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朱莉感到奇怪，她跟小哥確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小哥從后座的箱子里掏出一個頭盔。
――恭喜你啊朱莉小姐，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月球開放日，你被我們選中參觀月球，歡迎你對我們的工作提出意見和建議。
朱莉覺得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外賣小哥可能是個瘋子。
“朱莉抱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態(tài)答應(yīng)了他，于是外賣小哥把頭盔給她戴上，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取下來�！�
――我知道，交通規(guī)則嘛，取下來要罰款的。這個該死的世界，總要從我這里搜刮點錢。
朱莉喃喃自語。
小哥打了個響指，電動自行車消失了。
朱莉捂著自己的頭盔，呆呆地看著小哥，在這一刻她突然有點相信這個小哥是什么月球的工作人員了。
她指著天上的月亮，問他沒了交通工具他們怎么去月球。小哥則說那是他們做的一個鏡像服務(wù)器，真正的月球要從別的路徑走。他指著河水上倒映的月亮，拉著朱莉朝著水里的月亮跳了下去。
入水的一剎那朱莉的頭腦一片空白，她以為自己要死了，一瞬間無數(shù)的情感涌上心頭，她甚至有點后悔。但是一瞬間頭頂?shù)乃婢妥兂闪藦V袤的宇宙，她的呼吸順暢，慢慢往下沉，踩在一片荒涼貧瘠的，塵土飛揚的土地上。而藍(lán)色的地球就像是一盞燈一樣，遙遠(yuǎn)地懸在她的頭頂。
“月球上有許許多多懸浮的工事，還有來往忙碌的工作人員，小哥說未免嚇到她，她在頭盔里看到的他們都是處理過的人類的面貌�！�
朱莉提的第一個建議就是關(guān)于這個頭盔呈現(xiàn)的人類面貌優(yōu)化――希望能增加面貌的多樣性，畢竟看到所有人都長著同一張臉，也怪可怕的。
“小哥一路跟其他工作人員打招呼，帶朱莉參觀了他們的太陽光反射鏡、引力控制系統(tǒng)、地核鍋爐遙控室，仔細(xì)地跟朱莉介紹它們的工作原理�！�
小哥說在50億年前，他們在這里爆破了一顆巨大的恒星，在人類的認(rèn)知里叫做超新星爆炸。
――我們頭兒早就盯上這顆恒星了，恒星一爆破大家就開始搶資源。我們頭兒是誰啊，《宇宙元素及化學(xué)反應(yīng)規(guī)則試行版》、《論碳基生命的構(gòu)成和繁衍法則》都是他參與制訂的……哦對，你不知道這些�？傊覀冾^兒一下子就搶到了最多的氫、氧、氮、碳，一手建立了太陽系。”
――地球是我們的生命試點工程，拿了第十三屆宇宙建設(shè)獎銀牌！我們頭兒正在仙女系的另一個項目上，說要再搞個金牌出來。
小哥說著說著就開始和朱莉吹牛。
朱莉最初難以置信，最后卻有些羨慕，她覺得他做的工作很有意思，而且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這時間對于她來說簡直就像永恒。
聽了朱莉的話，小哥十分驚訝，他攤開雙手。
――永恒？你也是永恒啊，在宇宙里是沒有死亡這回事的，那場50億年前的爆破產(chǎn)生的氫、氧、氮、碳，現(xiàn)在是你的骨骼、牙齒、血液和皮膚，是你的一切。而更早之前，在那顆巨大的恒星還在熊熊燃燒的時候，它的氫、氦是一切元素的源頭�？傊菰吹脑�，所有的東西其實都不曾消失，它們只是改變了�！�
――你能明白嗎？這個宇宙存在了138億年，你也存在了138億年，只不過那時候的你和現(xiàn)在不太一樣而已。要總是一樣的話，也太無趣了不是嗎？”
“整個參觀結(jié)束之后，朱莉回到了那座大橋上，小哥和他的電動車都消失了，只剩下她手里的那個頭盔。小哥說頭盔是一次性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用了，她可以留下做個紀(jì)念�！�
朱莉抬頭仰望著月亮和漫天星辰，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地看看夜空了。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骨骼、牙齒、血液、皮膚，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珍貴，它們某個星星里燃燒了許多年，劇烈地爆炸過，在宇宙里漂浮著，最后變成了她。
