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殘月西沉，艙內(nèi)最后一絲月光也被黑暗吞噬。楊過終于抵不住困意，沉入混沌夢境。
娘親——！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卡在喉間，楊過猛地從床榻驚起。
冷汗浸透單衣，在脊背凝成冰涼的溪流。他大口喘息著，指尖死死攥住被褥，仿佛這樣就能抓住夢中那抹轉(zhuǎn)瞬即逝的溫暖。
夢中那雙手輕撫發(fā)頂?shù)挠|感猶在。
那是這具身體對穆念慈最深的記憶烙印�？僧�(dāng)他拼命想要看清娘親面容時，那張臉卻漸漸化作黃蓉垂首時的笑靨......
可惡！
拳頭砸在床板的悶響驚散了幻影。木刺扎進指節(jié)，卻抵不過胸腔里翻涌的酸楚。
理智在說這只是原主記憶作祟，可那股揪心的疼卻真實得讓人窒息。
船身突然劇烈顛簸。
黑暗中，楊過聽見兩重交錯的心跳。
一重如受驚幼鹿，是十三歲少年的惶惑；另一重似困獸低吼，是穿越者強作的鎮(zhèn)定。
他按住劇烈起伏的胸口，突然苦笑出聲。
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在月色下泛著暗光，就像那些不知不覺滲入骨髓的前塵往事。
原以為能超然物外地改寫劇情，卻不知何時已成了故事里那個傷痕累累的少年郎。
艙門
吱呀
一聲輕響，黃蓉提著青銅油燈立在門外。
月白中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藕荷色紗衣隨意披著，衣帶未系，露出頸間一片雪膩的肌膚。
幾縷青絲散落在頸側(cè)，隨著她微微傾身的動作輕輕晃動。
過兒？
她輕聲喚道，嗓音里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楊過慌忙坐直身子，卻不料船身突然一晃。
黃蓉身形微傾，紗衣順著肩頭滑落幾分，在昏黃的燈光下勾勒出曼妙的輪廓。
她足尖輕點穩(wěn)住身形，腰間絲絳隨風(fēng)揚起，拂過楊過的手背，帶起一陣酥麻。
可是哪里不適？
她將油燈擱在矮柜上，俯身探向楊過。
衣領(lǐng)隨著動作微微敞開，隱約可見精致的鎖骨下一點朱砂，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醒目。
楊過呼吸一滯，不自覺地往后縮了縮。
黃蓉卻已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微涼的觸感讓他心跳更快。
脈象這么亂...
她湊近了些，發(fā)間淡淡的桃花香縈繞在楊過鼻尖，
做噩夢了？
船身又是一晃，油燈的火苗猛地竄高。燈光將黃蓉的身影投在艙壁上，那纖細(xì)的腰肢在光影中搖曳，曲線畢現(xiàn)。
楊過喉結(jié)滾動，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敞的領(lǐng)口。
隨著黃蓉俯身的動作，素白中衣領(lǐng)口又滑開幾分，露出大片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膚。
那點朱砂痣正巧綴在鎖骨下方寸許處，艷如滴血，在燭光映照下竟泛著妖冶的光澤。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視線順著那抹艷色往下游移。
衣料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隱約可見更深處那誘人的弧度。
船身突然傾斜，黃蓉下意識伸手扶住艙壁。
這個動作讓本就松散的衣襟徹底滑向一側(cè)，剎那間春光乍泄。
圓潤的肩頭，精致的鎖骨，還有那抹朱砂下若隱若現(xiàn)的雪膩溝壑，全都毫無保留地撞進楊過眼底。
楊過只覺口干舌燥，一股熱流直沖小腹，連指尖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倉皇移開視線，卻仍能感受到那抹艷色在眼前揮之不去，就像烙鐵般在他腦海中留下灼熱的印記。
黃蓉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素手輕抬攏了攏衣襟，將那抹艷色掩去。
唯有燈影投在艙壁上的剪影，還在隨著波濤起伏變幻，恍若月下觀花，霧里看竹。
第6章
銀槍照舊夢
黃蓉目光如炬：
過兒，你這眼神飄忽不定，在看什么呢？
楊過心頭突地一跳，面上卻不露分毫。
他眼簾微垂，讓濃密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陰影，恰到好處地掩住了眼中的慌亂。再抬眼時，眸中已泛起一層水光：
侄兒...是想起娘親了。
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尾音微微上揚，像一根將斷未斷的琴弦。
黃蓉微微一怔。
燈光搖曳中，少年單薄的肩膀輕輕顫抖，像風(fēng)中瑟縮的蘆葦。這個平日倔強的孩子突然展現(xiàn)的脆弱，讓她心頭一軟。
楊過暗自用力眨眼，硬是逼出幾分濕意——這招在市井混跡時屢試不爽。
傻孩子...
黃蓉語氣不自覺地放柔，像哄小郭芙時一般，
你娘她...
話到嘴邊又頓住了。
她伸手輕撫少年發(fā)燙的額頭，聲音溫柔：
若你娘在天有靈，見你這般定會心疼。
楊過身子一僵，那指尖的溫度讓他心頭泛起異樣。他埋首更低，嗓音沙�。�
可他們都笑我是沒娘的孩子...
