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在梅花圣鏡丹房中與紫英正說著話,門外有弟子稟告──九林禪院方丈法源求見。我剛在少林寺見到法澄披著木棉袈裟離去,這一回頭法源就找上門了。他來了當然不能不見,趕緊吩咐弟子在正廳接待。
法源永遠都是那么一副寶相莊嚴地神態(tài),而這次他找我的原因有些哭笑不得,他是來借錢的!和尚找檻外人借錢。就是化緣的意思,就算他不化緣只是借,我也不能讓他還。我只是好奇這位法源大師怎么會老遠跑到梅花山找我這個盟主借錢?
法源大師也不隱瞞,對我說了一件奇事,事情居然是他師弟法澄惹出來的,法澄大師從少林寺拐跑了一個小光頭。法澄離開少林寺時在山腳下碰見寺中地一個小沙彌,小沙彌見他披著袈裟唱偈而來,就跟著法澄一起走了。
這個小光頭也不能算是和尚,因為還未正式剃度出家,他是父母送到少林寺來習武的,在少林寺中的法號叫沙根。沙根父母就住在登封鄉(xiāng)下,有個親戚在少林寺是和尚中的小頭目,就托關系把沙根送進了少林寺。鄉(xiāng)下樸實人的想法是──念大學恐怕供不起,在少林寺學點功夫?qū)磉能混口飯吃,弄不好還能當個電影名星什么地。
沙根進了少林寺,恰好那時候法澄也進少林寺掛單,他和老和尚就混熟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一見投緣。法澄走了,山下遇到沙根,沙根二話不說牽著袈裟角跟著法澄也走了。法澄倒也沒去別的地方,直接帶著沙根回到了九林禪院。
這老和尚做事也太不講究,居然把少林寺里面的小學徒給拐跑了,連個招呼都沒打。這下有麻煩了,那孩子地父母聽說沙根被法澄帶走了。又打聽到法澄是九林禪院來的和尚,直接找到了九林禪院。照說把孩子還人家也就沒事了?可那沙根一到九林禪院就不想走了,一定要留在這里不想再回少林孩子的父母不干了,要告老和尚法澄拐騙,揚言要找警察報案。如果說法澄不懂世事,他的大師兄法海也在寺中應該出面處置�?煞êR娏四呛⒆右幻嬷徽f了一句:“留下!”這可為難了方丈法源,好端端一位禪門大師出面和孩子的父母“談判”──如何能讓沙根留在九林禪院?
沙根的父母一見孩子執(zhí)意如此,就開始討價還價起來。他們這個兒子將來在少林寺有出息是要掙錢養(yǎng)老用地,現(xiàn)在在九林禪院當小和尚將來就沒指望。法源解釋空門出入自由,如果將來沙根不愿意留在九林禪院盡可以自行離去�?珊⒆拥母改竻s提了另一個要求:一次拿二十萬養(yǎng)老補償費,就同意沙根在九林禪院出家。
一方面這孩子一定要來九林禪院,另一方面法海與法澄都要留他,法源也沒有辦法。雖說宗教信仰自由,但佛教協(xié)會內(nèi)部還是有規(guī)定的,出家剃度應該有直屬親戚地簽字同意。尤其像沙根這樣未滿十八歲的少年需要父母的簽字同意。這么做既符合世俗孝道也符合佛法精神,法源也無話可說。只有一點困難,法源拿不出這么多錢來!而且也不可能從寺院里拿這筆錢“買”下這個孩子。
法源去找張先生,可張先生有事不在蕪城,孩子的父母等著答復。法源一著急就跑到梅花山來找紫英了,恰恰碰見我也在。我聽完之后笑道:“難得法源大師向我伸手化緣,二十萬就算我捐獻給九林禪院的香火錢,請大師不要嫌少�!�
法源搖頭:“石盟主,這錢不能捐給九林禪院。香火錢不可做此用處,直接給沙根那孩子的父母�!�
我拍了拍腦門道:“也對,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只有一個疑問。孩子跟著法澄走我不意外,但法海大師為什么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甚至不惜讓你出面和他的父母討價還價。空門雖來去自由,但世間牽掛未消,向父母出錢留人,不應是法海這等高僧做出地事情�!�
法源嘆息一聲:“我本來也不太明白,后來看見那孩子就知道了。”
“哦?這孩子有什么特別嗎?”
