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結合體,只不過直到今天江遲景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看透一個人,會讓他覺得無聊,而看不透一個人,也會讓他心生煩躁。
這時,對面的鄭明弈像是感受到了江遲景的視線,突然轉過頭來,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這次江遲景沒有閃躲,因為圖書室是他的地盤,他有充分的理由去觀察圖書室里的每一個囚犯。
鄭明弈似乎是沒想到江遲景會這么直白地打量他,他本是隨意地坐在椅子上,雙肩自然下垂,但和江遲景視線相對后,他便身子后仰,貼在椅背上,將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擺出了一副“回敬”的姿態(tài)。
兩人分坐圖書室里靠窗的兩個角落,中間沒有任何人的阻擋。
圖書室里本就安靜,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無聲交匯,一來一回地做著試探和較量,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誰先收回視線,就算誰輸。
江遲景的心態(tài)和之前完全不同,在鄭明弈只是他的鄰居時,他會為偷窺對方而感到心虛。
但現(xiàn)在兩人身份轉變,鄭明弈成了囚犯,而他是管理囚犯的獄警,加上圖書室又是他的地盤,他沒有任何道理去向鄭明弈認輸。
直到鄭明弈突然淡淡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遲景心里一咯噔,聚焦的視線瞬間渙散,他又堅持了兩秒,最后還是敗下陣來,略微挪動身子,將整張臉藏在了電腦屏幕后面。
他為什么要笑?
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嗎?
探索的習慣讓江遲景止不住地思考,被打亂節(jié)奏的心跳不但沒有平復下來,反而還有越跳越亂的傾向。
不過就在這時,圖書室里突然響起了椅子挪動的聲音,打斷了江遲景的思緒。
他抬起頭來,聞聲看去,只見鄭明弈站起身來,跟在一名囚犯身后,從后面那道門離開了圖書室。
帶路的那名囚犯是獄里的混子之一,跟的大哥是外號“老九”的殺人犯。
江遲景的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他等了一陣,鄭明弈和帶路那人一直沒有從圖書室的前門路過,反倒是另一些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路過圖書室,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圖書室位于二樓的角落,往里走只有一個去處——娛樂室。
江遲景很快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帶路的人把鄭明弈帶去了娛樂室,并把原本在娛樂室里的囚犯趕了出來。
娛樂室地方不大,誰能占用這里的空間,當然是按獄里的地位來決定。
江遲景迅速在電腦上調出娛樂室里的監(jiān)控畫面,果不其然,只見老九和另外一個手下正在里面,包括帶路那人,總共有三個人把鄭明弈給圍了起來。
江遲景早就預料到會有人想收拾鄭明弈,只是他沒想到這些人里居然還包括老九。
老九是個光頭,入獄前是幫派成員,在掃黑行動中被抓了起來。雖然他名號叫做老九,但在整個南部監(jiān)獄的囚犯里,他大概排行老二。
“搞股票的,是吧?”
老九比鄭明弈矮了一截,說話時不得不仰起下巴,但他并沒有弱勢的感覺,反而有種頤指氣使的架勢。
江遲景只戴了一只無線耳機,聲音有點小,他不得不將電腦的音量開大了一些。
“有事?”鄭明弈的臉朝著攝像頭的方向,他微微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反問。
第6章較量
還能有什么事呢?屏幕后的江遲景心想,當然是收拾你了。
有些囚犯的心理很奇妙,明明自己也干了壞事,但見著比自己更壞的人,竟然會有懲奸除惡的想法。
不過話說回來,老九可不是什么善茬,入獄前干盡了傷天害理的事,跟鄭明弈比起來,他根本就沒有懲奸除惡的立場。
“坑了老百姓不少錢吧?”老九道,“我看新聞里說了,至少有一個億�!�
鄭明弈沒有立即接話,他淡淡地掃了三人一眼,慢條斯理地問道:“你們把我叫過來,就是想聊這個?”
當然不是,江遲景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回答了鄭明弈的問題。看老九一上來就聊錢,他估摸著除了收拾人以外,老九應該還有別的目的。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交點保護費,九哥我可以罩著你,你應該知道,這獄里有的是人想收拾你。”
“收拾我?”鄭明弈顯然不了解監(jiān)獄里的規(guī)矩,“為什么?”
“這還為什么?”先前帶路那人上前一步,推了一下鄭明弈的肩膀,“你坑的可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害得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你還好意思問為什么?”
