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06回
蒼生螻蟻命,空憑謝鬼神(上)
106回
蒼生螻蟻命,空憑謝鬼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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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回 蒼生螻蟻命,空憑謝鬼神(下)
106回
蒼生螻蟻命,空憑謝鬼神(下)
靠!原來這個白中流的資質(zhì)比我還好,只可惜他沒有機會去做修行人了。我又對小白說:“你打算怎么辦?還是寄身在這荒涼的二郎神廟中?反正我是不會允許你再附到普通人身上的,發(fā)生的事情你也看見了?”
小白:“我知道錯了。其實我很羨慕人間的修行人,有世傳的道法,有師長的指點�!倌甑男扌屑由线@兩年在人間的修煉,我總算有了一點成就,因此我想求高人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還沒想好怎么處置你呢!”
小白:“你不用處置我,我不為難你。我這兩年在人間修行終于得到一點收獲,就是我可以出神去投胎做人。如果我有幸在人間重生,將忘記現(xiàn)在的一切,我想求你的是——如果有緣的話,請你收我為徒,我想做個修行人,而不想像現(xiàn)在這樣孤魂無依。”
“這個——我可以考慮考慮,只是我怎么找你?”
小白:“有緣的話,你不用刻意找我。請問高人姓名?”
“你記住了,我叫石野,我用佛門聲聞之法把這個名子留在你的神識中。就算你轉(zhuǎn)世重生,也能記住這個名子�!�
……
“石頭,任務完成了,我們可不可以收隊了?這具尸體怎么辦?”
“就地掩埋吧,以后的事情自會有別人處理,我們沒必要帶走。好歹他也做了一年的土皇帝,過了三宮六院的癮,死的也不冤�!⌒�,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小小看著我笑了:“我知道是什么事,關(guān)于你是修行人這些秘密的事吧?你放心,我不會對上面報告的,我?guī)湍惚C�。我爺爺曾�?jīng)也是修行人,你們的不少規(guī)矩他都說過�!�
“小小,你爺爺是修行人,你怎么不是呢?”
小小苦笑:“爺爺說我不適合學道法,只適合學武功�!�
……
白中流死了,準確的說他是失蹤了,小白村的鬧劇如何收場已經(jīng)與我無關(guān)了。我給古處長交了報告,詳細匯報了一切經(jīng)過,只是省略了碰見妖物陰靈的那一段。我將這條白鰭豚的故事告訴了韓紫英,紫英也是唏噓不已,她替小白求情,希望我真的能夠收這個弟子。我學的是丹道,真想收他為徒恐怕也要等到十幾年后了,現(xiàn)在不著急考慮。
我把這件事情也告訴了風君子,風君子瞪大眼睛聽的十分入神。聽完了還嘆道:“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怎么不叫上我?如果我在那里,說不定還能想出別的辦法。”
“怎么告訴你?我身邊還有另一個特別行動組成員,你不怕暴露你的身份嗎?”
