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想到這,商修遠也顧不得同王淮之解釋了。他找人捉奸了太子,太子會不會因此事忌恨他?
思及此,商修遠徹底慌了神。
王淮之見他一言不發(fā),心中更失望,轉(zhuǎn)身離去。
只余商修遠站在原地。
深冬的風吹來,他狠狠打了個冷顫。
這時一道帶著嘲弄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嘖,大哥還未走,是在等我嗎?沒想到,大哥真是事事都想著我啊�!�
商行聿話里有話,不急不緩走到商修遠面前。
商修遠見到是他,心底的不甘和怨恨再也壓制不住,握拳便朝他面門砸去。
然而,另一只手輕而易舉便捉住那只他用了全力的拳頭。
商修遠瞪大眼!
天色極黑,他看不清商行聿臉上表情,但一點點收緊的力道,卻讓他忍不住變色。
他的手臂就像深陷在鐵鉗中,抽不回,也送不出。
可商行聿,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本事?
商修遠面上神情變幻。
似乎是從慶寧公主被劫持那次,那個他向來看不起的草包,忽然就變了!
先是從一幫喝了假酒的山匪手中救了公主;再是校場上用小聰明得到陛下贊賞;再到如今,他成為駙馬,躲過太子的算計!
一股鉆心的疼痛,忽然從被攥住的手臂傳來。
商修遠渾身顫抖,不知是驚是怕。
商行聿卻在這時猛然松手。
商修遠踉蹌著摔在地上。
他又俯下身,帶著笑意的聲音,讓人膽寒:“大哥可是站了太久?連走都不會走了,罷了,我扶大哥起來便是。”
商修遠恐懼地任由他將自己扶起,往前走去。
直到到了商府門口。
商行聿才似乎忽然想起來一般:“哎?我差點忘了,如今大哥已經(jīng)不住在這,不過就這點路,大哥應(yīng)該能自己走回去的。”
“哦對了,大哥回去記得為我謝過商夫人的那盆紅珊瑚,我很喜歡,公主想來也會喜歡的。”
商行聿說罷,咧嘴一笑,轉(zhuǎn)身進了門內(nèi)。
眼看著曾經(jīng)屬于他的高大府門,在面前轟然關(guān)閉。
商修遠捂著心口,再也承受不住打擊,一口血直接噴出來!
第349章
商行聿耳力極好,聽到吐血聲,只覺晦氣。
要吐也不離遠一些再吐。
不過這會他才懶得同商修遠計較,府門一關(guān),立即運轉(zhuǎn)輕功,向公主討賞去!
*
漠北,天寒地凍。
祁書羨所率運糧軍隊已過了冀州府,下個目的地便是沅臺郡,也是此次調(diào)糧的第五處糧倉所在。
眼看軍隊再往前趕三個多時辰便能到調(diào)糧處休息,祁書羨決定連夜趕路。
這一路來,雖也遇到幾股小勢力的流盜山匪,但對上專門訓(xùn)練的大軍,很輕易便被剿滅。
也有一些沒剿滅的,遠遠看到軍隊便夾著尾巴跑了。
祁書羨對盛知婉信中所言越發(fā)不信。
比如前頭那段路——
一眼望上去平敞寬闊,兩側(cè)雖都有山坡,但非常低矮,山上的雪即便全砸下,也傷不了大軍分毫。
且祁書羨專門讓人去山坡上查探,如此平緩的山坡,也不可能形成雪崩之勢。
可這段路,卻被盛知婉慎之又慎的標了出來。
就因為此處往北盡是層疊山林、村莊,沒有城市,邊防薄弱,北狄很有可能選擇此處偷偷潛入晟國境內(nèi)。
可這樣厚的雪,便是大軍在寬敞的平地上行進都極為困難,北狄軍憑什么翻山越嶺,潛入進來?
