心了,所以玉林要多謝少夫人�!�
姜隱聽了他這番解釋,才明白原來她們的一個無心之舉,倒叫一對長者有了心靈寄托,如此也好,也算她們?yōu)樽约悍e德了。
“那我便受了你這聲謝,以后就不必再提了。”她笑瞇瞇地看著姚玉林,看著他作揖應(yīng)聲,越發(fā)覺得這位郎君確實可以考慮考慮。
“姜少夫人?”她正尋思著,一道喚聲插了進(jìn)來。
姜隱轉(zhuǎn)頭看去,見不遠(yuǎn)處站著的張六郎,綻出一個笑容。
“在此遇到六郎,當(dāng)真好巧。”姜隱微微點頭,算是與他打了招呼。
本以為兩方就此打個照面,便各自散了,沒想到張六郎提腳走到跟前,向著姑嫂二人行了一禮:“我來買些紙墨,沒想到在此偶遇少夫人和四姑娘,當(dāng)正是湊巧�!�
姜隱笑了笑,對于張六郎熱情上前打招呼的行徑覺得怪異,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
姚玉林一直束手站于一側(cè),目光炯炯有神地瞧著張六郎。
此時的張六郎也似看到了他,微微側(cè)過身來,拱手作揖:“這位兄臺,莫不是我母親提及的玉林兄長�!�
姜隱不知他們二人誰年長些,但張六郎既這么說了,相必是打聽清楚了,難不成,他的真正目的是眼前的姚玉林?
倒也說得通,畢竟如他們這樣有真學(xué)問的人,最是悻悻相惜了。
“正是,在下姚玉林。”姚玉林回禮。
兩人當(dāng)街自我介紹起來,看得姜隱忍不住撇撇嘴,趁著他們相互恭維的空檔,插進(jìn)了話去。
“我府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她笑著欠身,轉(zhuǎn)頭對身后的余佑瑤使了個眼色,姑嫂二人在兩個男子的注視之下,一前一后上了馬車。
“嫂嫂,這位玉柔的兄長倒是個實誠人�!庇嘤蝇幙恐[,輕聲說著。
姜隱嗯了一聲,反問道:“你覺得他與張六郎,誰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