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刀出驚世
這一年十月，云貴高原的烏蒙山巔突現(xiàn)異象。
當(dāng)，卻又暗含某種天道至理，每一道都深達尺許，邊緣平滑如鏡，顯然是被內(nèi)勁震碎的巖粉被高溫瞬間熔融所致。
賓客們的猜測沒錯，岑天鴻的確要現(xiàn)世了。
但此刻站在山巔的老者，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以殺止殺的武道強者。他望向云海的目光中，既有俯瞰螻蟻的淡漠，又有重塑江湖的野心，恰似崖壁上那柄若隱若現(xiàn)的黑刀——出鞘之日，必是血雨腥風(fēng)之時。
岑天鴻負手立于崖邊，目光投向云海深處，聲音低沉如古鐘轟鳴：“岑家……如何了？”
岑玉堂喉頭滾動，單膝點地：“玉堂無能，二十年經(jīng)營，岑家仍困于云貴一隅。雖遣二妹入川開拓，然七載光陰，不過奪得川中產(chǎn)業(yè)十之一二……”
話音未落，已被岑天鴻抬手打斷。
“抬頭�！贬禅欈D(zhuǎn)身，衣擺掃過身后刀痕密布的崖壁，“這世上的財權(quán)豈是靠算計得來？”他指尖輕彈，三丈外一塊磨盤大的巖石應(yīng)聲炸裂。
“你且記好……”老人踏雪而行，每一步都在雪面留下深達三寸的腳印，“江湖如林，弱者為草，強者為木。斬草伐木……”他望向岑玉堂腰間的九環(huán)刀，“靠的唯有手中的刀�！�
言罷，他抬手虛握，山風(fēng)驟然匯聚，在掌心凝成一枚晶瑩的冰刀。隨后一刀揮向空中云海，那云海被刀氣所斬，頓時一分二位。
岑玉堂望著父親掌心的冰刀，忽然想起江湖傳說中“化勁”宗師的手段：摘葉飛花可傷人，聚氣成刃能斷金。此刻站在眼前的，哪里是血肉之軀？分明是行走人間的刀道化身！
沉寂二十年的刀鋒，終于要刺破鞘口了。
而岑家這柄飲過歲月的刀，即將在江湖掀起的，恐怕不止是血雨腥風(fēng)，更是一場關(guān)于“弱肉強食”的鐵血法則重寫。
七日之后，岑天鴻出關(guān)的消息尚未傳遍華夏大地，岑家的刀鋒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向川中。
首個遭殃的，便是日漸沒落的周家。
岑家強勢向周家邀戰(zhàn)，這次不再是武徒境界關(guān)于一間店鋪的小打小鬧，而是直接開啟內(nèi)勁武者的死斗，由岑玉堂約戰(zhàn)那坐鎮(zhèn)在周家背后的內(nèi)勁強者，籌碼便是周家所有的一切。
更狠的是，此戰(zhàn)周家無法拒絕，因為若是不接戰(zhàn)，岑家揚言，岑天鴻將會親自出手蕩平周家，到時候，周家就不僅僅是一無所有，還將寸草不留。
如此霸道的邀戰(zhàn)，令川中八大世家震怒，卻無人敢言，連武道協(xié)會也保持緘默。
年輕一輩或許不知岑天鴻的威懾力，但老一輩怎會忘記二十年前那柄橫掃十三州的刀？他們甚至暗自慶幸：岑家至少愿意按川中規(guī)矩來。若岑天鴻直接殺來，誰能抵擋？
周家老宅里，枯黃的落葉被狂風(fēng)卷得漫天飛舞，恰似這個沒落世家即將消逝的命運。
周家祖祠前，周遠峰佝僂著背跪在青石板上，蒼老的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面：“張叔！岑家要滅我周家滿門��！”
在他身后，二十余口周家族人皆低伏在地，孩童的抽泣聲混著婦人的哽咽，在空蕩蕩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小樓的木門“吱呀”開啟，穿堂風(fēng)卷著藥香撲面而來。