即便潛入,也只是小股軍隊,不足為懼。
祁書羨正思及此,大軍又往前行進了數(shù)百米。
沒有任何異常。
燃燒的火把在黑沉的夜色中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幾十個崗哨輪番警惕在大軍周圍。
大軍行進的速度、步伐,井然有序。
“祁副將,李銘安他們此次去的似乎有些久了?”就在這時,身旁一道聲音傳來。
說話之人叫何宗彭,是戶部派來協(xié)助調(diào)糧的主事。
祁書羨聞言眉頭蹙了一下,朝著身邊旗手示意。
旗手將旗橫舉。
大軍往前的步伐便停下來。
又等了片刻,就在祁書羨想再派人去探查之時,幾道狼狽的身影出現(xiàn)在火把的光線中。
“娘的,這次可有口福了�!崩钽懓彩瞧顣w的舊部,為人忠勇,此次祁書羨運糧漠北,他便做了左都尉。
“祁副將,前頭沒有異常,可以行進!”
祁書羨冷聲問:“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一只野兔�!崩钽懓舱f話間也來到了祁書羨面前,手中拎著只瘦巴巴的野兔。
祁書羨看了一眼,眉目漸冷:“你在前頭抓野兔,可知道,幾千名大軍都在等著你?”
李銘安聞言撇撇嘴,并不放在心上。
祁書羨見他如此,沉眸讓旗手示意大軍繼續(xù):“接下來的路程,探路之事交給孔松風�!�
很快,隊伍又往前走了幾百米,祁書羨稍微提起的心終究放下。
直到第一個士兵滑倒。
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滑倒聲傳來,同時幾匹負責拉糧的馬車也開始打滑。
祁書羨意識到不對,立即讓大軍再次停下:“將方才有人滑倒的地方積雪推開!”
有士兵拿出工具,這一推雪,當即察覺不對,方才致使馬匹士兵滑倒的積雪下頭,全是被凍得滑溜溜的路面。
如今漠北極寒,即便是雪也是被凍硬,絕不會變成如此——
祁書羨心頭一突!
忽然想起盛知婉信中所提,用熱水潑灑,便能極速成冰攔截伏兵的法子。
如今這法子,他還未用上,居然被伏兵用上了。
伏兵應(yīng)是想趁著車仰馬翻之際,趁亂偷襲。
“戰(zhàn)備!敵襲!”思及此,祁書羨心中一跳——盛知婉說中了!
不止是這段路容易埋伏,還有可以利用氣象的方式,都被盛知婉說中了!
可是,她為何會知道?
自己和幾位將軍都是親臨過戰(zhàn)場,幾位老臣更是深謀遠慮。
他們都不曾想到的事,盛知婉卻想到了。
若自己當時能夠信她,此時便不會讓大軍落于險地。
可如今再后悔已經(jīng)晚了。
當即,他命旗手示意整軍停止。
想起盛知婉信中所言對抗伏兵的法子。
命崗哨兵往后傳訊,各隊固定運糧車,準備防滑鎖,用粗麻繩聯(lián)結(jié)防滑。
祁書羨自己則一揚鞭,朝隊伍側(cè)方?jīng)_去。
那里有十幾輛未曾運糧的空車。
他命人將拉車的馬匹解開。
負責這十幾匹馬的士兵不明所以,但此時已來不及同他們解釋。
祁書羨望著因自己突然的下令顯得逐漸有些騷亂的大軍,轉(zhuǎn)身喊道:“李銘安!”
方才還提著兔子不屑一顧的李銘安此時已隱約有些不安忐忑。
“祁副將,到底怎么了......”
兩側(cè)的山坡,腳下的路,都是他帶人探的。
山坡無人。
至于路,他的人雖也滑倒了,但他想著雪地滑倒很正常,并未多考慮。
可此時,他看祁副將的反應(yīng),自己似乎錯了......
第350章
“李銘安,你聽好。”
“一會若有伏兵出現(xiàn),挑選幾個人騎馬沖入伏兵,將這些,戳進馬屁股里,用瘋馬沖散伏兵隊形�!逼顣w將十幾支短箭遞給他。
李銘安聞言四顧,依舊不肯信。
伏兵?
真的有伏兵?
