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需要跟囚犯打交道�!编嵜鬓恼f到這里頓了頓,換上輕松的語氣,半開玩笑道,“再說,我還有你啊,江警官。”
江遲景沒心思跟鄭明弈開玩笑,他對著小窗口的方向道:“下次別這樣了�!�
“哪樣?”鄭明弈問。
“靠暴力解決問題�!�
鐵門后的人不甚在意地笑了一聲,問道:“你是在給我上教育課嗎,江警官?”
“我沒有在給你說笑,鄭明弈�!苯t景沉聲道,“你如果再這樣,我真的不給你念書了�!�
這次鄭明弈沉默了下來,鐵門后一直沒有反應(yīng)。就在江遲景以為不會有回應(yīng)時,只聽鄭明弈輕輕呼了口氣,問道:“那如果只能靠暴力來解決問題呢?”
江遲景也沒指望自己隨便說兩句,就能改掉鄭明弈一貫的行事作風(fēng)。他道:“如果必須動手,那請你注意一下你下手的輕重�!�
不是把人揍骨折,就是把人手廢掉,江遲景就沒見過這么胡來的人。
鄭明弈淡淡應(yīng)道:“好,聽你的,江警官�!�
江遲景也不確定鄭明弈是不是在敷衍他,反正他已經(jīng)表達(dá)了他的意思,鄭明弈聽與不聽,都跟他關(guān)系不大。
他站起身來,準(zhǔn)備離開,這時小窗口里又傳來了鄭明弈的聲音。
“我聽你的,那你明天也能來陪我聊天嗎?”鄭明弈懶洋洋地拖著尾音,“這里很無聊�!�
禁閉室里當(dāng)然無聊。
江遲景踩著馬丁靴離開,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看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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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鄭:
第17章滑稽
第17章滑稽
圖書室里沒了那個眼熟的身影,江遲景還略微有些不習(xí)慣。
監(jiān)獄里的囚犯來來往往,今天這人出獄,明天那人轉(zhuǎn)監(jiān),少了誰都不奇怪。
但或許鄭明弈還是稍微特殊一些,畢竟那本《種植技術(shù)》就差最后幾頁沒有念完,江遲景總感覺心里吊著一個事沒有解決。
這兩天于光總是找各種借口跑來醫(yī)務(wù)室,江遲景不知說過洛海多少回,讓他別對那小子那么縱容,但只要于光眼巴巴地叫一聲“洛醫(yī)生”,洛海就會毫無原則地把電腦讓給于光用。
“你真是把他寵壞了�!苯t景道,“哪有囚犯像他那么自由?”
“你知道他的,就是一傻小子,沒什么壞心�!甭搴5睦碛擅看味际沁@個。
江遲景嘆了口氣,也不知說什么好。
洛海就是喜歡比他小的弟弟,特別是需要他照顧的那種。人的偏好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沒那么容易改變,江遲景也有自己的偏好,所以他知道他沒立場對洛海指手畫腳。
“哎。”電腦后的于光沒勁地靠在辦公椅上,雙眼放空地看著天花板道,“go神又消失了�!�
“這才幾天你就這么想他?”洛海問。
“他一直沒有回我的私信啊�!庇诠鉀]精打采道,“以前他都會回我,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你的偶像壓根懶得搭理你�!苯t景知道洛海的心思,看著于光這么在乎其他人,忍不住懟這小沒良心的一把。
“他確實懶得搭理別人,但我是他的老粉,他對我不一樣的�!�
好吧,這小子也是中毒不淺。江遲景拍了拍洛海的肩,以示安慰。
“他很可能被資本家盯上了�!庇诠庾鄙碜�,神情嚴(yán)肅地分析,“像他這樣泄露天機(jī)的人,肯定是資本家們的眼中釘,說不定他已經(jīng)被囚禁起來了�!�
于光這小子總是喜歡一些陰謀論,不過說到囚禁,江遲景莫名想到了鄭明弈。
炒股大神這么多,應(yīng)該不會這么巧吧。
但時間上似乎……
“你還真聽他瞎說?”洛海拿胳膊肘撞了撞江遲景,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那偶像可能就是不想上論壇了而已。”
網(wǎng)絡(luò)上有各種各樣的興趣小組,看起來每個人都熱情高漲,但現(xiàn)實生活中發(fā)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興趣。
仔細(xì)想來,江遲景曾經(jīng)也有聊得來的網(wǎng)友,但現(xiàn)在幾乎都已經(jīng)斷了聯(lián)系。
“我的偶像肯定出了事�!庇诠怙@然不同意洛海的說法,“我一定要幫他�!�
“你確定?”江遲景接話道,“你忘了你進(jìn)監(jiān)獄的使命了嗎?”
