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會回來的，我以后會好好照顧你和奶奶的�！毕难雍苄÷暤貙λf。
最后夏延就這樣與奶奶和夏儀擺手，消失在安檢口。
送走小延后夏奶奶一直魂不守舍，回家后她坐在柜臺里面，沉默地看著臺上的計算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聶清舟去喊她時，她抬起一雙混濁的眼睛，輕聲說：“我想守住這個家，到底是沒守住，這個家還是散了�！�
夏儀走過去抱住夏奶奶，說道：“還有我呢，我們等爸爸回來�！�
夏奶奶抱住夏儀的胳膊，眼睛濕潤了。
聶清舟伸出手攬住夏奶奶的另一邊肩膀，他溫言道：“夏奶奶，我們家老人都過世得早，以后我就是你半個孫子了，以后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夏奶奶摸著聶清舟的頭，輕聲地說道好孩子。
世界不會因為離別而發(fā)生變化，太陽照常升起照常落下，一日三餐，潮起潮落。一切平常得好像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
夏延離開后的第一個周一，夏儀如平時一樣上學(xué)，中午和鄭佩琪順著人流下樓準備去食堂吃飯。當(dāng)她們走到一樓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聲響亮的呼喊。
“夏儀！鄭佩琪！”
夏儀轉(zhuǎn)過頭去，就看到張宇坤在對面知行樓樓下蹦噠，他邊揮手邊對她們說：“這兒！這兒！”
聶清舟和賴寧就站在張宇坤身邊，不少同學(xué)都向他們投來目光，雖然聶清舟和夏儀的緋聞已經(jīng)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但緋聞的余威猶在。大家看著這邊，?O?O?@?。
和上次一樣，兩棟樓之間種滿了高大水杉的林蔭路仿佛是個狹長的劇場，兩個主角在劇場的兩頭，觀眾圍繞在兩邊。
張宇坤已經(jīng)大大咧咧地穿過“劇場”跑了過去。而聶清舟在他身后看向她們，隨著他抬起頭，臉上的陰影退下去被陽光取代。
然后他眉眼彎彎露出梨渦，邁步走進林蔭路下細碎的陽光里，踏上這眾人矚目的劇場，穿過人流朝夏儀和鄭佩琪走去。
觀眾的聲音一瞬間響亮起來。
他充耳不聞，挺胸抬頭一直走到夏儀和鄭佩琪的面前，對她們打了一個響指，笑意盈盈：“走吧，一起吃飯。”
夏儀點點頭，微微笑起來：“好啊。”
他回來了。
被迫解散兩個多月的吃飯小分隊又重新集結(jié)。
“為了祝賀我們夏老師期中考試考了第一，還有我們的重新集合，干杯！”張宇坤拿著一聽可樂，舉得高高的。
聶清舟、賴寧、夏儀和鄭佩琪紛紛舉杯，五顏六色冒著水汽的各種飲料撞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我早就跟舟哥說，別人說什么讓他們說去嘛，咱們的事兒他們管得著嗎？咱可是三男兩女能配出六對來，怎么就一定是夏儀和舟哥？”張宇坤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可樂。頓了頓，他好奇地看向夏儀：“不過夏姐，大鵝是咋回事�。眶[緋聞的明明是你和舟哥，怎么他成績還掉下去了？”
剛過去不久的期中考試里，聞鐘的成績出現(xiàn)了明顯下滑，讓人大跌眼鏡地掉到了第八名。
“他好像生病了，我看他考試的時候貼了退燒貼�！毕膬x淡淡回答道。
已經(jīng)是初夏，天氣開始轉(zhuǎn)熱，她捧著七喜，袖子習(xí)慣性地挽到手肘。
“嚯，禍不單行，不可一世的大鵝再也不能揚著頭走路了�！睆堄罾ば覟�(zāi)樂禍。
賴寧嘴里還塞著菜，含含糊糊地說道：“大鵝好像要跟舟哥一起去參加那個，什么作文比賽吧？”
聶清舟點點頭，他的手搭在桌子上的冰紅茶上，袖子也挽到手肘，因為伸直了胳膊而青筋明顯。
“線上的兩輪我們都過了，下一場去省城現(xiàn)場參賽，一天兩輪，上午下午分別一輪。我們學(xué)校一共五個人，學(xué)校應(yīng)該會包個車送我們一起去�！�
賴寧騰出手來鼓了個掌：“舟哥，你可要贏過大鵝，不能丟了咱平行班的臉�！�
“我什么時候成了平行班的臉了？”
“早就是了，你現(xiàn)在是以一己之力扛起平行班，對抗實驗班的平民英雄�！编嵟彗髟谝贿叞l(fā)言，她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傳言，掰著手指道：“考試成績也是、籃球比賽也是、作文競賽也是。這次去省城的五個人，就你一個是平行班的吧？”
“舟哥你怎么不再多報兩門競賽呢？再給咱平行班長長臉面！”張宇坤跟著說。
聶清舟掐掐眉心：“你也不怕累死我�！�
“不過你這個平行班的平民英雄也當(dāng)不了太久。等下學(xué)期文理分班，你肯定要拋棄平行班，去實驗班的�！编嵟彗鞲锌�。
張宇坤立刻跟上：“那話怎么說的……屠龍……”
夏儀補全道：“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對對對�！�
聶清舟覺得他們這個吃飯小分隊，越來越像群口相聲表演藝術(shù)團隊了。
夏儀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他，問他道：“高二你想選什么班？”
對于這個擁有特殊高考制度的省來說，高二的文理分班分得十分細致，除了要選文理之外，還要選定兩門主修和語數(shù)外一起考。
一般文科必選歷史，理科必選物理。
“舟哥，萬年語文第一，那肯定是文科史政班啊�！睆堄罾ち⒖烫媛櫱逯刍卮�。
聶清舟看了張宇坤一眼，不咸不淡地說：“誰說我要學(xué)文科了？”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他身上，驚訝之情不言而喻。
“聶清舟，你要是不選文科，你去參加什么作文大賽��？你難道想學(xué)理科？”鄭佩琪疑惑道。
“作文大賽有獎金啊�！甭櫱逯畚⑽⒁恍�。頓了頓，他對夏儀說：“你要選什么班？”
夏儀想了一會兒，說：“我還沒什么想法�！�
夏儀的成績很平均，并沒有特別偏向哪一門。鄭佩琪立刻抱住夏儀的手臂，說道：“這有什么好猶豫的，物化班的師資最好了，咱一起去物化班吧。物化三個實驗班，保佑咱們能分到一個班去�！�
聽到鄭佩琪的話，夏儀和聶清舟不約而同地抬頭對視了一眼。
賴寧最近物理進步飛快，很得物理老師的喜歡，于是混了個物理實驗室學(xué)生管理員的頭銜。其實也就是沒事去物理實驗室打掃打掃衛(wèi)生，收拾收拾桌椅板凳、實驗器械。
不過因此賴寧有了物理實驗室的鑰匙，午休時這一行五個人獲得了新的秘密基地，一起跑到物理實驗室自習(xí)。
“這題你都不會做啊？你們老師還讓你做管理員吶！”鄭佩琪看著賴寧的物理卷子，恨鐵不成鋼地拿著鉛筆在題目上畫。
“你這個受力分析要這樣分，是靜摩擦力，不能用滑動摩擦力的公式�！�
張宇坤也湊過去看鄭佩琪講題。
聶清舟和夏儀在他們后排寫作業(yè)，聶清舟轉(zhuǎn)著筆，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深感欣慰――張宇坤和賴寧又迎來了他們的第三位補課老師。
曾幾何時張宇坤和賴寧天天上課不聽，作業(yè)全抄，聶清舟全靠苦肉計督促他們記筆記寫作業(yè)�，F(xiàn)在他們都會主動做錯題本，請教題目了。
在良好的氛圍里，且一直能得到正反饋的話，學(xué)習(xí)真會上癮。
張宇坤和賴寧偶爾爆發(fā)一下，甚至能考到年級前二百五，挑戰(zhàn)一下實驗班的威嚴。但是因為之前的成績太差，學(xué)期末的分班考試一定要考出很高的成績，最后平均下來才能分到實驗班去。
得趁現(xiàn)在再給他們鞏固鞏固。
聶清舟在心里拿定主意。
然后他心念一轉(zhuǎn)，拿筆戳了戳夏儀的胳膊，小聲說道：“我想了想，我們學(xué)校師資力量內(nèi)部差距懸殊，我在我們班幾乎是靠自學(xué)的。物化實驗班配的師資肯定最好，如果你沒有偏好的話，我還是建議物化。”
