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吵架
蘇容拿著公筷為姜之為和高整添了菜。
高整拿手指點點她一臉了然，道。“看看這丫頭勤勉的，想是看上了我們什么東西吧？”
姜之為笑得滿臉皺紋都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女孩兒，可惜家中沒有適齡的人，又說：“怎么說話呢？我們?nèi)萑菰趺磿敲垂�，那都是我們自愿給的�！�
蘇容便撅著嘴道：“就是就是。”不客氣地夾了兩大筷子的菜放在碗里扒拉。“你們這一桌的比我們的好吃�！�
姜之為見她愛吃，便轉(zhuǎn)頭和下人吩咐道：“去看看廚房都還做好了什么，趕緊都上來，再做一道牛奶茯苓霜，和火腿鮮筍湯來�！碧K容剛剛一大口進了嘴，此刻說不出話來，只是擺了擺手，這個角度姜之為卻是看不見，蘇容便伸長了手過去，沒坐穩(wěn)，險些倒到地上去。
秦于方心里一驚，手比腦子快，把她拽了回來，護在懷里，輕拍著安撫了一下。蘇容將他抱得更緊，依賴地蹭了蹭。高整便道：“這孩子急什么，仔細摔著了�！�
蘇容咳了兩聲嘿嘿笑，她不覺得這樣的事丟臉，她從小就在這些人的眼皮子長大。“沒事的，我就是想著湯太麻煩了，要牛奶茯苓霜就行�！�
姜之為擺擺手叫人去辦。蘇容繼續(xù)往嘴里塞：“我的小侄子身體好些了嗎？”
說到這姜之為就更難受了，連著嘆了好幾口氣�！昂檬裁春冒�，胎里的不足，難說還有幾年了�！薄八匀皇菦]事的�！碧K蓉便放下筷子，把手放到膝蓋上，看著乖乖巧巧的�！安蝗绨盐乙策^繼到姜叔叔這，也好跟他做個伴兒，免得我爹成天看不上我覺得我沒用�！�
高整扶著頭哀怨道：“怎么不說到我這兒來給我做閨女？厚此薄彼呀�！�
蘇容撇嘴不太樂意：“高叔叔有女兒，怎么能一心一意好好待我，人就是要朝著得到最多最好的使勁�！�
姜之為點點她額頭，笑道：“看看跟她爹一個德行，一點兒不知道掩飾自己的野心，你要是個男娃娃，肯定是要做大事的�！�
蘇容又抱怨起來，這是她一輩子的心�。骸拔冶緛硪材茏龃笫�，我本來要做女官的，他非得攔著我，讓我嫁人�！彼腥硕歼@么說，可到了可以做事的時候，所有人又都攔著。
蘇容父親和母親拿死和哥哥們一起辭官逼她，居成陽略有耳聞。
“你爹也沒說錯，女官也不是什么攪弄風云的大人物，也只是處理處理文書，在宮里也見不著家人，你們家就你一個女兒，榜下捉婿，自然要你出馬，這才是厲害。”高整敲了敲桌子，老神在在教導她�？戳艘谎矍赜诜接值溃骸懊刻煸谠鹤永镔p賞花，散散步，和夫人們喝些茶，吃點心，看著孩子玩兒，想做什么做什么，還不開心嗎？”
小成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想做什么做什么，真是對小孩子好大的誘惑可剛剛他們不是這么說的。
蘇容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她早知道這些人沒有真心希望她好的，不過是把她看成別人的女兒，一個資源，一個可以維系情感的紐帶，搖頭：“不知道，我爹娘也是這么說，家里人都這么說，可我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可是家里的人怎么會害她？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一定挑選的是對她最有利的一條路，這樣想著她便覺得少寫幾篇被陛下點名賞識的策論，多輔佐秦于方的官途，也是應當?shù)摹?br />
姜之為嘖了一聲，似是責怪他們的愚笨，連這都想不明白：“還少個孩子嗎，你可得抓緊，不然三年生不出來，到時候婆婆公公不滿意又說要納妾了，到時候人家有了借口來和你搶夫君，你攔是不攔？”
秦于方現(xiàn)在并沒有此種打算，蘇容父親官職不低，家中做官的人不少，但他心里清楚，只要他和他們一條心，妹妹的心情，妾不妾的，都沒那么重要。
