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面壁思過？自暴自棄？燕雀安知鴻鵠志！

    孫承志微微一愣，隨后趕緊點頭：“有！當然有！后院有間雜物房，久無人用，蛛網(wǎng)塵封，雖是簡陋了些，但勝在一個清靜！來人��！快去給陳編撰收拾出來！”

    “多謝孫大人！”陳平川一甩袍袖，向后院走去。

    消息傳遍了整個翰林院。

    歐陽銳與幾名同僚背后譏諷嘲笑：

    “狀元郎金鑾殿上受了挫折，跑去雜物房面壁思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狀元夢碎，不如歸去！我勸他還是早日上書，告老還鄉(xiāng)吧！免得在這京城里，丟人現(xiàn)眼，污了我們翰林院的清名！”

    不遠處，垂柳之下，林錦玉臨風(fēng)而立，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雖然他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但卻敬佩敢說敢做之人。

    朝堂上的風(fēng)波，他聽說了，心中對陳平川的膽識與卓見，很是敬佩。

    但現(xiàn)在他想不通，為何這樣一個足以攪動風(fēng)云的人物，會自暴自棄？

    待歐陽銳等人離去后，他才走入雜物房內(nèi)，向正在收拾東西的陳平川拱手道：

    “陳兄，朝堂失利，非戰(zhàn)之罪。以你的經(jīng)天緯地之才，何至……何至如此自暴自棄？”他的聲音里，帶著真切的惋惜與不解。

    陳平川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一臉真誠與困惑的林錦玉，被塵埃覆蓋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取來紙筆，揮毫潑墨，寫下一行字，然后遞給了林錦玉。

    “這是……”

    林錦玉低頭看去，身體猛地一震，如遭電擊。

    他呆立在原地，抬頭看著陳平川繼續(xù)忙碌，卻如山岳般沉穩(wěn)的背影。

    “燕雀……鴻鵠……”林錦玉喃喃自語，眼神中迷茫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豁然開朗的清明與震撼。

    他明白了，這不是墮落，而是潛伏。

    陳平川絕非放棄，他只是換了一個戰(zhàn)場！

    ……

    雜物間里，陳平川開始了廢寢忘食的寫作。

    一燈如豆，他將“以商制夷”的宏大國策，從邊境貿(mào)易的具體操作，到稅收制度的顛覆性改革，再到工商對農(nóng)業(yè)的反哺之利，乃至對整個大業(yè)朝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的重塑藍圖，全部系統(tǒng)性地、毫無保留地寫入書中。

    他摒棄了傳統(tǒng)經(jīng)義文章的佶屈聱牙，采用最通俗易懂的白話文，讓這復(fù)雜的經(jīng)濟學(xué)原理，變成連鄉(xiāng)間秀才都能看懂的醒世恒言。

    書名，他定為《安民論》。

    陳平川“面壁思過”的消息，很快通過孫承志的嘴，傳到了國舅梁越的耳朵里。

    一場奢華的酒宴之上，歌舞升平，美人如玉。

    梁越輕蔑地一笑，舉起鑲金的酒杯，對著滿堂賓客朗聲道：

    “本以為陳平川是條過江的猛龍，沒想到不過是條鉆進泥里的臭蟲！此人已經(jīng)廢！陛下還以為此人能力挽狂瀾，可笑，可笑��！”

    滿堂哄笑中，他也徹底放下了心，將這個不成氣候的狀元郎拋之腦后，重新將全部精力放回了朝堂權(quán)力之上。

    一個月后。

    雜物間的門，“吱呀”一聲，被從內(nèi)推開。

    陳平川走了出來，他頭發(fā)雜亂，神情疲憊，然而，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仿佛有兩團幽藍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他手中，捧著一沓字跡滿滿的手稿，這是用來劈開這昏庸腐朽世道的一柄利劍！

    當夜，月色如水。

    陳平川叩響了大學(xué)士張廷玉府邸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門。

    書房里，燈火通明，檀香裊裊。

    張廷玉看著那份手稿，神情從一開始的平靜，到中途的震驚，再到最后的拍案叫絕，仿佛在無邊黑夜中看到了破曉的曙光。

    “此書……此書可救國！”

    張廷玉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他繞過書案，走到陳平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平川！你不是在著書！你……你是在為我大業(yè)朝，立萬世之基��！”

    書房外的游廊下，一名身著素雅長裙的女子端著茶盤，步履輕盈。

    她被父親書房里傳出的激動喊聲所吸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父親怎么了？”

    張若素悄悄走到雕花木門邊，透過門縫向里看去。

    只見暖黃的燈光下，向來穩(wěn)重如山的父親，竟激動得老臉通紅。

    而在父親對面，一個雖然清瘦、脊梁卻挺得筆直如槍的年輕人，正靜靜地站立著。

    “此書盡快刊印成冊，傳遍天下！讓天下的讀書人都看看！可是……”激動過后，張廷玉卻面露難色，他重重嘆了口氣，“刊印、宣傳，處處都需要銀子，現(xiàn)在國庫空虛，皇上拿不出錢來，老夫……老夫也囊中羞澀啊。”

    張廷玉是出了名的清貧，家里的老房子屋頂破了，也一直沒修，每逢下雨，便用水盆接著。

    陳平川卻似乎早有預(yù)料，他對著憂心忡忡的張廷玉，自信地拱手。

    “大人不必擔憂，錢的事，”他抬起頭，眼睛里是運籌帷幄的篤定，“平川自有辦法�！�

    聽到張廷玉要送陳平川出來，張若素忙躲在陰影中，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躲起來，這里明明是她家。

    等二人離開，她才走入書房，目光落在了陳平川那本《安民論》上。

    她輕輕翻開了第一頁。

    “安民論”。

    三個字，筆力雄健，仿佛能看到書寫者那雙沉穩(wěn)而有力的手。

    一個個清晰的墨字，以一種近乎白話的懇切，直白地剖析著這個王朝的沉疴。

    她越看，心跳越快。

    越看，呼吸越是急促。

    那書中描繪的“以商制夷”的宏大藍圖，剖析的利弊得失，是她從未聽過的驚世之論，卻又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中對這個國家的期盼。

    這字里行間，沒有空談仁義道德，只有冰冷的數(shù)字，和滾燙的民生！

    平川……

    父親方才急切間，喚他平川。

    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擊中了她。

    難道他就是那個在金鑾殿上舌戰(zhàn)群儒，以一己之力撼動朝堂，最終卻被太后一言禁足的新科狀元，陳平川？

    她以為那是個沽名釣譽的狂士，卻不想，他的筆下，藏著如此深沉的經(jīng)世濟國之策。

    一粒種子，在她心中悄然生根，發(fā)芽。

    她想見見他。

    不是透過雕花門縫的驚鴻一瞥，不是聽父親轉(zhuǎn)述的只言片語，而是堂堂正正地，親眼見一見這個寫出《安民論》的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