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真豪杰
趙宏圖和溫羽凡合力將李玲瓏輕輕放平在床上,動作輕柔,生怕加重她的傷勢。
安置妥當后,趙宏圖立刻投入診斷。
他半躬著身子,目光如炬,先是仔細檢查李玲瓏身上每一處可見的傷口,指尖輕輕觸碰周邊肌膚,確認沒有持續(xù)出血或明顯骨折。
隨后,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與食指翻開她的眼皮,湊近觀察瞳孔對光線的反應,試圖從細微變化中判斷腦部是否受損。
最后,他將三根手指輕輕搭在她腕間,屏息凝神,感受著那若有若無的脈搏跳動,全神貫注地診脈,每一次指尖的起伏都牽動著他的心。
片刻后,趙宏圖收回手,眉頭擰成一個結,對溫羽凡說道:“在我看來,這小姑娘倒是沒什么事情,除了一些皮外傷,應該就是腦震蕩了,過段時間應該自己能醒。不過我學的醫(yī)術基本是跌打方面,她有沒有內(nèi)傷我還真不好說,最好還是把送到醫(yī)院仔細檢查一下為好�!�
溫羽凡如同散了架般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老舊的椅腿不堪重負地發(fā)出吱呀聲響。
聽到趙宏圖的話,他抬手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重重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疲憊與無奈:“哎,不行啊,她被殺手盯上了,去醫(yī)院只有死路一條。現(xiàn)在醫(yī)院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那些殺手無孔不入,到了醫(yī)院,只怕她更危險�!�
趙宏圖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驚異:“啊!她什么人啊?怎么會……”
“她叫李玲瓏,李蛟的女兒李玲瓏。”溫羽凡吐出這幾個字時,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 壁w宏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動作太急,直接帶翻了腳邊的矮凳。
他滿臉難以置信,驚呼道:“李幫主的女兒?那個跟洪門定親的大小姐?……這怎么可能?誰又敢追殺她��?”在他看來,蛟龍幫是岳陽一等一的勢力,樹大根深,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他們的人,更別提是幫主的女兒了。
溫羽凡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憂慮:“估計,蛟龍幫此時也不復存在了�!彪m然他并沒有親眼目睹隱蛟島上的風云變幻,但從奪命指那冷漠無情的話語中,他已經(jīng)隱約有了不詳?shù)念A感,恐怕李蛟兇多吉少,蛟龍幫也危在旦夕。
趙宏圖聞言,徹底驚呆了,他張大了嘴巴,震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羽凡看著趙宏圖,神色凝重,語氣誠懇地說道:“抱歉了,趙館主,我們也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厚著臉皮找上了你。你放心好了,等李姑娘醒了,我們馬上就走,絕不會拖累你,更不會連累你的拳館�!�
趙宏圖聽到這話,原本還沉浸在震驚中的神情瞬間一變,臉上浮現(xiàn)出惱怒之色。他雙眉緊皺,眼睛微微瞪大,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你當我是做什么的?我趙宏圖是那種見死不救,或者貪生怕死的孬種嗎?”
溫羽凡連忙擺了擺手,眼中滿是真誠:“不,趙館主,我只是不想連累你。我們這次的麻煩,恐怕也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趙宏圖神情一肅,臉上的表情變得莊重而堅定。他大步上前,目光如炬直視溫羽凡,字字鏗鏘:“我趙宏圖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自幼習武,學得一身本領。雖說平日里做不到懲奸除惡,匡扶正義,但為朋友兩肋插刀還是能做到的。你們就安心在這里住下,不必有任何顧慮。要是有人敢來這里動你們,我趙宏圖拼了這條命,也會跟他斗到底!”
溫羽凡目光灼灼地凝視著眼前這個身形不算高大的漢子,看著他眼底燃燒的熾熱與堅定,心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敬佩。
盡管他闖蕩江湖的時日不算長久,卻也在這波譎云詭的江湖中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貪婪成性,為了一點利益便不擇手段;有的人狠辣無比,視人命如草芥;有的人霸道蠻橫,仗著自身勢力欺壓弱��;還有的人狡詐多端,在背后耍盡陰謀詭計;即便遇上心懷善意的人,也難免在權衡利弊時猶豫退縮。
趙宏圖在高手如林的江湖里,不過是籍籍無名之輩。既沒有震懾四方的深厚功力,也無強大勢力作為靠山。雖說自稱少林俗家弟子,可如今少林廣收門徒,像他這般沒有正式門籍的人,在江湖中一抓一大把。
但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平凡的人,面對可能引火燒身的殺局,竟連一絲懼意都未流露。非但沒有避之不及,反而毫不猶豫地要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仗義執(zhí)言、伸出援手。
這般膽識與氣魄,讓溫羽凡不由得為之震撼。
胸腔里翻涌的情緒幾乎要沖破喉嚨,這份敬意來得洶涌而熾熱,令他不自覺挺直了脊梁:“這不正書中是那令人欽佩的‘真豪杰’嗎?”
