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衍在刺耳的剎車聲中猛然睜眼，額頭重重磕在方向盤上。他下意識摸向疼痛處，卻摸到完好無損的皮膚，而不是預想中黏稠的血跡。車窗外晨光熹微，熟悉的銀杏樹在風中輕晃，枝頭還掛著去年他親手系給溫晚的祈福紅綢。

    這是......我們家樓下周衍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他顫抖著掏出手機，鎖屏照片里溫晚抱著教案微笑的日期赫然顯示2021年9月3日。后視鏡里映出他年輕三歲的面容，沒有離婚時那道被玻璃劃破的疤痕。副駕駛座上放著溫晚落下的保溫杯，杯身貼著的便利簽還畫著生氣的小表情：周先生第7次忘記裝熱水。

    廚房傳來瓷器碰撞的輕響，周衍跌跌撞撞推開門時，溫晚正踮腳去夠頂層的燕麥罐。淺灰色家居服下擺隨著動作掀起一角，露出他記憶里那段柔軟的腰線。你醒啦她轉頭時馬尾辮掃過肩膀，我第一節(jié)有課，煎蛋在......話沒說完就被周衍從背后死死抱住，男人滾燙的眼淚浸透了她肩胛處的布料。

    溫晚僵在原地，鍋鏟當啷掉在灶臺上。你喝酒了她試圖轉身卻被箍得更緊，周衍的鼻尖埋進她發(fā)間深深吸氣，柑橘混著粉筆灰的味道讓他喉嚨發(fā)緊。這個擁抱太反常，結婚半年來他們連牽手都像例行公事，更別說此刻他正用指腹摩挲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仿佛確認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

    我做噩夢了。周衍終于松開手，目光掃過料理臺上孤零零的吐司片。記憶突然閃回車禍前溫晚的離婚協(xié)議，財產分割那欄她只勾選了女兒撫養(yǎng)權。他抓起圍裙往脖子上套時帶翻了鹽罐，溫晚哎呀一聲去扶，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同時縮手。

    今天我來做早餐。周衍聲音發(fā)虛，他記得溫晚最愛溏心蛋，但上次下廚還是大學社團野炊把烤肉燒成炭。溫晚狐疑地打量他泛紅的眼眶，你確定上次你說煎蛋是......對食材的侮辱。周衍接話時心臟抽痛，這是他們冷戰(zhàn)時他脫口而出的混賬話。他抓起雞蛋在碗沿輕磕，蛋清卻順著指縫流到袖口。

    溫晚噗嗤笑出聲，抽了張廚房紙遞過去。周大影帝，她故意用采訪時的稱呼調侃，金梧桐獎提名者連雞蛋都不會打陽光透過紗窗在她睫毛投下細碎的金影，周衍突然想起重生前最后看到的，是ICU天花板反射的慘白燈光。他猛地抓住她手腕，晚晚，我們晚上去看電影吧。

    你瘋啦溫晚瞪圓眼睛，今晚《春庭雪》首映禮，陸明昨天打了八個電話提醒。她手腕掙了掙沒抽出來，周衍掌心灼熱的溫度讓她耳根發(fā)燙。首映禮三個字像刀扎進周衍太陽穴，他就是在慶功宴后酒駕出的車禍，當時溫晚的未接來電顯示23:17，通話記錄永遠停在離婚前三個月。

    抽油煙機突然發(fā)出嗡鳴，周衍手忙腳亂去關火，焦黑的煎蛋粘在鍋底冒著青煙。溫晚擰開熱水沖洗鍋具，泡沫堆里浮起油花，還是我來......再給我一次機會！周衍搶過鍋鏟的動作太大，濺起的水珠落在溫晚臉上。她愣神的片刻，男人已經用拇指抹去她頰邊水漬，指腹在顴骨處多停留了兩秒。

    微波爐叮地響起，溫晚逃也似地去拿熱好的牛奶，玻璃杯燙得她直摸耳垂。周衍望著她泛紅的指尖，想起重生前女兒發(fā)燒那晚，他因為拍戲關機錯過了十二個電話。以后早餐都我做。他突然宣布，從冰箱里掏出三顆雞蛋，溏心的，七分熟，撒黑胡椒。這正是溫晚微博小號去年提過的理想早餐。

    溫晚的牛奶杯懸在半空，你偷看我手機備忘錄晨光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周衍注意到她家居褲膝蓋處有粉筆灰，那是她批改作業(yè)時蹭到的習慣。他摸出手機對著焦黑的煎蛋拍照，從今天開始，我要每天給你做早餐，直到......語音戛然而止，他差點說出直到把上輩子欠的都補上。

    直到什么溫晚咬著吐司邊緣，碎屑沾在唇珠上。周衍伸手想擦，又在半空轉道去拿圍裙帶子，直到你夸我手藝好。他低頭系蝴蝶結時，溫晚忽然伸手按在他發(fā)頂，你這里，她輕輕撥開他額發(fā)，有塊紅印子。周衍怔住，那是他重生前車禍撞擊的位置。溫晚的手指還停在周衍額前的紅印上，指腹傳來的溫度讓她倏地縮回手。周衍抓住她的手腕輕輕放回自己發(fā)間，可能是睡覺壓的。他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細密的陰影。溫晚抽回手時碰倒了牛奶杯，乳白色液體順著桌沿滴在她拖鞋上。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溫晚扯了張紙巾蹲下去擦，馬尾辮掃過周衍的小腿。她聽見頭頂傳來碗碟碰撞的聲響，周衍正把煎糊的雞蛋倒進垃圾桶，動作笨拙得像第一次進廚房的新郎。冰箱門開合的光映在他繃緊的側臉上，溫晚突然發(fā)現(xiàn)他今天沒刮胡子，青灰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比熒幕上真實許多。

