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六十歲大壽那天，我跳了河。

    死后我的靈魂漂浮在空中。

    丈夫王大勇對著我的尸體啐了一口：要死也不找個沒人的地方！

    大兒子皺著眉頭：幸好沒死家里。

    二兒子捂著鼻子：真晦氣。

    看著這一幕，我笑得靈魂都在顫抖，原來我這一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十五歲，父母誆我輟學(xué)，轉(zhuǎn)頭卻給弟弟妹妹都找了好出路。

    十八歲，他們?yōu)榱瞬识Y逼我嫁給王大勇。

    我給王家當(dāng)了四十二年媳婦，卻連壽宴都不配上主桌。

    丈夫當(dāng)眾扇我耳光：女人也敢上桌了！我打死你！

    兒子們冷眼旁觀，賓客們繼續(xù)夾菜。

    我許下心愿：如果有來世，我絕不再為任何人活！

    突然，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五歲那年。

    ......

    大紅啊，你也知道，家里五個孩子，你大哥要考大學(xué)，不能分心，下面三個小的還不會干活，你能不能......我娘面露糾結(jié)地開口。

    我爹看我娘半天不往下說，耐不住開了口：

    大紅，這個學(xué)你以后就別去上了。女娃子讀那么多書沒用。你勤快，干活利索，以后就跟你娘一起下地干活，給家里減輕下負(fù)擔(dān)。

    我恍惚地看著眼前頭發(fā)還烏黑的爹娘。

    我剛剛不是死了嗎

    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是在做夢嗎

    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jìn)掌心，疼痛真實得可怕。

    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我聽了爹娘的話，放棄了念書的機(jī)會。

    我以為犧牲能換來家人的感激，卻不知那只是悲劇的開始。

    輟學(xué)后，我成了家里的免費勞力。

    天不亮就下地，天黑才回家，還要洗衣做飯。

    大哥讀高中，學(xué)費是我一筐筐賣山貨湊的。

    弟妹們的書包是我熬夜納鞋底換的。

    十八歲那年，父母為了彩禮，把我嫁給了鄰村的王大勇。

    結(jié)婚之前，他經(jīng)常天不亮就來家里幫我干活，很是勤快。

    我以為有了依靠，誰知婚后他就變了一個人，酗酒、賭博，動輒打罵我。

    我本想離開，但無奈已經(jīng)有了兩個兒子。

    我苦苦堅持，直到兩個兒子都成家立業(yè)。

    六十歲大壽那天，我忙活了一上午，就因為上想要上桌吃飯，被王大勇當(dāng)眾暴打。

    多可笑，我的壽宴，我居然不能上桌。

    當(dāng)天我就投了河，丈夫嫌棄地說：你怎么不死遠(yuǎn)點！

    大兒子說：幸好沒死家里。

    二兒子說：真晦氣。

    回憶至此，我搖了搖頭，無奈地苦笑。

    我爹見我搖頭，語氣強(qiáng)硬了起來：

    你不同意也白搭。這件事情已經(jīng)決定了。你明天就去......

    我打斷了他，語氣淡漠地開口道：我答應(yīng)。

    或許是吃驚于我的干脆，我娘臉上居然出現(xiàn)了一絲內(nèi)疚。

    大紅，其實我們也是心疼你的。我們也知道你成績好，只是家里實在沒辦法了。

    我爹則是滿意地點點頭，對嘛，這才是我們家的好丫頭！

    我想一個人走走。

    我站起身，走出了家門，像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一個人走了很久很久。

    等我回過神來，竟然走到了上一世的終結(jié)我生命的那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