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這人好生奇怪。
時南絮站在原地想了想,往巷子尾巴的糕點鋪子走去,不遠處還有節(jié)奏極快的鼓點,大概是有什么人在那酒樓里跳舞,只不過韻律不太像中原里的,有點異域風情。
才買好一份豌豆黃,時南絮剛咬下一口,手臂就?被身后人一只寬厚滾燙大掌給緊緊地扣住了,然后耳畔傳來對方咬牙切齒的說話聲,許是被放了鴿子氣急敗壞........
“你的阿兄跑去何處了?!”
華宮禁樂23
方?才遠遠的,
借著廟會的燈火,難得穿上了草原大日子才會穿的華服的拉蘇勒就看到了站在糕點鋪前那道和翰林院那文官身形相仿的少女身影。
就是在草原上,都從來沒有過人敢這般戲耍拉蘇勒,
時南絮能算得上是頭一個。
竟讓他貴為部落皇子,
在這胡肆酒樓廳里?硬生?生?等了三兩個時辰快到深夜了,
也不見時南絮的身影。
于是再也坐不住的拉蘇勒索性走出長街準備去?時南絮府上找人,結(jié)果才走出來沒兩步,就看?到了許是那文弱書生的妹妹正站在糕點鋪前。
剛剛少女和另一個穿著藏青色衣袍的書生?相撞的場面,
拉蘇勒也看?到了,掀起的面紗一角,
隱約可見的面部輪廓,
分明和她阿兄生?得差不多。
時南絮來的這個糕點鋪在巷子尾,人要?少些,
也僻靜不少,因此并無人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異樣。
正因為人少,時南絮才微微掀起面紗,輕咬了一口糕點。
誰知還沒來得及咽下去?,
就被不知何?人給拽住了。
勉強把那口豌豆黃咽下去?的時南絮順著說話聲看?向來人,
卻是直接僵住了,
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就連醉意都散去?了許多。,盡在晉江文學城
來人不是什么奇怪之人,
正是被她放了鴿子的拉蘇勒,
看?他垂在胸前的小發(fā)辮上落的雪,
估計等了有一會了,他不會在這冰天?雪地里?站了好?幾個時辰吧?
而且,
拉蘇勒好?像......將?換回女子衣著的自己認成了她那個文官馬甲的妹妹?
卻還沒等時南絮說出個所以然,拉蘇勒琥珀色的瞳孔急劇收縮,
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后頸側(cè)的一顆紅痣。
那顆痣拉蘇勒可謂是印象深刻,因為在秋獵宴那次無意闖進了時南絮的帳子時,就注意到了這顆紅痣。
所以折騰半天?........這家伙居然是個女子,還一聲不響,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把他當成傻子般戲耍。
心尖陡然涌上無名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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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在時南絮手臂上的五指收緊,像是鷹爪一般不容時南絮掙脫,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色澤也變得深沉了許多。
手臂上的力道有些太大了,時南絮微微蹙了下眉頭,掙了掙卻發(fā)現(xiàn)根本掙脫不開,于是輕聲提醒對?方?,“這位.......公子,你抓得太緊了,有些疼�!�
拉蘇勒深深地吸了口氣,夜里?寒風拂面,讓他尋回了幾分理智,驀然詭異地輕笑了一聲,然后緩慢地松開了手。
時南絮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抬眸看?著拉蘇勒說道:“公子若是尋我家阿兄的話,許是時候有些不湊巧了,皇宮里?的夜宴請了他去?�!�
明晃晃的睜著眼睛說瞎話。
“是嗎?”