    林小滿的視頻通話請求突然在溫晚口袋里震動起來，周衍彎腰幫她撿起滑落的發(fā)繩時，屏幕上來電顯示八卦小天后四個字正瘋狂跳動。你閨蜜查崗周衍把櫻桃木發(fā)繩套在自己手腕上，這個動作讓溫晚想起他們戀愛時他總偷走她的頭繩當手環(huán)。溫晚劃開接聽鍵的瞬間，林小滿的嗓門穿透了整個廚房：溫老師！你老公昨晚首映禮的西裝造型上熱搜了！

    手機屏幕里擠進林小滿涂著綠色眼影的臉，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們在廚房周影帝系著粉色圍裙溫晚慌忙把鏡頭轉向自己，卻聽見周衍在身后輕笑：林老師早，我在學習溏心蛋的第七種失敗方式。他說話時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婚戒，這個細節(jié)被林小滿精準捕捉：哇哦，某人的婚戒居然沒交給造型師保管

    他今早起來就不太對勁。溫晚壓低聲音轉身去拿書包，周衍卻突然湊近鏡頭：林老師，請問城西那家古箏體驗課還招生嗎林小滿的吸管差點戳到攝像頭：你問這個干嘛上次晚晚想學你都嫌路上浪費時間——話沒說完就被溫晚掐斷了通話，空氣里只剩下抽油煙機殘留的嗡嗡聲。

    溫晚轉身時撞進周衍懷里，他胸口的檀香混著煎蛋的焦糊味撲面而來。你什么時候知道我想學古箏的她抬頭時發(fā)現(xiàn)周衍正盯著她課本扉頁的便簽紙，上面畫著小小的古箏簡筆畫。周衍的指尖擦過那個涂鴉：去年教師節(jié)你轉發(fā)過琴行的公眾號。這個回答讓溫晚耳根發(fā)熱，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發(fā)過那條動態(tài)。

    書包拉鏈卡住了溫晚的發(fā)絲，周衍解開時手指故意在她頸后多停留了兩秒。今天下班我來接你。他說著往她保溫杯里灌好熱水，便利簽上生氣的小表情被他改成笑臉。溫晚盯著那個歪歪扭扭的簡筆畫，想起上周綜藝里主持人何風調侃周衍畫功堪比三年級小學生。

    林小滿的微信轟炸在電梯里跳出來：警惕影帝の甜蜜陷阱！根據本偵探觀察，他突然溫柔只有三種可能：新戲需要體驗生活、狗仔在附近蹲拍、或者——溫晚的手指懸在屏幕上，下一條消息緊接著彈出：他把你生日設成銀行卡密碼了沒有吧但你家周先生今早可是準確說出了溏心蛋要七分熟加黑胡椒，這情報連我都不知道！

    溫晚走出單元門時，周衍的車已經發(fā)動，副駕駛座上擺著插好吸管的豆?jié){。她愣神的功夫，車載音響飄出《高山流水》的前奏，正是她網易云歌單里循環(huán)最多的版本。安全帶。周衍傾身過來拉保險帶時，溫晚聞到他領口殘留的洗衣液味道，和他們婚禮當天用的一樣。

    你換洗衣液了溫晚忍不住問道。周衍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節(jié)拍：嗯，茉莉味的。這個回答讓溫晚攥緊了安全帶，去年她抱怨過三次洗衣液太刺鼻，周衍每次都說明天換卻從沒行動。后視鏡里銀杏樹的紅綢在風里搖晃，周衍突然說：我昨天夢見小小了。

    溫晚的豆?jié){盒被捏得咔啦響：我們哪來的小小陽光透過擋風玻璃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就是...如果將來有女兒的話。他轉動方向盤時手背青筋突起，溫晚注意到他今天沒戴那塊百萬代言的表，腕間只有他們戀愛時買的廉價手繩。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溫晚在等紅燈時終于問出口。周衍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婚戒：可能...突然開竅了。他轉頭時晨光在睫毛上碎成金粉，溫晚恍惚看見三年前那個在櫻花樹下結結巴巴告白的男生。林小滿的新消息在此時亮起：最新線報！周衍經紀人陸明剛發(fā)朋友圈夸某人半夜找他惡補廚藝，配圖是燒糊的糖醋排骨——等等，這不是你最愛吃的嗎溫晚的手機在林小滿的消息提示下又震動起來，她低頭看見屏幕上截圖的糖醋排骨照片，焦黑的邊緣依稀能辨認出周衍慣用的青花瓷盤。周衍的指尖在方向盤上敲出《高山流水》的節(jié)奏，余光瞥見妻子耳尖泛起的薄紅，陸明這個叛徒，他輕笑，說好要保密的。

    車載廣播突然插播娛樂快訊：第三十二屆金梧桐獎頒獎典禮將于今晚八點舉行，入圍最佳男主角的周衍能否繼去年后再奪影帝……溫晚伸手就要換臺，周衍卻按住她手背，等等，他的拇指在她虎口處畫了個圈，聽說這次直播平臺新增了觀眾互動環(huán)節(jié)。

    溫晚抽回手時碰翻了豆?jié){，周衍立刻抽出紙巾墊在她裙擺上，小心燙。他的動作太自然，仿佛做過無數次，溫晚盯著他發(fā)旋中間那個小小的旋兒，你什么時候開始聽古箏曲了周衍把沾濕的紙巾團成小球，從發(fā)現(xiàn)你歌單里收藏了七十八個版本開始。這個精確的數字讓溫晚咬住了吸管。

    學校圍墻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周衍突然降下車速，今天下班別坐地鐵，他掏出手機劃開日程表，我六點準時在西門等你。溫晚注意到他日歷應用里標紅的提醒事項，標題是晚晚公開課，而今天分明是周三教研日。她解開安全帶時故意問：如果我要加班呢周衍變魔術似的從后座拿出保溫袋，那就在辦公室吃，我做了三明治。袋口露出的胡蘿卜切片被切成心形，刀工歪歪扭扭像小學生手工課作品。

