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尚書大人的特殊照顧,陳平川:這套路我熟!
金鑾殿上的封賞與交鋒,不過是這場權謀大戲的開場鑼鼓。
真正的戰(zhàn)場,在朝堂之下,在人心之中。
次日,陳平川起了個大早。
他沒有穿那身惹眼的一等忠勇侯爵服,而是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兵部右侍郎官袍。
青色的袍服,胸前繡著云雁補子,襯得他愈發(fā)身姿挺拔,眉目清朗。
御賜的府邸離著六部衙門不遠,陳平川并未坐轎,而是選擇步行。
兵部衙門,坐落在皇城西南角,朱紅大門,石獅鎮(zhèn)守,門前幾名衛(wèi)兵持戟而立,神情肅穆,透著一股森然之氣。
陳平川遞上自己的官憑文書。
那幾名守衛(wèi)看了一眼,又抬頭打量了他幾眼,眼神里沒什么尊敬,反倒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看熱鬧。
“陳大人,您里邊請吧�!�
一名守衛(wèi)懶洋洋地側了側身,連個引路的人都沒有。
陳平川也不在意,邁步踏入了兵部衙門高高的門檻。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就是景帝安插進來的釘子。
人家不給他好臉色,再正常不過了。
一進衙門,便是一個寬闊的庭院。
來來往往的官吏,看到陳平川這副的年輕面孔,和官袍上的品級時,不少人眼中都閃過了然和輕視。
這么年輕的從四品,除了那個靠著順城大捷一步登天的陳平川,還能有誰?
一個靠軍功上位的幸進之輩罷了。
還是個沒根基的。
陳平川徑直走向兵部尚書盧志安的公房。
門口的吏員進去通報,很快便出來了,臉上帶著職業(yè)化的假笑。
“尚書大人請您進去�!�
陳平川推門而入。
一股沉悶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公房內(nèi)陳設考究,一名年過五旬,面色白凈,留著三縷長須的官員,正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品著茶。
正是兵部尚書,國舅梁越的鐵桿心腹,盧志安。
“下官陳平川,拜見尚書大人�!�
陳平川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禮。
盧志安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輕輕吹了吹茶碗里的熱氣。
“哦,是平川啊�!�
他這聲“平川”叫得極其自然,仿佛陳平川不是他的下屬,而是他的子侄輩。
這是一種毫不掩飾的輕慢。
“坐吧�!�
盧志安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椅子。
陳平川謝過之后,坦然坐下。
他倒想看看,這老家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盧志安放下茶碗,這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陳平川。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
他開口了,語氣里滿是長輩對晚輩的“教誨”。
“順城一戰(zhàn),打得不錯,為我大業(yè)揚了國威,陛下也對你贊賞有加�!�
“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
“戰(zhàn)場殺伐,靠的是一腔血勇�?蛇@官場,尤其是在我們兵部,講究的是規(guī)矩,是人情,是資歷�!�
“你還年輕,很多事情要多看,多聽,多學。不要總想著一步登天,腳跟不穩(wěn),是會摔跤的。”
陳平川心中冷笑。
來了來了,下馬威這就來了。
他面上卻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尚書大人說的是,下官初來乍到,很多地方都仰仗大人提點。”
“嗯,孺子可教�!�
盧志安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局面的感覺。
“這樣吧,衙門里那些軍國大事,文山會海的,你剛來也插不上手�!�
“我給你安排個清閑點的差事�!�
他朝著門外喊了一聲:“來人!”
一名小吏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有何吩咐?”
“帶陳侍郎去西邊偏房�!�
盧志安揮了揮手,像是在打發(fā)一只蒼蠅。
“以后,你就負責整理咱們兵部歷年來的器械管理檔案,也算是,讓你先熟悉熟悉我大業(yè)朝的軍務脈絡�!�
“什么時候整理完了,什么時候,我再給你安排別的差事�!�
兵部侍郎,從四品大員,竟然被派去管廢舊檔案?
這已經(jīng)不是明升暗黜了,這簡直就是當眾羞辱!
那名小吏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一絲同情。
陳平川卻站起身,對著盧志安又是深深一揖。
“多謝尚書大人栽培,下官定不辱使命�!�
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憤怒和不滿。
這場面他早在翰林院就見過了,結果呢?最后還是他贏了!
盧志安看著他這副樣子,反倒覺得有些無趣。
一拳打在棉花上,沒什么意思。
他揮了揮手:“去吧�!�
陳平川跟著那名小吏,穿過幾條回廊,來到衙門最后面一個偏僻的院落。
院子里雜草叢生,只有一間破舊的屋子。
門窗都有些歪斜,上面糊的窗戶紙也破了好幾個洞。
“陳大人,到了�!�
小吏指著那屋子,臉上有些尷尬。
陳平川點了點頭,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嗆得人直咳嗽。
屋子里,堆滿了小山一樣的陳舊卷宗,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胡亂堆在書架上。
光線昏暗,只有幾縷陽光從破洞的窗戶紙里透進來,照出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而在屋子最里面,一個角落里,竟然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官服,正佝僂著背,對著墻角一盤下了一半的棋局,怔怔出神。
他似乎對陳平川的到來毫無察覺,整個人仿佛與這屋子融為了一體,充滿了腐朽和死寂的氣息。
“這位是石主事。”
小吏小聲介紹道。
“石問天,石大人。他……他在這里待了快十年了�!�
說完,小吏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氣,行了個禮就匆匆跑了。
石問天?
陳平川想起來了,來之前張廷玉跟他提過一嘴。
說兵部有個姓石的主事,為人剛正不阿,因為不愿與盧志安同流合污,得罪了梁黨,被貶到這里看管廢舊檔案,一待就是十年。
人送外號,“頑石先生”。
又臭又硬的一塊石頭。
陳平川沒有去打擾他。
他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屋子,眉頭微皺。
這環(huán)境,也太差了。
他二話不說,挽起袖子,找來一把破掃帚,就開始打掃。
掃地,擦桌子,清理蜘蛛網(wǎng)。
他干得不緊不慢,有條不紊。
屋子里頓時塵土飛揚,叮當作響。
那邊的石問天終于有了反應。
他緩緩地轉過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警惕和鄙夷地看著陳平川。
“新來的?”
陳平川停下手里的活,客氣地說道。
“下官陳平川,見過石大人�!�
“陳平川?”
石問天冷笑一聲。
“那個名滿京城,圣眷正濃的忠勇伯?怎么,被發(fā)配到我這等死的地方來了?”
他的話里,帶著刺。
他顯然以為,陳平川不過是又一個沽名釣譽,得罪了權貴被排擠過來的年輕人。
這種人,他見得多了。
陳平川不以為意,笑了笑。
“石大人說笑了,下官是來學習的�!�
他從自己隨身帶來的包裹里,取出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小包茶葉,走到屋角唯一一張還算完好的桌子旁。
生火,燒水,洗杯,沏茶。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
很快,一股清新的茶香,就驅散了屋子里不少霉味。
他將一杯沏好的熱茶,端到了石問天的面前。
“石大人,請用茶。”
石問天看了一眼那澄澈的茶湯,又看了一眼陳平川。
他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根本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