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守佑鈴,便是他出生后哀家親自為他求來的��!”
太后說到這,手指緊緊攥著金鈴貼在心口,眼淚簌簌滾落。
盛知婉第一次在祖母眼中看到這樣強烈的恨意。
恨意滔天,要焚盡一切。
然而落到她身上,又一點一點地湮滅下去。
“我......是誰的女兒?”盛知婉聲音哽咽,終于問出這個問題。
太后閉了閉眼,頷首:“沒錯,你便是胤兒的女兒,也是他唯一留在世上的骨肉�!�
“那為何......”
“因為你的母親,是一個青樓妓子!”
“你父皇說,為了保住胤兒一輩子光風(fēng)霽月的名聲,不能讓你是青樓妓子所生的秘密為人所知,于是,便將你當做他自己的孩子�!�
“所以,您處處讓我藏拙,便是因為我的親生父親?您怕父皇忌憚我?”
太后微微頷首。
“那......我的親生母親呢?”盛知婉望著她。
太后搖頭:“那時哀家處于喪子的悲痛中,一度想要隨他而去,若不是你父皇說胤兒還留了骨肉在世,哀家早便去了�!�
“你剛出生,便被你父皇送到了哀家這兒......”
盛知婉心像壓著一塊石,又痛又重。
卻也覺得此事處處都透著古怪。
她的親生父親究竟為何而死、死在何處?
若真的只是被野獸咬死,堂堂太子,身邊怎么可能沒有護衛(wèi)?更何況,他自己也是會武功的。
還有自己......
那老嫗明明說了自己同她家小姐很像,自己手腕還有唐家人才有的胎記,又怎么可能是妓子所生?
以及出生以來便有的寒毒。
時不時便有一次的殺機和試探......
若事情真如這般,父皇磊落光明,處處是為她親生父親著想,為何要如此防備忌憚她?
除非————
第261章
除非,他心中有愧,更有懼!
可是,他在怕什么?
僅僅是怕自己的聰明才智超過他的親生子女嗎?不可能!
自己只是一個女子。
即便有朝一日知道身份,也不足以做什么,更不可能將他的統(tǒng)治推翻。
那便是......在怕其他人。
什么人?先太子的人?
盛知婉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
“丫頭,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告訴祖母,這守佑鈴你是從哪得來的?”太后的話打斷盛知婉的思緒。
盛知婉卻望著她:“祖母在怕什么?祖母為何要恨父皇?”
她親眼看見了祖母眼中的恨意,雖然不知是對誰,但普天之下,唯一一個能讓祖母隱忍,或者說,不得不隱忍的人,除了父皇,還有誰?
所以她直接如此問,也是為了試探。
太后聞言雙瞳驟縮,“你這丫頭胡說什么!你父皇是哀家的兒子,哪有娘親恨自己的兒子的?”
這也是盛知婉最想不通的。
“好了!你若是不愿告訴哀家,哀家不問便是!你走吧�!�
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盛知婉。
盛知婉心中嘆息,低聲將青云書院見到的老嫗說了。
“祖母,我的母親不是青樓妓子,她很可能是唐家的小姐,父皇在這件事上騙了您,在其他事上呢,比如——”
“住口!”太后捂著心口喘氣。
盛知婉想要為她摸脈。
“秀姑!”太后卻在這時轉(zhuǎn)過身去:“送公主出宮!”
“祖母!”盛知婉擰眉。
太后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那金玲也被她重新塞進盛知婉手中。
盛知婉默默攥緊手。
“公主,奴婢送您出去�!毙銒邒叩�。
盛知婉心中嘆息,將自己帶來的用紅狐皮毛做成的護膝放在床畔,這才跟隨秀嬤嬤走出去。
出了宮。
馬車一路搖晃離皇宮越來越遠,盛知婉摩挲著金鈴,多年來的猜測終于得以證實。
就像是懸在頭上的刀落了下來。
怪不得,父皇從來不會像訓(xùn)斥其他皇子公主那般訓(xùn)斥自己,看自己的目光也是不同的。
那時她明明和其他的皇子公主站在一起,卻能感覺到父皇對她的疏遠。
原來......都是因為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盛知婉忍不住又想。
那前世呢?
前世自己被貶為庶民,當真是父皇忌憚祁書羨手中兵權(quán)?還是,只是順勢而為。
又或者,祁書羨敢那樣放任孟央將自己磋磨死,也是因為......父皇的意思?
外頭的雪已經(jīng)停了,雪后更寒。
盛知婉將身上的大氅裹緊一些,卻還是感覺到絲絲冷意順著縫隙攀爬進身體里。
“吁——”
馬蹄踏雪的聲音停在馬車外,汀蘭探出頭。
“商二公子?”
“公主可在里頭?”男子的聲音傳來。
盛知婉回過神,掀開簾子。
商行聿坐在馬上,見到她,雙眸粲亮,眼角的笑意瞬間漾開:“聚賢茶樓新出的點心,在下多買了好幾盒,剛巧遇見公主,便想著送一盒給公主嘗嘗,不知公主愿不愿意收下?”
“聚賢茶樓的點心?”汀蘭聽到吃的便十分了解:“據(jù)說每天只賣前三十人,每次出爐前便有人等著!想買到一盒,要提前大半個時辰來排隊呢�!�
第262章
“比王嬸的餛飩還好吃?”流觴咽了口口水。
汀蘭重重點頭。
盛知婉輕笑一聲,“那本宮便多謝商二公子的美意了。”
她說罷,對著汀蘭頷首。
汀蘭這才下馬車,從商行聿手中接過精致的食盒。
小巧食盒外印著聚賢茶樓的印記。
商行聿將點心遞給汀蘭,便策馬離去。
仿佛他能在此處遇到盛知婉當真是湊巧。
不遠處酒樓門口,祁書羨望著這一幕,拳頭一點點收緊。
商行聿!又是商行聿!