    溫晚抱著教案下車時，周衍突然搖下車窗，對了，他舉起手機晃了晃，晚上直播記得看。他的襯衫領口還沾著早餐時的面粉，溫晚下意識伸手想拍，又縮回手指轉而去捋頭發(fā)，你入圍感言準備了嗎周衍眨眨眼，準備了三年。這個莫名其妙的回答讓溫晚轉身時差點撞到校門口的玉蘭樹。

    辦公室里的林小滿正舉著手機轉圈，溫老師！她小跑過來把屏幕懟到溫晚面前，你家周先生上熱搜了！話題周衍

    人夫感后面跟著爆字圖標，置頂微博是路人拍到的車內照片，周衍系著圍裙的側影和溫晚泛紅的耳廓在晨光里像幅油畫。林小滿戳著點贊數，三小時破百萬，你家影帝終于開竅了

    溫晚把課本重重放在桌上，他今早還問我古箏班的事。林小滿突然捂住嘴，天哪，該不會是因為上周教師節(jié)活動你彈的那首《漁舟唱晚》她翻出手機相冊里溫晚撥弦的照片，當時他站在禮堂最后一排，我還以為他是被校領導硬拉來的。溫晚盯著照片里模糊的人影，想起那天回家周衍確實反常地問了句琴弦會不會割手。

    教研組長敲黑板的聲音打斷了對話，溫晚打開筆記本卻發(fā)現(xiàn)扉頁上多出個鉛筆畫的愛心，角落里還藏著個歪歪扭扭的Z。她啪地合上本子，講臺上主任正在通報期中考試安排，而她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周衍的消息跳出來：陸明非讓我發(fā)微博，你幫我看看文案后面跟著個流淚貓貓頭表情。

    溫晚點開截圖，周衍的編輯界面寫著感謝太太包容廚房殺手，配圖是垃圾桶里焦黑的煎蛋。林小滿從肩后偷看到屏幕，倒吸一口氣，這算官方認領熱搜嗎她手指飛快劃動自己手機，評論區(qū)已經炸了，全在問周影帝什么時候有的太太。溫晚鎖屏的聲音太響，前排老師都回頭看她。

    午休時溫晚的教師證從口袋滑落，林小滿彎腰去撿卻驚叫出聲，這照片什么時候換的塑封膜里原本的單人證件照變成了她和周衍的結婚照，男人西裝革履卻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明顯是婚禮那天的抓拍。溫晚奪回證件，今早他偷偷換的，說什么要防丟。她的指甲無意識地刮著塑封邊緣，那是周衍在民政局門口紅著眼眶說我會對你好的同一天。

    data-faype=pay_tag>

    放學鈴響時溫晚的手機亮起，周衍發(fā)來段彩排現(xiàn)場視頻，鏡頭掃過空蕩蕩的觀眾席突然定格在第三排，給你留了座位。他壓低的聲音混在場地雜音里，溫晚卻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燈光下反光。林小滿湊過來看，哇，他居然戴婚戒彩排上次時尚盛典造型師不是說會影響整體造型嗎

    溫晚收拾教案的手頓了頓，他說戒指會卡到話筒線。這是去年周衍拒絕戴婚戒參加頒獎禮的理由，當時她還特意把戒指穿成項鏈藏在禮服里。林小滿突然把平板塞過來，快看直播！金梧桐獎的紅毯直播已經開始，鏡頭正好拍到周衍下車，他居然沒穿代言品牌的高定，而是選了件深藍色西裝，領帶是溫晚去年送他的星空紋樣。

    主持人攔住周衍遞話筒，周老師今天造型很特別啊周衍對著鏡頭整理袖扣，嗯，太太送的。他舉起左手展示婚戒時，場內閃光燈頓時亮成一片。溫晚的保溫杯哐當掉在地上，林小滿手忙腳亂去擦濺出來的水，這算公開嗎你們隱婚這么久他居然……

    直播畫面切到內場，周衍的座位名牌旁赫然放著溫晚的燙金卡片。經紀人陸明在鏡頭外比劃手勢，周衍卻把名牌轉過來對著攝像機，指腹摩挲過名字的燙金邊緣。溫晚的手機瘋狂震動，年級群里炸出幾十條溫老師上電視了！，而屏幕里的周衍正對鏡頭做口型，看唇形分明是記得看我。

    頒獎環(huán)節(jié)開始前插播了提名者VCR，放到周衍片段時突然插入一段花絮，畫面里的他正在片場反復練習端鍋的動作，道具師遞來的糖醋排骨已經拍了七條。字幕打出為某位重要的人苦練廚藝，背景音里陸明畫外音問至于嗎，周衍擦汗的手頓了頓，至于，她喜歡。溫晚的指節(jié)抵在門牙上，這是她緊張時的小習慣。

    當頒獎嘉賓拆開信封念出周衍時，直播鏡頭卻捕捉到他正在低頭按手機。溫晚的手機隨即亮起，周衍的消息只有三個字：看鏡頭。她抬頭瞬間，大屏幕上的周衍已經走上舞臺，聚光燈下他解開西裝扣子，從內袋掏出張對折的紙條，首先，要感謝我的太太溫晚。臺下的驚呼聲浪中，他展開紙條念道：今晚我能回家吃飯嗎溫晚的手機在林小滿的尖叫聲中滑落在地毯上，直播畫面里的周衍正對著鏡頭舉起那張紙條，聚光燈把他睫毛的陰影投在顴骨上。他瘋了嗎林小滿撿起手機時發(fā)現(xiàn)溫晚的指尖在發(fā)抖，這可是全球直播！屏幕里的周衍已經疊好紙條塞回口袋，獲獎感言突然轉向感謝劇組同仁，仿佛剛才那句只是觀眾的集體幻覺。