法源:“不可說,也不必說。等石盟主有機會見到那孩子,也許就知道了。”
這時坐在一旁的紫英說話了:“法源大師佛法精深,修行勇猛精進。小女子一直十分佩服。不過說到這世間的通財人情的交道,大師并不如他人。這樣吧,大師自回九林禪院,我派蕪城知味樓的陳雁帶著錢去找那孩子地父母,總之事情讓她給你辦妥,不必九林禪院操心�!�
法源起身行禮,紫英與我也慌忙還禮,只聽他道:“我有如來法,他認孔方兄。讓二位見笑了,多謝,告辭!”
法源走后,紫英嘆道:“九林禪院法海、法源、法澄三位高僧修行各異,卻都深不可測,如今只得這么一個寶貝傳人,這孩子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最有意思的是法澄大師,世間都是拐賣,到他手里怎么就成了拐買?”
……
和尚出面談的羅里羅嗦,沙根的父母根本就不理會什么佛緣,陳雁一出面半個小時就搞定了。沙根從此留在了九林禪院,隨三位大師修行。
我與紫英已經(jīng)在商量何時上正一門提親,修行界另外一對新人的婚帖卻先到了。
海天谷現(xiàn)任掌門人于蒼梧與逍遙派護法葉知秋結為道侶,在人世間也結為夫妻。修行人結為道侶和人世間地夫妻結婚有那么一點區(qū)別,不過也有許多人既是修行道侶也是人世夫妻,比如軒轅派的丹霞夫婦。也有修行人在世間婚配卻并非修行道侶,比如我和柳菲兒。
既然是結婚,就要擺酒席,他們決定在淝水擺婚宴,地點當然就選在了知味樓。既然辦一起婚宴就不在乎多辦一次,第一次是請世俗間普通地親戚朋友。第二次是專門請各派修行道友。如今三夢宗道場雖然已經(jīng)立在梅花圣鏡,但淝水知味樓仍然是東昆侖盟主集合各派地聯(lián)絡之地,而赫赫有名的東昆侖法會也一直就在逍遙派道場舉行。因此三山五岳的修行人前來祝賀的人不少。
于蒼梧和葉知秋請我去做主婚人,我也沒有推辭,提前幾天趕到了淝水。于蒼梧的師父,海天谷地太上掌門譚三玄也提前趕來了。特意到知味樓來見我。譚三玄還是老樣子,不過這一次是來給徒弟辦喜事的,換了一身體面的新衣服,手里也沒再拿賣唱用的家伙事。他在君子居中見到我,首先躬身施了一個大禮:“譚三玄給石盟主見禮,也是向石盟主請罪來了!”
我趕緊伸手扶起他:“師兄比我年長,不必行此大禮!你怎么還說出請罪地話來,請問你何罪之有?”
譚三玄:“付接當年是我所救,我卻沒有能阻止他為惡。當我身處險境之時,將海天谷掌門令牌交給了石盟主。禍水東引以保已身。石盟主是個明白人,不會看不透譚三玄的用意,事后卻沒有半點責怨之詞。三玄實在慚愧!”
譚三玄話的說得很明白,想當初如果我不帶走海天令牌同時一路將付接追出大漠,身受重傷的譚三玄恐怕就沒命了。他將海天令牌給我并求我暫攝海天谷掌門之位。為公義也有私心,到底是為公為私很難說清楚。至少我?guī)еL炝钆谱分督幼吡�,也把他身邊的大麻煩也都吸引走了,這海天谷一代掌門心機也是不簡單的。這種事情心照不宣,我也沒有怪他地意思。譚三玄今天把話說破了�?磥泶_實是誠心來道歉和致謝的。
……
譚三玄在修行界的地位不高,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徒弟于蒼梧或者付接之事,海天谷如今恐怕仍然默默無聞。一方面海天谷遠處偏僻的大漠。另一方面曾經(jīng)傳承凋零,到譚三玄這一代只剩了這么一個人。然而紫英對譚三玄地評價卻不低。
事后,有一天紫英問我:“假如世間沒有你石野,這東昆侖新一代的領袖人物應該是誰?守正真人等前輩又能選擇誰去栽培?”
