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帶著濃濃的委屈和不甘。

    “殿下，您就連……陪我吃一頓飯，都不愿意嗎？”

    我試圖掙脫他的桎梏，他卻抱得更緊。

    我別開臉，避開他灼熱的呼吸，聲音冷漠依舊。

    “沈燼，當初不是你說，與我一同用膳，難以下咽的嗎？”

    我記得很清楚。

    沈燼他，是不能吃辣的。

    所以從前，只要是與他一同用膳，我都會特意吩咐御膳房，準備清淡合他口味的菜肴。

    即便如此，飯桌上的氣氛也總是沉悶的。

    無論我說什么，他都只是低頭默默地吃，偶爾敷衍地應(yīng)一聲“嗯”。

    那冷淡疏離的態(tài)度，仿佛與我同桌用膳，是什么難熬的酷刑。

    有一次，御膳房的廚娘大約是新來的，忘了我的忌口，按照我平日獨自用膳的習(xí)慣，做了一桌子辛辣的菜。

    沈燼只嘗了一口，便立刻放下了筷子，眉頭緊鎖，臉色很不好看。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但我知道，他定然是覺得，我是故意在刁難他。

    我心里又氣又委屈，卻還是擔心他餓著，吩咐小廚房重新給他熬了清淡的米粥送去。

    可我派去送粥的宮女回來稟報說，沈燼并未用那碗粥。

    因為，在他餓著肚子的時候，林清雪給他送去了一張……

    一張撒滿了鮮紅辣椒粉的烙餅。

    我悄悄去看時，正看到沈燼坐在廊下，小心翼翼地接過林清雪遞來的烙餅。

    那烙餅看起來又干又硬，上面鋪著一層厚厚的，紅得刺眼的辣椒面。

    沈燼的嘴唇，只吃了一口，就被辣得通紅，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但他卻像是渾然不覺，依舊面不改色地，一口一口，將那張對他而言如同毒藥般的烙餅，慢慢咽了下去。

    林清雪站在一旁，笑靨如花，語氣嬌俏。

    “公主殿下那里山珍海味，應(yīng)有盡有，沒想到沈公子還愿意吃我這粗陋的餅子。”

    沈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柔和。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飯菜再好，也要看是和誰一同用�！�

    “對著不愿相對之人，便是瓊漿玉液，也難以下咽�！�

    那一刻，我只覺得心里某個地方，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穿了。

    疼得我說不出話來。

    我第一次，為那些被我精心準備，卻被他棄之如敝履的飯菜，感到委屈。

    只因為厭煩我，所以連帶著，也厭煩我為他做的一切。

    思緒飄回來，只看見沈燼抱著我的手臂，猛地收緊，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張了張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急切的辯解。

    “不是的……殿下……我以為……”

    “我以為，那天是因為我惹您生氣了，所以您才故意……故意吩咐廚房做了我不能吃的飯菜……”

    “我以為您在同我置氣……”

    我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氣得肝疼，忍不住冷笑出聲。

    “我養(yǎng)你護你那么多年，你整日對我冷若冰霜，甩臉色給我看，難道我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嗎？”

    “就算我真的生氣了，故意做了你不能吃的菜，難道我這里的山珍海味，就比不上林清雪遞給你的一張毒藥烙餅嗎？”

    “沈燼！”

    我猛地轉(zhuǎn)身，用力推開他，直視著他那雙寫滿了痛苦和悔恨的眼眸。

    “歸根結(jié)底，是我這些年把你捧得太高了！”

    “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你這條命是誰給的！”

    “讓你以為，無論你如何作踐我，如何傷害我，我都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都會像個傻子一樣，眼巴巴地等著你回頭！”

    “讓你堅信，我對你的好，是理所當然，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所以你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一次又一次地，踐踏我的真心！”

    “我……”

    沈燼嘴唇翕動，臉色蒼白如紙，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他只是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我，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