邦妮聽得入神，在夏儀講完這個故事后，她輕輕地哇了一聲。
夏儀笑起來，書頁在她手里嘩啦啦地翻著：“然后，第二個朱莉站在橋上，她和她的愛人分手了，她痛不欲生，想要跳下去。”
這大概是平行時空里的另一個朱莉。
這個朱莉遇見了一個有著長長的兔子耳朵，穿著背帶褲的女孩，她還牽著一個小五六歲男孩的手，問朱莉大海在什么方向。朱莉以為她是在cospy，卻發(fā)現(xiàn)她的耳朵是真的，柔軟、溫暖、會動。
這是一只兔子精，她牽著的孩子是一個河神。
第78章
、熟人
朱莉帶他們?nèi)ズ＿叺穆飞希?br />
兔子向她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幾百年前兔子機緣巧合流落沙漠，被一個河神救了。那個年輕的河神叫塔塔，兔子請求塔塔把她送回海邊的家鄉(xiāng)，
但是塔塔卻不知道大海是什么。
兔子對此非常驚訝，
她也認(rèn)識一些河神，所有的河流都是要入海的，怎么會有河神沒有見過大海？于是塔塔帶她去看了他這條河的盡頭，
那里水勢越來越小，
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干旱的沙漠中。
――好可惜啊，大海很美的。
兔子跟塔塔說，大海里的水就像沙漠里的沙子一樣多。
塔塔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重復(fù)道――天啊，像沙子一樣多的水。
――而且是藍(lán)色的。
――藍(lán)色的水啊……
在荒蕪的沙漠里，兔子陪伴了孤獨的塔塔很久，跟他講各種關(guān)于大海的故事，
并且送給他一個海螺，
說海螺里有大海的聲音。
時間長了兔子難免覺得很無聊，
她很想念家鄉(xiāng)。雖然塔塔百般挽留，她還是跟著一個商隊一起回家了，
她答應(yīng)他過段時間就回來看望他。
兔子這一去就是好幾十年，她在家鄉(xiāng)玩得很開心，
都快忘了塔塔。當(dāng)她準(zhǔn)備了好多貝殼、珍珠、海螺，
懷著愧疚的心情回到沙漠去找塔塔的時候，
卻發(fā)現(xiàn)塔塔不見了。
這條沙漠里脆弱的河在幾十年的時間里逐漸干涸，
塔塔也隨之消失。
兔子所知道的河流都可以存在成百上千年，
她完全沒想到塔塔的生命居然如此短暫。
她遇到了一個胡楊樹精。胡楊樹精說塔塔一直很想念她，
常常捧著海螺聽里面的聲音。有幾年下了很大的雨，塔塔非常開心，總是跑去自己河流的終點看，希望能流得越來越遠(yuǎn)，一直到達(dá)海洋去。
但是后來又有很多年，氣候變得很干旱，河邊的樹也被砍了許多，水越來越少，塔塔的夢想逐漸破滅了。
他消失前把海螺托付給胡楊樹精，說如果兔子回來了，就把海螺給她。
胡楊樹精對兔子說，塔塔一直很感謝她，她給了他夢想，雖然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但他因為這個夢想而幸福。
塔塔說在遇見兔子之前他很少做夢，但是遇到她之后，他常常夢到像沙子一樣無邊無際的藍(lán)色的水，夢到兔子。
他的心好像已經(jīng)走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的河流。
兔子難過得大哭了一場。
然后她找到了塔塔的源頭，想盡辦法讓他的河恢復(fù)，河流越來越長、水量越來越大，又等了好久好久塔塔才重新出現(xiàn)。
不過新的塔塔還是個小孩子，也不記得她。今年沙漠突然下了很長時間的暴雨，塔塔的河和另外的河合流，可以流進(jìn)大海里。所以她來帶他看看大海。
或許等雨季過去，塔塔的河又會縮短，無法與入海的河流合流。
所以這是絕無僅有的機會，塔塔幾百年里的夢想。
故事的講述在這里停頓，書頁在夏儀的手里快速地翻著，她的眼里亮著一種溫柔的光芒，對邦妮說道：“這里有十二個因為不同原因站在橋上，想要跳下去的朱莉，經(jīng)歷了十二個不同的奇遇�！�
“不是十三個朱莉站在橋上嗎？”
夏儀翻到最后一頁，她讀出聲來：“第十三個朱莉站在橋上，她的心情輕松，像是一團(tuán)柔軟的棉花，覺得今天的世界分外美麗。一輪滿月明亮地懸在頭頂，外賣小哥駕駛著電動車從她身后疾馳而去，Cospy兔子的小姑娘牽著弟弟的手路過她身邊……朱莉哼著歌，慢慢地走下橋回家去了。這個世界里的奇遇們，因為沒有能遇見朱莉而感到可惜�！�
邦妮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她到了這個年齡已經(jīng)很久不看這種書，突然一下聽到這些故事，居然有種小時候看童話的幸福感。
“總覺得被治愈了……這位作者應(yīng)該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夏儀低下眼眸。她的目光落在書封面背后，作者介紹里的那張照片上。
那是個戴著細(xì)黑邊眼鏡，黑色中長發(fā)男生的側(cè)臉。
她點點頭，堅定道：“嗯，是非常溫柔的人�！�
聶清舟熬了個大夜，第二天十一點才醒過來，這個作息時間對于他這個夜晚工作者來說是家常便飯。三月的天氣還有點冷，他穿了件寬大的黑色衛(wèi)衣，在開了地暖的房間里赤腳走著，揉著亂成雞窩的頭發(fā)去衛(wèi)生間洗漱。
聶清舟拿起手機，漫不經(jīng)心地翻著他在沉睡時收到的微信信息。
第一條是徐子航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推掉十月以后的所有工作，下一條是群里編輯問他稿子的進(jìn)展，最后是聞鐘的微信消息。
“夏儀下周要回國�！�
聞鐘還發(fā)了一張英文媒體新聞截圖。
聶清舟看著截圖上“EXCF字幕組”的水印，他挑挑眉毛，一手拿著牙刷一手打字。
“我知道。這新聞就是我翻譯的�！�
對面遲遲沒有消息，聶清舟耐心地等待著，刷完牙之后新的消息才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
“你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
“去機場接她。”
聶清舟能想象到聞鐘瞳孔放大的樣子，他不緊不慢地補充道：“夏儀粉絲團(tuán)組織的接機活動，要不要一起？”
聞鐘沒再回復(fù)他。
聶清舟輕笑一聲，把手機揣在口袋里。他穿過客廳走向廚房，路過那臺白色的施坦威鋼琴時，順手在上面彈了幾個不成調(diào)的音，然后到廚房去做早餐。
高二期末夏儀出國之后他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鄭佩琪、張宇坤、賴寧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夏儀。隨著他們漸漸長大、分離，了解這段過去的人變得越來越少。
現(xiàn)在，聞鐘是唯一一個會跟他說起夏儀的人。
聞鐘和他考到了同一所大學(xué)，現(xiàn)在又在同個城市發(fā)展。年少時的那些齟齬聶清舟根本沒放在心上，聞鐘也有意淡化，所以他們偶爾也會碰個面吃個飯。
聞鐘才不會看他的臉色，說話隨心所欲，每次見面都會跟他聊到夏儀，甚至?xí)ㄖ膬x的最新信息。
說實話，聶清舟不能理解聞鐘這些行為的目的。
不過他畢竟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上迂回轉(zhuǎn)折地活了三十六年，早過了要刨根問底的年紀(jì)了。
聶清舟一邊煎雞蛋，一邊把微信號切到Boat的賬號，果然已經(jīng)有很多未讀信息。這些粉絲群里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熱鬧著，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字幕組的軸君哎咦哎咦給他發(fā)來微信，語氣熱烈。
“B神！我們建了個接機小隊的群，拉你進(jìn)來了。你真不加我們粉絲團(tuán)的群嗎？”
“謝謝你，不加了吧。”
從前聶清舟都在字幕組混，粉絲活動不怎么關(guān)注，也從來不參加。字幕組的哎咦哎咦是粉絲團(tuán)的骨干，聽說這次他要參加接機，又興奮又好奇，像是照顧新人一般對他各種叮囑。
聶清舟看著這個接機群里大家的聊天，哎咦哎咦非常活躍地說著自己準(zhǔn)備了什么東西，小旗子、橫幅、花束和徽章之類的，到時候分發(fā)給大家。
有人說：“哎咦哎咦，你不是學(xué)生嗎？哪兒來的錢搞這些。”
冒出來許多人打趣哎咦哎咦是富二代，提到之前的慶生廣告牌，哎咦哎咦也出了一大筆錢。
哎咦哎咦發(fā)了好幾個吐血的表情包。
“我才不是富二代。就是我哥有錢，耳根子又特別軟，賊好騙，我一跟他哭窮他就給我打錢，百試百靈�！�
底下排隊形，求同款提款機哥哥。
聶清舟皺皺眉頭，他把手機熄屏，開始吃早餐。
