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笑起來的時候和從前一模一樣，恍惚間好像所有時間的溝壑都被填平，他們從未分離，所有痛苦的時間煙消云散。
“夏儀……出道七周年快樂。”
夏儀她慢慢抬起手，虛虛地握住書本，聶清舟手指的顫抖通過書本傳遞過來。
“我很開心你能喜歡我的書……希望你以后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以后能夠過得平安、健康、幸福�！�
他表現(xiàn)得得體又鎮(zhèn)定，但是明明夏儀已經(jīng)接住了書，他卻僵硬地舉了好久才想起來放手。
夏儀靜靜地看著他，世界縮小在他的眼睛里，茶色玻璃一樣溫柔的眼睛。舞臺上下的人們還看著他們，閃光燈明明暗暗，宴會廳仿佛被八年的時間洪流所淹沒，所有一切都漂浮起來。
她把他的書緊緊地抱在懷里，感覺到四肢和嘴唇刺痛，手指用力到發(fā)疼。
主持人把他請過去熱情問了他一堆問題，關(guān)于他對夏儀的評價、他最喜歡的夏儀的歌、最喜歡的專輯，他回答得心不在焉，隔著兩個嘉賓一直往她這里看。
“我覺得……”
他的聲音虛浮地響起來，忽遠忽近。夏儀開始感覺到頭疼，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她不得不急促地喘息著，好像被什么掐住喉嚨一般。
“……第一次聽見夏儀的歌，就像博爾赫斯所說的，幸福的命運向我呈現(xiàn)了……一朵名為玫瑰的花……夏儀！夏儀！！”
夏儀突然倒下去的剎那，她的后背被人抱住，然后倒在有薄荷香氣的臂膀里，她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胳膊。水晶吊燈的光芒搖晃著讓人暈眩，世界光怪陸離又混亂不堪，她仿佛深陷泥潭中，在八年里無數(shù)次發(fā)生過的那樣，無法自控，不斷下沉。
一只溫暖的手捂住她的口鼻，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夏儀，冷靜、放松，放慢呼吸……”
然后手的主人抬頭，對面目模糊的人影高喊：“她過度換氣了！有沒有干凈的塑料袋？”
世界一片兵荒馬亂，人影幢幢仿佛地獄，夏儀緊緊地攥住這個人的手臂。她的大腦無法思考，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這種恐慌超過了一切恐懼，她為什么會想不起來他？他明明這么熟悉，她在無數(shù)的噩夢里，無數(shù)的美夢里見過他。
淚水不受她的控制，從她睜大的眼睛里一顆顆地往下掉，順著她的臉頰漫過他捂住她口鼻的手指，一片潮濕。
她如同瀕死一般，顫抖著、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
“這里有塑料袋，這里有！”有呼喊聲傳來。
他想要松開手，夏儀卻不肯放手。
“沒事的，夏儀，我在這里，我哪里也不去，沒事的……”他撫摸著她的后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夏儀終于慢慢地松開手，他把塑料袋罩在她的口鼻上，輕聲說：“呼吸，夏儀，放松地呼吸�！�
夏儀乖乖地捂著塑料袋的邊緣，慢慢地呼吸，她的眼睛半張著，胸膛的起伏逐漸平緩下來。
她想起來他是誰了。
“聶清舟……”她幾不可聞地，輕輕地說。
聶清舟終于松了一口氣，驚覺自己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汗，他抬頭對周圍擁擠的人群說：“快送她去醫(yī)院！”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慶祝會被迫終止，急救車呼嘯而至把夏儀送去了醫(yī)院。因為夏儀拉著聶清舟不放手的原因，聶清舟也跟著一起上了急救車。
