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因為這件事主編那邊給林闕冠上褒性的灰色稱號,原本的磨合期都不需要了,年假給她提了一個檔。
林闕有點茫然,時隔很久后她好像又踩進同一塊深林淤陷,但這次她能夠自救,很快反應過來那些無論真假都與她無關,自己剛剛從一開始,就不該對這件事抱有任何關注。
信任是親密關系的接吻地,不是陌生人的。
早就結束的人和事,為什么總能輕而易舉的來輕佻拽弄自己的心尖,讓她患得患失。
林闕關掉通訊設備,精疲力盡的狠狠睡了一天一夜,然后第二天傍晚被黑暗中堅持一閃一閃的手機屏幕叫起來,她啞著嗓子接通,勉強關照一度以為她人沒了的荀婷,“……真的只是睡覺�!�
荀婷在網(wǎng)上吃了兩天瓜,好歹是把自己好友這點故事全吃透了,此刻正在平復心情,“你們還會在一起嗎?按照故事情節(jié),是不是到了總裁變成居家做飯賢惠男人,努力追求都市女強人的回歸�!�
林闕窩在被子里不動彈,半晌搖搖頭,聲音很輕,“怎么可能……”
岱玉庭骨子里就是這么個人,有些地方永遠不會變,他有些地方太出色,這種累計的優(yōu)越感一朝一夕怎么肯倒塌,他現(xiàn)在只是第一次略微體會到,什么叫求而不得。
而關于她自己,林闕是很缺愛的,這種原生性的缺愛讓她每跋涉過一段艱難路途,都會渴求停留與安撫,她不能硬下心放開些底線毫無顧忌的往上走。
林闕很小心,她珍惜現(xiàn)在的一切,所以她不想重蹈覆轍。
岱玉庭好像徹底從渺天抽身,或者另做它業(yè),或者隱于幕后,關于他的臺前逐漸減少,又或許只是林闕不再關注,強迫性不接受一切相關信息。
但是有些人是鐵了心不肯放手,林闕感覺自己被一種新的,絕不罷休的氛圍擁裹。
就像她手里這份宛若奔行在提速高鐵的工作,總能在意外來臨的下一個即將脫軌軌道岔口前,重新奇怪的被強行掰回正途。
其余的沒有異樣,就像有什么在她身后鑄廟立派,庇佑她不沾邪氣,跟政治書上的教條文案一樣,一股正氣。
可這是上海。
林闕無法,她覺著荒唐,但只能默默無視,而因為她這錦鯉一般的名頭,更因為她是少有的不拿腔作調(diào),加之能力能同時抗兩個重要設計場,路越走越通暢。
也有些地方非常不通暢,比如一到有業(yè)內(nèi)出色異性來接洽,她總會被臨時追加一堆亂七八糟還不好推的邀約,林闕手里一個團隊等吃飯,輕易不想得罪人,最后就是埋頭干,誰都來不及見。
在某天晚上跟已經(jīng)是同事的小公出去微醺時,喝到最后終于露出點柔軟沮喪隱怒,“……煩人……”
小公不明所以,還在一邊調(diào)戲林闕,兩個女孩鬧在一起喊老公,最后回到租住的公寓時,林闕才被門口貼的通知嚇清醒了,小區(qū)有密接,一個管里好幾個異常,今晚要封控。
0106
第105
病態(tài)
這場近乎漫長的煎熬封閉持續(xù)了幾個月,原本預估的短暫日期被無限拖后,龐然又荒唐的輿論伴隨著絞殺不盡的病毒,擠在這座城市明亮灰暗的街巷間。
林闕反倒進入一種另外的狀態(tài),她的生活在高速奔進的幾年后重新放緩,開始沉淀于衣食住行。
租住房子的小區(qū)物業(yè)開始時人手不足,卻很快在小區(qū)群里宣布一家熱心企業(yè)的志愿者近日入駐,之后一段時間,在周邊其他住宅區(qū)陷入物資緊迫時,這個小區(qū)的供給還算及時。
雜志方內(nèi)部郵件迅速宣布了員工居家辦公打卡制度,但是大環(huán)境陷入停滯,需要工作的內(nèi)容少之又少,當然公司還鼓勵各位員工自媒體創(chuàng)收,但林闕不是個外露情緒的人,她開始有機會放空,竟也逐漸甩脫已經(jīng)長時間依賴的睡眠藥物,開始重新?lián)碛虚L睡眠。
一直到某天下午,林闕打開微信看見個陌生的添加聯(lián)系人通知。
她以為是同事或者之前合作過的客戶,通過后禮貌發(fā)送了句您好就沒再管,對方也沒回復,結果沒想到過了幾天,林闕看見這個號發(fā)了條朋友圈。
是冷白色的醫(yī)療類長廊,配文,“又是做boss的二十四好陪護小秘的一天(微笑臉)”
林闕的敏感度已經(jīng)在日復一日的磨練中變得愈發(fā)敏銳,她盯著這條看了一會,然后將人拉入黑名單。
但那個白色走廊悄悄在她的思維中扎根,輕而易舉竄取她的注意力,它讓林闕總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曾經(jīng)那些焦慮失控到生病時的日子里,那些一次次走過的心理診療室長廊。
那種沉悶的窒息感,會有人真的在感同身受嗎?
