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沖喜
“媽,我的文創(chuàng)工作室,明天開業(yè)。你來嗎?”余心蓮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電話那頭的中年婦人,停頓了兩秒:
“這樣��?媽記得,幾年前你就說過這事兒,現(xiàn)在錢攢夠了嗎?”
“攢夠了,都裝修好了。”余心蓮的心提了起來。
她又想問自己要錢?
下一秒,電話那頭:
“攢了多少?要不要媽給你補(bǔ)貼點(diǎn)兒?不過,你也知道,你弟現(xiàn)在整天在家閑著,媽怕是拿不出多少來。”
余心蓮松了口氣,坦白道:
“攢了三十萬,足夠了。你把錢留著,給自己買點(diǎn)兒好吃的,別全都花在弟弟身上�!�
“行,就這樣吧!爐子上還燉著排骨,不說了��!”
余心蓮沒說出口的問話,被電話忙音打斷。
算了,答案顯而易見。
媽忙著照顧弟弟,應(yīng)該沒空過來。
余心蓮努力工作,省吃儉用,攢了十年的錢,好不容易才實(shí)現(xiàn)夢想。
她媽卻連一句“恭喜”都吝嗇說。
余心蓮難道就不是她的孩子嗎?
說一點(diǎn)兒都不傷心,是假的。
可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資格撲在家人的懷里大哭。
她還有工作。
余心蓮收拾好心情,繼續(xù)為明天開業(yè)做準(zhǔn)備。
把工作室的收尾工作做完后,她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出租屋。
剛從樓梯拐過來,她就看見弟弟蹲在門前抽煙。
地上,還四散著不少煙頭。
“隔壁有孕婦,這里不能抽煙。掐了�!庇嘈纳徛曇羰桦x。
他們從小就分開,沒有一起生活過,關(guān)系比幾面之緣的陌生人都不如。
“管得真多!”他把抽了一半的煙丟到地上,用腳碾滅。
“你有什么事兒?”余心蓮站在樓梯拐角處,一步?jīng)]動。
“開門,進(jìn)去說�!�
余心蓮依舊站在原地:“就在這兒說吧!”
“姐,你也知道現(xiàn)在找工作多難,我又是個(gè)中專……”
余心蓮懶得聽他繼續(xù)裝:“要多少?怎么用?”
他“噔噔噔”地下了樓梯,滿臉討好的笑:
“不多,不多!我一哥們兒是搞留學(xué)機(jī)構(gòu)的,他說只要三十萬,就能送我去外國上學(xué)。只要四年,就能拿到常青藤名校的碩士學(xué)歷!是不是特別劃算?”
余心蓮?fù)撕髱撞剑裘伎此骸拔覜]錢。你趕緊走�!�
“我知道你有……”弟弟的表情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了。
“再不走,我報(bào)警了!”余心蓮揚(yáng)著手機(jī),威脅道。
他暴起,一把打掉余心蓮的手機(jī),掐住余心蓮的脖子:“草!你特么識相點(diǎn)!”
余心蓮瘋狂掙扎,臉也憋得越來越紅:“放開……”
“我說了,把錢給我!”弟弟低聲嘶吼。
空氣越來越稀薄,余心蓮頭腦昏沉,強(qiáng)撐著保持理智。
正在這時(shí),隔壁防盜門上的透氣窗打開了。
“干什么呢?我已經(jīng)報(bào)警了!”女子的聲音很大,尾音卻在顫抖。
弟弟回頭看了一眼挺著大肚子的小婦人,“呸”地吐了口唾沫,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離開。
余心蓮靠墻滑落,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小婦人提醒道:“你出門多注意些,都不是頭一回了。煙頭記得掃了�!�
“好!今天多謝你啦!”
小婦人沒再說話,關(guān)上了透氣窗。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弟弟,總不至于真要了她的命。不過是吃些皮肉之苦罷了。
反正她是不可能給他錢的。
等以后,她攢夠錢,就逃出國,讓他們再也找不到她!
次日正午,工作室門口張燈結(jié)彩,電子鞭炮炸響。
禮儀小姐端著紅綢和剪刀走上臺,主持人說著些恭祝開業(yè)的吉祥話。
余心蓮剛拿起剪刀,就見臺下一片騷動。
人們盯著她頭上的某處,掩面驚呼著。
余心蓮抬頭看去,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收回,巨大的廣告牌就墜了下來。
血流進(jìn)了眼睛,世界都被蒙上一層紅紗。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發(fā)現(xiàn)在躁動奔忙的人群中,有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她。
是她弟弟……
他在確定,她有沒有死透。
難道,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應(yīng)嗎?
余心蓮被吵醒時(shí),眼前依舊是一片紅蒙蒙的。
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紅蓋頭,瞅了瞅身上洗得泛白的麻布裙子,接著環(huán)顧四周。
木床黑黢黢的,老得瞧不出紋路。褥子雖舊,卻干凈厚實(shí)。
泥糊的墻,坑坑洼洼。
老舊的木門旁邊擺了只竹筒,收著幾卷宣紙,隱約有墨跡洇了出來,應(yīng)是用過的。
窗下書桌上,放著硯臺、毛筆和鎮(zhèn)紙,墨條還剩一小截。
桌子的右上角,還擺了一只白瓷筆洗。
這是整間屋子里唯一鮮亮的東西。
不是醫(yī)院?
她被賣到大山里了?
窗外似乎有人在爭執(zhí),余心蓮?fù)高^窗戶往外看。
院子正中,老婦人雙手叉腰,聲音尖厲:
“宋家娘子,大喜的日子,何必鬧得臉上無光?莫叫四鄰看笑話!速速把銀錢結(jié)清了!”
“咱們頭前說好了八兩,如今人都抬進(jìn)來了!余老太,你現(xiàn)在坐地起價(jià),是不是晚了些?”
宋家娘子張氏板著臉,話里也帶了三分怒氣。
余家老太太挺著胸脯,活像只氣勢洶洶的老母雞,不歇?dú)鈨旱厝碌溃?br />
“說好了?什么說好了?誰跟你說好了?張氏,做人得講良心!心蓮這姑娘,我們余家足足養(yǎng)了十五年!
“吃了多少米糧,用了多少尺布?哎,你出去打聽打聽,人家嫁閨女,一年按一兩算的,滿大街都是!”
宋家大郎站在張氏身旁,一臉憤憤:
“這哪里是嫁孫女?分明是賣!娘,方才人是暈著從花轎里抬出來的,是死是活都還不曉得呢!”
余老太心下一慌,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眼淚,壓低聲音威脅:
“老婆子知道,你家二郎病重,著急沖喜,這才買我家孫女。二郎可是讀書人,這事兒若傳揚(yáng)出去,多難聽?”
心蓮,賣孫女,花轎,沖喜?
余心蓮一哆嗦,這不是她前幾日看的那本科舉文里的情節(jié)嗎?
她穿書了?
還穿成了男主那個(gè)早死的倒霉原配?
剛想站起來,腦袋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她的頭很痛,就像有一根生了銹的鐵棍在攪和她的腦漿一樣。
原主的記憶大量涌入,漲得她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