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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站在父母家門前,手里拎著妻子精心準備的果籃,深吸了一口氣才按下門鈴。今天是弟弟陳亮帶女朋友正式見家長的日子,作為長子,我不得不參加這場家庭聚會。

    來了來了!母親歡快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開門時她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笑容,卻在看到我的瞬間收斂了幾分,哦,明明來了啊。

    媽。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把果籃遞過去。

    母親接過果籃隨手放在鞋柜上,眼睛已經越過我看向我身后:小蕓和樂樂呢

    樂樂發(fā)燒,小蕓在家照顧他。我邊換鞋邊回答,心里卻忍不住想,如果是弟弟的孩子生病,母親大概會立刻趕過去幫忙吧。

    客廳里已經熱鬧非凡。父親紅光滿面地坐在主位,弟弟陳亮和他女朋友小林緊挨著坐,桌上擺滿了各種水果和零食,都是我平時來見不到的高檔貨。

    哥!陳亮抬頭看見我,隨意地打了個招呼,又立刻轉向女朋友,這就是我哥,在銀行上班的那個。

    小林禮貌地向我點頭:大哥好。

    我點點頭算是回應,在沙發(fā)角落找了個位置坐下。父親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述陳亮工作上的成就——其實不過是普通銷售員簽了個不大不小的單子,卻被父親夸得像是什么商業(yè)奇跡。

    亮亮從小就聰明,我就知道他會有出息!父親拍著弟弟的肩膀,眼里滿是驕傲。

    我沉默地聽著,想起上個月我升職為部門副經理時,只在家庭群里收到父母敷衍的恭喜二字。三十年來,這樣的場景我已經習慣了。

    對了,今天把大家叫來,是有重要事情宣布。父親突然正色道,從茶幾抽屜里拿出一個紅色信封,亮亮和小林決定下個月結婚,這是請柬。

    母親立刻接話:我們商量好了,把老家的那套房子賣了,給亮亮他們在市區(qū)付個首付。婚禮的錢我們也包了,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的!

    我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家的房子是爺爺奶奶留下的,雖然不大,但一直是父母口中的養(yǎng)老本。現在他們居然要賣了給弟弟買婚房

    爸,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抖,那套房子不是說要留著應急嗎而且當初我結婚時...

    你結婚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父親不耐煩地揮手打斷我,現在房價漲了多少倍你又不是不知道。亮亮他們年輕人壓力大,我們做父母的能幫就幫。

    我握緊了拳頭。五年前我結婚時,父母只給了兩萬塊錢,說是心意,婚房首付是我和小蕓攢了五年才湊齊的。當時父親說的話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你是長子,要自立,別總想著靠父母。

    哥,你不會介意吧陳亮笑嘻嘻地看著我,你知道的,我工資不高,首付實在湊不出來。

    我看著他手腕上新買的勞力士,想起上周他朋友圈曬的馬爾代夫度假照片,胃里一陣翻騰。

    明明啊,母親坐到我身邊,語氣緩和了些,你條件比亮亮好,自己也有房子了。亮亮他...畢竟是你弟弟。

    又是這句話。畢竟是你弟弟,從小到大,這句話就像魔咒一樣,讓我不得不一次次讓步。我的玩具、我的衣服、我的大學志愿、我的工作機會...只要是弟弟想要的,最后都會變成他的。

    媽,這不公平。我終于忍不住了,我和小蕓結婚時你們只給了兩萬,現在卻要為亮亮賣房子樂樂馬上要上小學了,我們連學區(qū)房的首付都還沒攢夠!

    父親猛地拍桌:陳明!你怎么這么不懂事亮亮是你親弟弟!我們家的錢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爸!我站起來,三十年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從小到大,你們眼里只有亮亮!我考上重點高中時你們說‘別驕傲’,亮亮考上普通高中你們擺了十桌慶祝!我大學勤工儉學自己掙生活費,亮亮每月零花錢比我工資還多!現在我靠自己買了房買了車,你們就覺得我不需要關心了是嗎

    客廳里一片死寂。母親臉色發(fā)白,父親氣得發(fā)抖,陳亮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仿佛我是什么不可理喻的怪物。

    哥,你瘋了吧陳亮打破沉默,爸媽的錢他們愛給誰給誰,你憑什么計較

    明明,母親拉著我的手臂,聲音里帶著責備,你是長子,應該讓著弟弟。我們老了還得靠亮亮...

