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個地產(chǎn)大王,會是她嗎?
謝澹明沉聲道:“我找到了辦法可以暫時保持清醒。備好車了嗎?現(xiàn)在去圣瑪麗安,太太高燒昏迷了�!�
劉助理的神色嚴肅起來:“老板,已經(jīng)備好車了,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出發(fā)�!�
……
宋簡書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梅開二度。
短短一個月時間,入院兩次,這次還要比上次更為嚴重,高燒反反復復,東西吃了又吐,好不容易豐腴了些的臉頰又瘦了回去。
但她生病,最苦的卻是謝澹明和謝景行。
謝澹明受病情影響,犯病的這幾天不得不一直守在她身邊,但凡兩個人的距離超出一個病房以外,他就會犯病
謝景行眼睜睜地看著宋簡書在他面前暈倒不止一次,越發(fā)不愿意離開宋簡書,只有在洗漱的時候才肯暫時走開。
一大一小日夜守著,直到宋簡書病情好轉(zhuǎn)。
這日一大早,宋簡書還沒睡醒,迷迷糊糊間便感覺到有只熟悉的大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脖頸。
片刻后,又掀開被子摸了摸自己左手的骨頭:“體溫完全正常了,左手也好得差不多了。”
一串陌生的粵語響在她耳邊:“謝生,謝太恢復得不錯,左手也用ek光(x光)照過,完全恢復了,謝生,你們可以放心離開,我們會照顧好謝太的。”
“嗯,你們先出去吧�!�
腳步聲、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宋簡書感到自己的枕頭下被塞了什么硬邦邦的東西。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枕頭下的東西是給你防身用的,晚上我和景行再回來陪你。”
他后面還說了什么,宋簡書已經(jīng)聽不著了,她精神不濟,又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護士正在為她量體溫,見她睜開眼睛,護士笑道:“謝太,您恢復得不錯,過兩天應該能出院了�!�
宋簡書低應了一聲,眼角余光瞄到桌上的報紙:“今天的報紙送來了?拿過來給我看看�!�
護士先把宋簡書扶起來半坐著,才把報紙拿給她,又把留置針拔了。
等宋簡書洗漱完,護士按了一下床頭鈴,送早餐的人魚貫而入,為宋簡書擺好早餐。
報紙雖然是繁體的,但是宋簡書對繁體沒什么障礙,只是看著豎排字體有很多不習慣。
宋簡書的眼角余光看到報紙上的今日股價,她頓了頓,道:“中午不用送飯、也不用進來檢查,我有些累,你們進來會吵到我�!�
護士道:“好的,謝太�!�
吃完了早餐,護士把東西收好,出了門,宋簡書一直等到門外沒了動靜,才坐起身來。
她從衣柜里找出一身低調(diào)的長袖長褲,又戴上帽子。
正要出門之際,想起之前謝澹明說的防身的東西,她掀開了枕頭,卻愣住了。
枕頭下面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女式左輪手槍,和一把手掌長的匕首。
左輪手槍,就算是不會用槍的人也能使用,操作簡單,準星穩(wěn)定,只用裝彈、擊發(fā)就可以。
但是宋簡書……并不會用。
她前世出國去國外射擊場玩,靶場用的是半自動突擊步槍,左輪手槍早就被淘汰,只有一些復古系列的靶場留存。
盡管如此,宋簡書還是收起了這把手槍和匕首。
又從之前入院時穿的衣服里掏出了一千左右的香江幣,放在衣服不同的口袋里。
這一千香江幣是她在謝家做傭人時賺到的,一半是她的傭人工資,另一半是她替那些老傭人做他們不愿意做的活掙來的。
這是她靠自己雙手掙來的,唯一可以支配的個人財產(chǎn)。
她總要有自己可支配的錢財?shù)�,等三年以后合約到期,現(xiàn)在她所用的東西,都要歸還。
她以前兼職做自媒體博主的時候,曾經(jīng)和金融圈的博主聯(lián)合做過一期金融史的內(nèi)容。
她知道這個年代哪支股票會漲,哪支股票會跌。
所以她一直關(guān)注著股市的信息。
現(xiàn)在交易所剛剛成立一年,股價也節(jié)節(jié)攀升,正是出手的好時機。
宋簡書看了一下時間,現(xiàn)在正是早上七點鐘,她寫了張紙條放在桌上,又用手搖電話打給車行叫了出租車。
一個小時后,回電響起,是出租車到了。
她把帽子戴上,壓低帽檐,下樓出門去了。
幸好七十年代的圣瑪麗安醫(yī)院還沒有監(jiān)控,她又提前說了自己想休息,所以沒人守著她,不然她想出來還挺難的。
上了出租車,她遞給司機一張紙條:德輔道中,遠東交易所,包車。
她的粵語還太生澀,被出租車司機聽出口音,很容易被宰,于是她只能裝啞巴,用紙條來交流。
司機瞥了一眼道:“德輔道中塞死喎,加點錢啦!”