風君子:“那就算了。下次你一個人再碰著什么稀奇事,千萬通知我一聲�!�
據(jù)我所知,風君子后來去了那座二郎神廟,但是他到的時候,小白已經(jīng)不在了。
時光像流水一樣靜悄悄的過去,讓我最焦心的事情還是丹霞生究竟能不能如期煉成那一爐九轉(zhuǎn)紫金丹,一爐能成丹幾粒?但這種事情,著急也沒用。與之命運攸關(guān)的柳菲兒對此毫不知情,她的生活漸漸又回到無憂無慮的軌道。
說是無憂無慮,其實還是有一點憂慮,她所憂慮的就是和我的關(guān)系。她確實是戀愛了,避開眾人后,我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她愿意接受我這份感情,但是我們之前的年齡和身份確實比較尷尬,這是需要逐漸改變的問題。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又到了一年一度春游的日子。有了去年我大鬧齊云觀的教訓,今年學校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學生走遠,我們班今年春游去的是昭亭山。全班大部隊上昭亭山的時候,我和風君子都覺得有點好笑,我們居然跑到這座上山來春游。這座山的前任山神是風君子的“女友”,現(xiàn)任山神是我的“妹妹”。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座山就是我們家的。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我們進山神廟,居然還要老老實實的掏錢買票,一張票三塊錢。
風君子在綠雪的神像前站了很久,有點癡癡的看著她。他不去見綠雪,卻跑到這里看綠雪的神像這么出神。我捅了他一下悄悄的問道:“風君子,你上次說綠雪不來找你,你就不去神木林……何必斗這口氣呢!去見她吧。”
風君子:“你說這話恐怕有私心吧?我不去見她就拿不來千年靈血。”
“我確實有私心,但也是為你好。你明明很想見她,否則你看見山神像就不會是剛才那種眼神。”
風君子:“你別急,我會的。前一段時間廣教寺的活佛又出去云游了,前兩天剛回來。……你通知韓紫英,明天準備一桌素齋,我要在君子居請尚云飛。你就不用陪了,我猜你明天有事,你看,柳老師來找你了。”
風君子說完話自己就走到一邊,柳菲兒走了過來,牽了牽我的衣角。我心領(lǐng)神會,和她一起走到了山神廟的后院,雪溪泉的泉眼旁。見周圍沒有認識的人,柳菲兒有點害羞的說道:“石野,你明天有空嗎?”
“當然有空,明天是星期天。你有事嗎?”
柳菲兒找我確實有事,原來他父親明天要過六十大壽。說到這里有些人也許會覺得奇怪,這柳菲兒的父親去年四月中旬不是已經(jīng)過了一次六十大壽了嗎?怎么今年還是六十?這就需要介紹一下蕪城此地獨特的風俗了。六十甲子整壽,當?shù)剡^兩次,第一次是虛壽,在五十九歲那年,第二次是實壽,在六十歲那年。我也不太清楚這個自古而來的風俗是怎么產(chǎn)生的?按照街頭老太太們的議論據(jù)說是為了迷惑閻王爺。
當然,這種風俗到了改革開放的年代,又有了全新的發(fā)展。有很多領(lǐng)導干部喜歡給親戚長輩做壽,別說大壽做兩次,哪怕做十次更好,這樣可以多收禮錢。沒有這種親戚的恨不得多認幾個干爹。柳老師他爹做壽不是為了收禮錢,老爺子甚至連壽宴都不想擺。但柳菲兒這次卻堅持要給他爹擺壽宴,而且不是在青泉鎮(zhèn),就定在知味樓。她有個用意,就是想介紹我給她父親認識,不論將來怎樣,先鋪墊鋪墊,讓老人家有個思想準備,知道有我這么個人。沒想到在同一天晚上,知味樓同時擺了兩桌重要的宴席,一桌是風君子請客,一桌是柳菲兒他爹做壽,韓紫英可要費點心思了。
紫英姐確實很費心,我告訴她之后,她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問題——我該送一份什么樣的壽禮?
柳菲兒叫我去給她父親祝壽,顯然是想要我給他父親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她雖然沒有讓我送什么禮物,但我是不好空手去的。這份禮物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因為我是有企圖的人,我的企圖就是將來做老爺子的女婿。因此禮物一定要貴重,但又不能俗了。柳家不是缺錢的人家,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家,那是千年世家,什么好東西沒見過?我要讓老爺子刮目相看,這太難了!
想來想去,第二天上午,紫英拉著我去了一個地方,她說可能只有那里,才能找到合適的東西。我們?nèi)サ牡胤骄尤皇切ň邮康男S。
宣花齋的門臉不大,但向里面走地方卻不小。它的經(jīng)營范圍是文化用品、字畫裝裱等。大小生意都做,從五毛錢一支的毛筆到價值連城的古董,只要顧客上門宣花居士總是謙謙相迎。我非常喜歡這樣的商人,因為他待人始終如一,不看貴賤下菜碟。我們到宣花齋的時候,一臉絡腮胡子的宣花居士正坐在柜臺后面看報紙,我們前來讓他吃了一驚。
“石真人,韓——韓道友,你們二位怎么會光臨我這個小店?”