聶清舟跟邦妮解釋他是學心理的，大學做義工的時候見過過度換氣綜合癥，所以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種情況一般是人在過于緊張焦慮的情況下發(fā)生的。
邦妮心疼地撫摸著夏儀的額頭，說道：“她怎么會突然緊張焦慮呢？”
邦妮感嘆完，就立刻開始給各處打電話，處理夏儀在慶祝會上暈倒的后續(xù)事宜。
聶清舟沉默地低下頭，手肘撐在腿上，懸在空中的手沾滿了潮濕的眼淚，隨著車身的晃動搖晃著。
她為什么會突然焦慮緊張？
……是因為他嗎。
第81章
、CP
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終于把聶清舟的手從夏儀的手里抽出來，邦妮對聶清舟千恩萬謝，安排工作人員送他回去，
然后她們就消失在醫(yī)院VIP房門之后。
這是一家私人醫(yī)院，
應(yīng)該是邦妮指定的，位置比較偏僻，隱私保障工作做得很好。
聶清舟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
跟邦妮安排的助理小王說他先不回家。
“麻煩跟邦妮說，
如果夏儀醒過來需要我的話，我隨時可以去�！甭櫱逯鄹⊥跽f。
小王做不了主，聞言就給邦妮發(fā)了信息。
醫(yī)院里安靜得過分，時間也變得漫長。半個小時之后，邦妮從房間里走出來，俯下身和氣地對聶清舟說：“今天真的太感謝您了，夏儀已經(jīng)醒過來了，您先回去休息吧。之后有機會一定要登門拜謝�！�
聶清舟站起來，
他搖搖頭：“不用，
夏儀她……沒有說要見我嗎？”
“沒有哎。夏儀說累要睡一會兒。對了，
她讓我跟您說一聲，生日快樂�！�
聶清舟沉默了一會兒，
他點點頭。
“不用您送我了，我朋友正在過來的路上，
一會兒他送我回去�！�
春天的夜里還有點涼，
醫(yī)院背靠著山，
呼吸之間都是樹木蓬勃的氣息。聶清舟坐在醫(yī)院外的噴泉邊，
望著地磚縫里的小草兀自出神。
“清舟！”徐子航的呼喚聲傳來。
聶清舟抬起頭，
只見徐子航跑過來，
一屁股在聶清舟身邊坐下。
“夏儀怎么樣了？”他急吼吼地問道。
“應(yīng)該沒事。她經(jīng)紀人說她已經(jīng)醒過來了�！�
“這真是怪嚇人的，一線明星不好當啊，壓力這么大……”徐子航感嘆著。
聶清舟把眼鏡拿下來，掐掐眉心：“徐子航，為什么不提前跟我說？”
聽到聶清舟這種一字一頓的語氣，徐子航心覺不妙，他清了清嗓子。
“我可是好心給你準備生日驚喜！你天天念叨著夏儀夏儀，誰能想到夏儀也喜歡看你的書呢？這不是巧了，你們正好互為禮物！而且能和夏儀搭上關(guān)系，你的商業(yè)價值直線上升，我跟你說現(xiàn)在你就在熱搜上……”
徐子航掏出手機就要翻給聶清舟看，被聶清舟一記眼刀看得縮回了手，他委屈道：“你可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啊，誰能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呢？能見到夏儀，你不開心嗎？”
聶清舟沉默了。
能見到夏儀他當然非常開心�？墒窍膬x見到他，不一定會覺得開心。
八年里他從未改變過他的聯(lián)系方式，可是夏儀沒有聯(lián)系過他。即使他偶爾打電話給蔣媛媛或夏延，試探地提起夏儀，也沒有得到多少關(guān)于她的信息，仿佛他們之間有一種向他隱瞞的默契。
所以或許夏儀對他仍然心有芥蒂。
至少今天，她不想見到他。
聶清舟看著自己手臂上的抓痕，握緊了拳頭又松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徐子航說道：“不管怎么說，今天謝謝你。”
徐子航一頭霧水，他憤憤不平地去把車開過來，聶清舟上車之后把車窗搖下來，疲憊地抓了一把頭發(fā)，然后用手撐著窗框漫無目的地往外看。
他沒有注意到二樓透出光亮的窗戶后，有人把百葉窗扒拉出一道縫隙。
夏儀趴在窗戶后面，從他坐在噴泉下開始，她就已經(jīng)在看著他了。
邦妮走到病房里，她拍著夏儀的后背，問道：“夏夏，你在看什么呢？”