蘇容不跳這陷阱，她也算是身份貴重，她不想，也不屑做那樣的瘋婦，見慣了那些寵妾滅妻的人，她可憐她們，也恨她們沉溺，不肯留些手段保護自己：“雖說這名利權(quán)位是要搶的，但這人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若是要搶我才不屑，他若在意，自然不會拂我的心，若不在意，強留有什么用�！�
姜之為贊了一聲�！坝兄練�，喝一個�！�
幾人一起端了杯子，這方才能發(fā)現(xiàn)還有其他幾個人，蘇容有一種魔力，會讓人迅速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秦于方便做了一些對他來說有些出格的事，他主動牽了蘇容的手。
談話間這皮影戲已經(jīng)唱了起開起來。蘇容：“剛剛戲曲唱的好，皮影戲也好，真是逼真，看了這么多家，只有他家是最逼真的，像是真人在后頭，但是卻有桿子的影子�！苯疄檎f起那孩子就換了副神色，憂心忡忡低頭，撫著胸口，道：“你小侄子聽不了戲曲里的那鼓聲樂聲，說是聽了身子不舒坦，錘子像砸在他心口似的，便隨手點了個唱曲高雅些的，雖然不錯，但我也不愛聽，這皮影戲他喜歡，總是要請來看，久了我也喜歡了�！�
蘇容贊嘆道�！按_實有意思。”
居成陽又看見有一個穿著下人衣服的，快速驅(qū)趕著戲班子的人，叫他們別沖撞了貴客。
明月客棧
門外稀稀拉拉地下起了雨，敲在磚瓦上，雜亂無章的聲音，叫人心煩。
秦于方沉默半晌�！笆俏覍Σ黄鹚�，她少有才名，也曾選為京城四姝，其他三位早已經(jīng)聞名遐邇，甚至有一位將要成為你的老師，總聽人說她當時比你還要強上三分，她聽了那么多唏噓，不知道后悔了多少年�！笨伤膊环�，明明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他在承擔，她也是，她的家中卻仿佛并不在意她的意愿。“只有她被埋沒了，可是對不起她的只有我嗎？她家世代為官，兒孫不肖即將沒落，卻不許女兒多得些風頭，他們覺得她做了女官只能榮耀她自己，覺得有一個有力的女婿才能拉起他們的子孫，只讓她的才華作為可笑的嫁妝，不信任女兒，將寶壓在我一個外人身上，不驚悚嗎？給了希望卻又剝奪，她的家人對得起她嗎？她不肯割席，自己妥協(xié)，她又對得起她日夜苦讀，雙手的繭子嗎？”秦于方是有能力的，不然不會被他們捉上，但他是見過蘇容左手畫畫，右手作詩，她的腦子可以同時快速處理很多信息，無論文字圖畫，她無論多少數(shù)字不需要算盤，她可以觀星識別天氣，可以做的事太多了。他也曾嫉妒，為什么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他也竊喜，這樣的人只能輔佐自己，也慶幸他是個男人，世人只會托舉，不會浪費自己。
可這一切都是卑劣地寄生在一個人的犧牲上。
青石板上他們來時的印記都被沖刷干凈。
居成陽自然知道，可是她忍了很久，就是想找茬，冷笑，兩聲，甩了袖子道：“得了便宜賣乖，這個世界上，誰都有資格說她對不起自己，只有你沒有資格，假惺惺�！�
秦于方冷笑一聲，二人面對面，分居兩側(cè)，隔著桌子對峙，他怎么會不知道，這樣年輕的人，藏不住心事，最容易借題發(fā)揮了�！澳悄隳�？你不敢恨自己的父母兄長的阻攔，放不下你曾經(jīng)因為他們吃的苦咽的淚，你舍不下親情，也舍不下他們的助力，你覺得蘇容受到了和你一樣的迫害，可你成功了，她沒有，你就你覺得蘇容的一切不幸都是因為我，你把恨轉(zhuǎn)移在我身上，可是你的那些阻礙是我造成的嗎？”
“你！”居成陽被戳破了心事，臉上也掛不住�！叭硕际潜傲幼运降�，何必裝得那么道貌岸然，為了別人？”
秦于方也諷刺她�！斑@話送還給你�！�
居成陽，又收拾好表情，笑道。“不敢承認的卑鄙小人，你說的再多，問題也不在我�！�
秦于方嘆了一口氣，頹廢地蹲在了桌角邊�？嘈Φ�。“居成陽，你有什么妖術(shù)，這么多人受了你的影響？先是鄭由，后是蘇容，你要做女官的消息一出，她就坐不住了，她要與我和離，都將和離書送到這里來了�！�
居成陽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走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拔以介L越大越見到她被消磨，我害怕變成她那樣子，所以我更不敢有一刻懈怠�！编嵱墒强梢哉f一句寡婦門前是非多，她通通不信，但蘇容是她能見到的離她最近的下場，但她一定會是走到最后的那個人�！岸夷阏嬉詾樘K容是？”話沒說完。
扣扣。是敲門的聲音。林衛(wèi)唰的一聲收了傘。“二位大人，飯已經(jīng)做好了，雨不算大，仍然在廊下一起吃嗎？”
居成陽罵了他一通，心情甚好，道：“好，這天舒坦，我喜歡�！�
福菀舍官子成靠在搖椅上悠閑賞雨，嘖了一聲。“竟然連點曲子也沒有，我也混到了這種地步�！毕胫奥犨^的名伶唱的幾句，腦中思索了半天，也想不起詞兒，便混著調(diào)哼哼兩聲。手指在扶手處噠噠噠的敲響，可比外頭的雨聲有秩序多了。
腳下碰撞的聲響很大，悶悶的，溪流里傳過來了什么東西。官子成低頭一看，小溪里浸泡著一個羊肚似的東西，鼓鼓溜溜的，他看了兩眼觀察，并沒注意這邊，忙下去伸手撈了兩把，夠不著，又見旁邊有個樹枝子，將東西按住勾了過來。里頭竟是一把匕首。官子成扒開一看，上頭倒是沒有什么血跡，已經(jīng)擦洗干凈。這些人來來回回地巡邏，看著人，搜查屋子，怎么兇器還能藏著？還飄到了這兒？這水，彎彎繞繞，但卻不是每一個屋子都經(jīng)過，應當是從銘古居為源頭來的。殺人的難道是解九娘？聽見外頭有腳步的聲音，他便將刀背到身后。
林衛(wèi)說：“諸位可以到廊上吃飯了�！�
官子成喊道。“好，外頭有些濕冷，我穿件衣服就來。”
林衛(wèi)躬身點了頭，走了。
有雨，但沒有風廊上足夠的距離，挨不著雨也沒有放傘。
官子成將東西放在衣柜里又覺得不妥，怕他們趁自己不在的時候翻出來，又放在了墻根底下才走。人陸陸續(xù)續(xù)到了。解九娘是最后一個來的，她微不可查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對誰。
居成陽十分高興，秦于方就不一樣了，他就那么想著居成陽吞掉的半句話，坐著扒了兩口飯，咽下去的時候，脖子仿佛要伸二里地。畢竟還要一起查案，也不能讓他們覺得他們倆對立，居成陽秉著和平共處和恩威并施的原則，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打算先打破僵局�！扒厣偾洌瑒e發(fā)呆了，快吃飯，我們還得查案子呢�！毙」媚镄θ轄N爛，仿佛剛才是她第二人格。
臉變得真快，秦少卿這樣官場打滾了許多年的也是很難做到。他嗯了一聲，勾出一個笑來。一桌子不算珍饈美味，但是也絕對是上上的色香味。
杯盤碗盞叮當作響，心中沒有什么大事，自覺替蘇容報了仇，居成陽更是多吃了不少�！斑�有雞腿嗎？”真的好好吃，又脆又香。林衛(wèi)搖頭。小姑娘啃完了自己的，掃了眼盤子已經(jīng)空了，那雞腿是按人數(shù)做的，她心里知道，但是余光能看見有兩個人碗里還有。小狗一樣哼唧了兩聲，嘟著嘴表示不滿。給人可愛得一愣一愣的。
解九娘剛夾了放在碗里，不由張口道�！熬有〗闳羰遣幌訔�。”居成陽立刻雙手捧著碗伸了過去�！安幌訔壊幌訔��！贝蠹叶夹Τ隽寺暎瑓窃乱矊⒆约旱碾u腿放到她碗里，撫摸她圓滾滾的后腦勺。看居成陽饑渴又優(yōu)雅地啃著，小孩兒長身體吃得多，兩碗飯，三個雞腿已然下去，看她吃得香，幾人都又多吃了兩口，弄了個光盤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