韓紫英笑著答道:“宣花,我們就不能來買東西嗎?”
“貴客光臨,請進請進,你們二位要找什么東西?”
我也沖他拱了拱手說道:“我要給一位長者送壽禮,這位長者是書香世家子弟,這禮物還真不好選,宣花居士這里有什么好推薦的?”
宣花居士:“我這店里最多的就是文房四寶,蕪城周邊的文房四寶名滿天下,我收集了不少精品,石真人可以好好挑一挑�!�
紫英擺了擺手道:“蕪城書香世家的珍藏,還會少了自古以來的文房四寶?你店里的東西再好,拿到別人面前也上不了臺面,弄不好還顯的附庸風雅�!�
韓紫英的口氣很大,宣花居士有點意外的問道:“蕪城書香世家?梅家是不可能的了,難道你們要給柳家的人祝壽?”
我點了點頭:“你猜的不錯,就是柳家老先生。”
宣花沖我們倆招招手:“那這里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關(guān)上門,跟我到后面來,我有一些藏貨你們挑一挑�!�
宣花齋往后走還有好幾間屋子,宣花居士的大嗓門把七心也給驚動了,從后室中走了出來,見到我和韓紫英,淡淡的打了個招呼,但看她的眼神還是很高興見到我們的。問明來意之后,我們四個一起來到一間庫房中。進入這間庫房,我差點以為是文物商店失竊了,宣花還真收集了不少好東西。
明清兩代的字畫有幾幅,可是宣花建議我不要送這些,因為華而不實,既浪費錢也入不了柳老先生的法眼。宋元的瓷器也有幾件,但七心說這些不好。古董是真正的古董,但如果放在幾百年前只是普通的俗物而已,也就是幾百年的時間讓這些瓷器成了值錢的東西,如果送這些古瓷,那就是貴古而不知雅趣。最后還是韓紫英給我挑了一件很特別的東西,一面羊脂玉筆洗。
這件筆洗長約八寸,最寬處約五寸,平面上看呈葫蘆的形狀,有大小兩池。周邊的池沿并沒有雕龍刻鳳,而是很古雅的荷葉舒卷造形,曲線流暢而精美,單憑這份工藝就知道不是俗物。它的用料是和田白玉,也就是通常說的羊脂玉。真正的羊脂玉并不是純白色的,而是脂白色,乳白中略帶青黃的潤澤,溫潤而純正。玉器,尤其是有年代的玉器,手感很重要,將它托在手中,有一種純和安祥的氣息從指尖傳來,說明它曾經(jīng)的主人也是一位雅士。(注:古玉確實能夠感覺到這種特性的區(qū)別,價值高低不僅僅在于工藝和材質(zhì)。)
“好了,就是它了,宣花,我就買這一件�!�
“石真人好眼光,這確實再適合不過。不過我一直沒法給這件玉器斷代,不知道它是什么時候的東西�!�
紫英說道:“最重要的是緣份,年代我看無所謂。我們買了,多少錢?”
提到價錢,宣花居士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我店里的東西,石真人如果喜歡盡管拿就是了�?墒沁@家店也是終南派的產(chǎn)業(yè),有些東西我不好做主。這樣吧,我就按收來的價錢給石真人,零頭就算是我送的,整價五萬�!�
我的手差點沒哆嗦,這么貴!五萬塊在當時的蕪城可以買一套普通商品房了。韓紫英轉(zhuǎn)身問我道:“石野,我們手里現(xiàn)在沒這么多錢。要不在知味樓的流動資金里先預支一筆?”