宋簡書又寫了一張紙條:的士公會話明要跟表,你係唔係想吊牌?(的士公會有規(guī)定要按表收錢,不這么做就要吊銷牌照)
見宋簡書用工會和吊銷執(zhí)照來威脅,司機罵了一句:“冚家鏟,下次見到你,我就不客氣!”
半小時后,宋簡書到達了遠東交易所,她遞給司機一張五元紙幣,司機用手指彈了彈,見是真錢,態(tài)度才好了點:“冇散紙找喔!”
宋簡書也不需要他找錢,她只擺了擺手,便下了車。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條街,這條街很特別,老舊的建筑和新式的建筑交叉相合,呈現(xiàn)出一種矛盾的和諧。
遠東交易所的左邊是維多利亞風格的匯豐銀行總部,進進出出都是穿著西裝的白人經(jīng)理。
右邊卻是稱作“麻雀館”的持牌賭場,來人魚龍混雜。
門口斜倚著幾個一身精瘦肌肉,穿著白背心和黑綢褲的古惑仔。
他們嘴里叼著煙,看著吊兒郎當,眼睛半瞇,實則警惕地掃視路人。
宋簡書不敢再看,邁步走進了遠東交易所。
一進門,看到的便是一塊巨大的黑板,穿著吊帶西裝褲和白襯衫的股票經(jīng)紀剛剛把寫著今日股價的黑板掛上去。
此時遠東交易所剛剛成立沒多久,人還不算多。
報價員懶懶地叫道:“德峰公司,八蚊五,升!半格!秋江水泥!兩蚊七!升!一格半!中華電力!七蚊三!升!兩格半……”
七十年代還沒有電子屏,所有的股價都是手寫,無法如后世一般精確到分,便以一格兩格表示漲或者跌,一格便是十香江幣上下。
她看了一會兒股價,便轉(zhuǎn)身去柜臺開戶,柜臺后的經(jīng)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阿妹?你要開戶?也懂玩股票?不要不自量力喔!”
宋簡書低聲道:“替我家大佬來的�!�
她抽出一張匯豐銀行的黑金卡:“這個可以證明身份�!�
柜臺后的經(jīng)理態(tài)度瞬間變得謹慎起來,他接過這張銀行卡,拿起放大鏡仔仔細細地觀看上面的暗紋。
確認卡是真的以后,他態(tài)度恭敬地接過宋簡書的身份證明。
給她開了戶,又詢問她要買什么股票。
宋簡書報出名字和要買的股票數(shù)量,一通操作下來,宋簡書的一千香江幣,只剩下三百。
經(jīng)理給宋簡書辦好手續(xù),還想送她出門,被宋簡書拒絕。
她經(jīng)過別的柜臺,正好看見柜臺后的另一個經(jīng)理態(tài)度惡劣地把另一個衣著破舊的年輕女孩推出來:“阿妹!你又沒有結(jié)婚!也不是護士和老師,我不能給你開戶的了!別在這里佐路(擋路)!”
宋簡書下意識地接住了她,年輕女孩的證件掉在地上,看到她名字的那一刻,宋簡書瞪大了眼睛。
陳金嬌。
宋簡書記得這個名字,她曾翻到過那本年代文的末尾,里面有一個靠做塑料花起家的女強人,最后成為了地產(chǎn)大王。
她的名字就叫陳金嬌。
但書里沒說過她來炒過股啊。
可能不是那個陳金嬌吧。
宋簡書定了定神,問道:“你沒事吧?”
陳金嬌搖搖頭:“沒事。”
宋簡書疑惑道:“你開不了戶?怎么不用你家里人的身份來開?”
70年代前期,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女性不能開股票賬戶。
但是實際上年輕女性單獨來開戶,都需要一個男性做擔保人。
已婚女性自己開戶也需要丈夫過來簽字,所以不少師奶,干脆拿著老公的身份來開戶炒股。
像陳金嬌這樣的,少之又少。
宋簡書的話好像戳到了她的傷心事,她的眼睛瞬間就紅了:“我阿媽病咯,我阿哥為了給她治病,借了貴利(高利貸)。”
“現(xiàn)在人家來收錢,把家里都砸了,阿哥的身份證明也被拿走了。”
“三天以后我們就要連本帶利還給他們一萬香江幣,不然就要斬掉我阿哥一條手臂�!�
她說著,看了一眼宋簡書,忽然握住宋簡書的手:“阿姐,你開戶了對不對?我可不可以借你的賬戶來炒股?”
不等宋簡書說話,她又連珠炮似地說道:“我可以把我身上的東西都抵押給你�!�
“我家住在九龍城寨狗肉巷口的陳阿婆燒餅,你跟我回家,我把房產(chǎn)抵押……”
“你做咩��!”剛才給宋簡書開戶的李經(jīng)理已經(jīng)注意到了宋簡書的這里的混亂。
宋簡書手上拿著匯豐銀行的黑金卡,那是只針對英國有爵位的客戶才會發(fā)放的。
就算她口音不對,像是大陸來的北妹,但就憑這張黑金卡,李經(jīng)理也得罪不起。
他上前粗暴地把陳金嬌拉開:“這可是貴客!不是你這樣的霉女可以糾纏的,走開!”