可是周圍寂靜,除了偶爾滑倒的士兵和馬匹,哪里都看不出異常。
李銘安咧嘴,“祁副將,您是不是太謹慎了?這周圍連只兔子都瘦巴巴的,哪有伏兵�!�
孔松風也不以為意:“就算有,前頭這點小坡,咱們沖出去便是,到了開闊地帶,伏兵也不能如何。”
幾乎二人話剛落,原本黑漆漆的矮坡上,傳出簌簌積雪被壓實的聲音。
李銘安神情僵住。
祁書羨瞇起眸,看了孔松風一眼,疾聲道:“不可前沖!如今大軍走的路,被動手腳的尚且只是小片,再往前定是整片冰面,屆時人仰馬翻,伏軍早有準備,大軍和糧草便是刀板上的魚肉�!�
“至于后頭......想來方才大軍走過,伏兵便用相同的方法斷后了�!�
也就是他們前后都無路可走,最好的法子,便是就地解決伏兵。
孔松風咽了口口水,看著祁書羨的目光滿是欽佩。
短短時間,祁副將居然想得如此周全。
至于李銘安,已經(jīng)飛快點了十幾人出列。
正面沖入敵軍,還要刺激馬匹沖散隊形,幾乎無異于送死!
可那十幾人聽令后,卻沒有絲毫猶豫地跨上馬朝山坡響動沖去。
祁書羨雙拳緊攥。
他何嘗不清楚這些人十死無生,可任由伏軍攻入,運糧大軍死傷絕不是十幾個人。
而軍糧,更不能出事!
最終這一場伏擊,因為祁書羨發(fā)現(xiàn)及時,戰(zhàn)死士兵四十一人,損失馬匹二十九匹,共殲滅北狄伏兵一百一十人。
另有十幾車軍糧傾倒在雪中。
士兵們收拾軍糧時,祁書羨親自為戰(zhàn)死的士兵收斂尸骨。
火把下,祁書羨試圖用雪將他們臉上的血跡擦干凈。
但更多的人,哪怕他用再多的雪,如何去擦,整張臉也已經(jīng)血肉模糊。
他們或死于馬蹄踩踏,或死于北狄伏兵的刀劍。
祁書羨沉默不語。
何宗彭見他如此,更覺他重情重義,上前道:“祁副將莫要如此,若不是您提前發(fā)現(xiàn)伏兵,恐怕大軍還有更多的傷亡,他們?nèi)缃駷樽o糧草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末將已經(jīng)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待回到京中,末將會親自為他們申領(lǐng)撫恤銀。”孔松風此時也道。
李銘安則直接走來,跪到祁書羨面前:“末將有罪!是末將探查不嚴,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北狄伏軍,才導(dǎo)致眾位兄弟慘死,末將甘愿受罰!”
說著,他將自己腰間的長刀取下。
按晟國軍法,探查兵失職造成大軍損失的,會根據(jù)損失程度,量定處罰。
若不是祁副將運籌帷幄、力挽狂瀾,此次運糧大軍定然會損失慘重,到時即便他以死謝罪,恐怕也不夠。
李銘安越想越后悔,不該因為一路的平安便放松警惕。
他狠狠地磕下頭去。
祁書羨卻沉默了,李銘安狂妄自大,的確該罰,那他呢?
他明知此處可能會有伏擊,卻因為那封信是盛知婉所言,便從一開始存了抗拒。
若他早早放在心上,或多派幾批人手探查,也不止于此......
“此次李銘安之過,先記著,待到戰(zhàn)場上立功,用軍功來抵�!逼顣w起身。
李銘安聞言緊攥的手驀然松開:“末將定不辜負祁副將信任!”
很快,大軍重新修整,再次上路。
犧牲的將士被埋于原地,祁書羨要去漠北,不可能帶著他們的尸首。
至于那些北狄人,亦是挖了個坑隨便埋了。
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祁書羨比之前謹慎許多,也寡言許多。
他不再事事交給下屬去做,每次拔營前,都要親自巡視大軍。
“祁副將真是料事如神,那日若不是他,咱們損失慘重�!�
“可不是嗎?以前聽蒼南調(diào)回的兄弟們說祁副將用兵厲害,簡直是小戰(zhàn)神我還不信,這回,我真信了!”
“嘖,這次的事若是傳回京城,那些說書人肯定又要忙著寫新本子�!�
“就是不知道那位慶寧公主怎么想的?放著咱們這樣戰(zhàn)神一般的祁副將不要,居然讓商行聿那樣的人當駙馬......”
行軍無聊,士兵們也會低聲偷偷說幾句閑話。
祁書羨此次巡視時恰巧聽到這些。
他勒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