她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被某人的訊息打擾,無論是新聞層面,還是私人層面,即使林闕早已不再刻意的避開,也依舊消失的干干凈凈。
但是氛圍依舊沒有變化,她時時刻刻被一種或許很病態(tài)的占有欲包裹,就連隔離期間有次小區(qū)熱水閥炸管,她洗澡到一半用涼水沖完,很快就有點發(fā)燒,同事聯(lián)系不上吃了藥沉沉睡去的林闕,當晚睡了沒兩個小時的她就被砸門聲叫起來,聽見門外有人大喊問有沒有事。
如此種種。
但林闕鐵石心腸,絕不回頭。
而且林闕在某次張臻恒幫自己問同城同行一些資料時,兩人聊起來,對方說渺天表面換血,實際岱玉庭拎出來兩個高級合伙人吃好幾層內(nèi)扣,還怨恨岱玉庭逼人太狠做事太絕,讓他們做項目時得罪了不少行業(yè),以后出去寸步難行,總得吃點血賺回來。
渺天之前走過一段時間天使輪融資做大,投出價值炒熱后很快轉手賣出的快錢風格,因為每次摸牌都比較準一直沒有翻車,而這次之后風格轉變,張臻恒說到最后也猶豫了下,“很久沒在公司看見岱總了,原本以為他會跌個跟頭,現(xiàn)在想想其實有錢人早有預料�!�
看吧,果然如此,他怎么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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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輪總會被推進,兵荒馬亂后封城緩緩結束,在返工后的第一天,林闕在跟自己姑媽通電話時,得知表弟的升學宴要這個月補辦,還有親戚家兩個堂姐結婚,一個鄰友小孩的滿月酒。
“回來看看吧,你都飄在外面多久不著家了。”
正巧沒多久后張臻恒給她打電話,說新項目跟當初兩人最開始接觸的市場類似,他想要到一部分現(xiàn)在的盈利數(shù)據(jù),順便看看現(xiàn)在的客單人流消費結構,知道林闕要回去時,愉快的表示跟她一起。
她猶豫了下,還是同意了,跟姑媽說了下高鐵時間后,找人事批假,但最近復蘇的活動多,對方怎么都不肯批,讓她找主編,可主編出國去總部看秀了,電話都打不通,林闕干脆把堂姐的請柬封面往釘釘上一發(fā),備注兩個字,“結婚�!�
很快就批下來了,她也迅速踏上歸途。
我有話說:
又開始深夜試圖搞一些狗血愛好,一些誤會,一些發(fā)瘋,一些病態(tài)的占有,一些抵死的纏綿。
還有一個陽后的廢物作者緩緩緩過來。
0107
第106章
淤青
姑媽對于這次林闕回來感到很奇怪,她把自己的時間排的滿滿當當,見朋友同學前領導,陪親戚試婚紗試伴娘服,預拍外景婚紗照,甚至連對門討厭母女的不真誠邀請都點頭答應,過于正常到反常。
以至于林闕回家兩天,家里人在朋友圈里見到的她的痕跡,都比林闕待在家里的時間長,姑媽偷偷跟家里人琢磨,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最后商討無果,只能想著如果林闕再這么緊繃下去就另找話頭問問看。
結果當晚姑媽朝窗外閑看時,正好瞥見張臻恒正跟林闕在樓下說話。
兩人分手有個幾年了,原本以為早就沒聯(lián)系了的姑媽頓時喜笑顏開,才知道這次竟然是兩人一起回來的,心里漸漸琢磨出來點味,估計是這幾天看同輩人紛紛安頓下來,自己還遲遲沒動靜,焦慮的有點過頭。
姑媽在窗口探頭瞅了半天后,打開朋友圈,翻翻自己這幾天存的新娘那邊跟拍攝像給林闕試拍的照片,配字是“同喜同喜”。
沒幾秒就有人點贊,“小林也好事將近了?”
姑媽在底下低調(diào)回復,“也就快了哈哈�!�
她想自己大哥的小閨女前二十多年實在活的好辛苦,現(xiàn)在終于看到一點安穩(wěn)的苗頭了。
等林闕上來時,看見姑媽正拉著奶奶的手兩人在沙發(fā)上坐著,其中一個還有點奇怪殷切的看著自己,彎腰換鞋的動作逐漸放慢,“怎么了?”
“今晚在哪吃的飯?”