    這句話像一把刀,直直插進我心里。原來如此,在他們眼中,我永遠只是那個需要懂事的長子,而亮亮才是他們真正的依靠和驕傲。

    我甩開母親的手,后退兩步,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好,很好。我聽見自己平靜得可怕的聲音,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那我沒什么好說的。從今以后,你們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陳明!你什么意思!父親怒吼。

    我的意思是,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不會再當那個永遠被忽視、永遠要妥協(xié)的長子了。你們把一切都給亮亮,那就讓他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吧。

    說完,我轉身走向門口。母親在身后哭喊我的名字,弟弟在罵我沒良心,父親則在咆哮著要我滾出去就別回來。

    我關上門,把所有的噪音隔絕在身后。走到樓下時,天空開始下雨。我沒有撐傘,任由雨水打在臉上,和淚水混在一起。

    手機響了,是小蕓。

    談得怎么樣她溫柔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結束了。我說,都結束了。

    你還好嗎需要我去接你嗎

    我抬頭看著父母家的窗戶,燈還亮著,隱約能聽到里面的說話聲。他們大概已經在安慰弟弟,數落我的不是了吧。

    不用,我馬上回家。我深吸一口氣,我們自己的家。

    掛斷電話,我最后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我長大的地方,然后大步走向雨中。這一次,我不會再回頭了。

    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站在公交站臺,渾身濕透,卻感覺不到冷。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父親的號碼。我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然后按下了拒接鍵。

    不回去了。我喃喃自語,看著公交車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再也不回去了。

    三個月后。

    爸爸,你看我畫的房子!樂樂舉著一張蠟筆畫跑到我面前,小臉上滿是驕傲。

    我放下手中的報表,仔細端詳兒子的作品。畫上有四個人——我、小蕓、樂樂,還有一只歪歪扭扭的黃色小狗。

    這是誰呀我指著小狗問。

    是豆豆!我們不是說好了下個月領養(yǎng)一只小狗嗎樂樂眨著大眼睛,仿佛我忘記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小蕓從廚房探出頭來,手上還沾著面粉:明明,別逗他了。樂樂,來幫媽媽包餃子。

    看著妻子和兒子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三個月來,我們的小家前所未有的溫馨。沒有每周必須回的父母家聚餐,沒有聽不完的亮亮如何如何,沒有隱形的比較和永遠不夠好的壓力。

    手機震動起來,是部門主管李經理的消息:陳明,下周一亞太區(qū)總裁來訪,你準備的季度分析報告很重要,好好表現。

    我回復了一個收到,嘴角不自覺上揚。自從三個月前那次家庭決裂后,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或許是一種發(fā)泄,或許是想證明什么,我完成了兩個原本需要一個月才能做完的項目。上周五的部門會議上,李經理特意表揚了我的表現。

    明明,小蕓端著餃子餡走到餐桌前,媽今天又給我發(fā)微信了。

    我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說什么了

    問樂樂最近怎么樣,說...想孩子了。小蕓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表情,還說亮亮的婚禮定在下個月15號。

    我繼續(xù)包著餃子,故意讓語氣顯得輕松:你想去就去,不用考慮我。

    小蕓嘆了口氣:你知道我不會去的。只是...你真的不打算和他們聯(lián)系了嗎

    他們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我捏緊手中的餃子皮,如果真有重要的事,會直接找我的。

    樂樂突然插話:爺爺奶奶為什么不來看我了是不是不喜歡樂樂了

    我的心猛地揪緊。小蕓趕緊摟住兒子:當然不是,爺爺奶奶很忙。等他們有空了就來看樂樂,好不好

    晚上,等樂樂睡著后,小蕓靠在床頭看著我:明明,你后悔嗎

    我合上筆記本電腦,思考了一會兒:后悔什么后悔沒有繼續(xù)當那個永遠被忽視的長子后悔不再無條件滿足他們的偏心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小蕓握住我的手,我只是擔心你某天會后悔現在的決定。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

    我望向窗外,月光靜靜地灑在小區(qū)草坪上。三個月來,我無數次問自己同樣的問題。每當手機響起,我都會下意識地想是不是父母打來的;路過他們喜歡的那家老字號點心店,我還是會停下腳步;甚至在看電視時,看到老人家的鏡頭,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我不后悔。最終我說,但我也許會遺憾。遺憾他們選擇了這樣的方式,遺憾我們最終走到這一步。

    小蕓靠在我肩膀上,輕聲說:無論如何,我和樂樂都在你身邊。

    轉眼又過了兩個月。這天下午,我正在會議室向亞太區(qū)總裁做匯報,手機在口袋里不停震動。我專注地講解著PPT上的數據,沒有理會。

    ...因此,我們建議在東南亞市場采取更積極的擴張策略。我結束匯報,會議室里響起掌聲。

    亞太區(qū)總裁Jacob站起來和我握手:Excellent

    presentation,

    .

