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從我認識他開始，整個高中時期他常常受傷。
聶清舟的身影一頓，他端著咖啡睜大眼睛回過頭來看她。
“清舟以前總是受傷嗎？”喬娜驚訝道。
夏儀點了點頭，她說：“從我認識他開始，整個高中時期他常常受傷，一直往醫(yī)院跑，后來不用開口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就知道他的名字�！�
“第一次聽你們提起高中的事情……”周溫文跟著說。
大家順著話題聊起高中生活，那些聲響都變得很遙遠，像是一些嗡嗡的背景音。聶清舟轉(zhuǎn)過頭去看向流理臺旁邊的攝像頭，此刻他仿佛能夠透過攝像頭，看到曾經(jīng)看著節(jié)目的他自己。
那個漫不經(jīng)心看著節(jié)目的周彬并沒有意識到，這會成為他多舛命運的預(yù)告。
他既是演員，也是觀眾；這是他的過去，也是他的現(xiàn)在，所有時間線錯綜復(fù)雜地重疊在一起。
而他花了這么多年的時間，從時間的起點出發(fā)，去回到一切的起點。
夏儀和原野回來沒多久后，季?A和陳煜方也約會回來了。晚飯在聶清舟的主持下非常豐盛，所有人都贊不絕口，說聶清舟如果不當作家可以去當個廚師。
晚飯后由季?A提議，大家聚在一起玩起狼人殺來，這次聶清舟終于想辦法坐在了夏儀身邊。不過夏儀另一邊就是原野，他另一邊是喬娜。
這個局面實在是非常詭異。
原野對夏儀的關(guān)懷無微不至，噓寒問暖，占據(jù)了夏儀所有的時間。按照節(jié)目規(guī)則，今天他們就是一日約會情侶，聶清舟也不能多說什么。
聶清舟抱著胳膊靠著沙發(fā)，維持著表面上的微笑，待“天黑請閉眼”后毫不猶豫地把原野給刀了。
然后在原野想跟夏儀說話的時候，聶清舟對原野說：“禁止場外信息啊！”
上帝周溫文指著原野說：“你上一把就偏幫夏儀，再這樣不帶你玩了啊。你跟季?A換個位置，離夏儀遠點�！�
聶清舟滿意地看著原野爭辯不過，被眾人推著和季?A換了位置。
然后他這匹狼就被夏儀驗明正身投了出去。
這把夏儀是預(yù)言家，好人大獲全勝。季?A要求當上帝，周溫文爽快地把上帝的位置讓給了她。
聶清舟卻看著季?A，若有所思。
這一局的形勢非常撲朔迷離，三輪下來依然理不出個頭緒，大家眾說紛紜，看誰都像狼。
聶清舟一本正經(jīng)地跟隨大家亂分析，分析完捂著嘴偷偷地笑。
夏儀看了他片刻，似乎想起什么來。輪到夏儀發(fā)言的時候她盯著季?A看，仔細地觀察季?A的表情，然后說：“我想……有沒有可能，我們可能都是平民？”
“第一天夜里陳煜方被殺，關(guān)于他的身份和誰殺了他我們討論了很久，但都對不上�；蛟S陳煜方不是被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殺死的，他是被上帝殺死的�！�
“上帝給我們所有人都發(fā)了平民牌，夜里根本沒有人睜眼，上帝自導自演完成了夜晚的殺人、查驗、下毒。未免被拆穿，她先殺死了最了解她的陳煜方。”
夏儀問季?A道：“我猜得對嗎？”
季?A環(huán)顧四周，表情逐漸繃不住了。她噗嗤一聲笑起來，瀟灑地把手里原本的狼人殺牌甩在桌上，說道：“Bingo！夏儀姐你真聰明！”
眾人紛紛恍然大悟，把自己的平民牌翻過來，一起討伐季?A。季?A嘻嘻哈哈無所畏懼，她扶著沙發(fā)背，調(diào)侃著他們剛剛一本正經(jīng)的推理，笑得前仰后合。
聶清舟和轉(zhuǎn)過頭來看他的夏儀對上目光。
他和夏儀在高中的時候也一起玩過類似狼人殺的游戲，有那么一局所有人也被聶清舟這樣戲耍了，結(jié)果聶清舟也是被大家一致討伐。