我答道:“風君子與七葉都是不世之才,這兩個人的是是非非都不必說了,再說風君子也不是晚輩。若說除我之外,天下修行人年輕一代的晚輩弟子當中,首推海天谷于蒼梧與正一門澤仁。這兩個人假以時日,都是領袖人才�!�
紫英:“澤仁的性情資質(zhì)。都是上上之選,然而卻不顯山露水,這是千年高門大派地風范。如果說澤仁與你相比,他缺了點什么?”
“澤仁自幼在正一三山一片祥和中長大,俗世中的經(jīng)歷不多,所受的磨難也少,沉穩(wěn)寬厚有余而殺伐果決不足�!�
紫英:“這就是師父考驗弟子地兩難之處。想把他放到人世間去歷劫又怕他出危險,閉門修行又難有大成就。還是譚三玄想得開,直接把于蒼梧派到人世間去苦行。這個譚三玄確實是個人物�!�
“能得到你這么高的評價還真不容易,你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夸獎他吧?”
紫英:“當然不是,他也等于成就了你。當初在高昌古城,第一次見面就敢把海天令牌給你這個外人,眼光之準確、行事之果斷、心機之深遠都讓人不得不佩服,放眼天下也不多見!”
“你怎么今天突然想起了這些?”
紫英:“因為我突然想到了正一門未來的掌門人�!�
“誰?”
紫英:“如今天下之勢,東昆侖以你為首大局已定,將來兩昆侖以你為首也很有可能。如果三夢宗與正一門聯(lián)姻,澤仁娶了梅花山大弟子容成,你覺得守正真人會將掌門之位傳于他人嗎?只要澤仁不犯大過,將來就會繼承正一門大位。”
“不是還有和鋒與和曦兩位真人,然后才能輪到澤仁�!�
紫英:“有朝一日等澤仁氣候已成,直接傳位也不是不可能。和曦、和鋒都成護法前輩,也未嘗不可�!�
“照你這么說,容成和澤仁倒成了世俗中的政治婚姻了?”
紫英:“就算我們知道不是,可外人看來也確實如此……在葉知秋與于蒼梧的婚宴上,和鋒真人的大弟子澤東,就曾向我詢問過容成可有知心道侶?我聽他的話就有攀親的意思�!�
“澤東會有這個想法?你是怎么說的?”
紫英:“我告訴澤東,男女私情長輩不便過問,他想問就直接去問容成好了。”
“怎么會有這種事情?”
紫英:“這也很正常啊,容成本來就招人喜歡,況且澤東也不知道她就是百合。更有可能,澤東就是想攀上三夢宗,有將來執(zhí)掌正一門之心�!�
“我聽出來了,同門爭位,你是擔心澤仁?”
紫英反問:“你不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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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樹抱松亭(上)
澤仁看上去脾氣謙和,但行事從不含糊,尤其是關鍵處明白的很,這一點連和曦真人都小看他了,倒是守正真人看得更清楚。我笑著對紫英道:“我不擔心,正一門的掌門真是那么好做的嗎?爭不爭是一回事,能不能是另一回事。我問你,假如是風君子或七葉那種人,你會替他們擔心嗎?”
紫英:“那有什么好擔心的,別說爭,同門之中恐怕連這個念頭都不會有,不服不行�!�
“所以萬事在于人,澤仁如果這種事情都搞不定,就別說是什么領袖人才了,你也太小看澤仁了!……不過他娶容成,還真是娶對了人,這一點和曦真人就沒有你看得透�!�
紫英笑道:“百合是在壞人堆里長大的,澤仁不知道的那些險惡,百合卻清楚的很。這一對夫妻真是絕配!”
“百合與澤仁的十年之約還有三年才滿,我看不要等那么長時間了,我下個月就去正一門提親,先把婚事定下來再說,大不了三年后再成親就是了�!�
紫英看著我:“你不是不擔心澤仁嗎?怎么現(xiàn)在又著急了?”
“我是怕夜長夢多�!�
紫英:“你居然說出夜長夢多這種話來,別忘了你是天下第三夢中高手……既然你決定了,我們就把容成叫來吧�!�
命人將容成喚來。她在座前施禮:“師父找容成何事?”
