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更好的提問方式
空蕩蕩的許家堡。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不知名的藥香，形成了一股有些刺鼻的異味。
房屋，街道，廣場，凝固成暗紅色的血跡，斑雜的刀刻劃痕，遍地都是。
不遠(yuǎn)處，三兩只黑羽的凸嘴鴉在低空盤旋，赤紅的瞳子里滿是渴望，只是畏懼下方的幾道人影，只能不甘地發(fā)出呱呱的鳴劍
獨眼大漢如頭狼般四肢觸地，不斷在染血之處搜尋，將那些隨意處理的風(fēng)行盜尸首找尋出來，檢查傷勢痕跡。
隊伍里的另一人則在另一邊幸存之人中反復(fù)盤查詢問。
杜雄面色陰沉地立于許氏土堡最中心的一處廣場之上，目光盯著這片戰(zhàn)斗痕跡最多的地域。
難聞的血腥味盤旋于此，風(fēng)聲呼呼顯得分外的喧囂。
數(shù)百名沸血境精銳，一百多位立命好手。
再加上四名宗師....，竟然全部死了？
要知道前段時間，他們何氏參與滅常一戰(zhàn)，也不過折損了兩位宗師�。�
這種陣容，足夠支撐起一方郡望，綿延家族福澤數(shù)百年，偏偏都折在這荒郊野嶺，折在這宗師都沒有的鄉(xiāng)下家族？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杜雄朝獨眼大漢沉聲喝問道。
獨眼大漢臉色同樣不好看，尤其是在找到何明道的貼身衣物殘片之時。
“用的是毒！這種毒很奇特，殘留物不多，好似發(fā)效后便會自動分解，但毒效很可怕，立命境以下武夫可以必死，能極大加速體內(nèi)器官衰竭，而即使是立命高手也會受到影響.....
至于蘆烈，何端久....以及三爺，則是被強硬的巨力，磅礴的意勁直接轟死，即使何端久的機關(guān)體魄竟然也沒能反抗......”
到最后，其唯一的獨眼中也不由閃過一抹驚懼。
從這四人中傷勢來看，手法竟然是一致，都是暴力轟開宗師武夫意勁，隨后強勢擊殺，這意味著是一人動手，其余幾人連逃跑都做不到。
這樣的狠人，即使是他遇見，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你的意思是，其與殺蓮月之人是一人？”杜雄臉色愈加難看。
他也是隸屬何氏之人，不過到他這種層次，用隸屬來稱呼已經(jīng)不大合適，準(zhǔn)確是坐鎮(zhèn)。
何氏上任老族長憑借兩人在珞珈山闖蕩數(shù)十年的交情，邀其來何氏坐鎮(zhèn)。
論及輩分，即使是何明道也要叫聲杜爺爺。
畢竟心老人杜雄，放數(shù)十年前也是聲名赫赫，誰人不畏，誰人不懼？
但是如今...如今他好不容易親自出手.....結(jié)果卻折了足足五名宗師，甚至還有一名何氏嫡系。
這讓他如何面對昔日老友？！
哼哧！
想到這，杜雄目眥欲裂，喘著粗氣，滿頭的白發(fā)無風(fēng)自動。
明明沒有出手，卻是忽然狂風(fēng)起，頭頂云彩都刮了去，無形的氣機壓得方圓百米境內(nèi)鳥獸沉寂。
“此人實力很強，極大可能是宗師三關(guān)走到最后，甚至與您一樣觸及神竅的大高手，根據(jù)三爺血影蟲的指示，剛走了不久�！�
獨眼壯漢攝于杜雄強烈的氣機，忍不住皺了皺眉，沒有直接是。
“我這邊根據(jù)蹤跡探查，許家的人也才走不遠(yuǎn)，不過與兇手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入了山林。”隊伍里的另一人上前道。
兩人將情況簡單匯報后，便齊齊看著杜雄。
“方走不遠(yuǎn).....那便意味著能追上.....”原本狂怒的老漢慢慢將眼睛閉上，語氣變得平緩。
“既然已經(jīng)有血影在身，我建議先抓許家人，再招人圍毆兇.......”獨眼壯漢建議道，只是話沒完，杜雄猛然睜眼。
“許家那群人要追！那人也要死！”
他慢慢將手舉起，遮住眼睛，從指縫中看著高懸的烈日。
“自從我真正將聲名打響，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敢如此招惹我了......，有趣，嘿！”
他罷，直接將脖頸上的白骨項鏈扯下，戴在兩手之上。
“你們?nèi)プ纺侨涸S氏的蟲子，那人便交給我！我要讓他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杜老，如今先把赤鳳竭拿到手最為重要...何況那人或許還有手段...”獨眼壯漢有些遲疑，但還是開口了。
“我明白你的擔(dān)憂，我想，你也應(yīng)該明白我的強大.....”杜雄偏過頭看向獨眼壯漢。
獨眼壯漢默然。
心老人，自創(chuàng)秘技心鏡，號稱腳踩生死，一步三算，神意堪比大宗師，曾一人獨斗四名宗師，以心印心，戰(zhàn)而勝之，可以是上上輩中的真正風(fēng)云人物。
“好了，各自行事吧�！崩先�。
言罷一陣風(fēng)吹過，話音散入風(fēng)中，轉(zhuǎn)眼便化作虛影，不見蹤跡。
最終獨眼大漢與另一人相顧無言，只得點點頭，也是迅速離開，躍出土堡，朝另一側(cè)追去。
...............
