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比較奇怪的是你�！辈街厝A把包子豆?jié){從塑料袋里拿出來擺好，說：“你看著那么能打，天天也不訓(xùn)練也不運動，怎么保持的？”
“不保持啊。”
“……”
“我現(xiàn)在也就勉強算以前的二分之一，”吳雩說：“算了，讓過去的光輝歷史都跟著時光隨風(fēng)而逝吧。我決定服從歲月的安排，該吃吃，該喝喝，該發(fā)胖發(fā)胖，爭取做一個每天下班回家后就長在沙發(fā)上，沉默安詳慢慢變圓的大叔�！�
他拿起一個香菇竹筍包子，一口一半兩口一個，步重華久久看著他：“……你也挺牛逼的�！�
有錢的精英階級買早飯也很豐盛，有各種口味的小包子、小餃子、豆?jié){、鹵蛋和皮蛋粥。他們這個小區(qū)的早點店跟吳雩家附近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不論口味還是精致程度都高出一大截，吳雩對上面有蒸貝的小蝦餃明顯很感興趣，吃了五六個才停下，匯報：“飽了，謝謝領(lǐng)導(dǎo)。”
“你不吃這個么，”步重華一邊喝粥一邊用筷子推了推：“這幾個奶黃包？”
“這什么？我不吃甜包子。”
“那扔了吧�！�
“怎么能扔了啊，這多少錢一個�！眳泅犝f要扔，又不行了，趕緊把那滿滿一碟包子按住，想想問：“要不我?guī)ソo蔡麟吧？”
“這一熱皮就破了，你讓他吃冷的？”
吳雩天人掙扎片刻，步重華看著挺有意思，說：“要不你嘗一口試試？”
吳雩平生沒吃過甜包子，就像蔡麟沒吃過咸豆花，廖剛沒吃過甜粽子，步重華沒正經(jīng)談過戀愛一樣。人在第一次背棄自己信仰的時候都是滿懷掙扎猶豫的，吳雩眼底寫滿了清清楚楚的：“這什么玩意？”“包子怎么能吃甜的？”“這跟豐源村那幫邪教有什么不同？”足足半晌之后，他才伸筷子夾起一個，忍耐地打量幾秒，用門牙試探著咬破了包子皮——
步重華喝完粥，收拾好碗筷，起身去廚房清洗干凈；他從衣櫥里拿出下午上班用的襯衣長褲，準(zhǔn)備去浴室快速沖個澡，路過客廳時突然聽見一陣鼓點般的蹬蹬蹬蹬蹬蹬蹬蹬，于是探頭一看，只見樓梯上吳雩正光著腳不停奔上，奔下，轉(zhuǎn)圈又奔上，又奔下……
“你在干嘛？”
吳雩氣喘吁吁一扭頭，嘴角邊清清楚楚粘著一粒兒奶黃餡，只從牙縫間迸出了一個字：
“撐！”
步重華愕然一看，只見廚房臺面上那滿滿一碟奶黃包竟然已經(jīng)被狼吞虎咽精光，別說包子了，連個包子屑都沒剩下，干凈得能照出人影。
步重華忍俊不禁，悠然問：“你的夢想不是做個長在沙發(fā)上慢慢變圓的大叔嗎？”
“夢想是夢想，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你還夢想干掉刑偵局老大自己當(dāng)一把手呢，你成功了嗎？！”
步重華：“………………”
吳雩痛苦捂著咽喉，繼續(xù)風(fēng)一般蹬蹬蹬瞪瞪。
步重華沖完澡，換上襯衣出來，吳雩那幾乎要從喉嚨里噴薄而出的撐勁終于過去了，攤在沙發(fā)上呼呼地喘氣。
“下次上樓去健身房就行了，蹬什么啊�！辈街厝A啞然失笑，從冰箱里丟給他一瓶運動飲料。吳雩接過來喝了兩口，望著天花板說：“我不能在領(lǐng)導(dǎo)家繼續(xù)蹭下去了�！�
“怎么？”
吳雩一時沒說話，少頃從眼角瞟向步重華。
步重華拿著手機坐在沙發(fā)另一頭，不知道在聚精會神地瀏覽什么，可能在查閱市局發(fā)來的郵件。他頭發(fā)還沒擦干，鼻梁挺直嘴唇削薄，水珠順著結(jié)實頎長的脖頸流淌下來；襯衣硬|挺干凈質(zhì)地考究，衣底隱約顯出肌肉輪廓，那是花錢花時間、科學(xué)鍛煉和極度自律的綜合結(jié)果。
他們兩人都靜靜待著的時候，互相之間距離仿佛變得非常近，甚至連步重華身上那溫?zé)釄詫嵉臍庀⒍记逦筛小?br />
吳雩無聲地收回目光，抬起一手蒙住眼睛，笑了起來：“白吃白喝太舒服了，待會回自己家適應(yīng)不了怎么辦�！�
仿佛有某種不輕不重的力道在喉頭陡然一撞，步重華看向他，那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
“人不能過得太舒服，不然會喪失奮斗的動力�！眳泅终迫喟疵夹�，閉著眼睛笑道：“我們這樣的無產(chǎn)階級不奮斗怎么辦，上哪兒攢錢……”
“你攢錢做什么，買房？”
吳雩“唔”了兩秒，隨口說：“買房啊。”
步重華突然停下動作：“他們沒給你分房子？”