    你早就知道溫晚轉頭看向閨蜜，林小滿瘋狂搖頭時耳環(huán)甩到臉頰，我發(fā)誓他經紀人只跟我說要搞點小驚喜！直播鏡頭掃過觀眾席，溫晚的名牌旁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正低頭擺弄手機。溫晚的手機隨即震動，周衍的新消息彈出：陸明偷拍的視頻在經紀人微博，別看。后面跟著三個流淚小狗表情。

    林小滿已經點開陸明的主頁，最新視頻封面是周衍赤裸的后背，上面布滿青紫的淤痕。天哪，她捂住嘴把屏幕轉向溫晚，這是上周《破曉》那場巷戰(zhàn)戲視頻里的周衍正趴在醫(yī)療床上，化妝師往他背上涂特效血漿，他疼得肌肉抽搐卻還在跟導演說再來一條。陸明的畫外音問要不要告訴溫老師，周衍搖頭時發(fā)梢滴落的汗珠在燈光下亮得像碎鉆，她最怕見血。

    溫晚奪過手機放大畫面，周衍腰側有道十厘米長的結痂傷疤，正是他們冷戰(zhàn)期間拍《烈火刀》時留下的。當時她發(fā)消息問傷勢，周衍只回了句小傷，別擔心，現(xiàn)在視頻里卻能看到紗布滲血的畫面。林小滿戳了戳她肩膀，要不要去探班他們劇組在松江影視城。溫晚把手機鎖屏時發(fā)現(xiàn)壁紙不知何時被換成了周衍的自拍，他穿著她買的卡通睡衣比耶，背景是他們蜜月時的民宿窗簾。

    他什么時候換的......溫晚喃喃自語，林小滿已經打開打車軟件，現(xiàn)在出發(fā)還能趕上他們夜戲收工。她翻出包里常備的醫(yī)用冰袋塞給溫晚，你家影帝拍打戲從來不用替身，這淤青沒十天消不下去。溫晚摸到冰袋上的便利貼，上面畫著個笑臉和給周先生備用的鉛筆字，是她半年前放進去的。

    出租車停在影視城門口時，溫晚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穿著教師例會的藏青色套裝。林小滿從后備箱拎出兩杯奶茶，探班總要帶禮物，三分糖加椰果，你家那位在綜藝里說過的。溫晚盯著奶茶杯上的標簽發(fā)呆，去年周衍生日直播時主持人問最喜歡什么飲料，他對著鏡頭說我太太學校門口那家的椰果奶茶，當時她還以為是臺本安排。

    場務領著她們穿過迷宮般的民國街景，遠處傳來導演喊卡的聲音。溫晚的高跟鞋卡在石板縫里，林小滿彎腰幫她拔鞋跟時突然倒吸冷氣，那是周衍月光下周衍只穿著染血的襯衫，正讓武指調整鎖喉動作的角度，他說話時白霧在冷空氣里凝結，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反著微光。溫晚下意識躲到燈柱后面，聽見武指笑著說今天這么拼，嫂子要來看你啊

    周衍接過助理遞來的保溫杯，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她怕見血。他仰頭喝水時喉結滾動，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溫晚編的平安繩，紅繩已經褪色發(fā)白。場記突然指著溫晚的方向驚呼，周衍轉頭時保溫杯哐當掉在地上，熱水在青石板上蒸出白煙。溫晚僵在原地，看著他嘴角沒擦凈的血漿和左頰新鮮的擦傷。

    我......溫晚剛開口就被周衍大步走來的動作嚇住，他停在兩步之外突然開始拍打戲服上的灰，怎么不告訴我他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襯衫上的破洞。林小滿把奶茶塞進周衍手里，溫老師看了陸明的視頻，差點在出租車上哭出來。周衍的耳尖瞬間紅了，他低頭咬吸管時發(fā)現(xiàn)杯壁貼著周先生專屬的標簽，和溫晚保溫杯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導演拿著喇叭喊周衍補拍特寫，他猶豫著看溫晚，等我十分鐘溫晚點點頭，周衍突然脫下戲服外套披在她肩上，夜里涼。布料上濃重的血腥味混著他常用的木質香水，溫晚捏著袖口發(fā)現(xiàn)內襯縫著W&Z的縮寫，針腳歪歪扭扭像是手工縫的。林小滿湊過來看，哇，這該不會是......場記急匆匆跑來打斷，周老師，導演說再補個摔倒的鏡頭！

    溫晚跟著場務往監(jiān)視器那邊走，聽見武術指導正跟周衍說這次摔墊子上，周衍卻搖頭指著石板路，真摔才真實。開拍后他被人從背后踹倒，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悶響讓溫晚攥緊了外套。導演喊卡時周衍撐著地面半天沒起來，溫晚沖過去扶他，摸到他掌心全是擦傷。你傻嗎她聲音發(fā)顫，周衍卻笑著看她，比夢里疼得輕多了。

    林小滿舉著棉簽和碘伏過來，周衍乖乖伸出手讓溫晚消毒，齜牙咧嘴的樣子完全不像熒幕上的硬漢形象。周老師今天這么拼，化妝師過來補妝時打趣，是不是知道家屬來探班啊周衍的耳朵更紅了，他低頭看溫晚給他貼創(chuàng)可貼的動作，睫毛在燈光下投出小片陰影。你涂紫色指甲油好看，他突然說，比結婚時那個紅色適合你。溫晚手一抖，創(chuàng)可貼歪著貼在了他虎口上。溫晚手一抖，創(chuàng)可貼歪著貼在了他虎口上。周衍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用纏著紗布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指甲，上周批改作業(yè)劃傷的地方好了嗎這個細節(jié)讓溫晚猛地抬頭，她上周確實在家長群里發(fā)過指甲劈了的照片，但那個群根本沒有周衍。林小滿突然把手機屏幕懟到兩人中間，出事了！熱搜第一條赫然是周衍深夜密會秦羽，配圖里周衍和當紅小花站在酒店走廊交談，時間顯示凌晨兩點十七分。