我這個人不善于理財,也不喜歡管錢。其實我的錢,都是別人掙的,大部分都讓紫英替我管著。過年后我給了父母一萬,上個月我又給了父母一萬,現(xiàn)在我手頭的積蓄,知味樓的分紅加上綠雪茗間掙的錢,也只有三萬左右,確實買不起這個筆洗。但是知味樓的錢不等于我的錢,我拿知味樓的流動資金去買壽禮恐怕不太合適。
還沒等我答話,七心難得的微笑著說道:“師兄,我給石真人擔保吧,這東西讓他們先拿去,錢以后再付。賀壽是不能耽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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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回 虛懷皆空谷,高峰總?cè)朐疲ㄉ希?br />
107回
虛懷皆空谷,高峰總?cè)朐疲ㄉ希?br />
宣花居士也笑了:“不用什么擔保,東西你可以先拿走,什么時候有錢再還就是了。我不信石真人是那種不講信用的人�!�
說實話,我猶豫了片刻,這東西太貴了!我有了錢之后,還沒有給父母這么多,這一次卻要送給未來的岳父如此貴重的壽禮,似乎有點不太合適。但想想覺得也無所謂,那知味樓的房產(chǎn)柳家算是半投資半送我了,我就算送這樣一件貴重的禮物回去也是應該的。我和紫英連聲道謝,裝好了筆洗告辭出門。我有點感慨,和柳家這樣的世家打交道,人家不會看重錢財,但沒有錢恐怕是不行的。
那兩人把我們送出門外,七心在我身邊小聲問了一句:“石真人,風君子近來可好?”
“他?最近挺不錯的,今天晚上還要在知味樓請廣教寺的尚云飛吃飯呢。”說到這里我突然住了口,因為風君子請尚云飛是為了綠雪。但這些話怎么對七心說呢?
……
柳老先生的壽宴晚上六點開始,就在知味樓二樓的一間大包間里,柳菲兒提前定的酒席,韓紫英親自下廚做菜。來的客人不多也不少,除了我和柳菲兒以及柳老先生夫妻之外,還有三個人。一個人就是我們學校的政治老師唐卿唐老頭,他是當年柳子規(guī)校長的故交,和柳菲兒的父親也是舊識。另外兩個人是張榮道、張枝父女。知味樓是柳家和張家合股的產(chǎn)業(yè),而張家也是蕪城另一大世家,來這里祝壽也正常。
我聽過柳家的傳說,據(jù)說柳菲兒的祖父是個紈绔子弟,最終家道敗落才躲過了建國后的動亂。然而我看柳父的談吐舉止,一點也不像紈绔之后,我甚至懷疑柳家的這一支是否真正的敗落過?也許只是先人一種避禍之道。柳菲兒介紹我的時候,并沒有說我是他的學生,而是說我就是當初送回柳家古畫的人,也是現(xiàn)在知味樓的大股東,她的好朋友。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明明知道我們師生關(guān)系的唐老頭居然也沒有點破。
席間我聽他們高談闊論,卻很少插嘴說話,只是適當?shù)牡咕苿窬�。柳老先生的興致很高,柳菲兒的母親也一再小心翼翼的勸他不要喝多了。柳家父母對我印象不錯,很可能與我那件禮物有關(guān)。老先生拿在手里的時候,表情非常喜歡,甚至說家藏的筆洗中,還真沒有比這一件更精雅的。柳父沒有問我筆洗的價錢,也沒有問我從哪里得來的,只是問了一句知不知道這件玉器出自何人之手,曾經(jīng)有何人收藏?我只有說我也不太清楚。
按照現(xiàn)代人的習慣,我應該叫他們伯父伯母,但是按著蕪城的風俗,朋友的長輩都叫叔叔和阿姨,我也就這么叫了。總之這頓飯的氣氛不錯,柳菲兒對我的表現(xiàn)也很滿意,這樣的場合本來就不需要我多表現(xiàn),留一個好印象就夠了。
我們這一間包房很熱鬧,隔壁的君子居卻一直靜悄悄的,關(guān)上門也不知道風君子和尚云飛在里面說什么。等這邊壽宴結(jié)束的時候,風君子和尚云飛已經(jīng)走了。送走了柳家的客人,我也準備回學校去了,明天是周一就要上課了,然而卻來了個不速之客。今天真是巧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知味樓,來的是古處長。上次那個任務我剛剛完成,難道他又有什么麻煩事來找我?
