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趕來的醫(yī)生給她做了一系列檢查,
問了幾個問題后交代了裴宴洲幾句便離開了。
裴宴洲紅著眼眶,雙手緊緊攥著她的手,
“皎皎,
怎么樣,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要不要叫醫(yī)生來?”
沈憶柳張張嘴,
半晌沒蹦出一個字,
嗓子眼疼得要命,
干裂的唇瓣被崩裂冒出點點血珠增添了一絲人氣。
她動了動手指,費力抬起指指床頭柜上的水杯,口型道:我想喝。
裴宴洲急忙松開手,端來水杯,為了方便她喝水又插了根吸管,“小心,
慢點喝,別嗆著�!�
沈憶柳點點頭,
當溫熱的開水接觸到干燥的口腔一切都變了,她有些急切,加快了幾分,一不留神嗆到了。
“慢點,”裴宴洲請拍她的背脊,順著脊柱一下一下。
她緩了過來,再次叼著習慣喝了兩口,慘白的唇瓣微張,喑啞出聲,“我……睡了……幾天?”
“三天,”裴宴洲咽咽口水,苦澀感從口腔蔓延至喉骨。
沈憶柳不由得脫口而出,“三夜?”
裴宴洲:“……”
你有見過剛從死神堆里扒拉回來的人一說話就跟你說笑?
他無奈接道,“兩夜�!�
沈憶柳低低哦了一聲,突然一個心急一把抓住裴宴洲的手臂,“我爺爺……”
“他不知道,”裴宴洲道,“我沒告訴他,只是說這幾日你比較繁忙可能擠不出時間過去�!�
心頭的事解決了大半,沈憶柳這才有空抬眼看他,幾日不見,圓潤的臉頰瘦削了幾分,棱角分明的下頜角被長出來的胡須所遮蓋。
他有些滄桑潦草,眼底是濃黑的烏青,瞳孔盡是紅血絲的疲憊不堪,身上的衣服沾染了血漬,鮮紅的血跡早已干涸。
心尖一抽,沈憶柳抿著唇撫上暗黃的臉頰,“瘦了,也老了,還有點不好看了。”
裴宴洲心梗,為什么他家媳婦兒和別人家的關注點不一樣?
從昏睡中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應該和老公溫存片刻,訴說柔情與衷腸,怎么到了他這里盡是嫌棄。
“不好看也晚了,”裴宴洲語氣淡淡,“被你蓋了戳,這輩子就是你的人,再嫌棄都沒有用�!�
“我……結婚了?”
裴宴洲心塞,叫來了醫(yī)生,“醫(yī)生,給她開個CT
好好照照腦子,我怕有后遺癥�!�
“別我在開玩笑,”沈憶柳舉雙手投降,“醫(yī)生我肯定我很正常,只是腦袋反應有些遲鈍。”
醫(yī)生覷了眼一臉正色,又忍住一言不發(fā)的裴宴洲玩笑道,“你們兩位還真有意思,一位剛醒不問其他只開玩笑,另一位么,直接放話急診科你們只要給我救活她,出了事我負責!”
聽聽多么令人感動的一句話,前提是不加后半句。
醫(yī)生笑,“你是不知道當時可把在場所有人給震撼到了,尤其是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直接芳心暗許�!�
“沒有的事,皎皎,醫(yī)生在開玩笑呢。”裴宴洲解釋。
“啊對,我在開玩笑,”醫(yī)生反應過來,急忙補充。
瞧他腦子差點忘了,兩人一看就是情侶,自己在多嘴什么,好在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
“你們好好休息,有事在叫我,”醫(yī)生退了出去。
“皎皎�!�
沈憶柳抬手,“我想休息一下,至于你……”目光一掃,“現(xiàn)在立刻趕緊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我要在這兒陪你,”裴宴洲固執(zhí)。
“行,”沈憶柳一笑,“那我現(xiàn)在立刻出院�!�
“不行,你還要在醫(yī)院待上幾天,繼續(xù)觀察怎么能出院,”裴宴洲嚴肅。
沈憶柳胡攪蠻纏,“那你聽不聽我的,你要是不聽我立馬出院,想必病人強烈要求出院,醫(yī)生是不會不同意的,而你貌似沒有阻止的權利�!�
狡黠一笑,“小洲洲,你可要考慮好了�!�
裴宴洲垂眸妥協(xié),“我聽你的,現(xiàn)在回去洗澡,但我要在這里休息,還要等你睡著后離開�!�
“可以,”沈憶柳見目的達到,自然不多做糾纏。
慵懶的躺進被窩,翻了個身,又轉了回來,“小洲洲,把手機給我,我要給爺爺打個電話�!�
裴宴洲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解釋,“你的手機壞了,等出院后換個新的,暫時用我的吧�!�
沈憶柳拿過手機撥了電話,響了兩聲后被接起,“喂,爺爺�!�
“皎皎啊,”聽到沈憶柳無礙的嗓音,沈言松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雖然裴宴洲嘴上不說,每日和自己聯(lián)系,但他心里門清。