    我正好有個問題想私下請教,一起吃晚飯如何

    走出會議室,我這才查看手機——七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母親。我的心沉了下去。母親知道我的工作性質,如果不是急事,不會這樣連續(xù)撥打。

    抱歉,Jacob,我需要回個重要電話。

    我走到走廊盡頭,回撥了過去。電話幾乎立刻被接通。

    明明!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終于接電話了!

    媽,什么事我在上班。

    明明,你弟弟他...他出事了!母親抽泣著,他欠了高利貸,那些人說要砍他的手!你爸把老家房子賣了還債,可還不夠...明明,只有你能幫他了!

    我閉上眼睛,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果然如此。我早就看出弟弟那些奢侈消費與收入不符,只是沒想到他竟敢碰高利貸。

    媽,我?guī)筒涣恕N衣犚娮约豪潇o到近乎冷酷的聲音,我和小蕓剛買了學區(qū)房,每個月房貸就占去大半工資。再說,亮亮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明明!他是你親弟弟�。∧赣H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那些人真的會傷害他的!你忍心看你弟弟變成殘廢嗎

    我握緊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那你們報警啊。

    不能報警!母親壓低聲音,那些人說如果報警,就...就對我們不利。明明,求你了,就這一次!你爸已經氣得住院了,醫(yī)生說他有輕微腦梗...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

    我靠在墻上,突然覺得無比疲憊。父親住院了雖然這三個月來我刻意不去打聽家里的消息,但聽到這個消息,心臟還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媽,我現在有重要工作。晚點再說。

    掛斷電話,我深吸幾口氣平復情緒,才回到辦公室。Jacob正在和李經理交談,看到我進來,熱情地招手。

    ,

    我剛才和李經理商量過了,Jacob笑著說,我們決定推薦你負責下個季度的新加坡項目。這是個很好的發(fā)展機會,你覺得如何

    我愣了一下。新加坡項目是公司今年的重點,負責人的位置多少人盯著。如果表現好,很可能直接進入亞太區(qū)管理層。

    謝謝您的信任,Jacob。我需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明天給您答復可以嗎

    下班后,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開車去了醫(yī)院。在前臺查詢后,我找到了父親的病房。

    站在病房門口,透過小窗戶,我看到父親躺在病床上,比三個月前蒼老了許多。母親坐在床邊削蘋果,弟弟則低頭玩手機——手腕上依然戴著那塊勞力士。

    我轉身離開,沒有進去。

    回到家,小蕓正在輔導樂樂寫作業(yè)�?吹轿夷樕粚�,她立刻讓樂樂去自己房間玩。

    怎么了工作不順利

    我把父母的事和新加坡的機會都告訴了她。小蕓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握住我的手:關于新加坡項目,我和樂樂都支持你。至于你父母...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站在你這邊。

    我感激地看著妻子。這五年來,她一直是我最堅實的后盾。當初結婚時,我父母只給了兩萬,是她父母拿出積蓄幫我們付了首付;每次我被父母偏心傷害,都是她安慰我;現在,面對這樣的抉擇,她依然無條件支持我。

    我想幫他們,但不能是無條件的。我慢慢說,亮亮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否則還會有下次。

    第二天,我給母親打了電話。

    媽,我可以借給你們十萬,但有幾個條件。我直接說,第一,這是借,不是給,需要亮亮寫借條;第二,他必須戒賭,找份正經工作;第三,我不會直接出面,錢打到你賬戶上。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明明...十萬不夠啊...母親小聲說,那些人要五十萬...

    那就賣了他們新買的婚房。我冷靜地說,媽,你知道我和小蕓的收入,十萬已經是極限了。如果不夠,你們只能自己想其他辦法。

    你怎么這么狠心!那是你弟弟��!母親突然哭喊起來,你爸還躺在醫(yī)院里,你就這樣對我們

    我握緊手機,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媽,我給過你們選擇。接受我的條件,或者自己解決。你們選吧。

    掛斷電話后,我坐在辦公椅上發(fā)呆。電腦屏幕上是新加坡項目的相關資料,一個全新的開始正在向我招手。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弟弟的號碼。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哥...弟弟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對不起。

    我愣住了。三十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弟弟道歉。

    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他繼續(xù)說爸媽把房子賣了,小林也離開了我...哥,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從小被寵壞的弟弟,突然像個真正的成年人一樣承認錯誤,反而讓我不知所措。

    哥,我不該總是占你便宜,不該...把爸媽的偏心當作理所當然。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能原諒我嗎

    窗外的陽光照在我的辦公桌上,明亮而溫暖。我想起小時候,弟弟還是個跟在我身后叫哥哥的小不點。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變成了這樣

    亮亮,我最終開口,錢我會打給媽,但你必須答應我,這是最后一次。

    我保證,哥!我找了份送貨的工作,雖然辛苦,但我會慢慢還你錢的!