夏儀的眼睛亮亮的。她認真地看著聶清舟的車子開動，直到他隨著車消失在路盡頭，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她才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邦妮。
“沒什么。”
“史蒂夫醫(yī)生明天就到了，你還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嗎？”
夏儀的神情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因為卸去妝容看起來面色有些蒼白。她搖搖頭，然后問道：“我今天是不是很嚇人？”
邦妮誠懇地說道：“我確實是被嚇到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你今天這個樣子，就算是你生病的時候也沒有見過�！�
夏儀低下眼眸，她抱住膝蓋靠著床背，神情低落。
邦妮了然，她說道：“不想讓清舟看見你今天的樣子？”
她在人情場上混了這么多年，又跟夏儀多年熟識，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夏儀和聶清舟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
“你和清舟，你們之前認識嗎？”
夏儀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她和聶清舟之間的關(guān)系，試圖尋找一個最簡單的解釋。
“他是……我以前喜歡的人�！�
邦妮張大嘴巴，她撫著夏儀的后背說道：“所以說你看他的書是因為……上帝啊，太巧了吧！sorry，我完全沒想到，還想給你個驚喜……那你現(xiàn)在還喜歡他嗎？”
夏儀沉默著，夜色深沉，四下里一片安靜，她沒有回答邦妮的問題。
自從稀里糊涂被騙到現(xiàn)場，參加了夏儀的出道周年慶祝會之后，聶清舟的手機就爆炸了，從早到晚震個不停。安靜了多少年的同學們突然從他的列表里活了過來，一個接一個地來找他問話，隔三差五就有個新聞、視頻、，從各個方面描繪這場突發(fā)事故。
聶清舟揉著太陽穴，只覺得頭疼。
他打開新聞APP，高高飄在第一的就是“夏儀慶祝會暈倒，作家清舟當場施救”，他一瞬間就點了退出。
上次他這么干，還是《被觀測者》發(fā)布會他上熱搜的時候，徐子航直說他大概是有熱度恐懼癥。
聶清舟說：“不是，我就是看見自己的臉出現(xiàn)在新聞里覺得尷尬�！�
這次他不僅是不想在新聞里看見自己的臉，也不想重復(fù)看夏儀過度呼吸的場景，回憶起那個場景他就會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停滯。那時候的夏儀太痛苦了，他不自覺地也跟著痛苦起來。
幸好慶祝會第二天夏儀就發(fā)了視頻跟大家報平安，看起來狀態(tài)還可以。但是她會出現(xiàn)過度換氣的情況……是不是心理問題仍然沒有痊愈？還是這八年里又發(fā)生了什么？
他對她這八年里的私人生活一無所知，無從推測。
聶清舟長長地嘆息一聲，他把微信號切到了Boat的賬號，發(fā)現(xiàn)字幕組和接機小群都已經(jīng)炸鍋了，未讀消息每個群都“99+”。
他的手指停頓了一下，還是認命地點了進去。
大家果然都在談?wù)撝辈r夏儀突然過呼吸的事情。前面大家都在擔心夏儀的身體，責怪公司壓榨她，到了哎咦哎咦這里風向突然一變。
哎咦哎咦（時間軸）：我有罪，我好心疼夏儀，但你們不覺得清舟和夏儀好好磕嗎！
哎咦哎咦（時間軸）：你們看，只有他一個人發(fā)現(xiàn)夏儀不對勁，他直接繞過兩個人，在夏儀倒下來之前把她扶��！而且急救也太帥了吧！
哎咦哎咦（時間軸）：天哪他看夏儀的眼神，太心疼了，太絕了。朋友們，我要開一個磕cp的群！
聶清舟有了一絲不好的預(yù)感，他退出這個群，就看到原來的接機小群被改了名字，變成“清涼一夏百年好合”。
……這么快？這就百年好合了？