另一邊。
端木石在急速趕路。
墨色的樹木草叢，陽光照射，光影朦朧下整個人化作一道虛影，將周邊事物甩到身后，速度之快，甚至掀起了陣陣狂風(fēng)，使得光線透過葉隙，將昏暗的林地點亮。
他臉色潮紅，顯然十分興奮。
怎么也沒想到一次潛行，收獲竟然會如此之大。
赤鳳竭！真的是赤鳳竭！
而且還是已然找到‘適格’成功的赤鳳竭！
林末，許成元他們限于年歲以及見識，或許只能從古卷，從自身猜測中知曉其珍貴，但如何能得知其真正的妙處？
壽元平添過半啊，這可是壽元平添過半！
幾近可以讓那些真正困居山林中的老一輩人物，重燃心氣，再爭一世的神物，真若是放出話來交換，即使材卷前十的神物也未必不可換的！
‘不行，我還得加快速度，必須立即返回端木氏，將消息傳回去，再將人攔下！保險起見....’
端木石心中念頭打定，咬了咬牙，從空石戒中取出一綠色球，一下子捏爆，隨后綠色粉末覆蓋全身。
洗塵丹，可以將一切蹤跡洗凈，甚至連血影蟲都能藥死！
當(dāng)然，效用好，也很是珍貴，他也只有兩顆....
不過端木石卻沒有絲毫可惜，因為其隱隱有種預(yù)感，若是此事能成，或許他困頓許久的逍遙第二境便能突破，甚至....甚至有機會問鼎第三境，乃至大宗師！
想到這，他速度再次加快，奔襲了數(shù)百米，臉上興奮之色更濃。
“你在高興什么？”
忽然，一個平靜的聲音從前方一側(cè)的密林中傳來。
山風(fēng)輕拂，葉片露隙。
一道黑影越拉越長..
“誰！”
端木石臉色一變，瞬間暴喝一聲，一點也不猶豫，腳尖一點先是凌空變道，隨后手指微動，十?dāng)?shù)道寒星閃過，如子彈般朝前方密林暴射而去。
叮。
十?dāng)?shù)道火流星，卻只擊出了一聲輕響？連爆炸都未爆炸？
端木石臉色難看至極，心中直接一沉。
“真是老套的招數(shù)啊�！�
淡淡的聲音。
只見影子越拉越長，枝葉掀開，一個皮膚蒼白，身材卻足足兩米四五的大漢走出，其心情明顯不太好，陰沉著臉，光是看著便讓人心底發(fā)寒。
當(dāng)端木石徹底看清此人面貌后，頓時心中一沉，寒毛直豎起來，就連氣血都凝滯了幾分。
此人正是不久前與許成元分別的林末。
“你...你是何人？”
他強制冷靜，先一步問道，裝作毫不認(rèn)識。
畢竟兩人根本沒有正面對過手，換言之認(rèn)都不認(rèn)識，至于其余手段，他自信洗塵丹不會讓人失望！
“本人金沙郡巨劍門聶守石，閣下為何攔我去路？”
端木石繼續(xù)道。
聶守石是他的一位好友，兩人交情極深，平日習(xí)慣，生平事跡也識得，是很好的馬甲手段。
“哦？巨劍門聶守石？”
林末眉頭皺起，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你為什么在這里出現(xiàn)？”
他沉聲問道，心底有些疑惑。
打死何明道之后，習(xí)慣性地在土堡周遭灑下了迷香，其效用不多，只有一個，便是聞香識人。
只要踏經(jīng)許家堡，身上必然會殘留固定的迷香，三日而不絕，無論是用來追擊抑或戒備都很好用。
這也是他為何絲毫不擔(dān)心有人能跑掉的原因。
只是有些奇怪，就在不久前，迷香忽然變淡，最終消失不見。
“可笑的問題。”端木石見林末氣息稍緩，心中更定，直接眉頭一皺，冷笑道。
罷便轉(zhuǎn)身走人，不過走了數(shù)步后停下，冷聲道：
“你沒資格問我！”
言及便準(zhǔn)備繼續(xù)趕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身后的林末若有所思，將手臂微微抬起，眼神變得越來越危險：
“我知道一種更好的提問方式.....”
