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學(xué)校大門人頭攢動，嘈雜沸騰，不僅是他們倆沒注意，就是等在附近的家長也覺細(xì)若蚊蠅，然后她看見倆人上了一輛價值不菲的私家車。
那天祁帆晚了一個半小時才回家，是林嘉鹿家的司機(jī)送回來的，已經(jīng)算是最快的速度了，因為急著回家收拾家務(wù)，也不知他媽回來了沒有。
出院后，她找了份照看花店的工作。
祁帆進(jìn)門發(fā)現(xiàn)燈是開著的，蘇今媛看見他手里提了一盒小蛋糕，做工用料十分精致，一看就特別貴。
蘇今媛問他：“交到新朋友了？”
自己的兒子她最清楚。
他一向沉默寡言，不上學(xué)的時候總是不放心她的身子，也擔(dān)心她被那個男人欺負(fù)，因此沒什么朋友。
在玩樂的年紀(jì)他總是習(xí)慣由著自己長大。
祁帆愣了愣，低頭看垂在腿邊被他刻意降低存在感的蛋糕盒，“嗯。
”
“那小孩我瞧見了，挺水靈的。
”蘇今媛輕如鴻毛的語調(diào)陳述著她的所見所聞，“今天我去看你們班主任了，可能你沒看見。
”
“不過我也沒提前知會。
”她繼續(xù)沒有目的地說著，祁帆也僅僅只是安靜地聽著，像很多個被那個男人所帶來的恐懼而驚醒的夜晚那樣，耐心地安撫這個苦命的女人。
“他家里挺有錢的吧。
”蘇今媛朝他笑了笑，說出的話殘忍又直接，愧疚又頗為無奈，“別讓你爸看見了……”
在她心里自己的兒子一直很懂事，很會照顧人，很多時候她不單單只把他當(dāng)小孩。
其實她更想說：別和他走太近，被你爸盯上少不得要麻煩。
要是小孩的父母知道了他的好朋友是個流浪漢加家暴犯的兒子，他們便只有被“拆散”這一條必經(jīng)之路。
祁帆十分明了。
他只有這一個朋友，林嘉鹿的朋友卻可以有很多，他沒有什么特別，甚至可以說任何一個清楚他爸是什么樣的人的同學(xué)都不會愿意跟他做朋友。
這一點，在他年幼的認(rèn)知里根深蒂固。
刻意掩藏、忽略、淡化他羞于啟齒的出身是他打小就無師自通的自保的能力。
或許是她的話過于直白，又或許他還太年輕，祁帆的臉色罕見地難看。
他聽自己僵硬地說：“知道了。
”
多重思慮下，他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祁光明真的有可能會干出常人匪夷所思的壞事。
他的惡行屢犯不止，沒有任何道德可言。
后來很短一段時間他有刻意疏遠(yuǎn)，但他發(fā)現(xiàn)他根本做不到，林嘉鹿太耀眼了，天上的太陽都不如他耀眼，他也想靠近光。
小樹苗的生長不能沒有光合作用，沒有光的日子像是戒癮，林嘉鹿在他身邊，就像他的癮，難戒得很。
真正斷了聯(lián)系后，他花了三年才好不容易慢慢戒去，獨自回到潮濕陰暗的角落，只管等著發(fā)霉。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已經(jīng)很少有再想起林嘉鹿，這縷光好像徹徹底底地在他的世界消失了。
那時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沒有光也能活下去，待在陰溝里不出去就行。
但上天總愛跟他開玩笑，他爸沒死是這樣，林嘉鹿再次出現(xiàn)又是如此。
打破了這一可笑的認(rèn)知。
藏在心里深處的癮又蠢蠢欲動，他沒能戒得了。
傍晚的雨風(fēng)還冒著絲絲涼氣，手機(jī)的觸感冰冰透透的，路上，紅毛給他發(fā)了一條信息：
“祁哥，黑禿子出院了。
”
祁帆沒打算回。
口袋里的手機(jī)又振了振。
紅毛：“明幾天估計得來場大的，要知會兄弟們一聲嗎？”
祁帆手指輕點幾下手機(jī)，隨后不由自主轉(zhuǎn)到了和林嘉鹿的聊天頁面。
輸入框敲敲打打彈出幾個字，又被很快清除。
他點了顆煙，沉靜地盯著寥寥幾句的對話框，最近一條是昨天晚上八點半林嘉鹿發(fā)來的：芒果味的冰淇淋確實很好吃。
他沒回。
天氣陰晴不定，雨落下的聲音頃刻消失不見，祁帆拐過街角，居民樓下幾米遠(yuǎn)的電線桿旁立著兩個腥臭的綠色垃圾桶，混著附近鄰居橫飛的唾沫星子尤顯惡心。
眼不見為凈，又落下幾個字。
“李你個王八蛋，又去勾搭外面的oga，也不瞅瞅你那樣，要車沒車，要錢沒錢，哪個oga看得上你？！”
“你這是要逼死咱娘倆嗎？嗚嗚嗚……”
女人的哭泣聲潦草地蔓延，吵得人耳蝸疼，狹風(fēng)裹著燥意催促著他趕緊上樓，周圍的一切都破敗不堪，他突然想起那輛在他眼前一騎絕塵的邁巴赫，里面坐著本不該跟他有交集的小王子。
他握著手機(jī)刪刪改改，最后竟一個字也沒留下。
“前面那個路口停下就好，謝謝。
”
下著大雨，車還是開進(jìn)了小區(qū)，停到他家樓下。
賀云杉撐著傘將他送進(jìn)家門口，林嘉鹿再次向他道謝。
“不請我進(jìn)去喝杯茶嗎？”賀云杉故作玩笑地說。
林嘉鹿像是沒有料到他會住的提出，一時有些呆滯。
短暫遲疑兩三秒后，林嘉鹿還是不想失了禮數(shù)，畢竟人是專門送他回來的。
正打算開口，賀云杉輕易地化解了尷尬，“不過今天確實沒口福，你知道的，家里長輩可不習(xí)慣等著小輩開飯。
”
“下回的。
”賀云杉這樣說著，林嘉鹿從善如流跟他道別，“好，別讓他們久等了，注意安全。
”
廚房里頭忙活的保姆姍姍趕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小伙上了后車座，隨后搖下車窗露出一張英俊的面孔，抬了抬手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