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盡管付軒只是三言兩語,裴鹿卻聯(lián)系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為什么逢年過節(jié)都是獨身一人,為什么從來不會提及任何家人。
她和線上的JIANG神相處了四年,點點滴滴都指向唯一的事實。
江執(zhí)從讀大學來,就是孤身一人。
所以她聽到付軒那么說,才會那樣生氣。
她真的很討厭,甚至極度厭惡這樣拿別人的家人,別人的傷疤當八卦談資的人。
她抿著唇,倔強的不肯說話。
江執(zhí)靜默無聲的看了她一會兒。
然后他才勾了勾唇,還是散漫到過分的態(tài)度,抬起手戳戳她的臉。
“生氣什么。”
他懶懶的笑著問她:“你不會真的信了余伯光的話,以為我是小可憐吧?”
“我倒是真想這么賣賣慘,討老板心疼心疼我�!�
江執(zhí)輕笑了聲:“但是江神要臉,做不來這種事�!�
第61章
??俯首稱臣
他還好意思說自己要臉。
裴鹿瞪著他,眼圈卻不爭氣的有些泛紅。
襯著她潔白過分的肌膚,就顯得分外委屈和惹眼。
但是裴鹿也知道,江執(zhí)是故意這么說的。
就像是他在365直播間也不愛煽情一樣。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她猶豫了一下,才問出口:“你家里人…”
裴鹿不知道他家里人還有沒有在。
但是她確實很難想象,如果他父母還在,為什么會這么久都不管他一次。
江執(zhí)倒是不太在意提這個:
“飛機失事。很早之前的事情,我讀小學那會兒就發(fā)生了�!�
和裴家不一樣。
江家夫婦兩邊都是獨子,兩家也是世交關系。
結為婚親之后,雙方都親緣淡薄,親戚也大多都移居去了國外。
當時出事的突然,事故發(fā)生之后,不論誰來勸,江執(zhí)都不肯離開他們原來的家。
在一眾不太熟悉的遠親商量過后,最后只有在國內的外公接過了他。
但是外公身體不好,又受喪女之痛的打擊,也沒有太多精力照顧他。
江執(zhí)和外公講:“我初中想去學校住宿,能交到更多的朋友�!�
那時候他才剛剛小升初,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遠超同齡人的優(yōu)秀。
不僅很快從喪失父母的痛苦中走出來,還能照顧外公,把家里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
外公本來不愿,但是考慮到自己年邁體弱,再江執(zhí)非常認真的懇求,最終還是答應了他。
從初中開始,到高中外公去世。江執(zhí)始終住�;蛘擢毦�。
但是并不像他和外公說的那樣,他在學校交到了很多朋友,事實其實恰恰相反。
他唯一建立了親近關系,也就是所謂朋友關系的,只有余伯光一個。
余伯光曾經(jīng)苦著臉道:
“你說你,每次我表姐表妹都心疼你,想給你一個家。有多少對你有意思想發(fā)展的,你就沒什么想法?”
是抱怨,但也未嘗不是試探。
可是并沒有起到什么效果。
時隔這么久之后。
江執(zhí)站在一家普通的餐廳里,回廊旁,不甚在意的講了點家里的事。
他的語氣也很平靜:“付二那種詆毀沒什么用。我今年是二十五,不是十五。”
但是這就已經(jīng)夠了。
對裴鹿來說,她很難想象沒有家人陪伴的生活。
她看著年輕男人波瀾不驚的神色,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能說什么。
她和江執(zhí)是在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下生長的兩種人,徹頭徹尾的。
江執(zhí)打量了她一會兒。
江執(zhí)笑了聲,慢悠悠道:“鹿老板,你知道之前…365的彈幕經(jīng)常說一句什么話嗎?”
裴鹿的情緒還有些低落:“什么?”
“彈幕經(jīng)常說,”他仔細回憶了下,“不要心疼男人,心疼男人是不幸的開始�!�
“……”
有你這樣說自己的嗎。
不過被他逗了下,她倒是很快收斂好神色,不再提這事。
她也知道分寸和禮貌,這屬于江執(zhí)的私事,他都這么說了,也不必表現(xiàn)的過于同情。
裴鹿收拾好情緒。
她不想回包廂,干脆就趴在長廊邊,看著池子里游動的錦鯉。
江執(zhí)偏頭看著她白凈秀美的側臉。
他其實有一點事情是沒有對裴鹿提起的。
受那場飛機事故源頭的影響,江執(zhí)很難和人再建立親近關系。
建立起關系很難,維護關系很麻煩,而要忍受一段關系的突然失去,也同樣備受折磨。
在認識裴鹿以前。
他以為自己只會在余伯光去世時才會有一些情緒反饋。
余伯光也知道這些事,所以他鼓動他開了直播,希望他不再自閉。
江執(zhí)懶得理他,也沒告訴他,他這個情況其實不是自閉。
開就開吧。
權當打發(fā)時間。
江執(zhí)還記得自己才見到裴鹿的時候。
他打游戲也不甚上心,提著外賣回宿舍,一邊吃一邊隨手點兩下。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場《拳擊手》的比賽,他才會打的很爛。
網(wǎng)絡上的關系,比現(xiàn)實更加脆弱和不牢靠。
就像是他曾經(jīng)認為,這輩子都不需要和“鹿寶”見面,也不會和她見面。
他抱著一點微弱到可憐的同理心,祝她考試順利,當個快樂的笨蛋。
所以。
他也在察覺到這段關系不受控之后,同樣很快意識到了不能失去。
余伯光問他:“那你這輩子都不打算談戀愛,或者結婚什么的?”
