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爺糊涂了,讓八歲孩子查賬?
轉(zhuǎn)眼一月過去。
《西游記》第一卷“美猴王出世”的銷售余款,連同第二卷“大鬧天宮”的部分預(yù)售定金,陸續(xù)匯總到了張府。
任管家將一本厚厚的賬簿呈了上來。
“回老爺,扣除畫師薪酬、筆墨紙張、書坊分成等所有開銷,這個月畫冊的純利,共計三百八十二兩�!�
張盛財一聽這個數(shù)字,樂得一雙小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滿臉的肥肉笑得直哆嗦。
他一把摟過旁邊的陳平川,蒲扇般的大手在他瘦小的背上重重拍了幾下。
“好小子!平川!你他娘的真是咱張家的小財神爺!這才一個月,比我那染布坊半年賺的都多!哈哈哈,往后咱們就指著這畫冊發(fā)財了!”
陳平川被他拍得齜牙咧嘴,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但他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背上的疼痛,而是緊緊盯著桌面那本賬簿。
三百八十二兩?
不對。
他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里,一個清晰的計算模型瞬間成型。
印量、單價、預(yù)售定金、各項成本……怎么算,都不該是這個數(shù)。
他小小的眉頭擰了起來,稚嫩的臉上浮現(xiàn)出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嚴(yán)肅。
陳平川抬起頭,向張盛財拱拱手。
“老爺,這賬目……平川瞧著有些不對勁�!�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屋子里的火熱氣氛。
張盛財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不對?差多少?”
“至少一百兩!”
張盛財是個商人,對數(shù)字的敏感幾乎是本能。尤其是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那可是好幾畝上等水田的巨款!
他“嚯”地一下站起身,肥胖的身軀帶著一股壓迫感。
“竟有此事?!”
他厲聲咆哮,唾沫星子橫飛。
“難道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子的賬上動手腳?!”
張盛財怒不可遏,轉(zhuǎn)身沖著任管家吼道:“去!把府里管這賬的三個賬房,都給老子叫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敢把手伸進(jìn)我的錢袋子里!”
按理來說,他不會相信一個八歲小書童的話。
可是,這個書童不簡單,那是給他帶來成百上千兩白銀的神童!
片刻之后,張府的三位賬房先生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年過半百的李有才,他身材干瘦,眼神精明,手里時刻提著一串烏木算珠,老成持重。
中間的是年約四十的周賬房,平日里少言寡語,看著老實巴交,此刻低著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最后進(jìn)來的是三十出頭的錢三德,生得白凈,臉上總是帶著三分笑意,一派八面玲瓏的模樣。
張盛財將那本賬簿“啪”一聲狠狠摔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他目光如電,刀子一樣從三人臉上一一刮過。
“這一個月《西游記》畫冊的賬目,是你們?nèi)朔止艿模袥]有偷偷動手腳?給老子說實話!”
三人聞言,皆是心中一凜。
李有才率先躬身,不卑不亢地開了口:“回老爺,賬目乃我等三人反復(fù)核對,絕無半點疏漏。每一筆進(jìn)出都有票據(jù)可查,賬目清晰,請老爺明鑒!”
“是啊老爺,我等不敢有絲毫怠慢。”錢三德也連忙笑著附和。
周賬房只是低著頭,跟著小聲念叨:“絕無差錯,絕無差錯……”
張盛財疑心重重,見問不出什么,當(dāng)即命令任管家另找來府中幾個略通算術(shù)的賬房先生,將所有原始票據(jù)、入庫單、銷售記錄、賬本全部收繳,關(guān)起門來徹夜重新盤查。
一連查了兩天兩夜。
回報的結(jié)果卻讓張盛財?shù)拿碱^擰成了一個疙瘩。
賬面做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所有的數(shù)字完全對得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問題。
難道真是平川這小子搞錯了?
可他回頭看看陳平川那雙篤定又平靜的眼睛,又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這一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若是真能被人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吞了,那日后這畫冊生意做得再大,豈不都成了個無底洞,替別人養(yǎng)了家?
就在張盛財一籌莫展,煩躁地在屋里踱步時,一直沉默的陳平川上前一步。
“老爺,可否讓平川也看看這些賬本?”
張盛財一愣:“你?你會看算賬?”
他本能地懷疑,畢竟,他手下的賬房先生都查不出來,八歲的陳平川能查出來?
陳平川走到桌前,小手輕撫著那本厚重的賬簿,說道:“老爺,平川對算數(shù)略知一二,想試試。”
張盛財盯著陳平川,將信將疑,最終還是重重一點頭。
“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老子就讓你試試!”
他一揮手,任管家立刻會意,叫來幾個家丁。
《西游記》畫冊相關(guān)的所有賬簿、票據(jù)……如小山般被盡數(shù)搬到了陳平川那間專屬的小畫室里。
消息傳到三個賬房先生耳朵里,三人對視一眼,李有才輕哼一聲:“一個八歲的孩子,連字都認(rèn)不全幾個,也敢說查賬?”
錢三德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這做賬可不是過家家,里面的說道多著呢�!�
周賬房沒說話,卻在心里搖頭:“老爺糊涂了……”
……
油燈被點亮了數(shù)盞,將小小的畫室照得亮如白晝。
陳平川謝絕了旁人伺候,獨自一人關(guān)上了門。
他沒有像賬房先生那樣撥打算盤,也沒有逐條逐項地去核對加減。
他只是坐在一堆賬本票據(jù)中間,小小的身子幾乎要被淹沒。
他一本本地翻閱著,速度極快,手指在泛黃的紙頁上劃過,雙眼似乎并非在,而是在掃描。
所有的數(shù)據(jù),采買的日期、經(jīng)手的賬房、支出的名目、入庫的數(shù)量,都在他腦中飛速流轉(zhuǎn),自行勾稽、比對。
前世自學(xué)的基礎(chǔ)會計課程,此刻化作了他異于常人的邏輯分析能力。
成本、周期、流程、經(jīng)手人……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在他心中悄然織就。
夜色漸深,燈火搖曳。
終于,他的手指停在了錢三德負(fù)責(zé)的那本雜項賬簿上。
一筆筆“材料采買”,一筆筆“意外損耗”,單看數(shù)額都不算驚人,但連在一起,卻不合常理。
尤其是當(dāng)他將這些記錄與李有才、周賬房的記錄交叉比對時,那份不合常理的突兀感便更加明顯。
一夜無眠。
第二天清晨,陳平川頂著一絲倦意,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稟報了張盛財。
張盛財精神一振,二話不說,立刻再召三位賬房于書房對質(zhì)。
當(dāng)陳平川指出錢三德賬目中的疑點時,錢三德依舊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從容不迫地躬身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