“什么使命?”洛海問道。
江遲景說是要給洛海說這事,但一直沒放在心上,結(jié)果就漸漸忘了這茬。
他不顧于光迫切的眼神,把他打算招惹鄭明弈的事給洛海說了一遍,這下誰都能看出洛海是真真切切地生氣了。
“你知道他有多危險嗎,你就去招惹他?”洛海劈頭蓋臉地對于光道,“看看老九,看看陳二,上次你只是腳踝受傷,你要是再去惹他,他可能揍得你生活都不能自理�!�
“我要是生活不能自理,”于光小聲嘀咕道,“你會照顧我的吧,洛醫(yī)生?”
“你還真是聽不進(jìn)去是吧?”
“嘿嘿,洛醫(yī)生最好了�!庇诠庥懞玫匦Φ馈�
“你給我出去。”洛海指著大門的方向,“別沒事跑我這里來。”
“放心啦,洛醫(yī)生�!庇诠飧C在椅子里不肯走,“那個壞蛋在關(guān)禁閉呢,我怎么可能去招惹他�!�
江遲景看著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突然覺得自己有點(diǎn)多余。
算起來,鄭明弈應(yīng)該明天早上就能從禁閉室里出來了。
上次江遲景說看心情去陪他聊天,實際上到現(xiàn)在也沒有去。倒不是他沒心情,就是單純懶得去而已。
不過今天確實有點(diǎn)無聊,江遲景想了想,跟洛海打了聲招呼,去圖書室里拿上了那本還未讀完的《種植技術(shù)》。
1號監(jiān)舍樓離公務(wù)樓最遠(yuǎn),江遲景通過二樓的連廊朝1號樓走去,一路上都有同事好奇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監(jiān)舍樓里。
江遲景只說自己有事,好歹是頂著同事們的目光來到了禁閉室的樓層。
這也是江遲景懶得來找鄭明弈的原因,1號樓太遠(yuǎn),他從圖書室走過來,不知道要跟多少同事打招呼。
本來去陪鄭明弈聊天就不是什么說得出口的事,他也只能拿本書夾在肋下,如果真有人追根究底問起來,他就糊弄說是去讓鄭明弈學(xué)習(xí)。
鄭明弈的精神狀態(tài)顯然沒有前兩天好,當(dāng)江遲景打開小窗口時,他懶洋洋地靠過來,給江遲景打招呼道:“你來了,江警官。”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抱怨,仿佛在說怎么現(xiàn)在才來。
江遲景和上次一樣,背靠著鐵門坐下,一邊翻開手中的書,一邊隨意問道:“關(guān)禁閉的滋味好受嗎?”
“不好受�!编嵜鬓牡�。
江遲景見過囚犯在禁閉室里精神崩潰,知道那里面不是人待的地方。而鄭明弈用72小時的禁閉換取單人牢房,可見他對自己也是夠狠。
“不好受就少惹事�!苯t景道。
“嗯�!�
第17章滑稽
江遲景把書翻到之前停下的地方,清了清嗓子接著念道:“果醬的做法是……”
“江警官�!编嵜鬓拇驍嘟t景,“你難得來一趟,就給我念書?”
“不然呢?”
江遲景可不是來探望鄰居的,本來以他的身份就沒什么道理來陪鄭明弈聊天。
鄭明弈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diǎn),興致不高地回道:“那您繼續(xù)�!�
這本《種植技術(shù)》與其說是一本書,不如說是一本手冊,統(tǒng)共不過幾十來頁。江遲景平淡無波地念著紙張上的每一個字,偶爾分心感受鐵門上傳來的細(xì)微的響動。
鄭明弈應(yīng)是把腦袋仰靠在鐵門上,他每次一動,衣服和發(fā)絲都會摩擦鐵門,細(xì)微的振動通過鐵門傳至江遲景這一側(cè),讓他莫名感覺后背發(fā)癢。
好一會兒后,江遲景終于念完了書上的最后一個字。他合上書本,看了看時間,對著小窗口的方向道:“念完了。”
“完了嗎?”鄭明弈的聲音從鐵門后傳來,“那你再從頭給我念一遍吧�!�
江遲景抽了抽嘴角:“我很無聊嗎?”
