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盛知婉俯下身,語調(diào)堅定:“慶寧知道,所以慶寧今日才斗膽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求父皇降旨!”
說罷,又是一叩首。
光潔的額頭觸碰帳下青石,發(fā)出悶響。
崇晟帝目光冷幽幽望著她,“為何?你是公主,還是正妻,那農(nóng)女便這般讓你容不下?”
盛知婉抬頭,眸光冷然:“當初兒臣愿意嫁給他,是為了情愛,如今不愿同他在一起,亦是為了情愛。”
她又垂下頭,長睫沁出兩滴淚。
崇晟帝聞言心中嗤嘆。
卻不知不覺放松兩分。
女子便是女子,見識格局有限,為情愛癡狂,也為情愛做出不智之事。
她既求和離,也罷!
更何況,私心里,他亦不想讓盛知婉同祁書羨夫妻一體。
盛知婉的身份終究是個隱患。往后若自己要重用祁書羨,難保他知道盛知婉的身份后不會生出其他的心思......
如今盛知婉自己求和離,也解了自己的困擾。
“既然如此,”崇晟帝開口:“朕便應(yīng)下了,明日返程你且先回國公府,和離的旨意朕自會讓人送去�!�
盛知婉心中猛然一松,袖下緊攥的手指微微松開,再拜首,聲音鏗鏘:“兒臣謝過父皇!”
第217章
崇晟帝同盛知婉在主帳內(nèi)談話時,內(nèi)侍已經(jīng)先引領(lǐng)眾人回了行宮。
祁書羨原本是想留在這等她的,但陛下發(fā)話,他也不敢硬要留下。
只得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回去。
盛知婉難道真的會醫(yī)術(shù)?
回想種種,他以前溫書受涼,府醫(yī)總治不好,留下鼻塞的毛病。
可盛知婉送的藥方只兩個月便好了。
還有母親的病,自己去蒼南時,母親的確病得很重了,一天到晚病懨懨的......
可他剛回來,卻見到母親神采奕奕,雖然薄弱,卻中氣十足。
所有人都以為是宋太醫(yī)的藥起了作用。
可是同樣的藥,他回來后母親也吃著,為何效果便不如之前好。
他聽聞以往母親用完藥后,盛知婉都會為她揉按許久......
還有,那日自己被盛知婉傷了的手臂,盛知婉對穴位居然那般精通......
祁書羨越想心中越是震駭。
可若是她當真會醫(yī)術(shù),為何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
“世子,公主救了北狄皇子,您說......她會求陛下什么?”孟央很擔憂。
盛知婉不會求世子休了自己吧?
祁書羨看著她,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蹙眉冷道:“放心,知婉不是這般女子,她若真想對付你,不會留你到如今�!�
知婉是公主,身份貴重。
若真想對付孟央,手段多得是,可她沒有,因為她不屑。
意識到這點,祁書羨忽然便有些慌。
他想起那日聽到盛知婉要和離的話,難道,她要求陛下讓她和離?
不、不會的......
祁書羨薄唇緊抿,如今晟國對女子和離很是苛刻,哪怕她是公主,和離后又能嫁給什么樣的男子?
比自己更好的?
人家憑什么會看上她?
一個嫁過人的女子,便是稍有一些骨氣的男兒都不會碰!
祁書羨思及此心中稍微安定一些。
孟央見他面色難看,咬唇辯道:“世子可是怪妾說錯了話?妾也沒想到公主會聽到,妾只是不想讓那商二公子看輕世子!好讓他知道,世子也是獵到過紅狐的!”
她說著,眼淚忽然啪嗒啪嗒掉下來。
雙手忽然捧住肚子,臉色煞白。
祁書羨帶孟央回國公府時,孟央的肚子便已坐滿三個月。
如今又三個多月過去,這肚子便有六個月大了。
她帶著這樣的肚子奔波,心情忽上忽下,也難為孩子能撐到現(xiàn)在。
眼見孟央這般痛苦,祁書羨也慌了,下意識便想對著外頭喊人,才想起這里是行宮。
外頭倒是有內(nèi)侍,可......叫內(nèi)侍來侍奉一個妾?
