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最后問你們一次,真的還要嘴硬下去嗎?
段武和祁戰(zhàn)都愣了。
“沐大將軍,你這才來咱們大玄呢,咋能讓你去送命?不行不行!”
“沐大將軍,要上也得是我倆晚輩先上。”
沐承擺擺手道:“后生可畏啊,在你們身上,我也看到了大玄的將來,你們還很年輕,還有大把時間為天下百姓做貢獻,別浪費了。”
他又看向坐在王座上的那道年輕挺拔的身影,眼里露出欣慰又堅定的神情。
“大玄君上不惜撼動自身王族也要為民除害,這等魄力,放眼天下沒有其他君王可望其項背,我愿為之赴死。”
說完,他深呼吸一口氣,鄭重邁開腳步。
“沐大將軍,你的好意,下官先代君上領(lǐng)了,”李鷂照樣將他攔住,正色道,“不管是他倆還是你,只要你們?nèi)魏我蝗爽F(xiàn)在出手將榮瑞公砍了,諸多文官大臣依然會給君上造成巨大壓力,朝堂必然動蕩�!�
“這……”沐承眉頭緊皺,凝重了表情。
段武快要炸毛了,“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的,我說李大人,你倒是想個辦法啊�!�
李鷂聽出了段武生氣埋怨的意思,安撫道,“冷靜冷靜,君上已有對策,只是君上還在觀察情形,給大臣們機會。”
“是么,你可別騙我。”段武瞇起眼睛。
李鷂笑了笑,“你難道還不相信君上的本事么?”
“也對……”段武撓頭,“我這不是關(guān)心則亂嘛……”
大殿內(nèi),此刻為榮瑞公求情的大臣們已達(dá)到了在場人數(shù)的三分之二。
其余三分之一雖然沒有求情,卻都選擇了保持沉默。
僅有極少數(shù)想要支持蕭啟棣的,可是礙于眼前一邊倒的局勢,只能欲言又止干著急。
榮瑞公逐漸回過神,重拾了心中的底氣。
雙手撐著椅子慢慢坐下,用袖子擦干凈滿臉冷汗,下意識露出一抹得意神色,但被蕭啟棣看似沒有情緒的眼神掃了一下之后,他心臟猛地一顫,趕緊低下了頭。
“這小子……”
榮瑞公暗暗咬牙,兀自分析,“這小子的冷血無情程度,實屬罕見,說不定……他一動怒,都不會管這些大臣們的想法。”
“嘶……不行不行,是我低估他了,我得給他點臺階下�!�
“否則,大玄蕭氏王族,真的會被這個六親不認(rèn)的東西給滅掉。”
思索一番之后。
榮瑞公調(diào)整情緒,努力擠出一副哭相,突然跪伏在地,嚎啕大喊道:“君上��!我錯了!我錯了�。 �
他這一嗓子,驚得其他正在苦口婆心勸蕭啟棣的大臣們齊刷刷閉了嘴。
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真是稀奇,榮瑞公竟然知道錯了?錯哪了?”蕭啟棣這才開口,似笑非笑意味深長。
榮瑞公額頭抵著地面,用號喪一般的哭腔說道:
“我錯在……錯在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
“君上的父親、君上的祖父、乃至君上的曾祖,都不止一次告誡我,數(shù)百年前,都是因為有著親族相助,才能在這世間有大玄一席之地!”
“蕭氏王族無數(shù)人,為了大玄拋頭顱灑熱血,才換來了大玄的一切!”
“所以,君上的父親、祖父、曾祖,也都曾叮囑我,不論如何都應(yīng)當(dāng)繼續(xù)維護大玄,也應(yīng)當(dāng)照顧好蕭氏王族成員們!”
“此三代先王,無一不告誡我,需盡力保障王族們的生活,否則乃愧對先祖親族�!�
“我便視先王的囑托為畢生心愿,殫精竭慮為王族考量謀劃,這也是為了給君上分憂,好讓君上不必分心費神來照料王族,可專心致志掌管大玄江山!”
榮瑞公越說越激動,從一開始的假裝哭嚎,逐漸說得真開始涕泗橫流。
極具感染力的聲音讓一些大臣都跟著哽咽起來。
蕭啟棣內(nèi)心毫無波瀾,一手托腮,淡淡道:
“榮瑞公你先停一停,別哭斷氣了。孤怎么沒聽說過先王有囑托你來照顧王族成員?孤倒是曾聽說,父親、祖父、乃至曾祖,都曾提醒王族眾人,越是身份尊貴,越要自知收斂,越該體恤百姓。為何跟你嘴里講出來的,不一樣呢?”