夏儀偏過頭，輕聲說：“原來你是從這里學的�！�
聶清舟眉眼彎彎，微微點頭。
第89章
、夜半
狼人殺結(jié)束后又進行了一輪小游戲，
按照游戲結(jié)果分配了第二次約會的對象，大家熱熱鬧鬧地聊了一會兒天后去各自的房間睡覺了。
夏儀這晚又做了噩夢。
這些年她已經(jīng)非常習慣于噩夢的來襲，每換一個新地方睡覺她幾乎都會做噩夢，
而她的工作性質(zhì)又要求她時常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雖然邦妮已經(jīng)盡量幫她減少工作量，
但仍然有大量不可避免的旅行，所以噩夢也同樣不可避免。
夏儀猛然醒來坐起，窗簾的隔光性很好，
房間里一片漆黑。她的心跳如鼓，
呼吸急促，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黑暗里所有的東西。那些起伏的模糊的形狀讓她覺得恐懼，好像黑暗里有什么東西在注視著她，在她每個眨眼的瞬間逼近她。
一旦思維發(fā)散開來，夏儀就立刻提醒自己――不要想象，夏儀，你不要想象。
如果你想象，你就會真的看見。
所有的模糊的黑影會變成真的怪物，
從你的噩夢來到現(xiàn)實里，
欺騙你的眼睛和大腦，
讓你無法呼吸。
夏儀的手在旁邊摸索著打開臺燈，她看著昏暗的房間片刻，
然后披上衣服下樓去客廳。她想冷靜冷靜，倒杯水喝。
她在走廊里往前走，
夜燈隨著她的步伐亮起，
黑暗逐步后退。夏儀想起當初史蒂夫強烈反對她來上這個節(jié)目，
他覺得她沒有和陌生人共同居住的能力，
這種缺乏安全感的環(huán)境有可能會誘使她再度發(fā)病。
所以這次出演節(jié)目是她的任性。
她以前從沒想過，
她在別人眼里會成為這種脆弱的，
需要被小心翼翼保護的人。然而她的確變成了這樣，她無法否認。
但是她不能永遠如此，如果她永遠如此……
夏儀站在了最后一級臺階下面，她看見餐廳的吧臺上亮著一盞燈，臺面上有一臺筆記本電腦。聶清舟隨意地穿著一件米白色衛(wèi)衣坐在高腳椅上，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打字，屏幕上的畫面反射在眼鏡片上。
夜里三點，唯獨他的周身暖洋洋地明亮著，世界寂靜無聲，只有鍵盤輕微的“咔噠咔噠”的聲響，像是一出獨幕劇的置景。
很多很多年以前，很多很多的晚自習里，她一轉(zhuǎn)頭就能看到對面教室留下來自習的他，頭頂亮著一盞燈，翹著椅子看書。
夏儀站在原地，悄無聲息地望著聶清舟。黑暗里所有模糊的線條從一種無聲的不安狀態(tài)里慢慢安定下來，像是突然降落一場靜默的大雪，將一切輕柔地覆蓋住，不讓它們再異變。
她的心仍然以不尋常的速度跳動著，不過現(xiàn)在不再是因為噩夢，是因為他。
聶清舟苦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隨意地抬起頭來，繼而看見了站在樓梯口的夏儀。
他怔了怔，立刻慌忙地理了理那已經(jīng)被他抓成雞窩的頭發(fā)，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怎么起來了？”聶清舟輕聲問道，聲音仿佛拂過耳邊的微小氣流。
“我……”
夏儀終于邁開步子向廚房走去，她也下意識地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說：“我來倒水喝，你呢？為什么在這里？”
聶清舟立刻拿起水瓶和杯子，給夏儀倒?jié)M一杯水：“你腳上有傷，坐著吧，我給你倒。”
夏儀的腳步停了停，她想說只是腳踝磨破皮，不影響走路。但她并沒有說，只是安靜地坐在聶清舟對面的位置上，接過聶清舟給她倒好的水。
