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酒里乾坤
溫羽凡拽著霞姐的手腕在雨幕中狂奔,一路上擊殺了好幾波過來攔截的殺手,然而不遠(yuǎn)處刀刃劈開雨簾的銳響仍在耳畔震蕩。
兩人跌進(jìn)祠堂時,供桌上的長明燈被穿堂風(fēng)卷得明滅不定,映得滿堂祖宗牌位忽明忽暗。
溫羽凡顧不上擦拭臉上混雜的雨水和血水,直奔供桌而去。但他的指尖在第三層暗格里摸索半晌,卻無一所獲。
霞姐的淚水早已經(jīng)止住。她一直都是個理智又堅強(qiáng)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時候該悲痛,什么時候該戰(zhàn)斗。
“鑰匙不見了?”她扶著門框喘息,小臂上的血已經(jīng)浸透了袖口,在月白長褲上洇開暗紅的花。
溫羽凡急忙四下搜尋,卻見祠堂角落的青磚已被推開半扇,潮濕的泥土氣息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密道口的石階上還殘留著半枚帶泥的腳印。
“有人先一步走了�!彼讣鈸徇^石壁上新鮮的劃痕。
祠堂之外,雨聲之中混雜的腳步聲愈發(fā)接近。
來不及細(xì)想,溫羽凡攥緊霞姐的手便沖入密道。
石階被雨水泡得滑膩,兩人跌跌撞撞往下時,頭頂傳來凌厲的腳步聲。
兩人不敢停留,向前急奔。
密道里彌漫著陳年霉味,墻縫里滲著水珠,每隔幾步就有一盞昏黃的燈泡,照亮腳下蜿蜒的青磚路。
而身后不斷響起的腳步聲,讓兩人無暇顧及這許多,催促著兩人一刻也不能停。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透出一絲微光,推開最后一道石門時,撲面而來的雨絲里混著青草氣息。
原來周家密道的出口藏在公園假山后的竹林里。
雨夜的竹林寂靜得可怕,只有竹葉被雨水打得沙沙作響。
霞姐扶著假山石喘氣,忽然看見自己映在水洼里的臉:發(fā)絲凌亂地粘在額角,眼角還沾著未干的淚痕。
“凡哥……”她聲音發(fā)顫,指尖無意識地絞著濕透的衣角,“大伯……軒叔……周家……”
“先離開這里,我們還沒脫離危險�!睖赜鸱舶醋∠冀泐澏兜募绨�,不讓她胡思亂想下去。之后他伸手撥開擋路的竹枝,“老金在城西旅館等我們,先和他匯合,再想辦法出城�!�
霞姐點(diǎn)點(diǎn)頭,用堅持下去的信念壓過了內(nèi)心的悲傷,但心神依然有些恍惚,忽然被腳下的石頭絆了個趔趄。
溫羽凡伸手扶住她腰肢,觸到她腰間懸掛的玉佩,周家家主的玉佩。
密道之中有急促的腳步聲回響,顯然岑家的追兵已追了上來。
“快走,別回頭�!睖赜鸱怖鹣冀愕氖值吐暤�。
兩人貓著腰鉆進(jìn)竹林深處時,忽然傳來周家方向的巨響,不知是哪間房舍塌了,火光映紅了半邊雨幕。
霞姐咬著唇?jīng)]讓自己哭出聲,卻聽見溫羽凡忽然在她耳邊說:“總有一天,我們會將這些債都討回來的�!�
她抬頭看他,看見他被雨水打濕的睫毛和堅定的眼神。
雨越下越大,落在假山石上濺起細(xì)密的水霧,恍若隔世。
溫羽凡與霞姐算是劫后余生,密道里追出來的追兵因暴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足跡,竟朝著反方向追去,兩人踩著泥濘潛行時,能聽見身后腳步聲漸遠(yuǎn)。
甩開追兵后,他們沒敢松懈,馬不停蹄趕往城西旅館,欲與金滿倉匯合。
然而,當(dāng)二人抵達(dá)城西旅館403房間時,卻并沒有看見金滿倉的蹤影。
霞姐面露疑惑:“滿倉哥出去了?”