夏儀從生物作業(yè)中抬起頭來，她看向聶清舟：“可是你不喜歡化學(xué)，而且物化有三個實驗班，我們應(yīng)該會被分到不同的班里吧�！�
他們心里的想法一樣，事實上聶清舟在高一所有的好成績，也是為了能在高二和夏儀進同一個實驗班。
“學(xué)什么對我來說差別不大。實驗班之間也會有差距。就像同樣是實驗班，你們一班就是公認的王牌實驗班，學(xué)生和老師都是最好的。三個物化實驗班里，也一定會有一個王牌實驗班�！�
聶清舟笑意盈盈，拿筆指了指自己和她：“我不相信王牌實驗班舍得不要我倆中的任何一個人。”
只要我們足夠優(yōu)秀，就可以并肩而行。
夏儀眉目舒展，露出笑意。
這一天過得非常熱鬧，比平時還要熱鬧許多。夏儀隱隱覺得開心，直到下午下課的時候她照例準備去彈琴，卻在路上遇到了聶清舟。
她愣了愣才意識到，現(xiàn)如今聶清舟已經(jīng)不用在傍晚騎車去接小延回家了。
她手機上再也收不到“小延安全到家”的短信，小延再也不會回到那個小賣部里。
她的弟弟會去遙遠的，要做十四個小時飛機，隔了十二個小時時差的地方。
夏儀遲緩地感受到離別的含義。
她和聶清舟在夕陽里一起騎車朝醫(yī)院去，聶清舟望著太陽，笑著說：“天黑得越來越晚，夏天要來啦�！�
夏儀抬頭看著天邊的火燒云，絢爛得像漫天紅色棉花糖，小延一直很喜歡海邊的晚霞。
美國也會有這樣的晚霞嗎？
“還記得地理書上說的嗎，我們這里的海水會隨著洋流奔涌到美國西海岸再回來。你要是去問這些海水，它們一定說美國并不遙遠。”
聶清舟突然這么說。
夏儀轉(zhuǎn)頭看他，他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亂亂的，眨著眼睛對她微微一笑：“等你長大以后，肯定會贊同海水的話�！�
“海水不會說話�！�
“我替它們說的，你不信我？”
夏儀微微低頭，她轉(zhuǎn)過頭目視前方。聶清舟的影子落在她的手臂上，露出溫柔的輪廓。
“我信�！�
海水不會說話。
但是我信你。
第54章
、省賽
作文大賽三四輪的時間地點定下來之后，
張自華把聶清舟喊到辦公室里，把通知單拿給他。
“就這個周日啊。”聶清舟看著通知單，挑起眉毛：“地點在……正一中學(xué)？”
“是啊，
怎么了？”
聶清舟搖搖頭，
笑道：“沒什么，就很有緣分�！�
周末常川一中的校車――一輛十座面包車，載著五個學(xué)生和一個老師奔赴省城，
去聶清舟最熟悉的地方參加比賽去了。
上午現(xiàn)場作文結(jié)束之后是十點半，
老師們閱卷打分然后十二點半放榜，過了的下午兩點開始第四輪。
聶清舟回到正一中學(xué)簡直跟回了老家似的。同學(xué)們還在看著門口公告欄貼的考場安排，研究學(xué)校地圖時，他瞄了一眼自己的考場，也不看那些地貼指示牌，拎著包就大路小路一繞，快速地找到了他要去的教室。
甚至中間還貼心地給迷路的外�？忌噶寺�。
聶清舟走進教室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窗戶外古老的梧桐銀杏被修剪得整整齊齊，
櫻花已經(jīng)凋謝只剩滿樹碧綠，
有工人正舉著滾筒給屋頂和墻壁刷漆。
正一中學(xué)向來非常氣派，
墻壁發(fā)黃了就重新刷漆，地板時不時重新打蠟，
信息化改造升級時，嶄新的黑板說換也就全換了。從學(xué)校到學(xué)生都是如此，
體面優(yōu)秀，
雍容華貴。
聶清舟不禁想起了常川一中掉漆的墻，
需要灑水降塵的水泥地面，
還有雜草野蠻生長的操場。
現(xiàn)在他好像更喜歡后者。
在這熟悉的母校，
聶清舟完成了上午的作文比賽，
優(yōu)哉游哉地提前交了卷，然后和同學(xué)們在校門口集合。帶隊的一班語文老師說要請他們吃飯，問他們想吃什么。
大家嘰嘰喳喳地討論成一團，十七歲的孩子大老遠跑省城來，都想著要吃好玩好。