“容成你坐,我有話想跟你說�!�
容成:“請問有何吩咐?”
紫英:“你師父打算今年就到正一門去替你提親,如果那邊答應了,你和澤仁地婚事就先定下來,三年之后再成親就是了……你有沒有意見?”
容成:“弟子沒有意見,既然師父已經(jīng)決定。只是。只是,只是師父上門的時候怎么說?”
我笑了:“就說替我的弟子容成提親,要與和曦真人門下的弟子澤仁結為道侶。你是希望澤仁答應呢還是希望澤仁拒絕呢?”
容成神色有些著急,忍不住站起身來道:“師父怎么能這樣說?”
紫英一揮手:“容成你急什么,坐好。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澤仁會怎么回答嗎?”
容成眨了眨眼睛:“我還真想知道!但如果他同意了怎么辦?”
“同意了你就嫁給他唄,求仁得仁又何怨?”
容成:“可是,可是……”
我咳嗽一聲道:“你就不要可是了,同不同意我去提親?”
容成低頭道:“弟子沒有意見�!�
……
2000年6月,也就是于蒼梧大婚后一個月,我去正一三山拜訪。守正真人閉關未出。和鋒、和曦、和光三位真人都出面了,各人門下重要的弟子也都在下方陪坐。聊了修行界的一些事務,我站起身來向和曦真人拱手道:“和曦師兄,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私事與你商量�!�
和曦也趕緊起身:“話說地好好的。小師弟怎么突然站起來行禮?”
“這一禮不可不行,我是來提親的,如果事情成了,你我就成親家了�!�
眾人齊聲問道:“提親,給誰提親?”
“給我的門下弟子梅容成。也是三夢宗梅花山一派的傳承大弟子。我想為她請求,與和曦師兄門下弟子澤仁結為道侶,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廳中眾人一陣私語。紛紛看向澤仁,倒把澤仁弄了個大紅臉。澤東、澤平、澤名等人神色甚是復雜,有羨慕,有嫉妒,有高興等等。和曦真人卻愣住了,他能想到我來提親,卻想不到我是為容成提親,因為他還不知道容成就是百合。他愣了片刻看著我答道:“這是好事啊!不過我也不能替澤仁說了算,這事需要問澤仁自己……澤仁。石盟主上門提親,你意下如何?”
澤仁走到座前躬身施禮:“多謝石盟主與師父成全。”
澤仁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和曦看著澤仁眼神中有些疑問,隨即露出了釋然的表情,笑道:“既然是你情我愿,也是我正一門與三夢宗的美事�!笨磥砗完卣嫒瞬碌搅耸裁�。
這時我也笑了:“修行人就不講究那些俗套了,這門親事就定下來吧。容成在梅花山修行未足,我看正式成親定在三年以后,澤仁你有沒有意見?”
澤仁:“沒有意見!”
修行人做事倒也干脆,既然兩廂情愿,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定下來了。正一門弟子不管心中怎么想,此時也紛紛上前祝賀。和字輩三位真人也很高興,當晚還留我在正一門好好喝了一頓,算是雙方結親的慶祝。席間和曦真人與我商定,下個月他就帶澤仁去梅花山拜訪,等于是下聘的意思了。
……
“小師弟,韓道友,容成就是百合?而澤仁早已知道,對不對?”
這是在梅花圣境地內(nèi)堂中,和曦真人對我與紫英說的話。時間距我到正一三山提親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和曦帶著澤仁來拜山。容成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郁郁不歡,可又找不到人說,可算把澤仁等來了。他們來后,我與紫英將和曦真人請進內(nèi)堂,卻讓容成代表三夢宗接待澤仁──有什么話兩人自己說吧。
聽見和曦的問話,紫英笑著反問:“師兄是猜到的還是看破的?”
和曦:“是猜到地。提親之時澤仁想都沒想就上前答謝,就象心中早已準備如此。我地弟子脾氣我清楚。當時就想到了!……當年那自毀容顏、十年不見之約,實在讓貧道有些無地自容。沒想到二位有如此巧妙的手段,最終善解善結,謝謝了!”