不。
他在心里冷淡的否認了這句話。
不是不打算談戀愛或者結婚,而是他不打算再繼續(xù)建立任何新的關系。
但是事實上,很多關系,在你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jīng)悄然的生長,穩(wěn)固而堅定。
就像是藏在縫隙里的種子。
無論如何不起眼,也終于會生長而出,開出堅韌漂亮的花。
裴鹿再度回包廂時,他們已經(jīng)快結束了。
像是余伯光這類的人,直接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沒去捧付軒的場。
裴鹿有點意外的看到寧法也沒去。
她走過去,坐到寧法身邊:“寧法姐,你怎么…”
寧法正低頭在看手機,聞言才抬了下頭:“哦,因為我覺得他是個傻逼�!�
裴鹿:“…?��!”
她還以為寧法不會這么直白的說這種話呢。
看她神色震驚,寧法倒是微微笑開:
“我在你心目中也不是那么嚴肅的形象吧?別操心我怎么說了,這次考核我們B組已經(jīng)輸了�!�
從進包廂開始,寧法就感覺得到付軒和黃組長關系密切。
而等到吃飯敬酒的時候,她的這種想法只會更加清楚,付軒確實更偏向A組。
裴鹿頓了下。
其實有著付雪這層因素,可能性確實很大。
寧法擰了擰眉頭:“考核結果不如A組也沒關系,但是實習生…”
“剛才你沒有在,付總說,”她頓了頓,“這次分部的實習生,他只打算留一個人下來�!�
這也同樣是讓寧法覺得‘這領導傻逼’的原因之一。
放著她做的報告不看,放著她列舉的成績不看,一場私人請客上就說這種話。
寧法不明白這個人怎么混到高層位置去的。
“因為他是付家的,”裴鹿悄聲說,“他爹是總部的高層。”
剛才在群里,她報出名字后,大表哥就很快回復她了。
Z市確實有個付家,而付家是星火的決策層,也確實有兩個兒子,付軒是老二。
寧法:“…行吧�!�
她們正在小聲低語時,余伯光終于忍不住湊了過來。
“裴鹿,江哥呢?”
“他在外面接電話�!�
剛才在短暫的交談過后,江執(zhí)就接了電話。
裴鹿也沒有再多停留,還是示意了下,先回來進了包廂。
她本意是考慮到顧忌寧法的臉面,卻沒想到寧法也會選擇擺爛。
對這么一個上司,也很難不選擇開擺。
余伯光實在是好奇他們在外面聊什么。
不過他自覺自己幫江執(zhí)說了不少好話,應該也能算是個功臣吧?
看到他們有話說,寧法禮貌的離遠了點。
裴鹿猶豫了下,還是問道:“余哥,你知不知道飛機失事…”
以現(xiàn)如今的科學技術,飛機失事其實是小概率的事情。
但凡是出現(xiàn)了這樣的事故,是一定會引起社會層面的反響,出具一定報告的。
裴鹿沒有問江執(zhí)這些,但她還是想委婉的了解一下當初的具體報告情況。
余伯光哦了一聲:“是飛往國外的航班,確實是個小概率事件,誰都沒想到的。”
原來江執(zhí)連這件事也告訴她了。
余伯光松了口氣,他終于能對癥下藥,幫江哥說兩句了。
“事故本身是意外,沒有太多痕跡能說,不過江哥不是這么覺得的�!�
裴鹿:“…啊?”
她在外面時,確實沒聽江執(zhí)說這個。
但是余伯光作為他的好兄弟,當然是最清楚其中內情的。
“伯父伯母上那趟飛機,其實有江哥的緣故�!�
余伯光頓了下,“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應該是他那天和朋友打架,回家挨訓,又和父母吵了起來�!�
“因為這場爭執(zhí),伯父伯母這趟出國訪學才會耽誤時間,改簽之后上了這趟飛機�!�
江執(zhí)以前不是這種漫不經(jīng)心的性格。
恰恰相反,在余伯光的記憶里,江哥肆無忌憚,是他們那片兒的頭。
那次打架也是普普通通,回家挨訓之后和父母吵起來也是小事,只是再平淡不過的日常。
誰也不會知道后面是這樣的結果。
江執(zhí)也不知道。
余伯光猶豫了下,才道:“所以他其實是很抗拒這種情況再次發(fā)生的,他當初也不是故意傷你心�!�
裴鹿沒有做錯什么,所以江執(zhí)沒有告訴她緣由。
但是在余伯光看來,江哥對“關系”——
尤其是“網(wǎng)絡關系”的不認可和不確定,都是有原因的。
如果說一般人對建立關系的謹慎度是六分,江執(zhí)就是十分。
“他后來意識到自己性格有缺陷之后,也和我說是他自找的。”
余伯光小心的看裴鹿:“其實他沒什么問題,長得帥家庭條件也還行,當對象挺好的。”
他以為江執(zhí)把什么都和裴鹿坦誠了。
那作為江執(zhí)的好哥們兒,他肯定要幫他多說兩句。
裴鹿確實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她抿著唇,半晌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也不知道,原來江執(zhí)也并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
裴鹿終于明白,為什么江執(zhí)會那么快就選擇回頭。
他并不是需要糾結喜歡或者不喜歡她這樣的事情,他只是選擇了拒絕“戀人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