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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曬被

    “謝謝娘！”余心蓮接過蛋。

    她餓得頭發(fā)暈，這聲“娘”，輕輕松松就脫口而出。

    菜里一點(diǎn)兒油水都沒有。

    整桌飯菜，也就腌咸菜有點(diǎn)兒咸味。

    餅子是粗糧的，刮得她上牙膛生疼，“難以下咽”四字在她的喉頭具象化。

    吃完一張餅子后，余心蓮的手便再?zèng)]朝桌上伸過。

    只捧著碗，小口小口喝著小米粥。

    小米粥燉得稠糊糊的，米香格外濃郁，很好入口。

    她很珍惜。

    這一幕落在張氏眼里，卻成了另一番景象：

    這姑娘從前定是被磋磨得狠了，連粗糧餅子都不敢敞開肚皮吃。實(shí)在可憐……

    吃完飯，余心蓮幫著收拾飯桌上的碗盤。

    張氏卻冷了臉，訓(xùn)斥道：

    “不是說頭暈？陶碗一只五文，仔細(xì)摔了，平白糟踐東西！回去歇著吧！”

    余心蓮一怔，訥訥地放下手里的碗，卻也不敢真撇下婆婆和嫂子干活，自己回屋。

    “你就聽娘的，回屋收拾收拾吧！”大嫂蘇氏也勸道。

    其實(shí)，她上午在屋里瞧得真真的，從花轎里架出來時(shí)，余心蓮身上連個(gè)包袱都沒有。

    衣服都是問她借的，更別提嫁妝了。

    哪有什么能收拾的東西？

    她幫著敲邊鼓，是為了全了婆婆的愛護(hù)之心，只是心里覺得越來越膈應(yīng)。

    余心蓮聽話地回了小屋。

    小屋一覽無余�？繅σ粡埓�，窗戶下面堆了些雜物。

    目光掃過那堆雜物時(shí)，余心蓮一喜。

    刨子、刻刀、銼刀……木工工具？

    是了，宋三郎在后山村學(xué)木工。

    這定是他留下的。

    在華國時(shí)，她在首屈一指的文創(chuàng)公司做了十年的產(chǎn)品線。

    論創(chuàng)意，她不一定比各個(gè)領(lǐng)域的設(shè)計(jì)師強(qiáng)，但手藝絕對(duì)沒得說。

    為了盯出品，保證質(zhì)量，出差到南方工廠是家常便飯。

    雕刻、螺鈿、刺繡、編織，她也都花大力氣學(xué)過。

    這些手藝，是她后來開文創(chuàng)工作室的底氣。

    現(xiàn)在有了雕刻刀，只要再找些合適的木材，她就可以雕些小玩意兒，拿出去賣。

    等賺了錢，她定要狠狠吃一頓好的。

    一想起剛才飯桌上的粗糧餅子，她的嗓子眼兒就剌得慌。

    她還得攢錢。

    等攢夠八兩銀子，就給自己贖身。

    因?yàn)槔�，男主宋景和是有官配的�?br />
    高中之后，宋景和拜入宰相門下，意外得了女主，也就是宰相閨女葉蓁蓁的青眼。

    有了宰相當(dāng)岳丈，宋景和的仕途也更加順?biāo)臁?br />
    葉蓁蓁聰慧識(shí)大體，把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條。

    二人相敬如賓，過得幸福美滿。

    宋景和還為葉蓁蓁掙了個(gè)誥命，一時(shí)風(fēng)光無極，惹得汴京城多少貴女艷羨。

    不過，這一切都和她這個(gè)炮灰原配無關(guān)。

    等重獲自由身，她就找個(gè)宜居的小城，開間小店，日子也能過得紅紅火火。

    正在這時(shí)，宋家大郎宋景浩回來了。

    蘇氏迎了出來，面露擔(dān)憂：“怎的耽擱到這會(huì)兒？”

    “嗐，衙役拿著女方親長沒有一同前去這點(diǎn)，同我討了壺酒喝�！�

    蘇氏聽了這話，恨得牙癢癢：“一群蠹蟲！”