溫羽凡語氣里透著氣惱:“這老金,這節(jié)骨眼上竟然四處亂跑,凈添亂!”
霞姐指尖撫過冰涼的桌面,忽然瞥見床腳邊躺著個深棕色牛皮錢包,趕忙撿起來:“凡哥,這是滿倉哥的錢包�!�
溫羽凡接過錢包打開一看,里面的錢和證件都在。他心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眉頭緊緊皺起。
隨即,他急忙掏出手機(jī),撥打金滿倉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溫羽凡松了口氣,開口便罵:“老金你大爺?shù)摹?br />
話筒里忽然溢出刺耳的電流聲,緊接著是女人低啞的笑:“沒想到,你們還真逃出來了,呵呵……”那笑聲像淬了冰的銀針,順著耳道扎進(jìn)耳膜。
溫羽凡握手機(jī)的手驟然收緊:“你!你是誰?”
“哦,對了,我們還沒正式聊過。我是一位母親,我孩子的腿被人打斷了,所以現(xiàn)在我是個非常生氣的母親。”電話那頭的女人說道。
“岑夫人。”溫羽凡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這三個字,腕間青筋隨著話音突突跳動。
電話那頭的女人輕嗤一聲,背景里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混著金滿倉含糊的呻吟:“溫先生果然聰明�!�
溫羽凡扯開浸透雨水的領(lǐng)口,讓自己胸口不至于太過憋悶,警告道:“你對我兄弟干了什么?我警告你,有什么事沖我來,別傷害我的兄弟,他只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不然……”
“喲,你這是在威脅我?來人……”電話那頭的女人冷聲下令。
“�。 彪娫捘穷^忽然傳來皮靴碾過碎石的聲響,同時響起金滿倉凄厲的慘叫。
溫羽凡知道那是金滿倉的聲音,憤怒地吼道:“你在做什么!你竟敢對普通人下手!”
“哎,我可沒動手,你別冤枉我,動手的又不是我�!迸说穆曇艄σ�,卻比雨聲更冷。
溫羽凡后槽牙咬得發(fā)疼,從齒縫里擠出怒聲:“你到底想怎樣?”
“聰明人就該說簡單話……我要見你一面,其他人么……”女人的話語像鋼刀刮過玻璃,“無關(guān)緊要�!�
聽筒里傳來金滿倉模糊的呻吟,溫羽凡的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陷阱,岑家必定布下天羅地網(wǎng)在等他,但此刻金滿倉的慘叫每分每秒都在剜他的心。
“考慮好了嗎?”女人忽然壓低聲音,背景里傳來金屬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響。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隱約傳來金滿倉的呼喊:“大哥,酒!酒!酒鬼前輩的酒!”
女人的笑聲穿透電流,帶著一絲調(diào)侃:“這時候還想著喝酒!呵呵……溫先生,聽見了吧,若再拖下去,你這兄弟怕是要去閻王殿里賒酒喝了�!�
溫羽凡喉結(jié)滾動,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指縫間滲出血珠:“地點(diǎn)!”
“爽快!”女人暢快大笑,背景里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城北舊棉紡廠倉庫。記住……”她忽然壓低聲音,“過時不候。呵呵……”電話隨即掛斷。
女人的最后一聲輕笑里,混著金滿倉模糊的呻吟,像根細(xì)針扎進(jìn)溫羽凡太陽穴。
很快,手機(jī)收到一條信息,是貼心的岑夫人發(fā)來的定位信息。
霞姐的手拽住溫羽凡袖口,溫羽凡能感覺到從她指尖傳來的微微顫抖:“凡哥,這擺明是陷阱……”
溫羽凡嘆了口氣:“我不能不管老金�!�
霞姐悲傷地喝問:“在周家的時候,你讓我冷靜不要回去,可是你自己呢?”