祁書羨想起盛知婉帶來的兩個丫鬟,當即快步出去。
流觴和岸芷正在為盛知婉鋪床。
今日校場發(fā)生的事,她們也向內(nèi)侍打聽了,自家公主又是救人,又是被陛下留下單獨召見,定是累壞了。
又累又冷,岸芷鋪完床,便準備同流觴一同出去接人。
然而二人剛打開門,便見到隔壁小廂房內(nèi)出來的祁書羨。
“你們二人可會醫(yī)術(shù)?”祁書羨劈頭蓋臉問道。
流觴一愣,岸芷搖頭:“不會�!�
第218章
“你們不是知婉身邊的丫鬟嗎?知婉都會醫(yī)術(shù),你們跟在她身邊,難道什么都沒學到?”祁書羨有些惱。
岸芷問道:“世子有何事?”
“孟央腹痛,我是男子,不方便照料,你們?nèi)樗纯矗胰フ姨t(yī)�!逼顣w說著提步直接往外去。
“世子!”岸芷很不悅,“奴婢同流觴正要去接公主,恐怕不能為您照顧孟姨娘,世子不若讓內(nèi)侍來吧�!�
她瘋了才去照顧孟央,一是不愿,二是恐怕惹上麻煩。
孟央上次算計公主,這次保不準便是故技重施。
誰知道她是真腹痛還是假腹痛?
她們還是離得遠遠的才好。
“你說什么?”祁書羨本已經(jīng)走出別院,聞言猛地停下腳步看來。
岸芷再次重復(fù)一遍:“世子還是找內(nèi)侍侍奉孟姨娘吧,奴婢們是公主的人,若是孟姨娘出了意外,奴婢們擔待不起�!�
說著,岸芷對流觴示意,二人朝別院外走去。
“站住!”祁書羨怒不可遏。
一個丫鬟,居然敢拒絕主子的吩咐?!
“世子可還有吩咐?若是沒有,奴婢們還要去校場接公主�!卑盾乒Ь吹�。
“她自有人送回來,你們現(xiàn)下即便去了也見不到她,先去照看孟姨娘,放心,無需你們做什么,只在旁照看即可�!碑吘故鞘⒅竦难诀撸敢饨o對方幾分薄面。
但岸芷根本不領(lǐng)情。
“世子還是請內(nèi)侍吧,奴婢們真的不行�!�
她一想到來福是因孟央和眼前人慘死,就氣得牙癢癢,真的費了好大心力才能強迫自己不對他們惡言相向。
還想讓她去伺候孟央?
真是想太多!
別院昏暗,但幾人便站在門口,外頭火光照射過來,將岸芷眼中明晃晃的鄙夷和厭惡照得真切。
祁書羨心中一怒,一個丫鬟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當即揚手......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祁書羨手臂上。
流觴把岸芷拉到身后。
祁書羨不成想流觴是個會功夫的,猝不及防下挨了一掌,手臂又酸又麻。
心中怒氣更甚,兩個丫鬟,真是好大的膽子!他今日定要替知婉好好管教!
他動手,流觴不可能不還手。
你來我往的動靜,很快驚動了祁國公同陶氏。
祁國公披衣出來,瞧見這一幕,駭了一跳,還以為是別院進了賊人。
好在陶氏眼睛好,提醒他那是公主身邊的丫鬟。
“丫鬟?”祁國公更生氣,比別院真進了賊人更甚:“書羨媳婦呢?還沒回來?連個丫鬟都管教不好,今日還出風頭去救四皇子!男女授受不親她不知嗎?”
不像話!
什么樣的高門貴女會學醫(yī)術(shù)?即便學,那也是為了自家人。
可她卻為一個年輕男子治毒!
若不是因為陛下在,那人還是北狄的四皇子,祁國公早就將盛知婉叫來訓(xùn)斥。
但如今,她身邊的丫鬟居然也敢對兒子動手?
倒反綱常!
“反了!當真反了,無法無天,幾個女子......這是不要半點祖宗禮法了?”祁國公快步上前。
流觴還是很懂尊老的,瞧見他,往后收了手。
然,祁國公卻是一腳抬起——
第219章
“住手!”盛知婉回來,正看到這一幕。
祁國公抬起的腳被這一喝驚在原地。
看清是盛知婉,當即眼含厲色:“你這語氣,是在同誰說話?”
