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間四時長
夏蕪剛出房門,就聽見楊國俊說:“我去找小文的衣服給你穿,你看這事搞的。”
院子里,沈北陽站在杏樹下,面露尷尬,“我也沒想到……”
“沈北陽,又怎么了?”
祁妙妙換的是夏蕪的連衣裙,長度到她膝蓋下,長發(fā)也利落地綁成馬尾,這副模樣看得沈北陽一愣,“妙…妙妙?!”
夢回初中啊。
祁妙妙抱著胳膊,審視著沈北陽,“你怎么也要換衣服了?”
楊國俊找完兒子的衣服出來,憨厚一笑解釋道:“剛才我跟北陽門口那兩畝大棚要挖的事,他非要試試,結(jié)果把褲子給崩了�!�
聞言,祁妙妙和夏蕪都哈哈大笑起來。
“快讓我看看,哪里崩了,我要拍下來,以后你不聽我話我就告訴所有人!”
“可別!”沈北陽幾乎逃似的搶走楊國俊手里的衣服,趕緊鉆進(jìn)浴室,真要讓祁妙妙看見了,肯定能讓她笑話一輩子。
“城里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經(jīng)穿,”劉桂珍銳評道,又朝浴室里喊:“一會兒我給你縫縫�!�
夏蕪把祁妙妙帶去地,讓她體驗(yàn)親自摘的快樂,新搭建的大棚還沒起壟施肥,夏蕪買的苗就這兩天能到貨,楊國俊已經(jīng)開始帶著兒子在干活了。
人力緊缺,恰好祁妙妙又來了,夏蕪提前給她打好預(yù)防針:“這兩天我可能忙點(diǎn),苗來了就要種下去,得趕緊把地弄好�!�
“怕什么,不是有沈北陽嗎?他天天一身牛勁往健身房使,叫他耕地肯定也是一把好手,”祁妙妙出賣沈北陽也是一把好手。
夏蕪:“其實(shí)我也正有此意�!�
浴室里的沈北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安排好了命運(yùn),洗完澡換上楊弘文的衣服,稍微有點(diǎn)緊,不過也還好,總比穿露著內(nèi)褲的衣服好。
楊弘文穿著有些松垮的短袖,套在沈北陽身上就成了緊身的汗衫,將他健身房里練出來的好身材暴漏無疑,九分褲休閑褲成了六分褲,腳下踩著一雙布鞋。
一出浴室,楊國俊看見直呼好,“小伙子身子真不賴,一看就是干活的好苗子�!�
沈北陽被夸的哭笑不得,“叔,我知道,咱繼續(xù)干活去?”
楊國俊憨厚地摸摸后腦勺,“那行,剛才我叫小文又借了把鐵鍬回來,咱們爺幾個好好干,晚上讓你姨給你燉只雞好好補(bǔ)補(bǔ)。”
他也心疼閨女呢,二畝地,不緊著沈北陽薅,那小蕪肯定急。
父女倆打的主意一樣,沈北陽“自愿”被忽悠進(jìn)大棚,加入起壟大軍。
找到幫手了,楊國俊就不想讓夏蕪下田了。
“小蕪,沒事你帶你朋友去玩,我們幾個在這兒忙就行�!�
“沈北陽行不行啊?他之前沒干過活�!�
“男人不能說不行!你倆放心玩去吧,最慢明天我就把活干完了!”
沈北陽在祁妙妙面前不肯服輸,輕飄飄地就說出了吹牛的話。
“你就吹吧,明天要是能干完,我叫你一聲大哥!”
“行,你等著!”
“等著就等著,走小蕪,你帶我去別的地方逛一逛,這里有點(diǎn)悶�!�
“小蕪,要不你去山上找樸爺,問他買只雞回來,晚上給他倆燉雞吃吧�!�
夏蕪聞言,眼睛一亮,這個好啊,自從上次在山上吃一次雞,她始終忘不了那鮮美的味道。
興致沖沖地拉著祁妙妙就要出發(fā),“我?guī)闳好地方,包你喜歡!”
倆丫頭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發(fā)了,看得沈北陽還有點(diǎn)羨慕呢,他一邊揮舞鐵鍬,一邊好奇問楊國�。骸皸钍�,這水里有沒有魚��?”
沈北陽有個愛好,愛釣魚,不過又是個空軍佬,人菜癮大。
其實(shí)他剛來就注意到楊家門口的水塘,并且有預(yù)感,這里頭絕對有魚!