……
“石野,你知道是誰殺了正一門的澤中嗎?”我是在君子居接待的古處長。關(guān)上門之后聽見他說的第一句話,驚的我差點沒出汗。古處長不僅知道澤中來自正一門,而且也知道澤中是被人殺死的。
“古處長,你什么意思?澤中是誰?”我不清楚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有裝著糊涂反問。
古處長笑了:“石真人,在這里關(guān)上門我才會對你說這些話,出了門就算今天的談話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你不要驚疑,我曾經(jīng)也是學道之人,二十年前曾經(jīng)拜在正一門和鋒真人門下,法號澤古�!�
真是石頭上長蘑菇,玩出新花樣來了。古處長曾經(jīng)是正一門弟子,法號是澤古,這么說來我還是他的長輩了。我一臉不解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古處長有點尷尬的接著道:“石野,你坐下說話。其實我應該叫你小師叔,但我現(xiàn)在早已不是正一門弟子,所以這個輩份就免了。澤中叛出師門,正一門下了追殺令,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我的身份不便插手此事,還好正一門的長輩親自出手了�!�
“你,你既然認為是正一門的長輩出手,為什么還要問我?”
古處長:“也怪我的手下辦事不周密,將澤中的死訊泄露到外界,給你帶來了麻煩。……我今天是特地來提醒你的,現(xiàn)在天下人都認為是你殺了澤中�!�
“古處長,你能不能把話從頭說清楚,你今天突然告訴我這些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古處長倒也不再隱瞞,對我講了他的身世以及他與正一門的關(guān)系。古處長的少年時期經(jīng)歷了一個動蕩的年代。他的父親本來是一個研究儒家經(jīng)典的舊式文人,經(jīng)歷了歷次運動,終究沒能在二十年前“批林批孔”運動中躲過一劫。父親死后,古處長成了一個游手好閑又不招人待見的游蕩少年。此時,他父親小時候的一個朋友不忍見他在亂世中荒度青春,征求他母親同意后,將他帶到了一個幾乎是世外桃源的地方,收他做了弟子。
這個人就是正一門的和鋒真人。和鋒收小古入門,是念故人之情,也想保護這個孩子避過亂世的沖擊。和鋒教育弟子相當嚴厲,在他門下日子過的很苦,幾年之后,澤古道法并沒有什么長進,但是人卻健健康康的長大了。十年動亂結(jié)束后,和鋒告訴澤古:“你沒有學習金丹大道的根基與緣份,還是回去奉養(yǎng)母親吧�!�
澤古離開了正一門,不是被趕出來的,也不是自己背叛的,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入門。他雖然丹道未成,在正一門還是學了一些粗淺的內(nèi)家功夫,同時也了解了道法的神奇之處,會幾手小的道術(shù)。澤古離開正一門之后無所事事,父親的舊友送他去參了軍,剛剛參軍就趕上了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稀里糊涂的就上了戰(zhàn)場。他雖然大道未成,但根基還是有的,被選拔做了偵察兵,憑著出色的軍事素質(zhì)立下了不少戰(zhàn)功,后來提干,憑著年資和運氣慢慢的一級一級混了上來。
八十年代我軍在偵察兵隊伍的基礎(chǔ)上新建了特種兵部隊,古處長也加入了特種部隊。后來有關(guān)部門聯(lián)合組建了一個特別的行動部門,也就是我參加的這個部門。古處長服從安排以中校軍銜退役到了地方,加入到這個部門中。古處長最后說道:“是我自己要求留在蕪城的,以我的年資有好幾次提拔機會我都放棄了。因為我清楚蕪城雖然在全國不太出名,但卻是當今修行界的根本重地。我在這個位置上,可以盡量保持修行界與世俗的界線,這個部門太敏感了。我既要服從國家的利益,也要保護我曾經(jīng)的師門�!�
“那我……我當初加入這個部門是怎么回事?”
古處長:“石小真人的名子我早就聽說了,你大鬧齊云觀,語驚廣教寺,我知道你是個修行人。你不是我選來的,是秦師長偶爾發(fā)現(xiàn)的,他點名推薦你我也沒辦法。但我已經(jīng)盡量將你的身份低調(diào)處理了,我明知道你的修為不俗,卻只把你定為b級成員——因為a級成員是要受重點監(jiān)控的�!�
“澤中的事呢?澤中怎么會找到你?”