‘不好！’原本正在悠悠行走的端木石聽到聲音，只覺背后寒意大盛，一道陰影投射下來，直接將其整個人籠罩。
他來不及多想，直接化作一道殘影往身旁一側(cè)撲去。
轟�。�
他原本所在之地疏忽間炸開一個直徑達(dá)五米多的大坑。
草木被掀開，土石在飛濺，生機勃勃的林地驟然化作焦土，高溫的氣流將一切還原成最初的樣子，只剩下難聞的焦味刺激著饒感官。
“你...林君末！你要做什么！”
冷汗在狂流，端木石只覺心臟在不停跳動，看著一臉無所謂的男人，下意識怒吼道。
只是話剛完，卻后悔了。
“看來相信直覺是對的，能告訴我你是如何清除身上的迷香的嗎？”
無形扭曲的炙熱氣機如蛇般盤繞在林末四周，他負(fù)手而立，瞇著眼，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端木石。
“直覺？你不知道？”端木石面色難看。
林末沒有話，只是笑了笑，眼神冰冷。
“.......你就不怕殺錯人？！”端木石直覺渾身冒汗，又驚又怒。
他又想起之前看見的恐怖一幕。
其如千羽下那群祖道牲口般，殺宗師如殺雞，只覺兇悍莫名，再加上還如此心黑，頓時心頭狂跳。
臉上強行擠出一抹笑容：
“林氏少主，既然你是聰明人，我話也不遮遮掩掩了，可以這樣行事，我保證不將之前所聽見的，看見的出去，相反，我還能給你提供一些關(guān)于何氏的情報內(nèi)幕....”
“哦？”林末好似來了興趣，緩步走進(jìn)端木石。
他邁步子速度很慢，好似不怕其跑掉，而端木石卻也很老實地站立不動，不敢有絲毫動作。
最終，兩人相距三四米的距離。
林末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就連眼神也冰冷萬分，兩米四五的身高，自然而然地俯視身前之人。
端木石渾身發(fā)毛，視線不敢移動，光是兩人對峙，一股無形的壓力便如潮水般壓迫著他的氣血意勁。
他這時才算深刻明白了為何何明道，蘆烈等人會如疵不堪一擊，被人生殺予奪。
光是對峙便是如此，真若全力出手....
“據(jù)我所知，何氏最強的是何氏老祖，當(dāng)年號稱三陽開江何絕嚴(yán)，實力強達(dá)大宗師，原本在珞珈山坐鎮(zhèn)，不過數(shù)年前被一位‘仙’打傷，如今回到族內(nèi)休養(yǎng)，
而其次便是何絕嚴(yán)之子，前任何氏族長何江一，宗師第三關(guān)大高手，以及其好友，心老人杜雄�！�
“還有呢？”林末若有所思，繼續(xù)問道。
這種情報很重要，畢竟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這次他下了狠手，很難保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而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便只能是死仇。
隨后，端木石又吐出了六七個名字，同樣是宗師，不過境界卻是與之前殺的何明道等人差不多。
這時，他也明白宗師的境界劃分。
宗師三關(guān)，號為三境，每一關(guān)提純升華一次意勁強度，待到第三境則破繭成蝶，煉化神竅，勾連內(nèi)外地，坐地自在宗師。
像之前林末殺的人中，都是第一境的宗師，這也是絕大多數(shù)武夫的現(xiàn)狀。
“還有嗎？”
林末直直地看向端木石，“若是何氏的完，端木家的也可以看�！�
“啊....”原本還臉上堆滿笑意的端木石忽然一怔，咬著牙正想解釋推脫。
“我們端木......”
轟！
猛然間，一只巨手帶著狂暴的勁力，狠狠地朝他抓來。
端木石當(dāng)即想反抗，無數(shù)綠色的神秘圖紋在渾身炸開，一種拼命秘術(shù)施展，狠狠一拳轟去。
為的不是什么，而是借力逃遁。
只不過拳掌還未接觸，一股空虛之感便如潮水般涌上心頭，隨后強橫的意勁都疲軟了不少。
他這是中毒了？！
明明在很認(rèn)真地接受審問，也被下毒了！
他不能理解！
轟！
拳掌相接，氣爆聲炸響，無形的波紋向四面八方泛去，大地在震顫，沙土破碎飛濺，混入勁風(fēng)之中，形成類似沙塵暴的景象。
塵霧蔓延，最后緩緩消散，
林末一只手擒住端木石的脖子，將其整個人提起來。
“我真的，.真的會保守秘密�！�
強烈的窒息襲上心頭，再加上何明道等饒死狀，端木石直接破防了。
“抱歉，與其讓你承受隱瞞秘密的煎熬，倒不如由我來背上這濫殺無辜的惡名.....”
“我.......”端木石求生意志顯然很強烈，知道沒有機會，直接兩手狠狠地拍打著林末的手臂，想要搏命。
只是差距實在太大了....
咔嚓。
林末手指慢慢用力，扭斷端木石的脖子，看著他反抗越來越無力，最終整個人垂下脖子，默然無語。
啪。
松開手，任由尸體掉落于地。
只是，這次他沒有立即搜尸，一反常態(tài)地背著手，看向遠(yuǎn)方。
遠(yuǎn)方，有風(fēng)在狂嘯。
他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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