果不其然,楊國俊道:“那肯定有,就是不知道長大沒,開春的時候村里有人來賣魚苗,我就買了些倒進(jìn)去�!�
“叔,都是什么魚�。俊�
“不值錢的魚,草鯉�!�
“咱家里有魚竿不,有的話我想釣幾條上來�!�
“我沒有魚竿,等我去給你借一根回來,你想吃的話一會我找漁網(wǎng)給你抄幾條�!�
“別,我就是想享受釣魚的樂趣�!�
二人一邊干一邊閑聊,很快就熟悉起來。
沈北陽這人家世不錯,可人沒什么架子,楊國俊打趣他道:“你們城里人就是有意思�!�
另一邊,夏蕪帶著姐妹上山,騎電三輪到山腳下停好,車電量不夠,她怕爬不上去,干脆帶著妙妙走路上山。
幸好祁妙妙換了雙鞋,不然還真上不去。
樸爺包的山不算高,但年頭久遠(yuǎn),稍微往上走些就是粗壯的大樹,藤蔓蜿蜒爬其上,林中鳥兒啾啾鳴叫。
夏蕪牽著妙妙的手,倆人漫無目的地聊著天。
祁妙妙問:“那個誰回夏家后,就沒跟這邊聯(lián)系了嗎?”
“我不知道,”夏蕪誠實(shí)搖頭,她確實(shí)不知道,也沒見爸媽說過。
“真是沒良心,找到有錢的爸媽就不要這邊了唄,我跟你說,我就看她不順眼,茶里茶氣的,可白蓮了!”
“你呀,是替我打抱不平,她那個人其實(shí)也不壞的,又不像我,我還欺負(fù)她,她什么都沒做�!�
“就是什么都不做才可氣啊,要不然夏阿姨他們怎么會偏心她?還有傅時凜和夏衡他們,我都不想說,”祁妙妙翻了個白眼,想到之前的鬧劇,她突然覺得,夏蕪回到這里或許是件好事。
“呀!”腳下突然飛來一個東西,嚇得祁妙妙驚叫出聲,“什么�。�?”
夏蕪精準(zhǔn)地看過去,看見頭頂?shù)臉涓缮吓恐恢凰墒�,身材�?xì)長,柔軟的密毛讓它看上去更加小巧。
它爪子里空空如也,卻依舊保持著抱的姿勢,辛苦摘來的松果剛好掉祁妙妙腳下,表情看起來呆萌極了。
“妙妙,你看�!�
祁妙妙順著夏蕪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小松鼠,下一秒被可愛到叫出聲:“小松許!好可愛!”
夏蕪撿起松果,在手心里搖晃,勾引道:“來,你是不是在找它呀�!�
她舉起松果,可惜離大樹枝干還有很遠(yuǎn)的距離,松鼠看見自己丟的松果,急得在樹上亂轉(zhuǎn),嘰嘰地叫。
“它好像《冰河世紀(jì)》里的那只松鼠啊,哈哈哈哈,好傻好可愛!”
“往這邊走,然后從樹上下來,來……”夏蕪還在耐心地引導(dǎo)小松鼠,松鼠像是聽懂了她說的話,居然真的順著樹枝爬到樹干,然后跳到地上草叢里。
草叢晃動兩下,沒見小松鼠的身影。
祁妙妙和夏蕪蹲在地上,耐心等著,她想說松鼠是不是跑了,一回頭,就看見陽光透過樹葉的照在夏蕪臉上,將她五官照的斑駁。
空氣里像是彌漫著霧氣,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夏蕪耐心溫柔的臉格外清晰。
祁妙妙沒出聲,呆呆地看著夏蕪,此刻,夏蕪好像是她們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故事書里才會有的山間神女。
“妙妙,你看!”
夏蕪驚喜叫她,叫回祁妙妙游離的心思。
祁妙妙定睛一看,松鼠居然真的被夏蕪叫來了。
夏蕪把手貼著地面,露出手心里的松果,又從給樸爺帶的籃里拿一顆,放在松果旁邊。松鼠小心翼翼湊上前,鼻子在她手邊輕嗅,試探地看巨大的人類,然后兩只毛爪精準(zhǔn)地抱住。
它并沒有急著離開,反而就地蹲下,抱著用嚙齒啃咬,如此近距離地觀察松鼠,是二人之前從未有過的新鮮體驗(yàn)。
“小蕪,它怎么不怕人吶?”妙妙小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它可能膽子大�!�
“也可能是有點(diǎn)傻�!�
松鼠像是聽懂了祁妙妙的話,突然停下啃咬的動作,氣呼呼地鼓起臉頰,抱著靈巧地逃回了樹上。
無論祁妙妙怎么道歉怎么跟它說話,它都不肯再下來了。
“可惡,我還想摸一下呢!”祁妙妙叉著腰,氣呼呼地站起身。
夏蕪哈哈大笑,“誰叫你說它傻的?”
“走吧走吧�!�
都走出好遠(yuǎn),祁妙妙還在回味松鼠的可愛,只可惜接下來的路上她們再也沒遇到這么親人的小動物了。
樸爺住在半山腰,夏蕪二人走了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往左手邊一拐,便是樸爺?shù)淖√帯?br />
門前空出來的平地?cái)[放著十幾個蜂箱,不遠(yuǎn)處就是爛漫的野壩子花,花田里坐落著涼亭。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背對著她們,喝茶看是。
“那就是你說的樸爺?這么年輕?”
