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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紫晟殿內(nèi),父子相對——

    盛芫皓毫不猶豫跪下,請罪:“父皇,此事都是兒臣失誤!”

    崇晟帝將一沓奏折丟在他面前:“失誤不失誤,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辦?”

    “兒臣......懇請父皇讓兒臣親自去冀州府徹查此事!”

    “哼!”崇晟帝目光盯著他。

    盛芫皓畢恭畢敬半垂著頭,母妃說了,他這種角度看起來更像姨母。

    果然,不過片刻。

    上首帝王語氣便軟下來,嘆氣道:“朕知道你是為朕分憂,但無論何時,謹(jǐn)記自己的身份。你以后是要繼承朕的位置,名聲絕不能絲毫有污,明白嗎?”

    “兒臣銘記!”盛芫皓再次拜下,求道:“求父皇讓兒臣親自去徹查此事。”

    崇晟帝起身:“君子不立危墻,冀州府畢竟是受災(zāi)之地,明日,朕會欽點(diǎn)王燁為欽差去冀州府,平息此事�!�

    “是!”

    王燁表面同二皇兄走得近,實(shí)際上卻是他的人。

    父皇在此之前告知他,便是讓他早做打算。

    盛芫皓心中明了,依舊跪在原地。

    直到崇晟帝離去,也不曾起身。

    自出生,他便知道父皇待自己與其他皇兄皇弟不同,若說父皇對其他皇兄皇弟算是父子之情,那對他,才是真正疼愛。

    自他懂事后,父皇便親口說過他將來的江山是留給自己的!

    明面上的太子皇兄也好,早早被父皇安排了差事的二皇兄也罷,他們再多風(fēng)光,也只是父皇為他樹立的靶子。

    朝臣只知他無意皇位,卻不知暗中,他早已被父皇委任做了許多事......

    從前那些,他向來做的很好。

    可此次只是一點(diǎn)小事,卻鬧出這般動靜。

    盛芫皓跪在冰涼的石磚上,仔細(xì)復(fù)盤此次失敗的原因。無論是孟央的計(jì)劃,還是自己的安排,都沒什么問題。

    借應(yīng)天災(zāi),順勢而為而已。

    唯一的變數(shù)便是慶寧,若不是她橫插一手捐棉,自己也不會命令杜氏燒棉,便不會鬧出如今的事......

    盛芫皓自請罰跪的消息傳入翠華宮。

    第284章

    琦貴妃一身淺色宮裳,婉約柔靜,雖已過了三十多歲,但即便同最鮮嫩的新人站在一處,也不落下風(fēng)。

    她能長盛不衰,一來是靠著這張肖似長姐的臉,二來,便是不爭不搶的性子。

    但既入了后宮,怎可能真有不爭不搶的人?

    真正不爭不搶的,早已化作一抷黃土。

    面對宮人勸說她去求陛下的話。

    琦貴妃只笑容淺淡地?fù)u頭:“皓兒既然下跪,定是意識到自己哪里做的不夠好,他已經(jīng)這般大了,我這個做娘親的也不該再干涉他的決定�!�

    “更何況,此事他也的確做的不好。”

    琦貴妃嘆息:“慶寧一個公主尚且知道為冀州府百姓做什么,他身為皇子,沒能提前為陛下分憂,便是他的不對�!�

    “她果真這般說?”崇晟帝手中朱筆一頓。

    宮人忙頷首。

    崇晟帝這才繼續(xù)批改奏折,一邊批改,一邊不經(jīng)意問道:“蘇德運(yùn),三皇子跪了多久了?”

    “回陛下,已經(jīng)足足三個時辰!”蘇德運(yùn)躬身。

    崇晟帝笑了一下:“罷了,此事也非他的過錯,你去將宋太醫(yī)為朕配的藥,送給他,另外,還有朕那件去歲冬獵時穿的大氅。”

    “今歲冰寒,讓他早些回去,別讓他母妃擔(dān)憂�!�

    “是!三皇子定能感受到陛下的拳拳愛護(hù)之情!”蘇德運(yùn)笑著下去。

    崇晟帝面上亦有笑意。

    只是很快,他看到下一封奏折中內(nèi)容,面上的笑容倏忽淡下。

    一個公主,便該安安分分嫁人,從此相夫教子才是。

    可這慶寧......

    求旨下嫁,又求旨和離也就罷了,如今還摻和漠北寒災(zāi),導(dǎo)致學(xué)子躁動。

    竟還有人為她求封受賞?

    崇晟帝將奏折丟在一邊。

    翌日早朝,在眾人的再次奏請下,崇晟帝欽點(diǎn)御史大夫王燁去冀州府徹查寒災(zāi)一事。

    王燁躬身應(yīng)下,當(dāng)日便啟程奔赴冀州府。

    而他兒子王淮之,這幾日也很忙。

    忙著在貧民窟施粥......