榮瑞公連忙回答:“君上兒時久居荒國,不知我方才說的先王囑托乃正常之事,只因那都是先王私下交代……若非情不得已,我實在不愿說出來�!�
“好,很好,就當(dāng)你說的都是真的,”蕭啟棣笑容泛冷,“那你告訴孤,先王這些囑托,與你和一眾王族所做所為,有何關(guān)系?又與你一開始說自己知錯了,有何關(guān)系?”
榮瑞公繼續(xù)邊哭邊說:“正因為我銘記先王之托付,才不遺余力為王族謀求福祉,不知不覺中,無意間做得過頭了些……這便是我錯的地方。君上,我本是一片好意,奈何心系王族過于急切,便失了分寸,還請君上……念在我并非惡意的份上,給我和蕭氏王族一個改過的機會�!�
此話一出,不少大臣當(dāng)場哭出聲。
紛紛抹淚贊嘆榮瑞公用心良苦。
還說他做的那些事皆為情有可原,萬萬不能以罪論處,否則會令人心寒。
甚至還有人說,王族先祖為大玄犧牲太多,如今大玄強盛了,即便苦一苦百姓,讓王族成員享享福,也是百姓們的榮幸。
若沒有大玄王族,又何來大玄百姓生存的家園。
他們就算拿出血汗錢供養(yǎng)王族,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如果大玄百姓有不滿,那便是百姓們沒有覺悟,決不能反而怪罪到王族頭上。
聽著諸多大臣這一堆真情實意的言論,蕭啟棣雖然面色依舊平穩(wěn),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在沒遇到寧錦璃之前,他本就意識到了王族權(quán)貴的弊病。
在遇到寧錦璃之后,不僅聽她說了很多后世之事,還在她的幫助下,學(xué)會了她所處時代的文字。
于是,蕭啟棣在這好幾個月以來,即便因諸多國家之事忙到天昏地暗,動不動就得幾天幾夜沒空休息,也依然極力擠出時間,寧錦璃給她的書籍。
不方便看紙質(zhì)書的時候,就拿著手機看寧錦璃給她下載的電子文檔。
他廢寢忘食,如同一塊永遠(yuǎn)吸不飽的海綿,源源不斷地通過那些無窮無盡的書籍汲取著現(xiàn)代世界的知識和思想。
那些凝聚了數(shù)千年的文化精粹,已在他腦子里融會貫通。
這也讓他更為深刻地認(rèn)識到,自己所處的時代有著太多太多的局限禁錮。
而他也因此,更加堅定了打破禁錮的決心。
如果連他都不去打破,當(dāng)世便無人能做到了。
如果他明知有局限禁錮而不去打破,那么……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將來哪怕也一統(tǒng)華夏了,后世數(shù)千年,亦會重演無數(shù)悲劇。
倒不如在他一統(tǒng)華夏之初,便借助他所汲取到的跨越千年的思想,給華夏奠定一個更完善的底子。
“還好沒讓錦璃過來旁聽啊……”蕭啟棣扶額,被大臣們的言論氣到發(fā)笑,自言自語道,“要是錦璃聽到這些話,怕不是得把她氣出病來。”
漸漸地,大殿內(nèi)的哭嚎聲變小了些。
這幫求情的大臣喊累了,才稍微歇口氣消停消停。
蕭啟棣揉了揉嗡嗡作響的耳朵,幽幽開口道:
“諸位大人的體力倒是超出了孤的預(yù)料,雖然剛才鬼喊鬼叫的都是些文官,但你們的精力體魄似乎格外強盛,不去上戰(zhàn)場都可惜了。若是精力旺盛無處發(fā)泄,不如孤帶你們?nèi)ゴ驇讏稣蹋俊?br />
話音落下,剩下一小部分還有點氣力依舊在喋喋不休的大臣,嚇得急忙捂住了嘴。
蕭啟棣長舒一口氣,“總算安靜了,孤真是被你們吵得頭疼�!�
馬上又有大臣道:“君上,微臣們都是為了大玄之穩(wěn)固,才這般激動失禮,還請君上恕罪,微臣——”
“閉嘴!”蕭啟棣臉色陰郁,陡然低吼了一聲。
滔天的霸道氣場瞬間漫延,籠罩整個大殿。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股無形的強大壓迫力震懾,慌忙五體投地跪伏。
蕭啟棣掃視一圈,依次點了幾個大臣的名,叫他們站了起來。
“方才屬你們幾位長篇大論最多,嚎得也最賣力,”蕭啟棣盯著他們,緩緩問道,“現(xiàn)在孤請你們想一想,假如你們并非朝堂中的大臣,而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們是何感想?”