哎咦哎咦：我看磕cp的和原來群里的人大部分重合的，就不建新群了，不磕的自己退群啊，大群里見了。
露露絲：唉你們看到?jīng)]，有人去扒清舟，他和夏儀是一個高中的哎！有人說他們高中是校園情侶�。�
她丟了一個鏈接到群里，群里的眾人紛紛炸開了鍋。
皮卡：也有人說他們只是鄰居，說聶清舟高中追過夏儀被拒絕了。
哎咦哎咦：不是吧，我全憑直覺，一下子磕到個大的？
不減肥到一百斤就不改名：她看他寫的書，他是她的歌迷，橫跨十二個時區(qū)，無法言說觸不可及的愛情，這是什么雙向奔赴破鏡重圓的愛情？
聶清舟揉著太陽穴，一邊喝水一邊想，這姑娘這文筆應(yīng)該來寫書才對吧？
皮卡：我害怕了，只有我覺得清舟可能是個渣男嗎？他不會PUA了我們夏儀吧？
聶清舟一口水噴了出來。
皮卡：夏儀一看他就暈倒了，這多奇怪啊。
露露絲：你是說他以前傷害了夏儀，給夏儀留下心理陰影了？
皮卡：我覺得是，這氛圍也不像相愛的人重逢啊？
哎咦哎咦直接甩了幾張動圖進群里，是夏儀倒下后遠景拍到的他們相握的手，夏儀和他的手十指相扣緊緊地握在一起，關(guān)節(jié)因為過于用力發(fā)白。
哎咦哎咦：要是夏儀不喜歡他，怎么會本能地握著他不放手呢？
哎咦哎咦：那種危急關(guān)頭人只會依賴最信任的人吧，下意識是騙不了人的，夏儀第一反應(yīng)就是依靠清舟。
哎咦哎咦：而且如果她不喜歡清舟，怎么會一直看他寫的書，坐飛機還帶在身邊？
哎咦哎咦：我喜歡夏儀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要洗清舟什么。就是你們不會覺得，夏儀一直太冷靜了嗎？她很少露面，每次露面看起來都很平靜，演唱會啊、采訪啊都沒有很激動過，笑也都是微微笑。你們懂那種感覺嗎，就很孤獨，把自己緊緊包裹住的感覺，明明能寫出那么絕的歌，唱得又那么戳人心，但就是有種世界的愛與她無關(guān)的感覺。
哎咦哎咦：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夏儀有這種不同尋常的感情，清舟對我來說就是個工具人，他只要能讓夏儀開心就好。
工具人聶清舟準備退出群的手指頓了頓。
Boat：你們覺得夏儀還喜歡他嗎？
哎咦哎咦：�。�！我靠，B神你沒退群！你也磕清涼一夏！
Boat：……
哎咦哎咦：你去！超話里超多動圖，還有分析，你看了就能明白，看不明白的我只能說是品味不行
聶清舟覺得自己腦子可能有點問題，因為他還真的去。他可是八百年不看，。尷尬讓他幾乎看見一個自己的動圖或者視頻，就要把手機熄屏緩一下。
盡管如此，他還是兢兢業(yè)業(yè)地把自己、夏儀、cp和熱搜的詞條看了一遍。他和夏儀雙手交握的那張圖，還有他抱住夏儀看著她的側(cè)面動圖好像非常火的樣子，無數(shù)人感嘆著。
“虐戀氛圍……一眼萬年……少年人一瞬心動就一生心動……這都什么��？”聶清舟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我合了夏儀和清舟的星盤，絕了，他們真的是絕配！他們是剪不斷的緣分，注定要糾纏一生，是彼此的依靠。
聶清舟挑挑眉毛，星盤都出來了？
他手指劃過去，頓了頓，又劃回去。
他在那條：“請問星盤怎么看啊？”
發(fā)出這句話的時候，聶清舟覺得自己腦子真是出大毛病了。
在八年的等待里，他明明一直保持著理智和耐心，從容不迫�？墒且姷较膬x，發(fā)現(xiàn)她好像并不想見他之后一切突然就不一樣了。
他開始焦躁不安，進而迫切地，想找到她對他的感情并未斷絕的證據(jù)。
第82章
、表妹
聶清舟還沒研究出來星盤怎么看，
徐子航的電話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不出意外的話，徐子航也看到了扒他和夏儀高中經(jīng)歷的帖子了。
聶清舟看著這個號碼半晌，
揉著太陽穴接起來。
“喂？”
“聶清舟，
你之前說過，你八年前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