    之前同盛知婉的打賭,他原就收到三處回信,唯有漠北徐總督,許因?yàn)楹疄?zāi),忙得沒空理會這點(diǎn)小事。

    所以他才硬撐著不愿承認(rèn)。

    但如今盛世堂賣低價棉,因著舷元子的畫京城皆知,自然又有不少人提及當(dāng)初他同盛知婉的賭約。

    王淮之一連被問好幾次,干脆咬咬牙,掏出兩千銀票兌現(xiàn)賭約。

    盛知婉聽聞此事后還讓流觴去看了看。

    流觴說王公子用的米是上好的精米,熬的粥也很稠,遠(yuǎn)遠(yuǎn)都能聞到香味......

    盛知婉聽著便忍不住笑了。

    少年人熱血,不知世態(tài),上次人云亦云,此次......恐怕貧民窟的百姓還會讓他受些挫折。

    但,粥棚上畢竟還掛著公主府的標(biāo)志,盛知婉想想,還是讓流觴給王淮之送幾句話。

    可惜王淮之聽了流觴的話,當(dāng)即大怒——

    “不可能!”

    “還請這位姑娘為在下稟明公主!公主的話在下恕難從命!他們這些人雖然窮苦,出身也不好,但憑什么不配吃*精米好米?他們也許一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米......”

    王淮之咬著牙,想起一位大娘喝到粥后將碗都舔干凈的樣子,更覺得盛知婉是不將這些人的尊嚴(yán)放在心上!

    第285章

    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是迫于無奈才來施粥。

    但當(dāng)他真的來了,還親眼看到貧民窟許多吃不上飯的乞兒老弱。明明十幾歲的少年,看著卻還像是七八歲的孩子,還有些老人,生了病苦苦熬著......

    那位大娘,拿到粥只是抿了一口便不舍得喝第二口,想要端回去給孫女兒喝。

    那是什么山珍海味嗎?

    一碗粥而已,用的也不是什么金貴的胭脂米,而是最普通的常米,他平日不知要浪費(fèi)多少。

    還是他再三保證下,讓她再盛一碗,大娘最終才舍得將粥喝了。

    從未吃過苦的王公子,眼眶酸澀漲熱。

    盛知婉讓流觴帶來的話,更讓他心中難受,當(dāng)即發(fā)話將原本的兩千兩變成三千兩。

    不止如此,還試圖讓自己其他的公子哥好友,一同慷慨解囊......

    但很快,還沒能說服好友解囊,王淮之便收到了順天府尹的傳喚。

    原本死氣沉沉的貧民窟,短短半日內(nèi)發(fā)生三起流血傷人案件,其中有位老大娘,差點(diǎn)被活生生打死。

    順天府尹查實(shí)后,得知這居然是一碗粥惹出來的禍?zhǔn)隆?br />
    這才讓人請王淮之過來。

    “怎會如此?”王淮之錯愕看著躺在醫(yī)館內(nèi)的大娘。

    不久前,她千恩萬謝地對他道謝,說他是個好人。

    可這會,她躺在床板上,頭被砸破、腿被打折,小孫女兒哭得肝腸寸斷。

    原因,竟然是因?yàn)槟峭肫掌胀ㄍǖ闹�?�?br />
    “只是一碗粥而已”

    “王公子,知道您要做好事,可您得考慮考慮實(shí)際情況,您用的那常米,便是咱們這些辦差的衙役都吃不起,您敢給那些貧民窟的百姓吃?”

    “怎么?他們不配嗎?”王淮之梗著脖子。

    相比那些王孫貴族吃的胭脂米,常米已是其中最一般的了。

    衙役聽了無語:“不是不配,只是您想想,這樣的好東西當(dāng)真能落到他們手中嗎?”

    “周大娘便是因?yàn)橐煌胫�,被潑皮賴子搶也不愿松手!那潑皮賴子家中不在貧民窟,也能吃上飯,可他為何還要搶一碗粥?就是因?yàn)檫@熬粥的米太好太精細(xì)!他都吃不上,憑什么貧民窟里的老弱婦孺能吃上?”

    “那你們也應(yīng)該把潑皮賴子關(guān)起來!”

    “自然是關(guān)了,但這樣的人咱們關(guān)不完啊。”

    衙役沒想到這位王公子這樣犟,干脆提議:“王公子想施粥,不若施一些陳年的粟米粥,雖不精細(xì),但喝下去能充饑暖腹,對人也沒害處。”

    “價格還便宜,一斤精米能買幾十斤帶糠的普通粟米呢,您施粥,也能多養(yǎng)一些人不是?”

    最重要的是,也不會有人為了一碗粥大打出手。

    王淮之聽著面前衙役苦口婆心的話,又看看床板上,躺著滿身是傷的大娘。

    怪不得......