吃完飯聶清舟回到書房，開始寫他八年來雷打不動，一個月一封的郵件。雖然這些郵件在八年里從未得到過回復(fù)，他也不知道夏儀是否看過。
音箱里循環(huán)播放著夏儀新專輯的歌，這次她出的專輯有中英雙版，她會回國宣傳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隨著時間流轉(zhuǎn)，他發(fā)現(xiàn)他知道的也并不比大家多多少。
聶清舟的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敲著，他偶爾瞥一眼桌上的臺歷，臺歷上用紅筆圈著那個五天后的日子。
《小王子》里狐貍對小王子說：“你下午四點鐘來，那么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
他就像是一只被馴服的狐貍，他們八年后會相遇，他從八年前就開始等待，等待他的夏儀歸來。
或許是要給他這漫長的等待一個“驚喜”，他在見到夏儀之前就先遇到了熟人。
聶清舟抱著一束色彩繽紛的小雛菊，站在人聲鼎沸的熱鬧機場里。他僵硬地看著面前的姑娘，說道：“你是……哎咦哎咦？”
哎咦哎咦還在上大學(xué)，長了張圓臉，看起來機靈可愛。她眨著大眼睛說道：“是啊是啊！B神，你口罩帽子擋得這么嚴(yán)實，根本看不出來你長什么樣嘛！你剛剛走過來，我們還以為你是明星呢�！�
旁邊的馬尾女生大大咧咧地說：“就看身材和穿衣品味也該是大帥哥，不是帥哥誰留長頭發(fā)��？帽子口罩摘了給我們看看嘛！”
聶清舟捂捂自己的口罩，他還陷在沖擊中未能恢復(fù)，機械地吐出他準(zhǔn)備好的說辭：“不是，我……我社恐。”
哎咦哎咦一臉理解的表情。
“怪不得群里你話這么少……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啊，這是Boat，EXCF字幕組的翻譯兼校對，我們組的大腿，人稱B神。你們看的那些第一時間就更新字幕的視頻，可都是B神肝出的成果��！人家比較害羞，而且是第一次參加線下活動，大家多照顧照顧�！�
哎咦哎咦對她的小伙伴們說道，頗有種大姐大的架勢。聶清舟盯著她的背影看，仿佛要看出一個洞來，她在群里的發(fā)言從腦子里迅速飄過。
――我哥耳根子特別軟，賊好騙，我一跟他哭窮他就給我打錢。
――我學(xué)美術(shù)的，我天天說學(xué)美術(shù)花錢多，給我哥洗腦嘿嘿嘿……
――不是親哥，是我表哥。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表哥的名字竟然叫做周彬。
這個時空里二十六歲的他，居然就是那倒霉的提款機哥哥。
認(rèn)識了大半年的網(wǎng)友“哎咦哎咦”，居然就是一切的起源――他的表妹，夏儀的死忠粉絲，他和夏儀的cp粉，江雨倩。
聶清舟的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他摁著太陽穴，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勸自己冷靜，要不是戴著口罩他的表情早就繃不住了。
第79章
、接機
江雨倩帶著聶清舟去社交了一番，
隆重地向大家介紹他們字幕組這位大神，夏儀的粉絲都知道EXFC字幕組，紛紛跟聶清舟寒暄。
而聶清舟維持著“社恐”形象，
除了打招呼外只是沉默地跟在江雨倩身后�？此透髀啡笋R熟識的樣子，
看來這種活動是她沒少參加，錢也沒少花。
一番社交下來，江雨倩感嘆道：“Boat，
你話還真少哎。”
聶清舟想，
我沉默是為了不當(dāng)場把你揪起來罵一頓。
江雨倩有點同情地看著他，拿出一把印著夏儀頭像的小扇子，還有一個印著夏儀名字和愛心的小旗子給聶清舟。
“Boat，這個給你！就當(dāng)是紀(jì)念！”
她本意是安慰社恐的Boat，沒想到Boat聽完她說的話后氣壓反倒更低了，他拿著那小扇子和小旗子定定地看著她，說了句謝謝然后就沉默地轉(zhuǎn)頭看著到達(dá)口。
江雨倩不知道此時的聶清舟正在回想自己到底被騙了多少錢，只是覺得Boat這個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還挺難相處的。
雖然Boat性格很奇怪，
但架不住人家一米八幾的個子，
穿著灰色毛衣黑色大衣，肩寬身長，
只要站在人群中就很顯眼，即使看不到長什么樣也能從氛圍感覺出來是個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