鄭明弈道:“我很無聊�!�
這理由還真是理直氣壯。
江遲景坐著沒動,也沒有開口,反正要他再念一遍,絕對不可能。
鄭明弈應(yīng)該也知道江遲景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沒有再強(qiáng)求,而是改口道:“那你給我講笑話吧,江警官。”
這個要求聽起來正常一些,但問題是——
“我不會講笑話�!苯t景道。
“不是吧,江警官�!编嵜鬓牡恼Z氣聽起來有些詫異,“你怎么連笑話都不會講?”
這話說得好像江遲景不是個正常人一樣。他不禁有一瞬間的懷疑,難道講笑話是人類的基本社交技能?
江遲景自認(rèn)在社交能力上還算過得去,跟同事們的關(guān)系都很友好,反倒是鄭明弈這邏輯怪,沒說幾句話就能把人氣死,他怎么好意思嘲笑江遲景不會講笑話?
回想到之前好幾次都沒有發(fā)揮好,江遲景心底的那股不甘又莫名冒了出來。
“那我給你講個滑稽的故事吧�!苯t景道,“從前有只雞,它從山上滑了下來。”
講完之后,空氣安靜了好久。
鄭明弈不確定地問道:“江警官,這就是你滑雞的故事嗎?”
“是啊�!苯t景道,“不好笑嗎?我覺得很好笑。”
話雖如此,江遲景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在笑。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鐵門后半天都沒動靜。江遲景突然有些后悔,人的笑點(diǎn)并不相通,何況鄭明弈又不是正常人思維,他干嘛要在這種事上跟他爭個輸贏?
不過就在這時,江遲景突然聽到了一聲輕笑,接著是一連串笑聲,他偷窺了鄭明弈大半年,就沒見他笑得這么開心過。
“江警官�!编嵜鬓暮貌蝗菀撞胖棺⌒β�,“原來你私底下是這么可愛的嗎?”
江遲景皺起了眉頭,他真的很不喜歡鄭明弈說他可愛。他再怎么說也是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渾身上下有哪一點(diǎn)跟可愛沾邊?
也是警棍沒敲到鄭明弈身上,否則他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
“走了�!苯t景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不想再跟笑個沒完的鄭明弈說話。
新一天的早上,江遲景去1號樓送信時,正好碰到了從禁閉室里出來的鄭明弈。
他跟在獄警身后,手上拿著私人物品,應(yīng)是要轉(zhuǎn)移到新的牢房去。
關(guān)在1號樓的老九帶頭起哄,樓道里響起了不友好的聲音,不過鄭明弈對此充耳不聞,雙眼始終直視著前方,只有在看到江遲景時,他的視線停留了幾秒,算是打過了招呼。
樓長用警棍敲擊欄桿,讓起哄的人安靜了下來。
江遲景沒有久留,按照往常的節(jié)奏收發(fā)完信件后,返回了公務(wù)樓內(nèi)。
今天江遲景的事情有點(diǎn)多,等鄭明弈整理完內(nèi)務(wù)之后,他還得花時間給鄭明弈上教育課。
這次是正兒八經(jīng)的教育課,專門針對總是惹事的囚犯。如果鄭明弈的思想傾向還是很危險,那江遲景可以向樓長反映,延長他關(guān)禁閉的時間。
“你可別又幫他說話�!甭搴L嵝呀t景道。
江遲景已經(jīng)懶得辯解,敷衍地否定道:“不會�!�
是時鄭明弈出現(xiàn)在圖書室的門口,手上還戴著一副手銬——1號監(jiān)舍樓囚犯的特殊待遇,轉(zhuǎn)移途中都得戴上手銬。
“直接去一樓會議室等我吧�!苯t景道。
負(fù)責(zé)押送鄭明弈的獄警打算把人帶走,但鄭明弈站著沒動,問江遲景道:“今天江警官也會給我講笑話嗎?”
還未等江遲景應(yīng)聲,一旁的洛海就一副見鬼了的樣子看著他道:“你還會講笑話?”