古處長:“澤中是主動找上門的,我也是不得不收留他。如果他找到別的地方去,麻煩可能會更大,在我手里還可以控制。但我有我的原則,我既不能因為我的私心插手修行界的事,也不能縱容修行人插手世俗的事情。所以我只能盡量壓下澤中請求調(diào)往外地的報告,卻不能把他怎么樣�!�
“澤中死了,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氣�!�
古處長:“說實話我很替他惋惜,我是學道未成離開正一門的,而他卻是學道有成自己選擇了背叛。我明知道是誰殺了他,可是我不能說出來�!烙谡婚T的獨門道法神宵天雷,正一門中能夠使出神宵天雷的除了守正真人就是我曾經(jīng)的恩師和鋒�!�
聽到這里我才知道古處長猜錯了,他以為殺澤中的是和鋒真人,所以選擇了沉默。而我卻清楚真正殺澤中的是守正,既然他為他的師父保密,我也不應該說出與我有師父之緣的守正,所以也沒跟他解釋。我問他:“古處長,你曾經(jīng)是正一門弟子,那么在這蕪城之中,還有和你一樣的人嗎?”
古處長:“正一門是當今修行界第一大派,根本之地就在蕪城,散落的弟子當然會有。這樣的人我不適合泄露他們的身份。但有一個人我可以告訴你,因為這個人和你很接近,他就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唐卿�!�
“唐老頭!他也是正一門弟子?”
古處長:“解放前是,現(xiàn)在早已不是了。算起來他還是我的長輩,法號和卿,在門中排名和鋒之后,卻在和曦與和塵之前�,F(xiàn)在的新一輩弟子中,已經(jīng)很少有人知道曾經(jīng)還有一位和卿師叔,甚至連和塵都沒有見過他。”
“他為什么離開正一門?和你一樣嗎?”
古處長:“他和我的情況不一樣。據(jù)我?guī)煾负弯h評價和卿是一流的悟性,卻沒有學道人的最好的資質(zhì)與性情。所以他領(lǐng)悟道法的天分很高,少年學道時守正很喜歡他,但過了兩年,和卿卻自己不愿意學了,他認為真正的大道不在山中�!�
“還有這種人?他是怎么說的?”
古處長:“這世上什么樣的人都有。唐卿本來是個讀書人,機緣巧合碰見了守正真人也算是緣份。但是他生在一個特別的年代,成年時恰逢新中國成立,他有一腔的抱負和熱情。他認為真正的人間大道不應該僅僅是自己的修行,而是教化與引導所有的世人學會真正的面對這個世界。所以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和蕪城著名的教育救國論者柳子規(guī)成了朋友,在蕪城中學做了一名教師,教書一教就是四十多年�!�
我早就覺得我們學校的唐老頭與眾不同,他果然來歷特別,居然是出自守正門下。我又問古處長:“照你這么說,和卿離開正一門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古處長:“本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當年離開正一門的時候,和鋒真人特意告訴我我還有一位師叔在蕪城。我將來有什么疑惑已經(jīng)不能再回正一門了,但可以去請教蕪城中學的唐老師。”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今天來就是想說這些嗎?”
古處長搖搖頭:“我今天來不是想告訴你這些,但如果不把這些話說清楚你不會相信我。我是來提醒你的,你有麻煩了,有人給你設了一個險局�!�
“什么人?”
古處長:“正一門和塵�!�
“齊云觀的和塵觀主,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又設了什么險局?”
古處長:“天下都以為是你殺了澤中,和塵也是這么認為的。本來正一門已經(jīng)下了追殺令,無論誰殺了澤中和塵都不能說什么,可偏偏你是例外。你不是正一門的正式弟子,而且你與澤中有私怨。所以你殺澤中和塵不會認為你是為修行界除害,而會認為是泄恨殺人�!鋵嵨以缇桶l(fā)現(xiàn)和塵在我附近跟蹤澤中,我有幾次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與澤中單獨處,但他卻沒有殺澤中,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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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回 虛懷皆空谷,高峰總?cè)朐疲ㄏ拢?br />
107回
虛懷皆空谷,高峰總?cè)朐疲ㄏ拢?br />
“因為師徒之情,下不了手?”