我擺手道:“師兄不必夸我,這些其實都是紫英的安排�!�
紫英:“是嗎?我不過是讓百合換了容顏而已。她的修行都是你指點地,如今已然有大家之風。三夢宗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出面了�!�
我們正在說話,門外突然跑來一人,一邊跑一邊喊:“師父不好了,容成和澤仁師兄要動手�!�
我喝道:“紫成,好歹你也是三夢宗大師兄,穩(wěn)重一點好不好?整個梅花圣境就聽你大呼小叫!和曦前輩在此,還不過來見禮?”
丹紫成趕緊站定,規(guī)規(guī)矩矩給和曦真人施禮。和曦抬手虛扶,問他道:“澤仁與容成怎么了?難道他有什么開罪之處嗎?引怒了容成姑娘?”
丹紫成:“不是不是,澤仁師兄一點都沒有失禮。從頭到尾都在呵呵笑,他越笑容成師妹就越生氣。后來,后來容成師妹就祭出纏魂煩惱絲出手了!你們不去看一眼嗎?”
我開口道:“不必去,真要斗法,容成哪里是澤仁地對手。”
丹紫成:“可澤仁師兄地樣子根本就不會還手。”
和曦真人:“那也無妨。容成不會真的傷他�!�
丹紫成看著我們無動于衷的樣子,神情有些郁悶,暴了這么大一個八卦卻無人理會。紫英笑著問他:“容成與澤仁說話,而且還動手了,肯定不能當著眾人之面。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丹紫成一時語塞�?戳撕完匾谎塾行┎缓靡馑颊f。這小子居然也知道害臊,我輕喝道:“和曦真人不是外人,你那點破事就說了吧──你是怎么偷聽人家的私房話的?”
丹紫成低頭道:“我看見容成師妹板著臉往山莊外面走。澤仁師兄在她身邊,我就猜到他們要去外面的梅花谷……我從后門出去,先到谷中一棵大樹上藏好,他們一會果然來了。”
梅花谷中,丹紫成聽見容成和百合的一段談話──
澤仁:“容成師妹,你既有話要問我,又為何一言不發(fā)?”
容成在一棵大樹下站定,轉身面如寒霜:“澤仁!是你答應了我?guī)煾傅奶嵊H?”
澤仁:“當然,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問我?”
容成一跺腳:“你怎么能答應呢?”
澤仁:“既然我心里愿意。為什么不能答應?難道石盟主提親不符你地心意?若如此,在下不會勉強�!�
容成張了張嘴半天沒說話,終于道:“你真的想娶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事?”
澤仁看著容成眼角眉梢都是笑:“我曾對你說過──,心口相對,知行合一,應為便是愿為。又怎么會忘記?當然是真的想娶你!”
容成愣住了,她確實聽澤仁說過這句話,在正一三山會上。不過那時她還是百合而不是容成,那么……容成的臉突然就紅了,但眼睛還是瞪的大大地:“你──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澤仁低頭道:“初到淝水知味樓不久,石盟主就告訴我了�!�
容成:“原來是師父!……你為什么?……”
澤仁:“小師叔憐我之情,又不想毀你之約,故此不讓我點破。今日是姑娘你自己說破的。”
話說到這里,容成突然嬌叱一聲,纏魂煩惱絲從袖中飛出,當空畫了一個大圈。樹上的丹紫成吃了一驚,一片邪櫻迷霧陣自長絲中散出將容成和澤仁的身形籠罩在當中看不見了。還沒等丹紫成反應過來,霧陣中突然飛出一物,正插在丹紫成身邊地樹干上,是澤仁的法器金烏玄木劍。樹干一顫,恰好將驚訝中猝不及防的丹紫成晃了下來,掉到地上摔了個屁墩。
邪櫻霧陣已經(jīng)布成,而澤仁地法器居然飛了出來,那就是不準備還手了。丹紫成知道在外面沒辦法勸他們住手。而憑他地修為還破不了霧陣,只好拍了拍屁股趕來報信了。
我聽完了忍住笑,板著臉道:“紫成,就你那兩把刷子還想在樹上偷聽?澤仁早就發(fā)現(xiàn)你了,給你留點面子一直沒有喝破而已!當人家真正有話要說的時候,還是把你趕走了……你這樣算什么修行人?去當狗崽隊得了。就好遇事生非!……我罰你在靜思堂閉關十日,不許動也不許睜眼開口!”