鄭明弈皺起眉頭,似乎總算理清了里面的邏輯,但他開口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沒有害人�!�
“呵,都進來了還搞冤枉這一出是吧?”老九也上前一步,推了鄭明弈一把,“勸你這小子識相點,監(jiān)獄可不是什么好待地方�!�
“我說了,”鄭明弈沉下臉來,像是失去了耐心,一字一詞地強調道,“我沒有害人�!�
江遲景和老九一樣,不相信鄭明弈的說法。不過他分析鄭明弈應該不是想否認事實,而是他根本不覺得他傷害了別人。
當然,這也只是江遲景單方面的分析罷了。
老九又推了鄭明弈一把,接著朝兩個手下?lián)P了揚下巴。
江遲景在心里倒數(shù)了三聲,倒數(shù)結束時,畫面里的幾人果然動手打了起來。
其中一名手下第一時間想要捂住鄭明弈的嘴,以免他出聲呼救,但鄭明弈根本就沒有要呼救的意思,抓住伸過來的那只手就是一記過肩摔。
正常來說,獄警發(fā)現(xiàn)囚犯斗毆,應該立馬上前制止才對。
但娛樂室里只有兩個放雜物的排柜,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家具,幾人動起手來不是撞到地上,就是撞到墻上,根本沒有發(fā)出大的動靜。
而江遲景本就位于圖書室里遠離娛樂室的另一頭,沒道理會知道里面有人正在斗毆。
他繼續(xù)看著監(jiān)控畫面。
鄭明弈不愧是練過的人,別人一拳打在他身上,頂多延緩一下他的動作,而他一拳打到別人身上,能把別人揍得后退好幾步。
暫且不管和洛海打的賭,老實說,其實這兩方誰被收拾,江遲景都無所謂。
在他眼里,這些人都是做了壞事,才會被關進監(jiān)獄里來,所以大哥別說二哥,都該被收拾。
這時,無線耳機里突然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先前江遲景把音量開到了最大,這一聲嚎叫差點沒震得他從座位上跳起來。
畫面里的老九無力地躺在地上,手腳都沒有動作,看樣子是已經沒了意識。而鄭明弈還跨坐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揍著他的臉。
兩名手下像是被鄭明弈嚇到了一般,不約而同地往后退開,靠近娛樂室的門,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出來叫人。
其實不用他們叫,剛才那一下已經引起了圖書室里囚犯們的主意,這些人一會兒看看娛樂室的方向,一會兒又看看江遲景的反應。
這邊江遲景已經把耳機扔進抽屜里,迅速拿起對講機通知了巡警隊。
他忙不迭地朝娛樂室跑去,因為他知道再讓鄭明弈這么打下去,肯定會出事。
娛樂室的門是無法上鎖的,江遲景跑到門前,直接擰開門把手,呵斥道:“1017,住手!”
擋在門前的兩名手下立馬退到一旁,面面相覷地看看江遲景,又看看鄭明弈。
巡警隊的人緊跟著出現(xiàn),有人上前查看老九的情況,通知洛海過來,有人拿出手銬,把斗毆的其余三人全都銬了起來。
“這貨真是騙錢的?”
“這他媽是個瘋子吧。”
兩名手下罵罵咧咧地被巡警隊押了出去,而跟在后面的鄭明弈在經過江遲景身邊時,突然停下腳步,看向江遲景,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
第7章直覺
第7章直覺
不等江遲景回答,巡警隊的警官已經把鄭明弈押了出去。
事實上,江遲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獄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不像江遲景安裝的針孔攝像頭,都是統(tǒng)一的白色長方體,存在感非常強。
而娛樂室不過十來個平方,天花板下空空如也,只需瞥一眼,就能知道這里沒有安裝監(jiān)控。
關
注微
信公
主號
一
顆檸
檬怪
每天更
新超多單
美只
源
本作
品來自互
聯(lián)
網,內
容版
權歸作
者所
有!
②4小時內閱
讀后腦內刪
除,如侵
權聯(lián)
系刪除
退一萬步來講,即便娛樂室里安裝有監(jiān)控,那連接的也應該是監(jiān)控室,而非圖書室。
剛才江遲景跑過來時,鄭明弈是背對著大門,撇開這一點不談,兩個手下就正正地擋在門前,無論如何,江遲景也不可能剛一開門,就知道是鄭明弈在打人。
然而剛才的情況是,江遲景幾乎是在擰開門把手的瞬間,就脫口而出了鄭明弈的囚犯編號。
也就是說,在進門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這間娛樂室里正在發(fā)生什么。
江遲景自認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偷窺別人不被發(fā)現(xiàn)。但在這件事上,不得不承認,的確是他疏忽大意了。
剛才情況緊急,他壓根沒有時間想那么多,現(xiàn)在回過頭去看,他忽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鄭明弈的腦子怎么會反應這么快?