江遲景耳根一熱,惱火道:“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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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的故事是聽來的,出處不詳
第18章公主
第18章公主
普通牢房的囚犯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會戴上手銬,而1號監(jiān)舍樓的囚犯在離開牢房之后便會戴上手銬,只有在放風(fēng)或者勞動的時候會取下來。
江遲景推開小型會議室的門,對跟在后面的獄警道:“把他手銬打開吧。”
獄警面露為難:“這不太好吧?”
“沒事。”江遲景道,“出問題我負(fù)責(zé)。”
鄭明弈活動著手腕,跟在江遲景身后進(jìn)入了會議室,這次他沒有坐在最后,而是來到第一排坐下,對江遲景道:“謝謝江警官�!�
江遲景沒有應(yīng)聲,直接翻開手上的《服刑人員守則》念了起來。
其實這節(jié)教育課的主旨與其說是教育,不如說是交流。最終目的不是洗滌囚犯心靈,而是看他的態(tài)度有沒有改變。
如果還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樣,那就再丟回禁閉室關(guān)禁閉。
江遲景按照流程念完了打架斗毆方面的內(nèi)容,接著抬起眼眸看向鄭明弈問:“這些內(nèi)容你都清楚了嗎?”
鄭明弈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無聊,似乎并沒有認(rèn)真聽江遲景講的內(nèi)容,但他嘴上還是配合道:“清楚。”
對于鄭明弈的態(tài)度,江遲景還算放心,不然也不會讓獄警解開他的手銬。
他合上小冊子,來到講桌前方,臀部倚靠在桌子邊緣,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對鄭明弈道:“你的刑期很短,很快就會出去,在獄里惹事劃不來�!�
“嗯�!编嵜鬓膽�(yīng)了一聲,視線淡淡地掃過江遲景的雙腿。
江遲景這樣倚靠著桌子,雙腿略微前伸,看起來修長無比。本來他的腿就很直,包裹在制服褲子里給人一種禁欲的沖擊。
江遲景注意到了鄭明弈的視線,他微微皺起眉頭,問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在聽�!编嵜鬓奶鹨暰,對上江遲景的雙眼,“我可以一心二用。”
這意思是承認(rèn)他在分心了。
江遲景的額頭隱隱冒起青筋:“誰讓你一心二用?”
鄭明弈抬起右手,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道:“控制不住�!�
聽到這話,江遲景心里竄起來的火氣咻地消了下去。
他知道這種感覺,因為他也會控制不住去分析別人,控制不住拿起望遠(yuǎn)鏡,看向鄭明弈家的窗戶。
有些時候人的大腦就好像是潛意識中的自己,根本不受外在這個自己的支配。
江遲景沒再多說什么,重新站回講桌后面,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為什么要學(xué)打架?”
其實江遲景想問的是打拳,但那樣一來會暴露自己,所以他挑了個安全的說法。
鄭明弈出拳有章法,顯然是個練家子。在江遲景接觸過的囚犯當(dāng)中,從來沒有人像鄭明弈這樣,明明犯的是經(jīng)濟(jì)罪,打起架來卻絲毫不輸那些兇狠的囚犯。
“你真的想聽?”鄭明弈問。
“這難道是什么機(jī)密嗎?”江遲景挑眉。
“倒也不是。”鄭明弈笑了笑,“因為有些人很欠揍�!�
“比如?”
鄭明弈似乎并沒有深聊的意思,但見江遲景就這么等著他的下文,他沉默了一陣,最后還是妥協(xié)地呼出一口氣道:“比如笑我不識字的那些人�!�
這回答讓江遲景著實有些意外,他問道:“你識字的吧?”
“嗯,只是很困難�!编嵜鬓牡�,“筆畫在我眼里的組合方式跟常人不一樣,但也不是完全不認(rèn)識�!�
障礙的人擁有跟常人不同的空間感,這也使得這類人擁有更加敏捷的思維。但思維這種東西很難體現(xiàn),反倒是“不會讀書”這一點(diǎn),會給人更加直觀的印象。
在江遲景的認(rèn)知當(dāng)中,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不會當(dāng)面嘲笑別人不識字。他回想到鄭明弈是高中學(xué)歷,猜測道:“你揍的人是你的同學(xu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