和曦趕緊勸道:“紫成年紀還小,行事難免頑皮,有些人情之事他還不懂,此回也是為了關心同門。小師弟不可責罰太重,否則我這個做客的反倒不好意思了。”
紫英:“和曦真人您是不太清楚情況,對別人可以罰的輕一些,對紫成這孩子的管束不得不嚴。他是三夢宗大弟子,別人包括容成都不好管束他,他更應該給其他弟子做個樣子……不過既然和曦真人開口。宗主,你就多少網(wǎng)開一面吧?”
我點了點頭:“既然和曦真人求情,就從輕處置。紫成,你不必去靜思堂了,不是喜歡爬樹嗎?為師就罰你在那棵樹上十天不許下來。也不許他人接近梅花谷,你就一個人老老實實在樹上呆個夠吧�!�
丹紫成苦著臉問道:“師父,來真的嗎?”
“師命有你這么問地嗎?”
丹紫成:“什么時候?現(xiàn)在嗎?……澤仁師兄他們還在梅花谷中�!�
“今日梅花圣境中有客人,等你和曦師伯走了之后再說。”
和曦見我如此處置丹紫成,想了想說道:“小師弟處罰弟子。不用等我走后,我還想在這梅花圣境多留幾天……這樣吧,紫成。明日我送你去梅花谷中,看著你上樹。我教你一套心法口訣,這十日你可在樹上修行�!�
竟然有這種好事,我問道:“師兄要指點小徒那門妙法?只怕他修為尚淺不能領悟�!�
和曦笑道:“一定可以的,這孩子比我小時候聰明多了……說來慚愧,我幼時也有些頑劣,師尊守正也曾罰我在承樞峰松抱亭旁地古松上一月不許落地。這套收攝心猿、安穩(wěn)形神的法門就是師尊那時傳授的,否則我真的無法在樹上呆那么長時間�!�
紫成一聽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要受罰,也好奇的問道:“難道和曦師伯小時候也……”隨即覺得得這么說不妥。改口道:“在樹上很難呆嗎?”
和曦真人:“你我又不是猴?爬樹玩�?梢裕B日停留就不好玩了!想那枝葉之間,立足處難以坐臥,四面松針刺人。無法端正肢體身形,又不敢眠休落地,縱然是修行入門弟子,也是心志大考驗。梅花谷中梅樹,雖無松針刺人,但枝椏虬結更難安�。∷晕也畔氲綄⑦@套法門傳你,你在樹上習成之后,可悟隨遇安住形神之道�!�
丹紫成:“那師伯你教過澤仁嗎?”
和曦真人搖頭:“沒有,他和你不一樣,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不著了�!�
承樞峰松抱亭旁的古松?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第一次看見百合,就是她在那上面偷聽我與和曦真人的談話。想不到和曦真人和那古松還有這一段故事,我不禁會心一笑,想起了風君子當年“罰”我?guī)讉月不許吃飯。那邊丹紫成反應十分乖巧,已經(jīng)抱拳跪地行了個大禮,口中謝道:“多謝師伯提點!”
和曦站起身將他拉起:“不必行此大禮,這是你地機緣巧合……澤仁與容成這兩孩子,也該鬧夠了吧?還不來向長輩見禮?”