    掛斷電話,我長舒一口氣�;蛟S,這就是改變的開始。

    下班回家路上,我特意繞到父母喜歡的那家老字號,買了父親最愛吃的綠豆糕和母親喜歡的芝麻糖。

    站在家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這一次,不是為了妥協(xié),而是為了重建——在平等的、互相尊重的基礎上。

    門鈴的回音在走廊里回蕩,我的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三個月前,我是帶著滿腔憤怒離開的;現在,我提著兩盒點心站在這里,心情復雜得難以名狀。

    門開了。母親站在門口,眼睛瞪大,嘴唇微微顫抖。明...明明

    媽。我舉起手中的點心袋,爸喜歡的綠豆糕,還有你的芝麻糖。

    母親的眼圈立刻紅了。她退后一步,示意我進門:進來吧...你爸在客廳。

    屋內的陳設沒有變化,但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藥味。父親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看到我時明顯怔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身。

    爸。我點點頭,把點心放在茶幾上,聽說您住院了,現在感覺怎么樣

    父親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那雙曾經嚴厲的眼睛現在顯得疲憊而溫和。好多了...就是左邊身子還有點麻。他猶豫了一下,坐吧。

    我在他們對面的沙發(fā)坐下,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母親忙著倒茶,手微微發(fā)抖;父親盯著自己的膝蓋;我則環(huán)顧四周,注意到墻上弟弟的結婚照已經被取下來了。

    亮亮不在家我打破沉默。

    他去送貨了。母親把茶杯推到我面前,現在...現在他在物流公司上班,每天工作到很晚。

    我點點頭,想起電話里弟弟說的送貨工作,原來是真的。母親偷瞄我的表情,又急忙補充:他很辛苦的,早上六點就出門,有時候半夜才回來...

    媽。我輕聲打斷她,我沒有要批評他的意思。

    又是一陣沉默。父親突然開口:那十萬塊錢...我們會還你的。

    爸,不急。我端起茶杯,亮亮跟我說了,他會分期還。

    母親驚訝地抬頭:他聯(lián)系你了

    嗯,昨天。我抿了一口茶,是父親珍藏的龍井,他說知道錯了,會好好工作還錢。

    母親的眼眶又紅了,這次卻帶著一絲欣慰。父親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說:扶我去陽臺,我想抽根煙。

    我攙扶父親走到陽臺。他的左腿確實不太靈便,需要靠著我才能穩(wěn)步行走。陽臺上,父親從口袋里摸出煙盒,遞給我一支。我搖搖頭,他便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醫(yī)生不讓我抽,他吐著煙圈說,但一輩子就這點愛好,戒不掉了。

    我們并肩站著,看著樓下小區(qū)的孩子們追逐玩耍。父親突然說:明明,爸對不起你。

    我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十年來,父親從未向任何人道過歉。

    這些年...我們太偏著亮亮了。父親的聲音很低,幾乎被風吹散,總覺得他不如你懂事,不如你能干,就得多幫襯著...沒想到反而害了他。

    我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來。父親顫抖的手將煙灰彈進花盆:這次住院,我想了很多。要是當初對你們兄弟倆一視同仁,現在也不會...鬧成這樣。

    爸...我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都過去了。

    父親搖搖頭:沒過去。亮亮欠的債,你受的委屈,都還在那兒。他轉向我,眼里有淚光閃動,那天你走之后,你媽哭了整整一星期。我才意識到...我們可能真的要失去你了。

    晚風拂過,帶來遠處飯菜的香氣。樓下有個小男孩在喊爸爸,聲音清脆歡快。我想起樂樂,想起他問我爺爺奶奶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時的表情。

    爸,我和小蕓下周要帶樂樂去新加坡。我說,公司有個項目,可能要待兩年。

    父親的手抖了一下,煙灰落在拖鞋上。兩年啊...那么遠。

    嗯。但每年會回來探親的。我頓了頓,如果...如果你們想樂樂了,也可以視頻。

    父親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你...你不怪我們了

    我看著父親期待的表情,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強勢的男人現在只是個害怕失去兒子的老人。怪,當然怪。我輕聲說,但我還是你們的兒子。

    父親一把抱住我,他身上有煙草和藥膏混合的味道。我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感覺到他瘦削的肩胛骨。上一次這樣擁抱是什么時候大概是我上小學之前吧。

    回到客廳,母親正在接電話。好的,好的...你慢點開車。她掛斷后對我們說,亮亮說要加班,不回來吃飯了。

    媽,我也該走了。我站起身,小蕓和樂樂還在家等我。

    留下吃飯吧!母親急切地說,我做了紅燒肉,你最愛吃的...