盛知婉居然在大庭廣眾下收受商行聿給的東西!
賤婦!不知廉恥!
才與自己和離多久,這便耐不住寂寞了?
他眼眸陰鷙,渾身的酒意。
方才從國公府離開,他心中煩悶便來這里喝酒。
三皇子要燒棉,他不愿如此。
他告訴孟央自己不悅,只是因為那些棉代表了漠北百姓活下去的希望,并不是因為那些棉是盛知婉的......
但真的是嗎?
他的確心疼那些棉,也覺得三皇子不該為了銀子便讓無數(shù)百姓去死,但......若那些棉不是盛知婉的,他還會如此進退兩難嗎?
或許會,但不會如此煩悶。
煩悶到明明已經(jīng)下定決心,還要來此處買醉!
甚至就在方才,他還想借著酒意去找盛知,去提醒她——
三皇子是在為陛下辦事,讓她趕緊將漠北的人召回來,不要同三皇子作對,更不要壞了陛下的大事!
他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沒想到,卻看到了這一幕!
祁書羨呵呵笑了兩下,望著漸遠的馬車眼底滿是冷意。
好啊盛知婉!
既然你無情,那也別怪我無義!
祁書羨轉(zhuǎn)身,往國公府走去。
漠北,冀州府。
杜逸之正在同北杜十八房的主事人議事。
前幾日府衙的動作,還是讓北杜眾人生出些許畏懼,生怕下一刻便有逃出的“馬賊”沖到自己家中。
杜逸之此時候便是要穩(wěn)定住民心。
大談闊談寒災(zāi)結(jié)束之后,北杜將能得到的好處。
單到家族還不夠,每一房,根據(jù)每一房在寒災(zāi)中的貢獻,自然還有自己的功勞。
一番話,說得北杜各房主事人心尖直顫,尤其是他們帶來的年輕子弟,更是熱血上頭。
“逸之堂弟,我家有兄弟三人,還有許多下人,只去下轄縣告知百姓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不知道逸之堂弟是不是還有別的任務(wù)交給咱們?”
“還有我家,我家兄弟四人呢!”
“逸之堂哥,我雖然年紀小,也能辦事......”
十八房人爭著表現(xiàn),一反方才來時畏懼退縮的態(tài)度,杜逸之心中很滿意。
他輕咳一下,道:“各位叔叔伯伯、堂弟堂哥們也看到了,如今府衙同南杜沆瀣一氣,為什么?因為他們看不起我杜逸之!想借此,將我逼出冀州,但他們大錯特錯!”
“因為,我不僅僅是為公主辦事!我是在為那位!”
他指指天,眸光一掃。
眾人眼神頓時狂熱。
第263章
杜逸之這才繼續(xù)道:“國法不可違,南杜作為冀州府大族,在國難寒災(zāi)來臨時,卻只想個人利益,勾結(jié)官府,泯滅良知!
此事待漠北寒災(zāi)結(jié)束后,我自會稟明上頭,南杜......唉!”
他嘆了口氣。
北杜眾人雙眸發(fā)亮——南杜,完了!
多少年了,南杜、北杜雖然還頂著同一個杜姓,卻早已沒什么骨肉親情。
南杜既然能用當年的手段打壓杜逸之母子三人,對北杜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就比如杜九叔的兒子,杜允坤,曾是杜家小輩中才能最出眾的一個。
只因為同杜老夫人的孫子杜鄺,年紀相仿,有一次考試時成績比杜鄺高了幾分,便被驚馬踩斷了腿。
杜九叔恨南杜入骨!
這些年卻不得不為了活下去,接受了南杜給的三百兩賠償。
三百兩,買他兒子的前程!
他對不起妻子,也對不起孩子,但如今,他終于能為兒子做些事了!
杜九叔眼眶泛紅,主動同杜五爺杜恒一起,接下守棉的重任。
哪怕杜逸之說了,官府同南杜勾結(jié),棉商也對他們蠢蠢欲動,他也不怕!
不冒險地,何處建功!
眾人散去,杜逸之摸摸心口,還好,良心還在。
雖然他忽悠了北杜,但......也不算是全忽悠吧。
至少此事辦成,南杜討不了好,北杜又得了民心,此消彼長,未必不能將南杜徹底吞下。
接下來幾日。
林弈在等京中消息。
大棉商們也被府衙派來值守的衙役,將蠢蠢欲動的心思暫時壓了回去。
嚴知府還沒想到更好的法子......
幾方誰都沒有輕舉妄動,倒讓盛世堂安穩(wěn)了幾日,這幾日越來越多的百姓從下轄縣鄉(xiāng)跋涉來買棉。
眼看著宅子內(nèi)的棉越來越少,第二批的棉,也即將快運到的時候。
京中信件,終于到了!
先收到信的,是杜三爺。
南杜的杜三爺,也就是杜成的父親!
數(shù)九寒天,冰雪封城,哪怕是杜家想要送一封信出去,其實也是很困難的。
但杜三爺這日一大早,便在自己的書房內(nèi)看到了一封信件。
他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待看清楚信件下壓著的一個東西,原本的不可置信,剎那轉(zhuǎn)變成難以壓抑的狂喜!
是那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