    怪不得慶寧公主讓人來與他說,要換一些陳年的粟米,最好要帶糠皮的,吃上去口感沒那么好的。

    他當(dāng)時,只覺得她果真虛偽至極,根本不是真正的憐惜百姓。

    若是真憐惜,為何她自己吃穿用度講究精細(xì),卻讓百姓們吃帶糠的粟米粗米?

    他心中不悅。

    可到如今才明白,她居然早就預(yù)料到了嗎?

    可是為何?她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公主,為何會知道那些底層百姓,會為了一碗粥大打出手?

    就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第286章

    慶寧公主一個素日很少出門的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王淮之想不通,倒是很聽勸的將施粥用的米全換了。

    接下來幾日,雖也偶有人為了排隊(duì)發(fā)生摩擦,但搶粥的事情再也沒發(fā)生。

    王淮之還包下了周大娘的看病銀子,不知不覺,身上便少了許多世家公子出來的浮躁之氣。

    與此同時。

    冀州府。

    盛世堂這半個多月幾乎每兩日便有一場麻煩。

    或大或小。

    有時是買不到棉的百姓鬧事,有時是帶著武器的山匪劫掠。

    至于走水,更是多到數(shù)不勝數(shù),但好在都被值守的獵戶和百姓早早發(fā)現(xiàn),沒釀成更大的災(zāi)難。

    但今日,杜逸之卻發(fā)現(xiàn)來盛世堂買棉的人變少許多。

    “或許是附近的百姓都有棉了?”阿簡猜測。

    杜逸之蹙眉。

    “逸之,”就在這時,杜九叔臉色鐵青,匆匆進(jìn)來:“出事了!”

    “咱們在下轄縣設(shè)的盛世堂分鋪,昨日買棉的人全部出事了!”

    “什么?”杜逸之起身。

    杜九叔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都說了,他這邊話剛落,北杜其他幾房也分別派了人來。

    杜逸之越聽,眼眸越是陰沉。

    南杜和嚴(yán)海這是發(fā)現(xiàn)對付不了他,便從那些百姓身上下功夫?

    凡是買了他盛世堂棉的人,回去的半路便被劫匪搶掠。

    昨日開始,已經(jīng)有六人被搶了棉和身上的衣服,活活凍死在路上!

    他們這是徹底不將人命放在心上?

    還是......覺得搭上了三皇子,便無所顧忌、為所欲為?

    怪不得今日來盛世堂買棉的百姓這般少。

    “嘖嘖,杜老板啊,沒想到您生意這樣不好?”外頭,一道聲音傳來。

    杜逸之眼眸一冷。

    那人對上他視線,趕忙后退半步:“哎喲哎喲,杜老板這眼神可真嚇人!嚴(yán)知府都查清楚了,您那院子起火跟我無關(guān),您是受害者,我也是�。∥铱墒潜煌盗撕脦装俳锏幕鹩蛥�!”

    杜逸之冷笑,這人是杜家鋪?zhàn)又械囊粋掌柜。

    之前被揪出來的縱火伙計(jì),便是他鋪?zhàn)永锏摹?br />
    至于真相......杜逸之心知肚明。

    如今這人還三天兩頭來盛世堂外頭轉(zhuǎn)悠,不就是想氣他?

    杜逸之道:“那也比孫掌柜鋪?zhàn)永锏纳夂�。孫掌柜眼瞎耳聾,連幾百斤火油都看不住,杜家居然沒將你趕出去,真是仁慈吶!”

    “哼!”孫敦緒面上神情沉了沉,往前走了兩步:“杜老板可知盛世堂生意為何不好嗎?”

    杜逸之不言。

    孫敦緒一字一句道:“因?yàn)槎爬习逵袀奸*淫人*妻致人死亡的父親,杜老板的棉花也帶著晦氣!凡是買了杜老板棉花的人,都會遇到不好的事。”

    “昨日,便有許多人因買了杜老板的棉花被凍死在半路!”

    第287章

    什么?

    阿簡聞言愕然望向杜逸之。

    包括盛世堂外站著排隊(duì)的為數(shù)不多的百姓和值守獵戶。

    孫敦緒見此越發(fā)得意,高聲道:“杜老板若是有自知之明,也為冀州府的百姓著想,就該早日滾出冀州府!別為冀州府百姓招來災(zāi)禍——�。 �

    孫敦緒一聲痛呼。

    一團(tuán)凍硬的雪球狠狠砸在他身上。

    “呸!杜老板是好人,若不是有杜老板,我們一家老小都凍死了,要晦氣也是你給盛世堂帶來了晦氣!”

    “對,滾遠(yuǎn)點(diǎn),別在杜老板面前瞎咧咧!”

    一個又一個雪團(tuán),將孫敦緒砸得抬不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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