溫羽凡聞言一怔,確實(shí),周家滅門霞姐心里的痛楚和擔(dān)憂比起自己現(xiàn)在對于金滿倉的只會更強(qiáng)烈。
“我還勸她冷靜,以后再想報仇的事。然而自己現(xiàn)在呢?但我能看著滿倉去死嗎?這……”
溫羽凡的心很亂,目光不自覺落在桌上東倒西歪的酒葫蘆上,這個時候,他有些想喝酒。
但突然,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對了,剛才我聽到老金喊‘酒’!這個時候他肯定不是真的想喝酒,而是要告訴我們什么�!�
霞姐順著溫羽凡的目光看去,看見了那個酒葫蘆,她心中也是一激靈,便立刻走過去拿起桌上酒鬼老者送的酒葫蘆:“難道這里面有玄機(jī)?”
酒葫蘆里的酒水早被金滿倉喝光了,可當(dāng)霞姐抓起葫蘆搖晃時,卻聽見里面有奇怪的聲響。
“有東西!”她驚呼一聲。
溫羽凡快步上前,接過酒葫蘆搖了搖,確實(shí)能聽見細(xì)微的聲響。
“前輩,得罪了。”說完,溫羽凡手上猛地發(fā)力,名為“醉山”的酒葫蘆“咔嚓”一聲碎裂開來。
只見里面掉出一個被保鮮膜里三層外三層緊緊包裹的圓柱體。
霞姐屏住呼吸看著溫羽凡逐層剝開透明薄膜,陳舊的霉味混著酒香撲面而來,露出泛黃紙卷一角時,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乾……坤……功。”溫羽凡的聲音輕得像夢囈,指尖輕輕撫過黃紙上的朱砂字跡。
霞姐眼底迸出驚喜的光:“這是酒鬼前輩送我們的內(nèi)功心法!”
溫羽凡指尖撫過紙卷邊緣的酒漬,苦笑道:“直接給我們不好嗎?他也不怕放在酒里泡壞了�!�
話雖如此,喉間卻泛起暖意。他想起老者渾濁卻透亮的眼睛,想起那聲“沒有內(nèi)功,就是花架子”,手指不由得攥緊了紙卷。
霞姐的興奮轉(zhuǎn)瞬被陰霾覆蓋,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聲音發(fā)顫:“就算有這心法……可我們哪來的時間?岑家隨時會對滿倉哥下毒手……”
“兩個小時�!睖赜鸱埠鋈晃兆∷氖郑父共吝^她掌心薄繭,“給我兩個小時,足夠了�!�
“怎么可能?”霞姐瞪大眼睛,“就算是武學(xué)奇才,也不可能在兩個小時內(nèi)參透頂級心法!凡哥,你別犯傻……”
“我有把握�!睖赜鸱泊驍嗨抗庾谱�,“更何況,我不需要練至大成,只要借著心法沖破‘內(nèi)勁一階’的玄關(guān)便成�!�
溫羽凡倒不是對自己的天賦真的這么有信心,只因他有系統(tǒng),他早就察覺自己的修煉速度比常人快很多。
而且,他也未必需要完全練成乾坤功,他需要的只是通過乾坤功讓自己進(jìn)階為內(nèi)勁武者,他猜測,到時候,他的身體必然又會有驚人的變化。
霞姐不禁怔住。
她當(dāng)然知道內(nèi)勁武者與尋常武夫的天塹之別,那是江湖中人人趨之若鶩的境界。但多少人窮其一生都困在“外功巔峰”,不得寸進(jìn),就算有功法進(jìn)階又豈是這般簡單。
但溫羽凡此刻眼底跳動的火焰,竟讓她真的覺得,他辦得到。
“好�!彼鋈晃站o溫羽凡的手腕,“我為你護(hù)法。若有異動……我拼了命也會護(hù)住你�!�
溫羽凡點(diǎn)頭,立即盤膝坐下,思緒掠過紙卷第一行“引氣入體,周行八脈”,他感覺丹田處有熱流暗涌。
霞姐坐在碎裂的酒葫蘆旁,聽著溫羽凡逐漸綿長的呼吸。
兩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她知道,有些奇跡,注定要在絕境中綻放……就像懸崖上的雪蓮花,越是冰天雪地,開得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