或許是因為他一挑三,必須時刻注意身后的動靜;又或許是他本身對監(jiān)控這事就很敏感,所以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江遲景的行為漏洞。
總之無論是何種理由,這都不會是低智商的思維邏輯。
江遲景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鄭明弈似乎并沒有他想象中那樣頭腦簡單。
他強壓下這種不安,安慰自己不會有這么厲害的人,僅因為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破綻,就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
“老九有點慘�!�
臨近下班時,洛海從外部醫(yī)院返回獄里,來到圖書室跟江遲景閑聊打發(fā)時間。
“腦震蕩就不說了,他的右手腕骨關節(jié),”洛海說著指了指自己右手手腕的位置,“脫位加骨折,也不知道怎么會弄得這么嚴重�!�
其實江遲景知道是怎么回事,當時老九想要揍鄭明弈一拳,而鄭明弈后退了一小步,對準老九打過來的拳頭,回饋了一記兇猛的直拳。
這個動作江遲景不知看了多少回,之前鄭明弈在家里打沙袋時他還沒什么感覺,而當他的耳機里響起殺豬般的嚎叫時,他才知道鄭明弈的拳頭有多么可怕。
“兩個字,活該。”江遲景總結道。
“先不說老九了�!甭搴5�,“這才不到三天,鄭明弈就被人收拾了,之前說好的米其林餐廳,可不準抵賴啊。”
“等等,你確定這叫收拾?”江遲景止住洛海的話頭,“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他收拾了老九。”
“你這么算?”洛海抗議地挑挑眉,“他把老九打成這樣,接下來一段時間也不會有人敢來惹他,你賭的期限是一周,那是不是算打平了?”
“不一定�!苯t景道,“萬一許勝要幫老九找回場子呢?”
“你知道不會�!甭搴5馈�
好吧,確實是這樣。
許勝是獄里待的時間最長的囚犯,也是老九跟的大哥。不過兩人性子大不相同,許勝在獄里待了十多年,早已學會了收斂。他秉持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此只要不觸碰到他的逆鱗,就不用擔心會出什么事。
而像老九這樣自己去找人麻煩,又反被收拾的情況,許勝當然不會插手干預。
“那就算了吧�!苯t景道。
原本他預想當中的走向是鄭明弈會趕走來找他麻煩的第一撥人,然后引起更大的公憤,接著被第二波勢力更強的人找麻煩。
結果現(xiàn)在倒好,他一來就把老九揍得保外就醫(yī),這下還有誰敢惹他?
“干脆隨便吃一頓吧。”洛海提議,“最近市里有家不錯的私房菜館開業(yè),要不要去試試?”
“可以�!苯t景道,“就這周五吧�!�
工作日的晚上時間寶貴,去一趟市里要開四十多分鐘的車,也只有到周末的時候,江遲景才愿意去市里溜達。
下班回家后沒多久,炎熱的夏日終于迎來了今年第一場暴雨。
天空中烏云密布,雷電交加,像是末日降臨一般,全世界只剩下傾盆大雨的唰唰聲。
江遲景把屋子里的所有窗戶都關了個嚴嚴實實,不過當他看到對面的那棟小洋房時,還是不由得停下動作,注視了好一陣。
由于沒有窗戶的阻擋,臥室里的窗簾被狂風吹得在雨中飛舞,外墻上的墨漬也被暴雨沖刷開來,顯得更加蕭條。
鄭明弈被判了三億罰金,想必是手里的流動資金不夠,連這棟小洋房也被法院貼上了封條,社區(qū)的工作人員還為此念叨了好久。
江遲景收回視線,拉上了屋子里的窗簾。
暴雨總是來得急,去得也快。到江遲景準備睡覺時,外面的社區(qū)又恢復了一片寧靜。
最近這段時間,江遲景在睡覺前已經不會再去看對面的情況。
第7章直覺
不過今天他有點好奇雨停之后,鄭明弈的房子會變成什么模樣,于是他隨意地撩起窗簾,往對面瞥了一眼,結果就這一下,讓他的動作直接定在了原地。
鄭明弈的房子里竟然又出現(xiàn)了黑衣人。
由于窗簾被狂風完全吹開,這次江遲景看得更加直觀。
只見那黑衣人把鄭明弈的衣柜翻了個底朝天,就連床墊里面的彈簧也沒放過。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黑衣人是在找東西。
江遲景沒有猶豫,直接報了警,不過這次他不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黑衣人,所以在警車來之前,黑衣人已經離開了鄭明弈的屋子,但看起來像是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警車停在兩棟洋房中間的馬路上,車上下來一個身穿便衣的警察。他拿手電筒朝著鄭明弈的屋子里照了照,沒發(fā)現(xiàn)異常響動,于是又把手電筒的光線轉移到了江遲景這邊。
“關偉?”
江遲景拉開窗戶,探了半個身子出去,跟樓下的便衣警察打了聲招呼。
“老江?”關偉的表情也是相當驚異,顯然是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熟人。
“你怎么在這里?”江遲景問。
之前江遲景還在法院工作時,經常會和關偉打交道,但自從他調來監(jiān)獄以后,兩人便斷了聯(lián)系。
“我來查前陣子惡意做空的那個案子�!标P偉收起手電筒,“剛才是你報的警嗎?”
“對�!苯t景道,“進來說吧。”
兩人簡單寒暄之后,關偉說起了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原因。
原來不止江遲景調了崗位,關偉也從刑事組調去了經濟組,參與偵辦鄭明弈的案子。
“大概兩個月前,我們觀測到做空機構恒祥公司有內幕交易的嫌疑,成立了調查組去調查,結果無功而返。但是一段時間后,他們機構的員工,也就是鄭明弈,聯(lián)系到我,說是手上有他們老板內幕交易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