他了解孫女,如非遇到危險的事情,是絕對不會不跟自己聯(lián)系的。
既然他們不想讓自己知道,裝作不知情又有何妨。
“爺爺,抱歉,我這兩天實在是忙昏頭了才沒和你聯(lián)系,”沈憶柳順著裴宴洲編織的謊言繼續(xù)下去,“等我忙完,過一陣子來看你。”
“好,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別累垮了,爺爺這里不用擔心�!�
兩人寒暄兩句后掐斷電話,沈憶柳松口氣,看來爺爺沒有懷疑。
手機往床頭柜上一放,鉆進暖和的被窩,闔眸舒舒服服睡起覺來。
裴宴洲等了一會兒,見她呼吸放緩,神色安寧,捏了捏被角,悄然退出病房和趕來的元媛媛交代兩聲后以最快速時間回了家洗漱,刮去濃黑的胡須,露出精致的下頜角。
回去的時間沒有半個小時,裴宴洲再次出現(xiàn)在病房外。
“她還沒醒,”元媛媛輕柔,“要不你先進去,我還是在外面等著�!�
裴宴洲點頭,放輕動作,開門進去,揪著一塊毛毯在陪客躺椅上湊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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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你可嚇死我了。”
元媛媛揪著沈憶柳的被角,眼眶微紅,透明的淚珠搖搖晃晃,全然沒了往日元氣少女的模樣。
“我這不是沒事嘛,”沈憶柳寬慰,摸摸她的后腦勺,順了順毛,“我過兩日便能出院了,屆時約起來!”
“哪有過兩日,”元媛媛不贊同,“得多住些時日,你可不知道當時的情形,可把我們嚇壞了,尤其是……”
余光下意識瞥向身后的裴宴洲,只見他烏亮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沈憶柳,咯噔一聲,平緩的心跳驟然劇烈。
“什么時候醒的?”裴宴洲爬起來,將陪客躺椅還原,柔軟的毛毯蓋在沈憶柳身上,“天氣冷,注意保暖�!�
沈憶柳往被子里縮了縮,“才醒不久,和小圓子聊了會兒天,這不你就醒了,是我們說話太大聲了?”
“沒,正好醒了,”裴宴洲散去一身疲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剝了根香蕉遞給她。
沈憶柳接過又遞給了元媛媛。
元媛媛大驚,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不怎么吃香蕉的�!�
她也突然意識到兩人都醒了,自己就是個明亮的大燈泡,找了番說辭,“學姐,時間不早了,我店里還有些事,先走一步,明天來看你�!�
“路上注意安全�!�
“會的�!痹骆聨祥T。
睡了一覺力氣恢復不少,沈憶柳開始八卦,“小洲洲,那日到底怎么回事?”
她一臉好奇。
只知道自己被強迫性灌了藥,腦袋迷迷糊糊,空蕩的胃底開始抽痛,所有的器官都扭曲在一起,攪得她不得不蜷縮起來以減輕疼痛。
半夢半醒間頭頂?shù)臒艄飧裢獾拇萄郏心敲匆凰查g她懷疑自己脫離了軀殼前往一個未知名的國度。
裴宴洲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沈憶柳,隱忍了半天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是我不好,來晚了,讓你受了那么多苦�!�
天知道他打開門瞧見沈憶柳昏迷不醒的那一幕,男人舉著美工刀正欲在她臉上做些什么,骨瘦如柴的手微微用力,鋒利的刀尖刺破嬌嫩的肌膚,艷麗的鮮血涌出順著眼角滴落。
裴宴洲幾斤崩潰,趁男人不注意奪過他手里的美工刀一把將其放倒,雙手顫抖著不敢觸碰脆弱的她。
一朵純白無暇的百合染上了血腥經歷過惡劣的天氣,搖搖欲墜破敗不堪,仿佛一經觸碰便會散架消失不見。
好在跟上來的醫(yī)護人員給她做了簡單的評估,一聲危機的診斷下,裴宴洲找回了自我,打橫抱起沈憶柳與死亡爭分奪秒。
急救燈響起,油門一踩到底,他全神貫注觀察來往車輛爭取以最短的時間將她送到附近的醫(yī)院,幸好來往的車輛不多,他無需躲避。
當她進入急救室的一刻裴宴洲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腦袋埋進雙膝之間,雙手抱圈,須臾間孤寂籠罩著他,周圍一片寂靜,耳畔只有機器運轉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出來了一名醫(yī)生,“誰是病人家屬,過來簽下字�!�
裴宴洲抬頭,目光眥裂,“我是,我來簽�!�
“你和病人什么關系?”