“哈哈,他可不是樸爺,”祁妙妙認(rèn)錯了人,讓夏蕪想起和季云舟的第一次見面,她也錯認(rèn)了。
季云舟聽到動靜,放下書,轉(zhuǎn)動輪椅,看見夏蕪,他臉上露出笑容:“夏夏,你來了�!�
夏蕪舉起手里的籃子,“我想找樸爺買只雞,順便給你們送些�!�
“季云舟,這是我朋友祁妙妙,妙妙,他是季云舟,樸爺朋友的孫子,最近也在山上住。”
“你好,季云舟,”祁妙妙揮手跟他打招呼,下一秒壓低聲音對夏蕪說:“極品帥哥,不比傅時凜差�!�
真不愧是她的姐妹,都回這鬼地方了還能遇到極品帥哥。
夏蕪搗搗她,示意她閉嘴。
等季云舟轉(zhuǎn)動輪椅靠近,祁妙妙才意識到不對勁。
“樸爺應(yīng)該在屋里睡覺,我叫他。”
山間閑來無事,樸爺穿著老頭衫,躺在竹床上酣睡正香,床頭還盤著兩只土黃色的狗。
人一靠近,狗子警醒地抬起頭,看見是熟人,又懶洋洋臥回去,百無聊賴地看著來人。
屋里的老式收音機(jī)里放著戲曲,樸爺呼呼大睡,季云舟喊了兩聲,他如夢初醒,“啊?”
“樸爺,小蕪來了,想問您買只雞回去待客�!�
“小蕪來了��!”樸爺一骨碌翻身下床,矯健得簡直不像個老年人。
夏蕪在門外等著,眼睛已經(jīng)瞄到了樹上的雞,樸爺出來,季云舟跟在身后,后面還跟著兩只狗。
見到樸爺,夏蕪趕忙說明來意,她是要花錢買的,可不是厚著臉皮來討要。
樸爺拿起靠在墻上的竹竿,“跟我老頭子還客氣啥,要幾只?我這就給你捉去!”
“一只就夠了�!�
“行,你等著�!�
那兩只狗似乎對夏蕪很感興趣,湊過來在她腳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尾巴搖的像是大風(fēng)車一樣。
祁妙妙有些害怕,夏蕪蹲下身子撫摸狗子,“好狗,不咬人�!�
季云舟過來道:“這倆狗跟樸爺挺久了,咬黃鼠狼,不咬人。”
“山上還有黃鼠狼呀?”夏蕪驚奇地問。
季云舟笑笑:“以前可能不多,自從樸爺在山上養(yǎng)雞,黃鼠狼一年比一年多�!�
可以說樸爺每年投放的一千只雞仔,起碼有一大半都落入黃鼠狼的肚子里了。
祁妙妙偷笑,夏蕪有些可惜:“這么好吃的雞,白浪費(fèi)了。”
樸爺拿著長竹竿走到雞棲身的樹下,先把雞給趕下來,然后再捉,他捉雞可謂是輕車熟路,饒是如此,也花了十來分鐘時間,才捉到一只公雞。
“起碼有八斤,這雞好啊,要不是你來要,換做別人我都不賣!”
樸爺養(yǎng)的雞就剩幾十只,公雞母雞各有使命,公雞能保護(hù)雞群,母雞能下蛋能孵蛋,少哪只他都心疼。
夏蕪歉意道:“樸爺,真謝謝您,雞多少錢,我轉(zhuǎn)給您�!�
“行了,你跟我還提什么錢啊,你不是也要包山嗎?回頭包山你也養(yǎng)雞,閑著沒事給樸爺送一兩只解解饞就行�!�
他自己養(yǎng)的雞真不舍得吃。
夏蕪沒想到還能這樣算賬,也知道樸爺真心不愿意收她的錢,干脆答應(yīng)下來:“您放心,等我包了山,有什么好吃的都給您送!”
“那可就說好了啊!”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買雞送野壩子,夏蕪提著將近十斤重的東西往山下趕。剛走出沒多遠(yuǎn),祁妙妙就神兮兮地問道:“哎,那個叫季云舟的,什么情況?”
“什么什么情況?”
“就是你和他��!”
“我跟他連話都沒說太多,”夏蕪無奈,把八卦的祁妙妙推遠(yuǎn)些,“你干嘛這樣問?”
“女人的直覺!”祁妙妙理直氣壯,不過又有些可惜,“不過還是算了,長得再看好看,坐輪椅也不行啊。”
夏蕪扯她頰肉,“別胡說了,你還有直覺呢?”
心中腹誹,可憐的沈北陽鞍前馬后多少年,也沒見妙妙的直覺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