被點名的幾個大臣低著頭不說話。
蕭啟棣繼續(xù)道:
“試想一下,這么個情況,聽好了�!�
“你住著家徒四壁的茅草屋,你的爹娘臥病不起快死了,你的妻子要一邊照顧你兩個尚未斷奶的孩子,要一邊每日上山采藥給你爹娘熬藥續(xù)命,你好不容易靠著幾畝薄田種出些糧食,除了一家人終于能吃上幾口糧勉強果腹,還能余出些許,去請大夫給你爹娘看病�!�
只是聽到這里,大臣們便已神色凝重。
蕭啟棣接著說:“終于,你爹娘開始好轉(zhuǎn)了,你和你妻子也不必半夜餓醒或是白天干活突然餓暈,你那對快要活活餓死,已成了皮包骨的幼兒,不必再靠你和你妻子割自己的血喂養(yǎng),兩個孩子總算能吃到些奶水,又能活下去了�!�
到這里時候,大殿里出現(xiàn)了一片微微松了口氣的聲音。
可沒等他們把一口氣全部呼出來,蕭啟棣聲音沉下,厲色道:“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群衙役沖到你家,把你留著給全家過冬保命的存糧全部搬走!說這是拿去供奉給上頭的人!”
“你說,沒了這點糧食,你們?nèi)視涝诮衲甑亩�!哀求衙役手下留情,給你全家一條活路!”
“你還說,這么一點糧食,上邊的王公貴族怎會看在眼里,少了這一點點,王族們不會有損失,但是,衙役告訴你,一絲一毫積少成多,但凡能搜刮出來的,都得交上去!你們餓死便餓死了,怎能耽誤王族吃飽喝足?!”
“然后……衙役們嫌你家能搜出來的糧太少了,連一件值錢點的家當(dāng)也沒有,于是,把你連同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強行擄走去賣錢,至于你們是被別人當(dāng)成口糧吃了,還是與人為奴,他們管不著�!�
“而你的爹娘年紀(jì)大,生了病,對他們而言毫無用處了,隨手連同你那生活了半輩子的茅草屋一塊兒燒掉……”
此刻,大臣們已是渾身發(fā)顫,汗流浹背。
蕭啟棣等待片刻,問那幾個被他點名的大臣,“你們來告訴孤,當(dāng)你們遇到如此情況,被王公貴族喝血吃肉敲骨吸髓家破人亡了,你們,覺得榮幸嗎?你們不會怪王族貪得無厭喪心病狂嗎?你們不會對大玄國恨之入骨嗎?!”
撲通——
幾個大臣雙腿發(fā)軟,跪了下去,雙手撐著地面,全身瑟瑟發(fā)抖。
“回答我!”蕭啟棣站起身,怒視他們。
文大人就在這幾人之中,他硬著頭皮開口道:
“啟……啟稟君上……微臣……微臣覺得,即便如此,微臣……也……也不會憎恨王族。因為……王族是尊貴的……我若為普通百姓,便……便理應(yīng)心甘情愿供奉……”
蕭啟棣眸子瞇起,“其余幾位呢?依然如此認(rèn)為?”
另外幾個低著頭左顧右盼,悄悄對視一眼,支支吾吾道:
“啟稟君上,我等……對文大人所言,深表贊同�!�
“不論我們是大臣也好,百姓也罷,豈能忤逆王族……自當(dāng)為王族貢獻一切�!�
蕭啟棣緩緩走下臺階,來到這幾個大臣的身邊,俯視著他們跪在地上的背影,“文大人,還有你們幾個,既然你們這么說了,孤便把你們罷官,抄了你們的家財,讓你們從一窮二白開始,去做個普通老百姓,如何?”
“臣等,愿意!”幾人馬上回答道。
“哈哈哈哈!”蕭啟棣大笑起來,“你們愿意?你們不可能愿意!”
“你們不過是太清楚,當(dāng)世之人哪怕是能認(rèn)識字的都算萬里挑一,像你們這樣飽讀詩書還能治國的,更屬瑰寶,可遇不可求!”
“孤沒辦法隨隨便便就讓朝堂損失一位大臣,起碼現(xiàn)在做不到。所以你們有恃無恐,料定孤不會僅因為你們冒死諫言就把你們給罷了!否則大玄不但朝堂不穩(wěn),以后也更難尋到飽學(xué)之士前來效力!”
蕭啟棣每一個字都精準(zhǔn)地?fù)糁辛诉@些大臣的想法。
大臣們雖脊背發(fā)涼,但心里起碼還算踏實。
蕭啟棣緩緩踱步,幽暗的眼底寒意和怒意夾帶著無奈交織翻涌,“孤最后問你們幾位一次,真的還要嘴硬下去嗎?真的要阻攔孤處決榮瑞公嗎?若有改變想法的,站起來,這是你們后悔之前,最后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