流觴和岸芷趁機來到自家公主身旁。
盛知婉卻似沒聽見他的話,轉(zhuǎn)頭對送自己回來的內(nèi)侍和羽林衛(wèi)道:“勞煩諸位了。”
待幾位內(nèi)侍和羽林衛(wèi)離開。
她這才看向面上依舊有怒色的祁國公。
黑漆漆的夜色下,兩盞燈籠在她身后,盛知婉面上的神情并看不清,但就是這樣的情形下,祁國公居然生出幾抹心顫。
他臉頰繃了繃。
“國公爺方才想做什么?”盛知婉聲音傳來,不帶一絲從前的恭謹。
祁國公一怔。
她稱他什么?
國公爺?
祁國公回過神,不悅的同時,也對方才生出的那一絲心顫越發(fā)羞惱:“自是代你管教丫鬟!身為小輩,不敬長輩,教養(yǎng)出的丫鬟也不知好歹,居然敢對主子動手!”
祁書羨也道,“知婉,你這兩個丫鬟,的確太過沒大沒小,連我的吩咐都不聽。”
不僅如此,還對他動手。
祁書羨蹙眉看著流觴,什么時候盛知婉身邊有了這般厲害的人?
“公主,”流觴有些心虛。
她以前沒當過丫鬟,更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彎彎繞,她只看到了世子一個男人居然要欺負岸芷姐姐,自是不可能干看著。
她想要認錯。
岸芷卻攔住她,上前,理直氣壯地對自家公主告狀:“公主,奴婢們想出去接您,世子卻說孟姨娘腹痛讓奴婢們?nèi)フ疹櫍洗蚊弦棠锵莺δ�,世子還因為她,殺死了來福�!�
“奴婢怕孟姨娘這回再借機向世子告狀,世子會直接打死奴婢,所以這才斗膽拒絕�!�
“誰知世子忽然就惱了,要對奴婢動手,流觴才來不久,不懂規(guī)矩,擋了一下而已�!�
“你......”祁書羨氣得不行。
他在她們眼中便是這般是非不分的人?
但經(jīng)過岸芷這一提醒,他終于想到孟央還在里頭躺著腹痛呢。
目光當即望向盛知婉,懇求道:“知婉,你回來的正好,孟央腹痛難忍,我知道她從前得罪過你,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你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去為她看看可好?”
祁書羨結(jié)合過去種種,如今已經(jīng)篤定盛知婉醫(yī)術(shù)不錯。
既然她來了,自己也不必再去請?zhí)t(yī)。
“呵!”盛知婉一言未發(fā),直到此時,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世子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她腳步緩緩走入院內(nèi),美艷的臉在火光下,一點沒有遮掩譏誚。
祁國公眉頭一蹙,哪有妻子這般同丈夫說話的?
不過還不等他說話,盛知婉又望向他:“對了,國公爺方才說想代本宮管教丫鬟?”
“怎么!我管教不得?”祁國公黑著臉。
“堂堂國公爺摻和兒子的后宅事,說出去恐怕不太好聽,再者,如今國公爺?shù)拿曊陲L口浪尖上,國公爺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你、你......”祁國公氣得臉都黑了。
第220章
盛知婉這是在說他養(yǎng)外室的事?
這事旁人說也就罷了,畢竟是外人,他管不到,也聽不到,可如今盛知婉一個當兒媳的,居然也敢指責他?!
祁國公氣得臉皮直顫,指著盛知婉怒道:“莫要以為你救了北狄四皇子便是立了功,哪家的婦人同你這般不知避嫌!不知廉恥?!”
“國公爺慎言!”盛知婉猛然上前,祁國公被她眼神震懾,只覺一股寒意攀爬,伸出的手不自覺收回。
“父親養(yǎng)外室是知避嫌,知廉恥,本宮為晟國和北狄安危,出手救潞綽皇子,倒是不知廉恥?父親居然是這般想的?”
“你......”祁國公一時說不出話。
盛知婉越過他便朝著自己住的廂房走去。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
“世子......太醫(yī)呢?妾、妾好痛......”孟央扶著門框跌跌撞撞出來。
盛知婉順著望去,便看到她身下流出的血跡,腳步頓了一下。
出手是不可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