被稱作“張叔”的老者扶著門框咳嗽兩聲，雖已是滿頭霜雪，腰背卻挺得筆直。
老者彎腰扶起周遠峰，嘆了口氣道：“哎……起來吧。若不是周家?guī)孜淮蟾鐚⑽覐乃廊硕牙锢鰜�，我早死在鬼子的槍口下了�！彼D(zhuǎn)頭望向祠堂里供奉的周家列祖列宗，目光落在先祖佩刀上，“也罷，就讓岑家看看，周家的刀，還沒銹透�！�
約戰(zhàn)時間就此定下，十月二十日，也就是七日之后。地點，川府城地下格斗場，方式，死斗。
岑家邀戰(zhàn)周家的消息，如暮春細雨般悄然滲進觥山鎮(zhèn)的云霧里。
此時的霞姐正坐在竹籬下編花環(huán)，指尖纏繞的野薔薇忽然斷成兩截。
霞姐雖然早打定了跟溫羽凡私奔的打算，但知道家族危難，她又怎么真的能狠下心不管不顧。她咬了咬紅唇，將花環(huán)扯得粉碎：“凡哥，我得回趟周家。”嗓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溫羽凡正在溪邊拿著樹枝練劍，聽聞此言后沉默片刻。
周家雖然對于溫羽凡來說并沒有什么大恩情，但至少在危難時候他們收留過他一段時間，于是溫羽凡便將手中樹枝一扔：“我陪你去�！�
金滿倉蹲在旁邊剝橘子，聞言立即把橘子瓣往嘴里塞：“我也去！你們?nèi)ツ膬何胰ツ膬�！�?br />
橘汁順著他的胡茬往下淌。這個總把“大富大貴”掛在嘴邊的漢子，此刻拍著胸脯的模樣，倒像是要去赴一場豪宴。
三人來辭行時，閑云居士正蹲在墻根逗弄那只三花老貓。
老貓懶洋洋蜷成一團，尾巴尖兒掃過他指間的狗尾巴草，驚起幾點浮塵。
“要走了？”他頭也不抬，草莖在指尖卷出個毛茸茸的弧。
三人躬身一禮，溫羽凡道謝：“這段時間，多謝前輩照顧了�！�
檐角漏下的光斑里，忽然飛來個青灰色酒葫蘆，溫羽凡一把接住。
酒鬼老頭靠在門框上打酒嗝，渾濁的眼珠斜睨著眾人：“這酒烈，慢點喝�！�
溫羽凡指尖觸到瓶身上凹凸的刻痕——竟像是刀刻的“醉山”二字。
三人對兩位老者再次躬身，霞姐的發(fā)辮掃過青石板：“兩位前輩，告辭了。”
閑云居士望著他們走向樹林的背影，心中一陣空嘮嘮的。
酒鬼老頭不知何時晃到他身邊，往地上吐了口渾濁的酒液：“看你那喪氣相，早知道當(dāng)初別讓他們進門�！�
老居士沒搭話，只盯著三人消失處，風(fēng)過時，樹葉沙沙響，像極了霞姐編花環(huán)時哼的小調(diào)。
“走就走吧�！逼毯罄暇邮苦哉Z。
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檐角銅鈴在風(fēng)里晃出細碎的響。
閑云居士忽然驚覺，原來日日嫌吵的人聲，此后將不再，那期盼已久的寂靜，竟讓他反而有些不適了。
酒鬼老頭又往地上啐了口：“矯情�！笨伤坪J的手卻緊了緊，指節(jié)泛出青白。
遠處傳來金滿倉的笑罵，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老居士望著竹林盡頭跳動的衣角，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送同門下山，也是這樣的秋光，也是這樣的人影。
老貓發(fā)現(xiàn)林中有鼠輩跑過，便一陣風(fēng)似的追了過去。
閑云居士用狗尾巴草戳了戳自己的鼻尖。
“癢�！彼哉Z，卻不知是草葉癢，還是心里癢。
酒鬼老頭已經(jīng)晃回自己的破屋，木門吱呀一聲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