    我搖搖頭:下次吧。對了...我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這是樂樂上個月在幼兒園表演的照片,他讓我?guī)Ыo你們。

    母親接過照片,手指輕輕撫過樂樂的笑臉。他長高了...她的眼淚終于掉下來,我們...我們能去看看他嗎在你走之前

    當然。我向門口走去,周末怎么樣你們來我家吃飯。

    走出父母家的大門,夕陽正好照在臉上。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胸口的某個結似乎松動了些。這不是完美的和解,但至少是個開始。

    周末,父母如約而來。母親給樂樂帶了一大包零食和玩具,父親則破天荒地陪他搭積木。小蕓做了豐盛的晚餐,餐桌上大家小心地避開敏感話題,聊著新加坡的風土人情和樂樂的幼兒園趣事。

    爺爺,你看我畫的!樂樂舉著一幅畫跑到父親面前,這是我們的新家,在新加坡!

    父親戴上老花鏡,仔細看著畫:畫得真好!這是...這是爺爺奶奶嗎他指著畫上兩個小人。

    對呀!樂樂開心地說,爸爸說你們可以坐大飛機來看我們!

    我和小蕓交換了一個眼神——我們確實討論過這個可能性,但沒想到樂樂記得這么清楚。父親的眼圈又紅了,他抱起樂樂放在膝頭:好,等爺爺腿好了,一定去看樂樂。

    晚上九點,父母準備離開時,門鈴響了。是陳亮,穿著物流公司的工作服,手里拎著一盒水果。

    哥,嫂子。他站在門口,有些局促,我剛下班,順路過來...

    進來吧。我讓開門口,正好爸媽也在。

    弟弟的變化令我驚訝。他瘦了一圈,皮膚曬得黝黑,曾經精心打理的發(fā)型現在只是簡單剪短。最明顯的是那塊勞力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普通的電子表。

    亮亮!母親立刻迎上去,吃飯了嗎累不累

    媽,我吃過了。陳亮把水果遞給小蕓,給樂樂買的。

    小蕓道謝接過。陳亮走到我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哥,這是第一個月的還款,五千。雖然不多,但我會按時還的。

    我接過信封,感覺厚度不止五千。這里面有多少

    八千。他低下頭,我這個月加班多,就...多還點。

    父親走過來,拍拍弟弟的肩膀:好樣的。

    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五口——不,算上小蕓和樂樂是七口——第一次像正常的家庭一樣圍坐在客廳,吃著水果聊著家常。沒有爭吵,沒有委屈,沒有不公平的對待。當然,母親還是會不自覺地給弟弟多拿一塊西瓜;父親提到等亮亮事業(yè)穩(wěn)定了時語氣依然充滿期待。但我不再感到刺痛。

    因為我知道,我不再是那個渴望父母認可的小男孩了。我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有即將開始的新事業(yè)。與原生家庭的和解不是為了得到曾經缺失的愛,而是為了放下那份沉重的怨恨。

    臨走前,陳亮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然后說:哥,新加坡...挺好的機會。你放心去吧,爸媽這邊...我會照顧的。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點點頭:有事隨時聯(lián)系。

    嗯。他頓了頓,謝謝你,哥。為了所有事。

    一個月后,當飛機沖上云霄,樂樂興奮地趴在窗邊指著越來越小的城市時,小蕓握住我的手:緊張嗎

    我看著窗外蔚藍的天空,搖搖頭:不,這次是真的向前看了。

    手機震動起來,是家庭群的消息。母親發(fā)了一張她和父親在我們空蕩的客廳里拍的照片,配文想你們了。緊接著是弟弟發(fā)的一個搞笑表情包,逗得樂樂咯咯直笑。

    我保存了那張照片,回復道:我們也是。落地視頻。

    然后我關上手機,摟住妻子和兒子,望向舷窗外無垠的藍天。家庭或許永遠不會完美,但只要我們學會在愛與界限間找到平衡,它就永遠是我們出發(fā)和回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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