他還要上前狠狠推一把,被宋簡書阻止。
她摸了摸自己脖頸處的項鏈,項鏈并沒有給出示警,那么,要不要賭一把?
陳金嬌眼尖的注意到宋簡書的猶豫,她撲上去抓著宋簡書的褲腿:“小姐,你答應我吧,給我一個機會!我把家里所有東西抵押給你!”
“三天以后我沒把小姐的錢翻倍,沒掙到一萬香江幣!我抵押的東西就都是您的!”
宋簡書哭笑不得,她用生硬的粵語道:“好了,你不用跟我裝可憐�!�
就算她不是書里那個地產(chǎn)大王陳金嬌,只憑她這樣豁出去一切的精神,也值得幫一把。
若是不成,就當這八百香江幣打了水漂,以后還能再掙。
宋簡書道:“就按照你說的,把你家的房產(chǎn)抵押給我�!�
“不過你要想好了,三天以后要是掙不到一萬香江幣,你阿哥的手臂就要沒了�!�
“你家的房產(chǎn)也要給我,到時候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金嬌絲毫沒有猶豫,她堅定道:“阿姐,我想好了,除了這里,沒有別的正當途徑能讓我三天掙到一萬香江幣�!�
“正當途徑?”宋簡書敏銳道,“如果還不上錢,你是不是也要被賣去當舞女?”
陳金嬌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她只提她的哥哥,就是為了立一個重情重義、為了哥哥犧牲一切的人設。
這些有錢的小姐們最喜歡做這樣的英雄。
可是她沒想到這個小姐這么敏銳,竟然只憑她只言片語就猜出來她的處境。
陳金嬌思緒翻飛,想著還有什么理由可以求求情。
卻聽見前面這位有錢的小姐道:“李經(jīng)理,麻煩你做這個中間人為我們擔保,先找?guī)讉人做保鏢,我們跟著她去城寨拿抵押的東西,拿到東西之后,你再找人擬個協(xié)議。”
宋簡書笑瞇瞇地跟李經(jīng)理道:“以后我賬上的每筆交易,都給你抽這個數(shù)�!�
她給李經(jīng)理比了個2的手勢。
李經(jīng)理內(nèi)心瞬間一陣火熱,這個比例,可遠高于普通中間人的傭金。
就算宋簡書現(xiàn)在賬上的錢少,可是憑她的背景,以后錢難道還會少?
他一口答應下來,馬上就去找人。
陳金嬌沒想到事情竟然就這么敲定了,她茫然地看著宋簡書:“小姐……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了……為了自己,為什么還要幫我?”
宋簡書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女人有野心和城府,不是什么壞事。”
陳金嬌張了張口,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
城寨那些人,都罵她“心機女”“精過冇尾蛇”“扮豬食老虎”。
可她生在爛泥一坨的城寨,哥哥又是個老實憨厚的性子,她不算計一些,怎么活得下去?
今次她好不容易找到份工,去廠里做了膠花(塑料花)女工,哥哥就被人騙住借了貴利(高利貸)。
她沒辦法,只能鋌而走險來交易所搏一搏。
陳金嬌悄悄看了一眼宋簡書白瓷一樣精致的臉,在心里下定決心,一定要報答她。
李經(jīng)理速度很快,很快就找好了人。
十數(shù)個打手已經(jīng)等在遠東交易所門口了。
宋簡書定睛一看,里面有幾個人還頗為眼熟。
不消片刻,她便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在隔壁麻雀館看門的馬仔嗎?
看來隔壁的賭場和這邊的股票交易所關(guān)系匪淺。
宋簡書去隔壁的匯豐銀行用謝澹明的卡取了些香江幣,用油紙包好遞給李經(jīng)理:“一份是你的,一份是給他們的聘金,他們的錢,要發(fā)到他們每個人手上,說清楚這次是去干什么,頭頭另算。”
她心里暗暗一嘆,今天花出去的錢,都是以后要還的債。
李經(jīng)理掂了掂油紙包的重量,態(tài)度更加熱絡了。
他給大家分發(fā)了錢,便回來請道:“宋小姐,我已經(jīng)備好了車,您請!”
宋簡書出到門外,卻見只有一輛車,那些個打手卻騎著摩托站在大太陽底下,有些最底層的馬仔,甚至連摩托都沒有,就靠一雙腿。
她道:“再叫幾輛車吧,畢竟跟著我做事,別讓人說我不大度�!�
李經(jīng)理道:“這里到中環(huán)碼頭,走路也就十分鐘,他們身體壯著呢,不用管!”
宋簡書微微一笑:“李經(jīng)理,或許你沒忘記,我才是主事的人?還是我給的錢不夠多?”
李經(jīng)理頓時汗流浹背,他怎么忘了,這些有錢人,最煩別人忤逆他們的心思。
他忙應了一聲,又安排了幾輛車。
等打手們都上了車,宋簡書的車門卻被輕輕敲了敲。
李經(jīng)理詫異道:“仁義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