戴著面紗的少女露出的眉眼冷清,在光影交錯下顯得格外疏離平靜,就像是無風無波的春日湖面。
他忽而起了惡劣的心思,想要?看?看?這人驚慌失措的模樣,想看?到她噙著眼淚被金釧銀環(huán)牢牢困住。
拉蘇勒看?著眼前的少女,驀地俯身靠近了她,仔細端詳一番后,笑著說道:“你眉眼跟你阿兄生?得真是相像�!�
這眉眼深邃艷麗的異域皇子驀然靠近過來,將?時南絮嚇了一跳,這般近的距離,讓她能夠清晰地看?見對?方?那雙琥珀石般的眼眸,還有眸底深處燃著的星點火苗。
他剛才靠近的動作和觀察端詳?shù)难凵�,讓時南絮險些以為自己暴露了,下意識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可還沒能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身形高大壯實的拉蘇勒直接一伸手,將?時南絮給拉過來抱了起來。
時南絮反應不及,再?回過神來時,竟然已經(jīng)被這拉蘇勒抱著走出了一段距離,她猛地伸手要?去?推拉蘇勒,卻反倒被抱得更緊了。
身形纖瘦的少女被這草原來的大皇子抱在懷里?,像是抱了一只蹬著雙腿想要?逃跑的雪白兔子。
這個脾氣火爆肆意妄為慣了的草原皇子拉蘇勒還笑著說道:“既然你阿兄爽約了,現(xiàn)在便由你替我赴約罷,到時候喚你阿兄來接你回府便是了。”
聽到這樣荒唐的話,時南絮頓時睜大了雙眼。
她哪來的阿兄,難不成要?她自己來接自己不成?
拉蘇勒身高腿長的,而且這胡肆酒樓這邊本就離他所住的質(zhì)館近,壓根沒幾步路就到了。
被安放在凳子上的時南絮還有些恍惚,愣愣地看?著拉蘇勒將?從胡肆酒樓里?買回來的烈酒和胡餅乳酪堆滿了一桌子,擺在自己面前。
拉蘇勒拎起一壺酒直接猛灌了幾口,然后看?著對?座安安靜靜坐著的時南絮,想到剛才把人直接抱起來那輕飄飄的質(zhì)感,忽而低聲說道:“也不知你阿兄是怎么養(yǎng)的,竟把你養(yǎng)得這般瘦弱........”
只是在看?到少女那盈盈可握的一對?雪兔時,瘦弱兩個字在口中輾轉(zhuǎn)片刻,終究是咽了下去?。
也沒有........想象中那般瘦弱就是了。
不知是酒意上涌還是旁的,拉蘇勒覺得自己的鼻尖又有些發(fā)熱了。
這下,他算是瞬間回想起秋獵宴上自己是有多丟人了。
“你不喝嗎?”拉蘇勒心底暗罵了自己一句,抬手給時南絮倒了一整碗馬奶酒,“這可是我們草原上的馬奶酒,當真不嘗嘗?”
拉蘇勒早就將?時南絮愛吃的底細給摸清楚了。
鼻尖傳來絲絲縷縷的醇厚奶香。
時南絮猶豫了半晌,接過了拉蘇勒遞過來的酒碗,輕輕抿了一口。
就這一口,嗆得時南絮眼淚花都冒了出來,逗得拉蘇勒笑出了聲。
初嘗覺得味道不合口味,但?再?喝幾口時南絮這貪好?喝好?吃的性子就遮掩不住了,這酒液入口醇厚,口感輕盈順滑,還夾雜著濃郁的奶香氣,是越喝越上頭的程度。,盡在晉江文學城
拉蘇勒一個不留神,回過神來就發(fā)現(xiàn)時南絮已經(jīng)快安安靜靜地將?一整壺馬奶酒喝完了,可看?她乖巧坐著的模樣,又不似醉了。
倒是沒想到,這家伙酒量這般好??
心底腹誹著,面上拉蘇勒卻是走過去?毫不留情?要?奪去?時南絮抱著的酒壺,“這馬奶酒后勁大,你不可再?喝了!”
這一拽,硬是沒拽動。
拉蘇勒懵了,垂眸去?看?時南絮,卻對?上了一雙霧氣氤氳的淚眼。
事實上,早就醉得神志不清的時南絮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要?來搶自己的東西,自是不肯的,緊緊地抱住了懷里?的東西。
然后,拉蘇勒就看?著眼尾濕紅的少女咬著唇,氣惱地沖他說道:“不準同我搶!”