聶清舟只是低頭敲著手機，當(dāng)老師問起他的意見時，他的視線從手機屏幕里抬起來，笑道：“對面的巷子里有家意大利人開的披薩店，味道很不錯，但人均要上一百塊。學(xué)校后街上有家韓料，豆腐湯非常正宗。還有家開了很多年的便當(dāng)?shù)�，正一民間公認的便當(dāng)?shù)曛酢Ｒ渣c菜中餐的話，可能要去遠一點的地方，附近都是小吃�！�
老師和同學(xué)們齊刷刷地看向他。
在這個美團和大眾點評還沒有普及的年代，聶清舟宛如一個人形大眾點評。
聶清舟搖搖手機：“我剛剛問了一個正一的朋友�！�
“喲，你還有正一的朋友呢？”老師驚訝道。
“機緣巧合認識的�！甭櫱逯畚⑽⒁恍Γp描淡寫地帶過。他低下頭去把剛剛正在打的短信打完，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他們長長的聊天記錄。
――第一輪剛剛結(jié)束，準備找地方吃飯了。你吃過馬卡龍嗎？
――沒有，是什么？
――一種甜品，我給你和奶奶帶一份回去。
――好，下一輪加油。
――還沒出名單呢，我不一定能進。
――一定能進的。
――（??v?洌┫睦鮮Γ?你得給我一點謙虛的機會。
聶清舟輕輕笑起來，把這句話發(fā)出去。
這邊老師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商量好，他們打算直奔正一中學(xué)后街，去嘗試一下那個“便當(dāng)?shù)曛酢薄?br />
聶清舟收起來手機跟著他們一起走，卻聽聞鐘在旁邊說：“老師，我沒什么胃口，你們?nèi)グ�，我回正一等著。�?br />
聞鐘今天面色蒼白，看上去精神確實不太好。
雖然老師關(guān)切地詢問，但也沒拗過聞鐘，他脫離了大部隊一個人往回走，身影消失在正一中學(xué)校門后。有個二班的同學(xué)不無戲謔地說：“不會是嫌棄便當(dāng)太便宜不肯吃吧？都不是第一了，傲給誰看啊�！�
聶清舟默默看著聞鐘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這家王牌便當(dāng)?shù)瓴怀鲆馔�，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他們正圍著桌子吃飯的時候，老師的手機響起來，說是提前放榜了，聞鐘拍下名單發(fā)給了他。
“哎呀，這一輪刷人刷得挺厲害，就只有聶清舟進了下一輪�！崩蠋熆粗敲麊�，嘖嘖感嘆道。
此言一出剩下的幾個同學(xué)都露出遺憾的表情，隱約有些羨慕地看著聶清舟。這結(jié)果也不奇怪，每次考試聶清舟的作文都會被打印出來做年級范文，大家都知道他的水平。
聶清舟放下筷子說道：“那我進去參賽了，你們還要在外面等好久。這樣吧，附近有條街，有個很大的書城還有創(chuàng)意文具店，你們也可以去逛逛�！�
帶隊老師笑道：“你怎么還跟招待客人似的？好好比你的賽就行，知道嘛！”
聶清舟微微一笑。
他在便當(dāng)?shù)暧执艘粫䞍�，等到時間快到了就和老師同學(xué)們分別，拎著自己的包往正一中學(xué)后門走。
后門的門衛(wèi)大叔還是那個瘦瘦矮矮的急性子，嗓門極大地喊道：“散什么步呢？馬上關(guān)后門了，快點來！”
聶清舟忍俊不禁，十分懷念這久違的呼喊，小跑著說：“等等！我來了！”
他跑進后門，穿過鵝卵石鋪的小路往教學(xué)樓走去。他抄了一條近路，路兩邊青草幽幽，除了他之外沒別人。轉(zhuǎn)過一個彎去，他不期然在隔著大片草坪的另一邊，看見了聞鐘的身影。
這不合群的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晃蕩到了那里，正扶著長椅的扶手，弓著身體，看起來非常痛苦。
聶清舟的步子慢了下來，他往前走了兩步，但又放心不下，索性換了條路繞到聞鐘面前。這一看不要緊，聞鐘此刻面色慘白，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
聶清舟吃了一驚，他把包往椅子邊一放，就彎下腰去看聞鐘：“你怎么了？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