“男女朋友�!�
醫(yī)生遲疑,“男女朋友……”
“我知道,”裴宴洲堅定,一把掏出證件,“用它抵押,你們只管救活她,出了事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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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裴宴洲:簽字的那一刻,我就是自己的光!(bgm走起�。。。�
沈憶柳:……你……是我的神?
元媛媛:路過的狗突然被踢了一腳。
淪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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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沈憶柳推了把裴宴洲示意放開,
可他卻不管不顧抱緊了幾分。
無可奈何一笑,喊了聲,“請進�!�
楊妤推門而入,
笑意一頓收斂,蹙眉,一巴掌拍向裴宴洲的后背,
“趕緊起開,像什么話!”低沉的語氣中充斥著責備的意味。
咧嘴,一臉滿意,溫柔的目光如春風般溫暖,
“是沈小姐吧,
我是小宴的媽媽,這是我燉的雞湯,
味道還不錯,
我給你盛一碗?”
“謝謝,
阿姨,”沈憶柳羞稔。
救命,
尷尬的想要摳腳。
楊妤打開保溫盒,
鮮美的氣味飄然而至,
彌漫在整個病房,她盛了一碗,在裴宴洲灼熱的目光下蓋上蓋子,“慢點喝�!�
沈憶柳怪不好意思的,雙手接過,淺嘗一口。
沒有過多的佐料,
只有雞湯原本的氣味,加之以蔥姜蒜去腥,
小火慢燉,使雞原本的味道發(fā)揮的恰到好處,沒有喧賓奪主的意味。
“好喝,”眉眼一彎,杏眸璀璨。
“好喝就多喝點,不夠還有,千萬別和阿姨客氣,”楊妤慈愛地看著她,溫情的眸底隱藏了淡淡的心疼。
“媽,那我呢?”裴宴洲不甘心被忽視得徹底,特地找存在感。
楊妤乜斜,“你不會自己做?”
裴宴洲笑意盈盈盯著沈憶柳,淡淡,“沈皎皎,你看什么叫有了兒媳婦忘了兒子,我這原本不多的家庭地位,可又要下降一個了�!�
沈憶柳一噎,“咳咳咳,咳咳,”小臉漲得通紅。
楊妤氣得踹了一腳裴宴洲,瞪著他,“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她坐在床沿,輕撫沈憶柳的脊背,試探性叫了聲,“皎皎?”
見沈憶柳沒有抗拒也沒反駁,笑意深了幾分,“皎皎,別和小宴一般見識,雖然他說的沒錯,但是一切都要經過你的同意,咱們不急,不要輕易讓臭男人得逞�!�
“我和你說不要被他吃得死死的,適當?shù)牧亮磷ψ樱屗牢覀兊膮柡�,”楊妤全然不顧裴宴洲在場,全當病房里沒他這個人,光明正大和沈憶柳聊起來。
“你就是性子軟,脾氣太好了,讓他得寸進尺,”楊妤邊說邊嫌棄地睨了眼裴宴洲,“瞧瞧他那小模樣,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這樣不好�!�
裴宴洲白了眼,“媽,我還在呢�!�
“嗯?你還在啊,我以為你走了,”嫌棄的意味都快蔓延到走廊,揮揮手,“走吧,這里不需要你,有我在就夠了。”
“阿姨,沒有的事,小洲洲沒有欺負我,”沈憶柳不忍,為他辯解,“他很照顧我的,什么事都不讓我干,這次出事一直是他陪著我沒有離�!�
“難道不是他應該做的?”
“等等,小洲洲?”楊妤反應過來,欣喜地打量裴宴洲,“哎呦,這個名字好啊,我喜歡。”
話夾子一打開一發(fā)不可收拾。
楊妤興高采烈拍拍沈憶柳的雙手,坐進去幾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窩,“皎皎,我和你說說小宴小時候的事情,保證你心情舒暢,恢復地快一點。”
“媽,”裴宴洲幽怨,“老頭子還在家等你呢。”
“管他做什么!”楊妤不滿,一個兩個都不讓她好過,還是軟軟的女兒可愛,當然兒媳婦更不錯,“他在家有吃有喝,難道讓我回去伺候他?”
“我沒,”知曉楊妤誤解了意思,裴宴洲解釋,“我是說你出來這么長時間,老頭子會想你的�!�
楊妤切聲,臉拉得老長,“裴宴洲,你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老子來把你帶走�!�
裴宴洲識相閉了嘴,目光愈發(fā)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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