話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這本是裝可憐的說辭，卻莫名帶出幾分真切的苦澀。
一滴汗珠順著鼻梁滑落，在燭光下折射出淚痕般的光澤。
黃蓉的手突然頓在半空，燭影在她指尖跳動，將楊過的側(cè)臉映得明暗不定。
誰說的？
她聲音很輕，卻讓檐下的銅鈴都靜了一瞬。
楊過喉結(jié)動了動。他本想說
街坊那些孩子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
...夢里聽見的。
銅鈴?fù)蝗欢＿艘豁�。黃蓉的指尖落在他發(fā)頂，力道很輕地揉了揉：
傻孩子，你娘給你取名'過'，是盼你萬事都能過得去。
她的袖口帶著桃枝熏過的淡香，
這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
你娘一直都在你心里，不是嗎？
他攥緊了被角，嗓音悶悶的，像是壓抑著什么：
可我想聽我娘說話...想看她對我笑...
黃蓉指尖的燭影微微晃動，她望著楊過的眼睛，忽然輕輕點了點他的左頰：
你這里...笑起來有個小酒窩。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像是沉入遙遠(yuǎn)的記憶里，
和你娘一模一樣。
楊過渾身一僵。他從未想過會從黃蓉口中聽到關(guān)于娘親的細(xì)節(jié)，更沒想到她會記得如此清晰。
郭伯母...
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輕得幾乎被海浪聲蓋過，
您...真的認(rèn)識我娘？
黃蓉指尖的燭影在艙壁上搖曳，她望著楊過的眼睛，目光卻像是穿透了時光。
那年嘉興煙雨樓...
她聲音忽然輕了下來，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畫了個圈，
你娘一桿銀槍，連挑七家武館的招牌。
楊過呼吸一滯，他記憶中的娘親總是纏綿病榻，從未想過她也有這樣颯爽的英姿。
最后是我用打狗棒截住了她的槍尖。
黃蓉忽然輕笑一聲，眼角泛起細(xì)紋，
那時她說...
海風(fēng)從窗縫擠進來，燭火劇烈搖晃。黃蓉的影子在艙壁上忽長忽短，就像那段被時光沖淡的往事。
'姑娘好俊的功夫，不如交個朋友？'
楊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攥緊了被角。這具身體對母親消息的反應(yīng)，強烈到讓他心驚。血液在耳膜里鼓噪，他甚至能聽見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后來呢？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黃蓉的目光落在搖曳的燭火上，翡翠鐲子在腕間輕輕轉(zhuǎn)動：
后來...江湖太大，我們走散了。
她沒有說穆念慈最后的結(jié)局，但楊過看見她無意識摩挲著左手腕上的鐲子——那是郭靖送的聘禮。
浪濤聲忽然變得很近。楊過恍惚看見記憶深處那個總是咳血的娘親，原來也曾有過紅衣烈馬、銀槍如龍的年華。
她...
黃蓉突然伸手，指尖在距他臉頰寸許處停住，
最討厭別人哭哭啼啼的。
楊過猛地別過臉。
月光正好照進來，將他睫毛投下的陰影拉得很長，遮住了突然泛紅的眼眶。。
傳神搖晃，黃蓉廣袖輕拂，扶住搖晃的青銅燈座時，袖間暗香掠過楊過鼻尖。
在這片晃動的光影里，楊過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郭伯母...
少年掌心滾燙，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害怕。
黃蓉身形微滯。她能清晰感受到楊過腕間急促的脈搏，像受驚的小鹿。
理智提醒她該抽身，可某種更深的情緒讓她動彈不得。
怕什么？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柔軟得不似平常。
楊過抬眼，漆黑的眸子里映著跳動的燭火：
怕再也夢不見娘親。
黃蓉心尖驀地一疼。
多年前那個雨夜，她也曾這樣對著娘親的畫像說過同樣的話。
閉上眼睛。
她鬼使神差地坐在床沿，指尖輕覆少年顫動的眼瞼，
你娘親...一定在夢里等你。
楊過的睫毛在她掌心輕顫，像振翅的蝶。
我記不清她的聲音了。
少年悶悶的聲音從她指縫間漏出，
只記得一首曲子...
《臨江仙》。
黃蓉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便驚覺失言，正欲抽身，卻被少年攥得更緊。
您怎么知道？
黃蓉指尖微顫。那年隔著屏風(fēng)，她曾見那個倔強女子邊咳邊為孩子哼唱。
睡吧。
她輕輕描摹少年眉骨輪廓，這親昵早已越界。
當(dāng)楊過呼吸漸沉，她才驚覺自己的手仍被他緊握。少年在睡夢中仍追著她的溫度，像依戀母獸的幼崽。
郭伯母要走嗎？
楊過突然出聲，睡意朦朧里藏著小心試探。
黃蓉耳尖發(fā)燙：
原來裝睡。
話出口便后悔，這嗔怪太像...
楊過睜開的眼里跳著狡黠的光：
您的手很涼，很舒服。
說完自己也愣住——這撒嬌般的語氣。
黃蓉別過臉，唇角卻漾開漣漪：
頑皮。
她起身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