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來偷情的么?!”
崔盡宵這話實在是很真心,且出自個人感受。
賀遮也難得彎了彎唇,似乎對她評價頗為滿意。
兩個人之間靜默了片刻,終于從一個黏膩的狀態(tài)分開,崔盡宵把握著分寸微微向后撤了些,抱著懷里的匣子——那里面裝了她阿姐歷來的脈案,被她分門別類按照年月疊得整整齊齊。
她其實本心是很希望那位先生去親自看一看阿姐的,但聽了賀遮所說,也暫時歇下了這一份心思。
阿姐本x不喜見生人,且如今頗容易心悸受驚,那先生倘若真生得面目可怖,那么彼此之間還是不要見才好。
她又確認一遍那脈案沒什么問題后,才細心妥帖地又將那匣子裝好。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如果不刻意找話題的話,其實是沒什么話好說的,但兩個人都不是怕尷尬的人,因此這么面面相覷地杵著,也不會覺得太壓抑。
就這么一路無話,一直到那位郎中的居所。
“若害怕,就忍一忍。”
賀遮囑咐她一遍,他似乎是又沉y斟酌片刻,坦然地伸出手來:“或許你可以牽著我——這樣也許沒那么害怕�!�
崔盡宵眼里波瀾不興,手伸過去:“牽著兄長的手,的確能讓我安心一些。”
這話說得濃情蜜意,可她連唇都沒彎一彎,發(fā)絲垂落,遮掩過眼睛,把那黑沉的眼眸也擋住。賀遮寡淡一笑,牽住她手。
他們對彼此當下的心境都有幾分心知肚明,卻以一種詭異的心態(tài)維持出親昵的姿態(tài),跟隨侍奉的人都垂著眼,對此視而不見,連帶著他們彼此之間禁忌的關(guān)系也一起忽略。
賀遮說過許多遍,崔盡宵再見到那位郎中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有了十足的準備。
的確是很可怖的模樣,仿佛是被燒傷了卻又沒來得及痊愈的模樣,面皮脫落,一片血紅,眼珠子因此顯得格外突出,看人的時候喉嚨里發(fā)出咯痰一樣的聲音。
“賀郎君�!�
他沙啞地喊,目光卻注視著崔盡宵,因為眼里的血絲太密,叫他眼珠子顯得通紅,任誰看見都會倒x1一口涼氣,然而崔盡宵心里此刻只掛念著阿姐,任什么恐懼心理都淡退一旁,眼里半點驚恐的神se都無,一派冷清澄明。
賀遮頷首答應(yīng)一聲:“這就是與您說的那位崔姑娘的妹妹�!�
“您好�!�
崔盡宵微微低頭,向他行禮。
她有些急切地想說明來意,卻被賀遮伸手挽住。
原本牽著她的手抬起,把她肩頭g著,按回懷里。
那人視線掃過他們兩個,語調(diào)低沉,語速很慢:“…沒聽說賀郎君娶妻�!�
崔盡宵挑了挑眉,自覺兩個人的關(guān)系有些見不得光,原本想托辭說自己是他外室或小妾,卻聽賀遮坦蕩地說:“嗯,這是幼弟賀采的妻子�!�
他語氣實在太過理所當然,叫崔盡宵都忍不住低頭打量了一番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那瘦長手指甚至還略收緊了兩分,叫她靠得他更近了一些。
那位郎中嗤一聲,冷笑出來,身子往后一撤,讓他們兩個人進屋里去,嘴里嘟嘟囔囔念叨了一通,聽著仿佛是蜀地方言,崔盡宵猜測不是什么好話,但神se還很從容。
賀遮的指節(jié)在她肩頭輕敲了兩下,崔盡宵會意,將手里的脈案遞過去,把此次的來意一一說明了。
她語氣溫和至極,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他身上,并沒躲避他目光:“多謝您了�!�
那郎中沒多吭聲,只是把那脈案接了過去,大略翻看著。
崔盡宵倒x1著一口氣,滿懷期待地等他說話。
她阿姐的病一直拖著吊著,難得在這里有一點峰回路轉(zhuǎn)的意思,叫她不得不滿懷期待。
那郎中的神se也一直凝重著,到最后忽而把手里的脈案重重一摔:“你們不是來偷情的么,一個兩個在這里直gg盯著我做什么?!”
……
空氣一時靜默。
崔盡宵這一生都還算平和,除了在她阿姐的事情上,整個人鮮少有什么太大的波動,難得的,在此刻品味到了一點關(guān)于“尷尬”的情緒。
過渡章,晚上應(yīng)該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