在這個充滿算計與背叛的江湖里,趙宏圖的這份俠義與擔當,猶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溫羽凡連日來被恐懼與迷茫籠罩的內(nèi)心。
他下意識地握緊拳頭,一股暖流從心底騰起,驅(qū)散了多日來縈繞在心頭的陰霾。
趙宏圖目光落在溫羽凡身上,原本慷慨的神情瞬間一緊,眉頭深深皺起,眼神中滿是擔憂:“金兄弟,你身上的傷可也不輕啊。別再硬撐著了,趕緊把衣服脫了,我先給你處理處理傷口。”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快步走到柜子前,翻找起醫(yī)藥用品,動作急切得仿佛溫羽凡身上的傷口正在滴血。
溫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望著趙宏圖真誠的模樣,堅定地說道:“趙大哥,你這份仗義相助的情誼,我溫羽凡記下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啊,溫羽凡?你不是叫金滿樓嗎?”趙宏圖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愕然的神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疑惑。
溫羽凡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苦笑:“看來,趙大哥還真是沒認出我來啊。你難道沒看過暗網(wǎng)的懸賞令?”
趙宏圖連忙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警惕:“快別說了!那暗網(wǎng)我碰都不敢碰,就盼著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可不想惹一身麻煩!”他說話時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憨厚的模樣倒像是怕暗網(wǎng)里的危險順著空氣飄過來。
這份質(zhì)樸讓溫羽凡好感更甚,他向前一步,鄭重地一拱手:“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正式重新自我介紹。我叫溫羽凡,甌江城人。今后,還望趙大哥多多關照�!�
趙宏圖爽朗地笑了笑,也拱手回禮,臉上洋溢著熱情:“哈哈……我叫趙宏圖,岳陽本地人。溫兄弟,以后咱們就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盡管開口�!�
說著,他一把拉過椅子,不由分說地按溫羽凡坐下,抄起酒精棉球就準備處理傷口,那架勢,仿佛要把溫羽凡身上的傷都當成自己的來治。
夜幕如潮水般褪去,黎明的曙光悄然刺破蒼穹。
晨光順著拳館的百葉窗傾瀉而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錯的條紋,宛如時光的刻度。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哼哼,哈哈……”練武呼喝聲,似有節(jié)奏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李玲瓏在這喧囂中緩緩轉(zhuǎn)醒,睫毛微微顫動,如同受驚的蝶翼,慢慢掀開眼簾。然而,頭部的驟然動作卻牽扯到腦內(nèi)的鈍痛,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五官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啊!我……這是怎么了?好難受……”她捂著額頭艱難地支起身子,渾身像被無數(shù)細針同時扎刺,連指尖都泛著麻木的鈍痛。結痂的傷口與衣料摩擦,每一下觸碰都在無聲訴說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惡斗。
溫羽凡原本安靜地盤坐在床邊,周身縈繞著內(nèi)斂沉穩(wěn)的氣息,像一座沉默的山岳。聽到動靜的瞬間,他猛地睜眼,起身時帶起一陣輕微的風聲。
他的目光里滿是關切:“李姑娘,你沒什么事吧?”
“我……”李玲瓏睡眼朦朧中,突然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陌生男子面孔,本能地發(fā)出一聲凄厲尖叫:“��!”
尖銳的聲音如利劍般刺破空氣,驚得門外練武的學員們都瞬間噤聲,整個拳館陷入短暫的死寂。
溫羽凡反應極快,一個箭步上前,掌心穩(wěn)穩(wěn)捂住她的嘴,溫熱的手掌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他壓低聲音急促道:“噓,李姑娘,小聲點!”