“跟之前公司的同事,”林闕感覺自己的骨架都累的要散架,“就是普通請客,正好下午辦完事遇到了�!�
一直到她躺在床上睡前習慣瀏覽微信內(nèi)容,才看見姑媽發(fā)的那條,林闕感覺自己腦海間有些東西次序炸開些火花,片刻松動然后迅速歸息平靜。
是什么呢?
是林闕沉沉睡去,到她第二天一早在餐桌前坐著,期間心間持續(xù)有散不掉的定時炸彈倒計時滴滴聲。
是一直到有敲門聲傳來,一切拼圖般的邏輯鏈分秒間實現(xiàn)閉合,她起身去開門,門外的身影電影熒幕畫面般從肩側到下頜徐徐展開時,林闕指尖好似被什么震了下。
“早安。”
他好像高了很多,像沉重碑劍,紋路漂亮復雜,冷硬無儔的外殼從無變化,內(nèi)里堆積這些年來從沒放手過一次的瘋勁,面上卻掩擋的嚴嚴實實,一點戾氣都不存在,溫聲,“最近在忙什么?”
林闕往前走一步,反手關上門,隔絕家人的打量視線,“……好久不見�!�
很久嗎?
岱玉庭其實不覺著,他對于時間的分類并不局限于時空距離,他花錢雇人拍攝自己前任戀人的一切日常,接受重金聘用的人都是他自己選的,是不同年齡段不同職業(yè)的女性,所以這些年他沒錯失林闕的絕大部分生活。
她不知道而已。
林闕視線在他有明顯淤青針眼的手背上停了又停,想明白為什么覺著他高了,岱玉庭的手指修長冷白,甚至有點像死人,整個人瘦很多所以看起來高。
她想下樓說話,但是提了兩遍眼前人都跟聽不見一樣,林闕心口開始堵氣,但更多是無力,最后只能扯著他胳膊處的外套布料把人拉下來。
期間因為有點不客氣的拖拽,岱玉庭的手在樓道拐角鐵綠色的扶手上使勁撞了下,林闕眼看著那一塊更青了。
她把人拽到樓下花壇,站不住般緩緩坐在一邊的灰色大理石長臺上,對門女同學正從外面回來,遠遠的視線在岱玉庭身上來回轉,步子越走越慢。
林闕兩只手捂托住自己的臉,好久后才悶聲,“沒完了,是不是?”
明明時過境遷,她卻總覺著自己后頸處那塊皮肉在被野獸叼咬,可他就過的好嗎?
那段關系爛到徹底,讓人窒息,卻至今還在持續(xù)殺人,它把上位者的內(nèi)里從頭到尾凌遲一遍。
誰都沒討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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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林闕心口刺痛,她受不了這樣的場面,更不像他能無數(shù)次逼人到絕路,眼淚不爭氣的無聲沾濕她的掌心,只能小心吸氣屏聲捱過哽咽,“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你還是在馴服,你一點點試探逼近我的底線,去年是工作,今年是生活,明年呢,你早就想好新的辦法了吧�!�
岱玉庭看著她下巴上的淚痕,手上青筋因為指間緊握漲起又伏下,像被困住,煩躁在試圖沖破掩飾的假象。
他現(xiàn)在逐漸能理解林闕想要的一切關于自我價值的努力,但想不明白她為什么非要吃苦。
出去活受罪,還哭。
林闕使勁擦一下臉頰,越說越難聽,“我真閃婚您想怎么辦?來當小三嗎?你這么矜貴的人。”
“但我不想背上這種劣跡低賤的污點!你不覺著臟嗎?我都要惡心透了,我想要正常人的生活!”林闕想到幾年來那些或多或少被波及的朋友,還有被踢出局的前男友,愈發(fā)不能自控抽泣,“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幾年前把自己弄死�!�
看吧,她連說狠話都只對自己發(fā)狠。
林闕的疲累在這一刻達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巔峰,她幾年來的崩潰暴雪般塌下來,哭的太陽穴疼后。
不知過了多久,她啞著嗓子小聲推過來幾個字,“你病了?”
顯而易見。
“沒有,”岱玉庭回一句,眼皮掀動了下,視線落向一直在旁邊悄悄旁觀的陌生女性,眉眼間顯而易見的厭惡把人悻悻逼走后,又看向林闕有點忍不住抖的小腿,“先起來,石凳太涼�!�
“岱玉庭,我一定會跟別人結婚。”林闕斬釘截鐵。
“你可以試試,”岱玉庭慢條斯理的幫她整理耳側散發(fā),她側頭使勁避開,使得好像有根筋從他的心口被人攥著使勁抽拽,“這是你的自由�!�
他無所謂讓別人當犧牲者。
他更自認為已經(jīng)給足自由,也知道林闕不會聽話,但依舊被這句話逼到想發(fā)瘋,“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林闕卻愣一下。
她后知后覺的蘇醒一些東西,原來某些方面自己也同樣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