拉蘇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直接被氣笑了,他倒沒想到這平日里?疏冷清靜的人喝醉酒了,是這副無賴的模樣。
一時間氣上頭了的拉蘇勒竟然孩子氣地準備直接硬搶,廢了一番力氣才從時南絮懷里?搶出酒壺放在桌上。
東西被成功搶走后,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抿了抿唇,是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拉蘇勒頭疼地扶了下額頭,從桌上拿了顆奶塊直接遞到了時南絮的唇邊。
時南絮聞到了熟悉的奶味,啟唇咬住了那顆奶塊,舌尖無意間輕輕地掃過拉蘇勒的指尖。
嚇得拉蘇勒像是被燙著了一般迅速地縮回了手,你你你了半天?,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畢竟要?和一個醉了的家伙論道理,實在是太荒謬了。
見她安分了許多,拉蘇勒轉(zhuǎn)身去?整理軟榻,索性讓她在這睡上一夜再?送她回去?算了。
原本安靜地坐在凳子上的時南絮卻無聲無息地湊了過來。
在草原上長大的人生?性警惕,夜里?可是需得防著狼群的,所以時南絮才靠過來,拉蘇勒就發(fā)覺到了,只是未曾有什么動作,想看?看?對?方?要?做什么。
然后就看?到兩頰瑩白泛紅的少女眨了一下雙眼,摟住了自己勁瘦有力的腰肢,踮起腳尖湊到他頸側(cè)輕輕地聞了一下,聞到了熟悉的草木香氣。
她發(fā)間的金簪和玉釵都已經(jīng)搖搖欲墜了,所以滿頭青絲便像烏云般輕盈地墮了下來,剛剛湊過來的時候,還有一縷碎發(fā)無意間擦過了拉蘇勒的耳垂,有些癢。
拉蘇勒垂眸,看?著都快陷進自己懷里?的少女露出了個狡黠如狐貍般的笑容,用很輕的聲音像是在說什么秘密似的嘟囔著,“我知道你是拉蘇勒,搶我東西的混蛋........”
拉蘇勒原本還為她前半句認出來自己的話,心底無聲無息地生?出了絲絲縷縷的欣喜,然后迅速地因為她后半句罵自己是混蛋的話落到懸崖底部。
一落千丈也不過如此了。
但?還沒等拉蘇勒來得及做什么表達自己的怒火,唇上忽而被時南絮輕輕地咬了一下。
待到他回過神來,兩頰酡紅的時南絮已經(jīng)像只貓似的將?拉蘇勒壓在了錦緞軟被之上,墨發(fā)徹底散亂,披散在肩頭。
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總歸是青絲已經(jīng)如墨色的瀑布般雜糅在了一起,拉蘇勒反應過來后,迅速桎梏住了時南絮的腰肢。
隱約察覺到危險的時南絮眼睫顫了顫,有點想逃跑,卻已經(jīng)是誤了最佳時候。
拉蘇勒用自己略顯銳利的虎牙咬過她后頸側(cè)的紅痣,平日里?醇厚的嗓音有些沙啞,他笑著在時南絮耳畔說道:“本皇子倒是不知道,原來時大人是女子啊,若不是當日無意間瞥見的紅痣,我可真是要?被你騙了去?�!�
五指微微收攏,將?跳脫出束縛的獵物雪兔控于掌心,拉蘇勒垂眸看?著那如月皎潔的景致,修長的手指佩戴著的狼圖騰戒指都被潤得移了位置。
拉蘇勒看?到戒指上沾染的細碎光澤,忽而笑道:“時大人,你說如今你我二人,像不像草原上的狼?”