    溫晚的指尖還捏著創(chuàng)可貼的包裝紙，塑料薄膜在她掌心皺成一團。周衍奪過手機放大照片，這是前天劇本圍讀會，秦羽來請教角色理解，他劃到下一張照片時手指發(fā)僵，走廊監(jiān)控怎么可能流出來溫晚松開他的手腕后退半步，月光下她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睛。林小滿突然指著照片角落，等等，這花瓶里插的是白玫瑰周衍的呼吸明顯滯了滯，那是溫晚最討厭的花，因為他們婚禮當天酒店誤用了葬禮同款。

    片場補光燈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溫晚在強光下看清周衍襯衫第二顆紐扣松了線頭。她記得很清楚，上周日她縫這顆扣子時周衍正在陽臺接陸明的電話，通話記錄顯示足足四十六分鐘。周衍伸手想拉她，溫晚卻把戲服外套塞回他懷里，你答應過我不用白玫瑰做道具。她的聲音很輕，但周衍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那不是我安排的，是劇組......導演的喇叭聲打斷了他的解釋，場務小跑過來催促補拍最后一個鏡頭。

    溫晚轉身時高跟鞋卡進了石板縫，周衍下意識去扶卻被她避開。林小滿攙住她胳膊小聲問：要不要看原博手機屏幕上狗仔李陽的爆料長文正在瘋狂刷屏，稱拍到影帝深夜私會新歡的九宮格，最后一張是周衍低頭看秦羽手機的照片，配文討論劇本需要貼這么近溫晚的指節(jié)抵在門牙上，這是她緊張時的小習慣。周衍的助理氣喘吁吁跑來，哥，陸總說馬上發(fā)聲明，讓你別......話沒說完就被周衍的眼神制止了。

    夜風吹亂了溫晚的盤發(fā)，碎發(fā)絲粘在她涂了唇膏的嘴角。周衍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你低血糖要犯了。這是他重生前養(yǎng)成的習慣，溫晚熬夜批卷子時總會頭暈。溫晚盯著他掌心里的檸檬糖，和上周她落在周衍車上的那盒一模一樣。林小滿突然倒吸冷氣，秦羽發(fā)微博了！屏幕上秦羽的澄清聲明寫著純屬工作討論，但評論區(qū)熱評第一是網友扒出的截圖，顯示周衍上周點贊過秦羽的泳裝照。

    片場的聚光燈啪地熄滅，黑暗里周衍的手機屏幕亮起陸明的來電。他按掉電話時溫晚看見鎖屏是她去年在櫻花樹下的背影，照片角度明顯是偷拍。周衍突然抓住她手腕，回家我慢慢解釋，他手心有未愈的擦傷，粗糙的觸感讓溫晚想起他剛才真摔在石板路上的悶響。林小滿的手機突然響起消息提示，她瞪大眼睛把屏幕轉過來，陸明剛發(fā)的聲明......怎么還帶自爆的

    聲明稿最后一段寫著周衍先生與秦羽女士確實存在新戲合作，而溫晚清楚記得周衍今早才說下半年要陪她去教師培訓。周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那是重生前的行程，他脫口而出又立刻閉嘴，溫晚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擴大。場記板掉在地上的脆響打破僵局，導演拿著成片跑過來，周老師看看這個鏡頭......他尷尬地停在兩步外，視線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

    溫晚的教師證從口袋滑出，塑封膜里的結婚照在月光下反光。周衍彎腰去撿時后腰的淤青從戲服下露出來，紫紅色傷痕在冷白皮膚上格外刺眼。溫晚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傷處，你答應過不用替身，但沒答應過不撒謊。她的指甲無意識地刮過結痂的邊緣，周衍疼得皺眉卻沒躲開。林小滿拽了拽溫晚的袖口，要不先聽完整段錄音她播放的音頻里周衍正對秦羽說我太太不喜歡這個橋段，得改。

    影視城的路燈突然全部亮起，溫晚在刺眼的光線下發(fā)現(xiàn)周衍戲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紙條。她抽出來展開，正是頒獎禮上他念過的今晚我能回家吃飯嗎，背面多了行小字紅燒排骨已改良到4.0版本。周衍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本來想放在你枕頭下的......他的解釋被突然響起的電話打斷，來電顯示李陽兩個字讓三人同時僵住。溫晚把紙條塞回他口袋，接啊，她的聲音比夜風還輕，開免提。周衍按下免提鍵的瞬間，電話那頭傳來狗仔李陽陰陽怪氣的聲音：周老師，秦羽小姐的經紀人說你們那晚確實在討論劇本，但網友發(fā)現(xiàn)您點贊過她三十六條微博呢。溫晚的指甲陷進掌心，周衍卻突然輕笑一聲，李記者查得挺細，那您應該也看到我點贊過兩百多條古箏教學視頻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晚教師證上的塑封膜，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李陽的語調突然變得微妙，周影帝，聽說您明天要錄《何風有約》，該不會是要公開婚訊吧周衍的視線掃過溫晚繃緊的嘴角，您猜他掛斷電話時指尖在發(fā)抖，林小滿突然把手機屏幕轉過來，秦羽剛發(fā)了新微博！視頻里秦羽對著鏡頭展示劇本扉頁，上面用熒光筆標著此處按周太太意見修改的批注。溫晚的睫毛顫了顫，周衍趁機把她的手包進掌心，那些點贊是陸明用我賬號做的宣傳任務。

    片場收工的嘈雜聲從遠處傳來，場務推著道具車經過時濺起水花，周衍側身擋住溫晚的裙擺。林小滿突然指著周衍的褲袋，你手機在震！屏幕顯示陸明的名字正瘋狂閃爍，周衍接通時經紀人急促的聲音炸出來：祖宗！綜藝臺本我發(fā)你郵箱了，明天何風肯定會問隱婚的事......周衍打斷他，臺本不用看了，他看向溫晚泛紅的耳尖，我自有安排。