古處長:“我現(xiàn)在在這個機構(gòu)工作,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利用官的力量調(diào)查一些個人**。和塵與澤中不僅僅是師徒,而且還是父子,澤中是他的親生兒子。”
“什么!澤中是和塵的兒子?那和塵可是出家道士�!�
古處長:“此事說來話長,前因后果你聽我慢慢講——”
道士也是人。二十多年前,和塵曾救過一個世間女子,后來就有了私情,也就有了澤中這個兒子。難怪二十年前和塵打過紫英衣的主意,原來他真有相好的。那女子不幸早亡,和塵就想辦法把這個兒子帶回了正一門收為弟子。所有的弟子中,他對澤中最為疼愛,甚至是溺愛,管教不嚴也是有原因的。
澤中死后,和塵很傷心,但是礙于正一門以及守正真人的關(guān)系,他也不能親自來找我報仇。喪子之痛讓和塵想了一個異常特別的辦法。他去飛盡峰找到了終南派棄徒七葉,將正一門三十六洞天丹道中最后十二洞天境界的心法和口訣都傳給了七葉。和塵知道七葉與我有仇,也知道七葉離開終南得不到更高道法的指點。七葉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只回答了兩個字——石野。
七葉有天人之資,資質(zhì)和悟性都在一流以上,其道法境界早已突破了終南派的九轉(zhuǎn)金丹直指。他離開終南獨自悟道,雖然也能夠另辟蹊徑,但這條探索之路終究不容易。風君子曾經(jīng)在飛盡峰上指出過這一點,甚至提出來要收他為徒,但七葉沒有答應。這下可好,和塵把七葉所學丹道的不足都給補上了,這對七葉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將來要殺我更容易,而且和塵就是這個意思,他已經(jīng)暗示了七葉。
和塵做的這件事情很絕,因為是他主動將丹道傳給七葉,七葉并沒有犯正一門的門規(guī)。只要七葉不將三十六洞天這最后十二洞天的口訣與心法傳于他人,正一門就沒有理由去找他算帳,要處罰也只能處罰和塵。這就像終南派當年只能逼七葉殺韓紫英,而登峰掌門不能親手除妖情況一樣。
和塵知道自己犯了門規(guī),隨后就回山向守正掌門請罪。具體的過程外人不知,不知道守正對和塵說了什么,反正和塵就再也沒有離開。據(jù)說和塵自愿閉關(guān),而且閉的是修行人談之變色的生死關(guān)。所謂生死關(guān)就是閉關(guān)之后無非是兩個結(jié)果,一是未得大道而天命已盡,二是修成大道羽化而去,總之一旦閉關(guān)就終生不再出關(guān),相當于普通人的無期徒刑。和塵一入生死關(guān)一了百了,卻在世間留下了一個七葉,是我石野的大患。
古處長今天來,就是特意告訴我這件事,提醒我一定要小心。他走的時候又對我說:“石野,出了這扇門,就算我今天沒來過。以后你還是我的下屬石頭,我還是你的領(lǐng)導古處長。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古處長的來歷,和塵與七葉的故事,對我觸動很大,但卻不是我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問題。我本來就不是七葉的對手,七葉是否更厲害關(guān)系也不大。其實我更關(guān)心的是風君子找尚云飛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怎么把活佛也給扯出來了?這天晚上我參加完壽宴風君子和尚云飛已經(jīng)走了,但是韓紫英卻聽見了他們出門前的一段對話。風君子居然要請活佛七天之后到昭亭山上去下棋。尚云飛當然不好替活佛做主,只是答應傳這個話。
我拿定了一個主意,想去偷偷的看看。昭亭山的地形我熟,戴上鎖靈指環(huán),只要小心點,也可能不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實在是很好奇風君子要玩什么花樣?