他五官眉眼生?得艷麗極具攻擊性,此刻額前滾落下汗珠時,頗具草原狼族的野性。
時南絮咬著唇不肯說話,只淚眼朦朧地轉(zhuǎn)身望著他。
大概是方?才酒液喝得有些多了,以至于兔子驚得想往前躲,卻只能任由這草原上來的狼捕獲控住,直到連綾羅之上的狼紋圖案都被染成了大片的深色。
時南絮噙著眼淚要?去?拽拉蘇勒臂間戴著的金環(huán),這惡劣的皇子卻還慨嘆似的說道:“方?才清泉淙淙的聲音多悅耳。”
氣得眼淚都冒出來了的時南絮狠狠地咬了拉蘇勒的耳垂一口,模模糊糊地罵了他一聲,用的還是在京臺書院里?教過拉蘇勒他們的詩句。
拉蘇勒自然是聽懂了,但?完全佯裝聽不懂,還笑語吟吟地夸時南絮文采好?。
醉得迷迷糊糊于拉蘇勒懷中沉沉睡過去?的時南絮并未聽清楚質(zhì)館門外傳來的動靜,只在睡夢中隱約聽到了砰砰的聲響,有點吵人。
事實證明,這草原上的馬奶酒后勁確實如拉蘇勒所言,足夠強烈,喝得快要?醉倒了的時南絮覺得腦中混沌一片,隱隱察覺到了大概是有危險,卻根本醒不過來,只覺得頭疼的厲害,于是微微瑟縮了一下,往拉蘇勒溫暖的懷里?鉆去?。
門被來人直接一腳踢開,被踢得搖搖欲墜。
拉蘇勒慵懶地抬眸看?去?,就看?到來人身著玄色織金的錦袍,那雙溫潤的鳳眼冷得比數(shù)九寒冬里?的雪還要?刺骨,渾身都充斥著殺意的模樣,是比當年龍庭門兵變還要?冰冷肅殺的神情?。
陸重雪凌厲帶著殺意的目光直直地掃過拉蘇勒,他好?整以暇地坐著的模樣,顯然是特意在等他過來。
而眼尾的淚還未擦干的時南絮正窩在這草原貴族皇子的懷中睡得安穩(wěn)。
那一瞬間,陸重雪鳳眸中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
華宮禁樂24
兩人被人群沖散后,
陸重雪就在人流中尋找時南絮的身影,只是燈影重重夜涼如冰,再?加上到處都是熙攘的人群,
一時半會要尋到人著實有些困難。
就在陸重雪準備下令讓京中禁軍搜尋時,
一張字條自梅樹間飄落而下,
正巧落于陸重雪的面前。
上面只寫了四個力透紙背的字跡。
“質(zhì)館,尋人。”
而眼下,便?是得了信來?尋人的陸重雪,
直接闖入了拉蘇勒所住的質(zhì)館。
陸重雪冰冷如箭的目光掃過?屋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在看到濕透了的錦緞之時,
那眸光銳利得似乎恨不得將眼前抱著少女安然坐著的拉蘇勒戳成篩子。
屋門是被直接踹開的,
朔北凜冽的寒風瞬間灌滿了整個屋子,就連正中?央擺著的暖爐都被吹滅了。
感覺到了絲絲縷縷寒意的時南絮瑟縮了一下,
摟緊了拉蘇勒的腰,往他的懷里躲,眼睫似蝶翼般輕顫,然后緩緩睜開了雙眼,
透過?朦朧的視野隱約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裹挾著風雪前行?靠近自己。
可腦袋就像是被攪成了一團的漿糊,
難以完全清醒過?來?。
陸重雪跨過?門檻和遍地狼藉,
走到了拉蘇勒的跟前,
淡淡道:“有勞拉蘇勒殿下照顧了�!�
話音落下,
伸手便?準備抱起還在拉蘇勒懷里窩著取暖的時南絮。
不曾想被拉蘇勒有力的胳膊擋住了動作,
腕間的金環(huán)碰撞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陸重雪面無表情地站定,
鳳眼中?濃稠的殺意驟現(xiàn)?,“不知殿下此?舉何?意。”
拉蘇勒笑著說道:“本殿下倒是不知,
原來?朝中?的時大?人竟是個女子�!�
陸重雪眸中?的溫度隨著拉蘇勒的話語,一點?點?冷下來?,
較數(shù)九寒冬的雪還要冷。
“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絮絮她大?抵就是那個所?謂病逝了的太?后娘娘吧?”說到這,拉蘇勒盛滿笑意的琥珀色眼眸徑直對上了陸重雪冰冷至極的視線。
“安國公家的貴女,應當是宗室之女。賢王你說,可否能來?草原上和親呢?”
拉蘇勒說到這時,陸重雪只覺喉間血氣?翻涌,再?也?保持不了方才平靜漠然的模樣,以極其強硬的姿態(tài)直接將時南絮挖出來?抱進了懷里。
身后的拉蘇勒還笑道:“賢王放心,擇日我便?去信父親闡明心意。”
若是手中?有劍的話,陸重雪只怕即刻就要將拉蘇勒捅個對穿,他生平第一回為自己曾做出過?的決定生出悔意。
早知道這草原部落皇室中?人這般肆意妄為,他便?是說什么也?不會將這東西留在中?原朝中?。
“拉蘇勒殿下不必將此?事放于心上,我朝還無需靠和親籠絡各邊疆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