    溫晚抽回手整理被夜風吹亂的發(fā)髻，什么安排需要瞞著經紀人她的聲音比月光還輕，周衍從戲服內袋掏出張對折的紙，原定流程在這里，他展開時紙張發(fā)出脆響，但我想改個環(huán)節(jié)。溫晚看清內容后倒吸冷氣，臺本上用紅筆圈出的部分寫著現(xiàn)場連線親友，而周衍在旁邊批注了周小小視頻通話五個字。林小滿的奶茶杯啪地掉在地上，你們真有女兒了

    周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在重生前的時空里，他頓了頓，她今年該上幼兒園了。溫晚的教師證啪嗒掉在石板路上，塑封膜裂開細小的縫隙。周衍彎腰去撿時戲服后腰的裂口露出更多淤青，溫晚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明天真要這么宣布她的指甲無意識地刮著他肩線處的布料，周衍仰頭看她，上輩子我欠小小三次家長會，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這次我想從幼兒園開始補。

    林小滿突然舉起手機，陸明剛發(fā)的節(jié)目預告！《何風有約》官方賬號更新了明日直播的懸念海報，周衍的剪影旁打著一行字影帝的重大人生決定。溫晚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周衍把裂開的教師證塞回她手中，別怕，他的指腹擦過塑封邊緣，這次我站在你這邊。片場最后一盞燈熄滅時，溫晚看見他手腕上褪色的紅繩又添了道新傷痕。

    次日演播廳的強光燈下，主持人何風正將話筒遞給周衍，聽說您最近推掉了三部國際制作周衍調整著領帶上的麥克風，嗯，下半年要陪家人。觀眾席響起善意的起哄聲，何風敏銳地追問：是那位上熱搜的溫老師嗎大屏幕突然切到后臺鏡頭，溫晚正被工作人員領著往嘉賓席走，藏青色套裝在聚光燈下顯得格外拘謹。

    周衍突然站起來解開西裝扣子，其實今天，他的聲音在演播廳里產生輕微回響，我想請大家見證個重要決定。導播手忙腳亂切換鏡頭時，周衍從內袋掏出張泛黃的紙，這是我三年前寫的遺愿清單，他的拇指撫過紙張邊緣，第一條是帶溫晚補拍婚紗照。觀眾席瞬間安靜下來，溫晚攥緊了座椅扶手，她認出那是周衍車禍當天隨身攜帶的筆記本。

    何風敏銳地接過話題，所以您要暫別娛樂圈周衍轉向主攝像機，這輩子最想演好的角色，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是溫晚的丈夫。導播突然插進來賓連線環(huán)節(jié)的提示音，周衍掏出手機撥通視頻，屏幕跳轉的瞬間傳來奶聲奶氣的呼喚：爸爸！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抱著電話手表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你什么時候回家修玩具呀

    溫晚在觀眾驚呼中捂住嘴，周衍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小小乖，他對著鏡頭比劃手勢，先跟何叔叔打招呼。小女孩卻轉向畫面外，媽媽！爸爸在電視里變魔術！導播手忙腳亂調整機位，觀眾席有人認出這是溫晚去年請假時帶的侄女。何風笑著解圍：周老師連女兒都培養(yǎng)成小演員了

    周小小在屏幕里舉起斷腿的芭比娃娃，爸爸說用膠水粘，她突然湊近鏡頭，但媽媽說不許學爸爸撒謊！演播廳爆發(fā)出大笑，溫晚紅著臉想關掉視頻，周衍卻突然對著鏡頭說：這次爸爸真的買膠水了，他從口袋掏出管粉色膠水，和媽媽婚紗同色。觀眾席有人開始抹眼淚，溫晚的睫毛膏暈成了小片陰影。

    何風趁機遞上紙巾，所以這是......周衍接過紙巾沒擦自己，反而走向嘉賓席蹲在溫晚面前，三年前我寫第二條遺愿時，他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花，希望每天都能給你遞紙巾。導播不合時宜地切進廣告，最后畫面是周小小對著鏡頭喊：這次爸爸要永遠當媽媽的男主角哦！溫晚奪過周衍手里的遺愿清單，發(fā)現(xiàn)第三條寫著教小小用正楷寫全家福。

    廣告間隙的嘈雜聲中，周衍摸出顆檸檬糖塞進溫晚手心，低血糖要犯了是不是他的袖口沾著她剛才的淚痕，溫晚展開黏糊的糖紙，發(fā)現(xiàn)背面畫著歪歪扭扭的婚紗簡筆畫。觀眾席突然有人喊親一個，周衍的耳垂紅得能滴血，何風笑著遞來話筒：周老師，現(xiàn)在能正式介紹下周太太了嗎

    周衍轉身時西裝后擺掃到溫晚的膝蓋，他對著主攝像機舉起左手，這是溫晚挑的婚戒，戒指內壁刻著的日期在燈光下閃爍，我們結婚那天她批改的作文本還在我書房。導播突然插播后臺花絮，畫面里的周衍正反復練習說我太太的口型，造型師在旁邊吐槽練了八十遍。溫晚的珍珠耳墜隨著呼吸輕顫，周小小在待機畫面里突然大喊：媽媽！你手機里爸爸的照片被我換成婚紗照啦！

    直播恢復的瞬間，周衍從嘉賓席捧出束向日葵，你討厭白玫瑰，他把花束塞進溫晚懷里，這次連花瓣數量都數過了。何風湊近觀察，等等，花蕊里是不是藏著東西周衍撥開金黃的花瓣，露出枚小小的銀質書簽，上面刻著語文組溫老師的字樣。觀眾席有女生尖叫出聲，溫晚捏著書簽邊緣輕聲說：這是......