“夜里突然有靈感，想寫一段。我一般都是夜里寫作，這習慣沒法改了�！甭櫱逯刍氐阶约旱奈恢蒙�，他笑著說：“據(jù)說是因為遠古人類在夜里活動要高度警惕和集中精神，所以夜晚大腦反而會非�；钴S�！�
他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知識。昨晚喬娜也一直夸他知識淵博，和他說話非常舒服。
夏儀默默地握緊了杯子。
聶清舟看了一眼時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啊，過了零點，你終于不是原野的一日情侶了�！�
說完這句話，他托著下巴看向夏儀，不咸不淡地問道：“昨天約會開心嗎？覺得原野怎么樣？”
夏儀誠實地點點頭：“很開心，他很熱情活潑，我以前沒有和這種性格的人相處過。”
聶清舟偏過目光，哼了一聲：“看出來了，你還讓他幫你穿滑冰鞋�！�
夏儀心想，這是規(guī)則要求，不能隨便拒絕約會情侶的好意。
但話一出口就變了樣子。
“你不也是一樣，讓喬娜給你系圍裙，還讓她喊你清舟�！�
聶清舟微微睜大眼睛：“清舟怎么了？我的筆名就是清舟，很多人都喊我清舟啊，你難道沒有喊過嗎？”
“筆名和現(xiàn)實生活的稱呼是不一樣的�！毕膬x倔強道。
她就沒喊過他清舟。
聶清舟端詳著她認真的神情，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眉眼彎彎地看著她：“好啊，你現(xiàn)在可以這么稱呼我了�！�
夏儀抿了抿唇。
“說啊，夏夏�！甭櫱逯垡蛔忠活D地說道。
夏儀張了張嘴又合上，最后聲音微弱地說：“清舟。”
聶清舟覺得夏儀此刻不好意思的樣子分外可愛，笑盈盈地一直盯著她，盯得夏儀移開了目光。
“你為什么要把筆名取作清舟？”夏儀岔開話題。
聶清舟佯裝傷感地嘆息一聲，拿過她的杯子給她添了一些熱水。
“還不是害怕某人不看我的郵件，完全忘記我了。我把筆名取作清舟，如果你看到我的書，看到作者是這個名字，就知道是我了吧�！�
夏儀低下眼眸，雙手握住聶清舟遞過來的玻璃杯，手指收緊。
聶清舟低下身體去捕捉她的目光，輕笑著說：“夏夏，我可以像這樣，對你發(fā)牢騷嗎？”
“只是很偶爾的，很輕微的一點點�！�
他用手勢比劃著。
“沒有。這不算是牢騷，你說得又沒錯。”夏儀抬起眼睛來看向他。
聶清舟點點頭，他一本正經(jīng)道：“確實，這不是牢騷，這明明是撒嬌才對。”
夏儀愣了一會兒，疑惑地說：“是……是嗎？”
這是撒嬌嗎？
聶清舟忍不住捂著臉笑起來，從指縫里露出彎彎的眼睛，他說：“你真的太可愛了，夏夏�！�
“二位是在這里談戀愛嗎？”
冷不丁出現(xiàn)的聲音把夏儀和聶清舟嚇了一跳，季?A穿著黑色絲綢睡衣站在樓梯口，雙□□錯而立，一手撐著墻，一手畫圈示意了一下周圍的攝像頭：“24小時拍攝，別忘了，節(jié)目結(jié)束前不能告白�！�
“我們只是在聊天�！甭櫱逯巯蚝罂�，和夏儀拉開距離。
季?A笑了一聲，她走到茶幾那里找零食，邊找邊說：“你今天要跟我約會吧，熬到大半夜不睡，很不禮貌啊。”
按昨天的配對結(jié)果，此刻聶清舟和季?A就是新的一日情侶了。
聶清舟自知理虧，道歉道：“對不起。突然有想寫的東西。”
季?A拿了一包薯片出來，在夏儀身邊坐下，拆開薯片放在吧臺正中。
“我開玩笑的，反正也是直接去吃午飯，你們男生又不化妝，早上幾點起都行�！彼蟀汛蟀训爻云鹗砥瑏�，似乎是半夜餓醒了來找東西吃的。
聶清舟看著她吃薯片，說：“我記得你要嚴格控制飲食的？”
“我平時吃糠咽菜，不就是為了有機會吃點垃圾食品放縱一下？”季?A拍拍手，翹起二郎腿，望向聶清舟：“我聽喬娜姐說，清舟老師是學心理學的，還會算命？”
聶清舟無奈一笑。