紫英笑道:“和曦真人不必著急,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就快來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聽見容成稟告:“師父,弟子與正一門澤仁師兄前來見禮�!�
“快進來吧,都等你們半天了�!�
容成進門的時候眼圈還是紅的,顯然剛剛哭過,而澤仁胸前的衣襟濕了一片�?慈莩纱丝痰谋砬椋樕⒓t帶著幾分羞怯,但神色卻暗藏著歡喜。
……
容成與澤仁地親事定在2003年的秋天,三年光陰過得很快,轉眼已經(jīng)到了2003年夏。用不著太多的籌備,修行人結道侶儀式很簡單,也不用象世俗婚姻那樣去登記領證。由于他們各自在三夢宗與正一門的身份,這也成了天下修行人關注的一件大事,儀式還是要舉行地。容成與澤仁都是世外之人,俗世間沒有什么親友,也不必在知味樓擺宴,這個儀式選定在正一三山舉行。據(jù)說很久不問事的守正真人要親自出面,做現(xiàn)場的見證人。
天下修行人多有議論,大多集中在澤仁身上。想當初梅野石被推為東昆侖盟主,很明顯是守正真人與正一門在背后大力支持,忘情公子恐怕也起到不小地作用。茫碭山一戰(zhàn)后,我的東昆侖盟主地位已經(jīng)穩(wěn)固,無人再有疑義。但有好事之徒又在猜測我與東昆侖第一大派正一門的關系,未來將如何處理?現(xiàn)在容成與澤仁結為道侶,三夢宗與正一門算是親家了,而且守正真人要親自見證,大家又猜測澤仁將是正一門未來的接掌人。不得不說,無聊的智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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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回 虬枝形神定,古樹抱松亭(下)
這個夏天我一直留在蕪城,因為菲兒又懷孕了,這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名義上我不是獨生子女,因此這第二胎是超生,只有找人交“贊助”拿指標,這點事我還是能辦的。而我妹妹前年就已經(jīng)結婚了,嫁了蕪城第一醫(yī)院的一位小兒科醫(yī)生。
我妹妹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談對象的時候眼光有點高,因為追求她的人很多,她畢竟是蕪城成功企業(yè)家石野的妹妹。當初挑來挑去,候選對象中甚至包括蕪城市長的秘書,她還真有點花眼。連我父母都跟著湊熱鬧,有一次竟然問我風君子結婚沒有?聽他們的意思風君子以前經(jīng)常到我們家來玩,給他們留的印像很不錯,和我妹妹相處的也很好,如果有可能讓我給牽牽線。我嚇了一跳,趕緊搖頭堅決的回絕了這個提議。不過后來還行,我妹夫這個人很不錯,對我妹妹也很好。平常人家的日子,其實也就是這么過的。
我不住在石柱村,妹妹大學畢業(yè)之后也住在城里,可我父母卻始終不愿離開石柱村,也許他們是在鄉(xiāng)下待慣了。言成出生之后,他們經(jīng)常進城,也經(jīng)常在我家里住一段時間,但始終沒有把自己家搬過來。父母在鄉(xiāng)下也不是沒事,和金爺爺一起承包了十里山林果園,全部種上了黃金棗。
我父母也是快六十的人了,雖然身體很硬朗可換一種情況我也不敢讓他們這么累。但和金爺爺一起我就放心了。果園地景色很美,尤其是一到秋天,十里黃金棗掛枝,滿園飄香讓人留連。果園雖然大,但也不擔心別人來偷,因為看園子的狗名叫大乖。大乖到石柱村已經(jīng)十幾年了。如果按照狗的年齡算高壽了,不過大乖還是和剛來時一樣幾乎沒什么變化,因為它其實是一只靈獒。
和守正真人一起種棗,昭亭山上又有山神柳依依庇佑,他們愛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吧,只要自己開心就行。每年秋天我們一家人包括柳菲兒的父母都要去“十里黃金苑”摘棗賞秋。我發(fā)現(xiàn)大乖和言成特別親密。記得言成剛剛蹣跚學步的時候,就在棗園里亂跑,大乖寸步不離的跟著如果言成腳下一滑要摔倒,大乖會及時叼住他衣服上地背帶把他扶正。如果言成跑累了,就爬到大乖毛茸茸的背上休息。
這年夏天菲兒懷孕。雙方父母聽說都很高興。這天金爺爺捎信來讓言成在上小學之前到石柱村住一個夏天。菲兒有些舍不得,我笑著勸她:“就讓言成去吧,沒什么好擔心的,石柱村就在昭亭山下,柳依依可是昭亭山神……調(diào)皮小子不在家。我也好專心照顧你�!�
菲兒:“我倒不是擔心,其實我也知道金爺爺和你一樣不是普通人。”
“豈止如此,他太不普通了!……今年特意把言成叫去那么長時間,肯定有什么想法。言成跟著他只會有好處�!闭f話的時候我想起了當年金爺爺暗中替我易經(jīng)洗髓。
菲兒:“不說言成了,說說我肚子里這個孩子吧。這個孩子應該姓石。希望是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