    你弄丟的那枚，周衍幫她捋開黏在唇邊的發(fā)絲，在重生前的時空里，它一直在我錢包夾層。導播突然切到周小小的實時畫面，小女孩正用蠟筆在紙上涂抹，畫面上方歪歪扭扭寫著爸爸媽媽和我。何風敏銳地抓過畫紙，小小在畫全家福周衍突然對著鏡頭比噓的手勢，她不知道媽媽今天會來，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這是要給溫晚的生日驚喜。

    溫晚的睫毛膏徹底暈開了，周衍用拇指抹去她臉頰的黑漬，去年今日你在改月考卷，他的掌心貼著她發(fā)燙的耳垂，今年我買了全套紅筆。工作人員推著蛋糕車出來時，周小小在視頻里歡呼雀躍，何風看著蛋糕上的29數字挑眉，周老師連太太年齡都公開周衍把奶油抹在溫晚的教師證上，她永遠是我的語文課代表，觀眾席爆發(fā)的掌聲中，他輕聲補了句，就像高三開學那天。溫晚的指尖還沾著蛋糕上的奶油，周衍突然單膝跪在散落的彩帶中間，其實還準備了別的。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個牛皮紙信封，邊緣已經磨得發(fā)毛。觀眾席的尖叫聲中，他倒出里面厚厚一疊航空信封，每天一封，正好365天。

    何風彎腰撿起飄到腳邊的那封，郵戳是去年九月的周衍的耳尖在聚光燈下紅得透明，從我們冷戰(zhàn)第一天開始寫的，他的指腹撫過信封上深淺不一的水漬，每封都投進了機場郵箱。溫晚拆開最上面那封，信紙上是周衍拍《烈火刀》時用的特效血漿，干涸的暗紅色寫著今天吊威亞撞到舊傷，突然想起你說要熱敷。

    周小小在待機屏幕里蹦跳著舉手，爸爸書房有好多好多信封！導播手忙腳亂調整鏡頭，畫面掃過小女孩身后整面墻的牛皮紙袋，每個都標著日期。溫晚的睫毛顫得厲害，你什么時候......周衍用袖口擦她手背上融化的奶油，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郵局贖回全部退信，他喉結滾動了下，原來寄往離婚后的地址都會被退回。

    觀眾席突然傳來啜泣聲，何風展示著剛拆開的第七封信，這封用的是劇本便簽紙周衍低頭整理溫晚散開的鞋帶，金梧桐獎頒獎那晚寫的，他的聲音突然發(fā)啞，當時你坐在第三排，我連你后頸的碎發(fā)都看得清。信紙上暈開的鋼筆印里夾著句如果現(xiàn)在沖下去抱你，會不會被保安當成變態(tài)。

    溫晚突然抓住周衍的手腕，第365封呢她的指甲無意識刮著他表帶下的皮膚。周衍變魔術似的從褲袋摸出張皺巴巴的餐巾紙，今早補寫的，紙巾上還沾著咖啡漬，在演播廳后臺偷了何老師的金筆。何風湊近看那行小字請把余生借給我當劇本，突然轉身對導播喊：快切備用機位！

    周小小在鏡頭外歡呼起來，畫面切換成航拍視角，演播廳穹頂正緩緩打開。紛揚的櫻花瓣飄落在溫晚的盤發(fā)上，周衍接住其中一片放在她掌心，和當年教室窗外那棵同品種。他的西裝后擺掃到地上的信紙，露出某張背面畫的簡筆畫，正是高三那年溫晚趴在課桌上睡覺的側影。

    工作人員推著移動花架進場，何風發(fā)現(xiàn)每盆向日葵花盆都刻著日期。去年冬天你感冒，周衍撥開某片葉子露出嫩芽，我在育苗棚錄了二十八天生長日記。溫晚的珍珠耳墜隨著呼吸輕顫，她翻開最近那盆的標簽，上面寫著今日降雨概率30%，適合求婚。

    周小小突然抱著玩具電話出現(xiàn)在舞臺上，爸爸忘詞啦！她踮腳往周衍口袋里塞了張紙條。觀眾哄笑聲中周衍展開紙條，上面用蠟筆畫著三個牽手的小人。計劃有變，他抱起女兒轉向溫晚，小小要求當花童。小女孩趁機把黏糊糊的棒棒糖塞進溫晚手里，媽媽，爸爸練習說我愛你比說臺詞還認真！

    導播切到后臺監(jiān)控畫面，顯示周衍在化妝間反復調整領帶結的鏡頭。何風舉起第42封信，這封怎么有菜湯味周衍的耳垂更紅了，在片場休息室寫的，他掏出枚褪色的電影票根夾進信封，那天你帶著學生來影視城研學，遠遠看了我十分鐘。溫晚突然捏緊那張票根，背面用鉛筆寫著她今天涂了橘子味護手霜。

    飄落的櫻花瓣在聚光燈下像一場溫柔的雪，周衍突然從花架底層抽出個牛皮紙包，漏網的最后一封。包裹里是件泛白的校服外套，袖口用藍線繡著W。溫晚的指節(jié)抵在唇邊，這是她高中時偷偷縫的縮寫。周衍抖開衣服露出內襯的口袋，你當年塞的紙條，他展開已經脆弱的便簽紙，周衍同學，請把物理筆記借我抄后面其實還有字。

    陽光穿過穹頂在便簽背面投下光斑，顯出當年被橡皮擦去的痕跡：如果考同一所大學，就告訴你個秘密。觀眾席爆發(fā)的掌聲里，周衍把校服披在溫晚肩上，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嗎他的拇指擦過她鎖骨處同樣位置的小痣，和重生前他們女兒出生時帶的胎記一模一樣。