    “輕聲些，爹娘都歇晌呢！”宋大郎低聲提醒。

    “鍋里給你留了餅子，還熱著。拌蘿卜絲還剩了些，給你卷在餅子里？”

    “成，進(jìn)屋吃吧！紅薯粥可還有了？我口干。”宋大郎接過帕子，擦了腦門上的汗。

    “有。你先進(jìn)屋看著大娃，我去給你端來�！�

    不大會(huì)兒工夫，東廂房里就傳出了“呼啦啦”喝粥的聲音。

    蘇氏瞧著自家相公，心里那點(diǎn)兒小情緒再也壓不�。�

    “大娃像你，才兩個(gè)月，就能吃得很，我都怕喂不飽他。”

    “怎的了？”宋大郎捏起卷餅，咬了一口。

    “中午本還煮了一鍋小米粥，統(tǒng)共盛出來兩碗。一碗給了二郎，他讀書費(fèi)腦子，得補(bǔ)。這沒啥。但是，你猜娘把另一碗給了誰？”

    蘿卜絲清脆，嚼起來“咯吱咯吱”地響。

    大郎瞇著眼睛看蘇氏，試探道：“二郎媳婦？”

    “是啊！”

    蘇氏低頭，接著繡蝴蝶的觸須，

    “娘不疼我！我還喂著她大孫孫呢，也不說給我補(bǔ)補(bǔ)。煮雞蛋，也分了她一個(gè)�！�

    大郎把最后一口餅子咽下，挨著媳婦坐下，小聲安慰：

    “今兒是她進(jìn)家門的頭一天，莫說席面了，紅綢子都沒掛一根。當(dāng)年我求娶你，可是正兒八經(jīng)地支了十桌席面。雞鴨魚肉，滿滿當(dāng)當(dāng)，誰見了不夸一句體面？你同她計(jì)較一碗小米粥作甚？”

    蘇氏憶起剛成親時(shí)的甜蜜，也有些動(dòng)容，嗔了相公一眼：

    “一輩子就這么一回，多隆重都不為過！我又哪里是計(jì)較那碗粥？分明是覺著娘偏疼她，心里才難受的！”

    “是是是，我娘子是最寬容大度的。”

    宋大郎附耳低聲道，

    “我跟你說，二郎日后定是要考出去的。有了功名，自然得匹配汴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哪能結(jié)她家那樣只曉得撒潑打滾的親戚？”

    “什么？那以后……她咋辦？”蘇氏從榻上彈起來，滿臉驚疑。

    “她剛拿腦袋撞了墻，今兒個(gè)站都站不穩(wěn)，也不曉得還能活幾日喲！”

    大郎脫了外衣，摟著媳婦兒的肩就往床上倒。

    蘇氏內(nèi)心莫名忐忑起來，產(chǎn)生一種兔死狐悲的危機(jī)感。

    “一身臭汗，莫挨我！”

    她雙手抵在宋大郎的胸口，皺著鼻子，嫌棄道。

    宋大郎平日里干的是力氣活兒，渾身肌肉緊實(shí)，飽滿有彈性，手感很好。

    長臂一伸，他就把蘇氏緊緊箍在了懷里：“別鬧，我累得很，就想抱著你躺會(huì)兒�！�

    鬼使神差地，蘇氏回憶起新婚洞房夜相公的粗魯和滾燙，瞬間羞紅了臉。

    西廂房里，宋景和直挺挺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總覺得，有股淺淡的花香，在床榻間縈繞。

    無論他怎么翻身，都躲不開。

    這是她的味道……

    那截雪白的頸子，不自覺浮現(xiàn)在宋景和的腦海里。

    可距離府試還有不到二十天，他怎能把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

    宋景和立刻起身，把被褥抱到了院子里。

    張氏奇道：“這都下午了，你還曬被？”

    “嗯，回學(xué)堂前，我自個(gè)兒收回去�！彼尉昂兔嫔祥W過一絲不自然。

    張氏知道自己兒子好潔，不疑有他，端著裝了臟衣的木盆，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