溫熱的呼吸掃過她凌亂的鬢發(fā),驚得李玲瓏瞳孔驟縮,眼中滿是警惕與不安。
待看清眼前人是溫羽凡,李玲瓏緊繃如弓弦的身體瞬間松弛下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釋然,連連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溫羽凡松開手,指尖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他警惕地瞥向虛掩的房門:“李姑娘,我們現(xiàn)在雖然還算安全,但你千萬不要大喊大叫,免得惹來麻煩�!�
李玲瓏迷茫的眼神漸漸聚焦,她望著四周陌生的陳設,蒼白的唇瓣顫抖著:“溫先生,我這是……”話音未落,太陽穴突然傳來一陣抽痛。
溫羽凡捕捉到她驟然僵直的脊背,輕聲試探:“昨晚的事情你不記得了?”
李玲瓏如遭雷擊,渾身劇烈顫抖。那些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閃回,她眼眶瞬間漲滿淚水,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嗚咽。
“李姑娘,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是,現(xiàn)在還是不要那么激動為好。”溫羽凡一邊安撫,一邊側(cè)身貼向門邊。他耳尖微動,捕捉著門外任何細微的動靜。
李玲瓏突然將左手狠狠咬進齒間,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蜷縮成一團,肩膀劇烈起伏,淚水大顆大顆砸在被褥上,卻生生將哭喊聲咽回胸腔,只發(fā)出壓抑的、抽氣般的嗚咽。
門外并無任何一個人過來查看,安靜了片刻,“哼哼,哈哈……”的練武呼喝聲重又響起,顯然,趙宏圖已經(jīng)交代過學員們不要靠近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過得無比漫長。
終于,李玲瓏壓抑的哭聲漸漸平息,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在這寂靜的房間里,顯得那么孤單和凄涼。
她的身體蜷縮著,仿佛想把自己藏起來,躲避這殘酷的現(xiàn)實。
溫羽凡默默地嘆了口氣,眼神中滿是無奈和心疼。他緩緩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上面的碘伏,那半透明的塑料瓶子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沉重。
他又拿起棉球,腳步輕緩地走到李玲瓏身邊,小心翼翼地為她清理著剛剛咬出來的傷口。
碘伏接觸到傷口的瞬間,李玲瓏的身體微微一顫,像是被電流擊中。但她咬著嘴唇,強忍著疼痛,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李姑娘,你有什么地方感覺不舒服的沒有?”溫羽凡輕聲問道,聲音溫柔而關切。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李玲瓏,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異樣。
李玲瓏雙眼空洞,眼神中沒有一絲光彩,仿佛失去了靈魂。她木然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溫羽凡一眼。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顯得無比憔悴。
溫羽凡點了點頭:“那就好�!�
他明白李玲瓏此刻的感受,那種失去親人、失去一切的痛苦,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進她的心里。
他自己也曾經(jīng)歷過類似的痛苦,那種無法言說的傷痛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記憶中。
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因為他自己都還沒有從痛苦中走出來,又怎么能去安慰別人呢?
溫羽凡輕柔地為李玲瓏處理完傷口,動作小心翼翼。
隨后,從懷里取出一個被毛巾小心翼翼包裹著的物件,輕輕地放在李玲瓏身前的被子上:“你拿著它吧�!�
他希望,這李家的家傳之寶,這枚承載著家族記憶和榮耀的銅鏡,能多少帶給李玲瓏一絲心靈的慰藉,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暖和力量。
然而,當李玲瓏的視線緩緩落在那包裹之上時,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她的眼神中,憤怒、不甘與絕望交織在一起,幾乎是在瞬間,她猛地抬手,帶著滿腔的憤懣,用力將那包裹打落在地。
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一枚巴掌大小的銅鏡瞬間從毛巾中滾落出來,在地板上“咕嚕�!钡貪L動著,發(fā)出清脆而又刺耳的聲音,仿佛是命運無情的嘲笑。
溫羽凡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緩緩蹲下身子,撿起那枚造型古樸的銅鏡。銅鏡入手,質(zhì)感溫潤,其上雕刻著精美的八卦紋路,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fā)著古樸而神秘的氣息。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銅鏡的紋路,喃喃自語道:“唉,一切皆因它而起,也難怪你……”
然而,就在他話音未落之時,李玲瓏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響,讓他瞬間僵在原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它是假的�!崩盍岘嚨穆曇舻统炼硢�,帶著一絲決絕與疲憊。
溫羽凡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手中的銅鏡,仿佛要從那紋路中找出一絲破綻。
他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無數(shù)的疑問涌上心頭:這銅鏡究竟是何時被調(diào)包的?又是何人所為?而這背后,又隱藏著怎樣錯綜復雜的陰謀與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