狼人殺的間隙里喬娜和他聊天，讓他猜下一輪她會跟誰約會，他說了周溫文，果然言中�，F(xiàn)在他在喬娜眼里大概就是半個神棍。
“清舟老師，能幫我做個心理咨詢，或者幫我算個命嗎？”季?A大大咧咧地問。
“我沒有相關(guān)證書所以不能做心理咨詢，算命其實都是隨便瞎猜的。但是如果你有什么煩惱要跟我聊聊，那我很樂意�！�
聶清舟靠著椅背，做出一副認真聆聽的姿態(tài)。
季?A嘆了一口氣，把薯片嚼得嘎嘣脆。
“我有個感情問題想咨詢一下你。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我和陳煜方是青梅竹馬吧？說實話，從高中起我就喜歡他，追他好多年了。我覺得他心里有我，但是最近他一直躲著我，好像很煩我的樣子。這次聽說我要來他都想把節(jié)目推掉，要不是我答應(yīng)他這次節(jié)目錄完如果還沒追到他，我就放手，他就不來了。”
季?A以前只是說陳煜方是她理想型，從來沒有說過自己還在追求陳煜方，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屬于重磅新聞了。
聶清舟與夏儀對視一眼，他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在周圍畫了一圈，把季?A剛剛說的話還給她。
“這可是24小時拍攝，你真的要聊這個話題？”
季?A擺擺手，滿不在乎道：“我還怕他們？節(jié)目成片前我團隊會審核，我不想播出去的東西，他們敢播？”
聶清舟想起季?A家里的背景，又回憶了一下成片里確實沒有這一段，于是他收回手笑著說：“你繼續(xù)�！�
季?A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把薯片袋子揉得刺啦響，她皺眉道：“我今天和陳煜方一起去約會，感覺特別不好。他還是很不積極，好像是我在強迫他，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我現(xiàn)在就覺得特別沒意思�！�
聶清舟了然道：“你想放棄他了？”
“現(xiàn)在有點想，我怕到了明天我就不想了。我這個人但凡覺得還有一點希望都不會放手，我也覺得很累�！�
季?A撐著下巴，淡淡地說：“所以我的訴求很簡單，趁現(xiàn)在勸勸我，讓我放棄吧�！�
第90章
、好夢
聶清舟和夏儀在吧臺邊聽季?A講完了她整個青春與陳煜方的愛恨情仇――聽起來更像是季?A單方面的愛恨情仇，
像是聽完了一部迷你青春偶像劇。
季?A吃完最后一片薯片，淡淡地說：“陳煜方一直都比較內(nèi)向，不喜歡說話。以前我還能猜到他的心思，
但我現(xiàn)在真的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一抬胳膊指向夏儀，
對聶清舟道：“夏儀姐也沉默寡言，你怎么就知道她想什么呢？”
聶清舟和夏儀的目光對上，夏儀的眸子黑亮，
專注地看著他。
他笑了笑，
說道：“其實我也經(jīng)常不知道夏儀在想什么，但是我相信需要的時候，她會告訴我的。這不是懂不懂得的事，是信不信任�！�
季?A看看夏儀再看看聶清舟，嘖嘖兩聲，舔舔手上的零食殘渣：“我真慘啊，跟一對小情侶講我失敗的情史�！�
“我們不是……”
“好，不是就不是。我的咨詢呢？清舟老師能幫我分析分析嗎？”
聶清舟思考了一會兒，
他雙手交疊抱在腦后，
說道：“你說因為他喜歡機車，
所以你也入了機車的圈子。因為他說你只知道花家里的錢，所以你獨立出來生活。他演戲進娛樂圈，
你就做模特。”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