……
風君子和活佛下棋的地方在昭亭山的一片空谷之中,也就是上次他和綠雪相斗后黑如意落地的所在。我以為我去的很早,然而卻已經(jīng)遲到了。晨霧剛剛散去,遠遠的我就看見了那一老一少、一僧一俗對坐的身影。風君子早有準備,不知從哪搬來兩張矮凳和一張不高的棋案,棋盤棋盒都擺好了。
我沒敢靠的太近,雖然有鎖靈指環(huán),但那兩位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人。遠遠的站在一片杜鵑花叢后,聽見他們倆正在說話——
活佛:“小施主費了這么多心思,就是為了請老僧到山野中來下一盤棋。山風清靈,老僧也樂意享受,只是這棋下的卻不怎么樣。”
風君子:“我對手談之道也不是很精通,做做樣子而已。……佛爺,你年長,請你持白,我先落子了�!�
這兩個人還真的一本正經(jīng)的下起棋來�;罘鹋患蠹t僧袍,右臂裸露在外,仍然是我上次見到他時那一副普通而平和的面貌。一盤棋布局已成,還是活佛先開口:“小施主天未亮就擺好桌案等我,你就知道老僧一定會來嗎?”
風君子笑了:“天下虛懷皆空谷,何處高峰不入云?我聽說佛爺喜歡四處云游,那未嘗不能到此一游。你若是真佛爺,你就會來,你若是假佛爺,來不來也就無所謂了�!�
活佛也點頭笑道:“就憑小施主的詩文意境,也值得手談一番。你找我恐怕不僅僅是為了下棋吧?”
風君子:“此事說來話長,我本來是有問題想請教佛爺?shù)�。當時佛爺不在,等佛爺回來的時候,我認為我想通了。后來我又困惑了,但佛爺又出去云游了,我自己又解決了。等到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并未悟透其中的道理,所以最終還是請佛爺來了�!�
活佛:“我四十歲那年,沿金沙江云游而上,見沿途風景時,也有過你這種感覺。小施主有什么話就說吧。”
風君子:“我不是佛家弟子,所以我想問佛門中人,然而尚云飛去沒有給我答案�!�
活佛:“難怪云飛那孩子有一天突然跑來問我——佛家講六道眾生,為什么沒有草木。原來是你問他的。”
風君子:“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后來我又想問的是——草木是否無情?”
活佛:“你剛才說自己想通了,怎么又來問我?”
風君子:“我想通的是草木之情與人不同。但后來我又想到六道之中其它眾生之情與人也不同,那草木不在六道還是沒有道理。”
活佛:“你的問題又回到起點去了�,F(xiàn)在想明白了嗎?”
風君子:“今天看見佛爺你,落子的時候我又想到了——草木之情,在有情與無情之間,可以有情也可以無情。這是為什么呢?我想請教佛爺�!�
活佛笑了:“佛門弟子,大多不殺生而食素,這素從何來?素來自于草木。草木不入眾生,卻能滋養(yǎng)眾生,它確實在有情與無情之間。你們道門中人,不是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不仁是不是在說天地無情呢?這老僧也不清楚,小施主怎么認為的?”
風君子:“天地當然是有情的,否則怎么會有眾生呢?只是天地忘記了,而眾生在追求而已。草木是取天地而滋養(yǎng)眾生的,化無情為有情�!�
活佛:“化無情為有情,看似無情,確是世上情之源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我?”
風君子的話鋒突然一轉(zhuǎn),高聲道:“我不是草木,我既然生而為人,就有人之情,追求也罷忘記也好,總之有就是有�!馉�,說了這么多話,你口不口渴?”
佛爺:“聽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口渴了。只可惜這山野無茶。我們還是繼續(xù)下棋吧�!�
這時,遠處的我,突然莫名的感覺到眼前一亮。山風變的柔和而氣韻流動,周圍的樹木也憑添生機律動,連遠處的峰巒曲線看上去也陡然間變的妙味十足。其實風沒有變,樹沒有變,山也沒有變,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xiàn)。不遠處的山林中款步走出一位綠衣女子,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