    周小小突然掙扎著要下地，她從公主裙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糖紙，爸爸說要這樣！她踮腳把糖紙舉到溫晚面前，上面用巧克力醬寫著Marry

    me。周衍的單膝跪地撞翻了旁邊的花盆，泥土沾在他筆挺的西褲上，這次我會記得每天給向日葵澆水，他托起溫晚戴著婚戒的手，以及按時回家修玩具。

    導播不合時宜地插進廣告，最后畫面是周小小用蠟筆在遺愿清單上打鉤，歪歪扭扭地補了條每天都要親媽媽。溫晚彎腰撿起飄落的櫻花瓣時，發(fā)現(xiàn)每片背面都用針尖刻了字，最新那瓣上寫著這次換我追你三年。周衍的掌心貼著她后腰的弧度，從校服到婚紗，他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廓，這次慢鏡頭播放一輩子好不好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斜斜地灑在講臺上，溫晚正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荷塘月色》的板書，粉筆灰簌簌落在她袖口。后門突然傳來窸窣的響動，幾個女生捂著嘴偷笑，溫晚轉身時看見周衍抱著周小小鬼鬼祟祟地蹲在走廊窗臺下。爸爸笨笨，小女孩奶聲奶氣地指著玻璃，老師看到我們啦！周衍手忙腳亂去捂女兒的嘴，鴨舌帽卻掉在地上，露出他早上被溫晚嘲笑像雞窩的亂發(fā)。

    溫晚的粉筆停在裊娜的娜字上，周小小已經掙脫爸爸的手，踮腳扒著窗臺喊媽媽。第一排的課代表突然舉手，老師，那個是不是金梧桐獎的影帝周衍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彎腰撿帽子的動作讓襯衫后擺從褲腰里溜出來一截，露出溫晚今早親手熨的褶皺。周小小趁機推開后門，抱著她的小書包搖搖晃晃跑進來，媽媽，爸爸說要給你驚喜！

    教室后排響起此起彼伏的手機拍照聲，溫晚的教案啪地掉在講臺上，周衍一個箭步沖進來撿，后腦勺卻撞上了多媒體柜。小心！溫晚下意識伸手，指尖碰到他早上刮胡子時留下的細小傷口。周小小已經熟練地爬上講臺，用胖乎乎的小手去夠粉筆盒，媽媽，爸爸說今天要當你的學生，她歪著頭想了想，但是他不乖，路上偷吃了我一顆小熊軟糖。

    學生們哄堂大笑，周衍捂著后腦勺站起來時，粉筆灰沾滿了他的限量版球鞋。課代表壯著膽子問：周老師能給我們示范朗讀嗎溫晚的紅色批改筆在指尖轉了個圈，這位同學，她用筆尖輕輕點了點周衍的方向，連課文都沒帶呢。周衍手忙腳亂地去掏背包，卻扯出一包尿不濕和半盒溶豆，周小小立刻舉手告狀：爸爸把媽媽的課本當奶瓶墊用濕了！

    靠窗的女生突然尖叫出聲，大屏幕上不知誰連上了藍牙，正播放周衍去年獲獎時說的這輩子最想演好的角色是溫晚的丈夫。周衍的脖子都紅了，他抓起板擦去擦溫晚寫了一半的板書，我、我來幫你......粉筆灰揚起來迷了他的眼睛，周小小趕緊用裙子給他擦臉，爸爸哭哭，媽媽說不可以揉眼睛！溫晚從口袋里摸出隨身帶的眼藥水，周衍彎腰時領口露出她昨晚縫的紐扣線頭。

    師娘好帥！后排男生突然起哄，周衍手一抖把荷塘的塘字擦成了糖。周小小立刻蹦起來，是爸爸最愛的糖醋排骨的糖！她拽著溫晚的衣角搖晃，媽媽，爸爸今天真的做了便當哦，藏在小小書包最下面那層。溫晚的睫毛顫了顫，周衍趁機湊近她耳邊，改良到6.0版本了，他呼吸間的檸檬糖氣息掃過她耳垂，這次絕對沒燒焦。

    課代表突然舉起手機，周老師，您能解釋下這句臺詞嗎屏幕上是他五年前某部電影的片段，男主角正對女主說我永遠學不會愛人。周衍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周小小已經搶過溫晚的擴音器掛在脖子上，爸爸現(xiàn)在會說我愛你，她學著周衍的語氣，每天要說三遍，早飯前一遍，睡覺前一遍，小女孩掰著手指突然卡殼，還有一遍在......

    在媽媽批改作業(yè)到第十本的時候。周衍接過話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黑板槽里的粉筆頭。溫晚的耳垂在陽光下泛著淡粉色，她轉身去擦被周衍弄花的板書，卻發(fā)現(xiàn)他剛才偷偷在裊娜旁邊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愛心。周小小已經爬到椅子上，用濕巾去擦爸爸襯衫上的粉筆灰，媽媽，爸爸今天是不是比你的學生還笨

    下課鈴突然響起，學生們卻沒人離開座位。周衍趁機把保溫盒塞進溫晚的講臺抽屜，趁熱吃，他的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掌心，我按你微博小號說的加了菠蘿。周小小突然從書包里掏出一疊照片，媽媽看，爸爸把你的教師證照片換成這個了！溫晚接過發(fā)現(xiàn)是上周家庭照，周衍正低頭給她系鞋帶，背景是他們補辦婚禮時的櫻花樹。

    師公好！全班突然齊聲喊道，周衍手里的板擦再次掉在地上。周小小有樣學樣地鞠躬，同學們好！她腦后的蝴蝶結歪到了耳朵邊，露出溫晚今早匆匆忙忙扎頭發(fā)時漏下的一縷。溫晚用教案擋住發(fā)燙的臉，周衍卻突然從口袋里摸出一沓小卡片，那個......他的聲音比拍吻戲時還緊張，下周三家長開放日，我報名了朗誦志愿者。

    課代表接過卡片驚呼：是周老師親筆簽名的書簽！每張背面都印著溫晚在櫻花樹下講課的照片，角落里藏著周小小用蠟筆涂的爸爸媽媽和我。周衍趁機擦完了整面黑板，最后用濕巾仔細抹掉槽里的灰，溫老師，他故意用學生稱呼行了個少先隊禮，下節(jié)課能教《關雎》嗎窗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陽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和當年高三教室里那個總愛偷看她的少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