像吳雩這樣雖然沒有評下功勛，但確實立過汗馬功勞的臥底，回來后都會有生活上的保障和安排，越是一線大城市越是要政策落實到位。如果讓人風(fēng)雨漂泊十多年，回來后卻連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還要花錢去租房住，那這個地方的“有關(guān)部門”就得有麻煩了。
步重華知道津海市不至于辦出這種事，但同時也疑心吳雩是不是什么都不懂被人算計了，問這話的時候口氣就隱隱有點不對。誰知下一刻他只見吳雩若無其事地“嗐”了聲：“那……那房子太破了，攢錢再買個好點的唄�！�
“怎么樣叫好點的？”
“大點的。”吳雩就跟指著菜單上隨手點菜似的，說：“三室一廳。”
以津�，F(xiàn)在的房價來看，三室一廳大概是建立三口之家最底線最基本的配置了。
其實他有這個想法很正常，國家分配的住房未必有全產(chǎn)權(quán)，也不一定賣得了。像他這種外貌條件，如果自己有個房，再有一份正式穩(wěn)定的編制內(nèi)工作，那應(yīng)該是本地很多丈母娘心中的熱門人選了。
“……”步重華無聲地點點頭，神情淡薄沉郁，心里似乎有個地方漸漸涼了下去。
我剛才想說什么？他想。
我到底想讓他怎么樣？
他幾乎是以一種冰冷苛刻的態(tài)度把自己心臟瓣膜都一層層掀開，一層層挑剔審視過去，連最隱秘最細(xì)微處都無所遁形。剛才那不知從何而起的滾燙沖動，就在這無情的審判中被撕得灰飛煙滅，硬生生沉回了靈魂最底。
他們就這么分坐在沙發(fā)兩頭，步重華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漫無目的地劃，似乎在搜索網(wǎng)頁但實際又什么都沒看進(jìn)去，只有無意義的文字、色彩和閃爍的廣告映在視網(wǎng)膜里。少頃他眼睛的余光瞥見對面，只見吳雩一腳踩在地毯、一腳攤在沙發(fā)上，沙發(fā)上那只清瘦的光腳沖他晃了一下：“領(lǐng)導(dǎo)�！�
“……怎么。”
“你書柜里那些書能不能送我?guī)妆�？�?br />
步重華胸腔里仿佛有一絲絲說不上來的感覺，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面無表情盯著手機：“不能。”
吳雩：“？”
“但能借你。一次借一本，看完了要送回來，還了才能再借。”
精英階級不能這么小氣。吳雩想了想問：“那借什么都行嗎？”
——他這么問是有理由的，因為步重華書柜里有些珍貴的藏本，價格絕非能隨意送人的級別，但如果出借的話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可以�！辈街厝A頓了頓，盯著手機屏幕問：“你今晚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這話里的口氣仔細(xì)聽來其實有點不同尋常，換成任何其他人，吳雩都會本能地感覺到一絲怪異。但因為對方是步重華，他只平癱著望向天花板，隨口說：“回啊，不然呢�！�
“那你現(xiàn)在就去挑一本吧。”
“……”吳雩從平攤狀態(tài)九十度一抬頭：“真的挑哪本都行？”
步重華終于從手機屏幕中抬起視線，那雙棱角分明的深邃的眼睛看著他，半晌輕輕向書房那邊揚了揚下巴：“還不去挑？”
吳雩靈活地一起身，連拖鞋都沒穿，光著腳就蹬蹬蹬進(jìn)了書房，緊接著傳來玻璃柜打開的聲音，步重華知道他開始興致勃勃地挑書了。
他沒作聲，起身走到書房門前，靠在門框邊。
這是吳雩很少見的一種狀態(tài)。他穿著很舊了的T恤，灰藍(lán)色發(fā)白了的牛仔褲，踮起腳伸長手去夠書架最頂層，凌亂的黑發(fā)拂在耳梢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單純的滿足。
仿佛那個忍耐、懦弱、木訥、呆板，那個在禁閉室如困獸般一腳踹碎電視機、聲聲索問著步重華在哪里，那個一站在眾人視線焦點就不習(xí)慣開口說話、還偶爾本能豎起一身警惕尖刺的吳雩，都被眼下這純粹而單一的快樂所融化了，恍惚竟折射出十三年前那年少氣盛、風(fēng)華正茂的影子。
仿佛有種辛辣、火燙而麻痹的堵塞感一下下撞擊步重華的喉頭，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嚴(yán)厲冷淡的面孔已經(jīng)保持了太久，不論是吳雩還是所有人，甚至他自己都已經(jīng)太習(xí)慣了。
步重華雙手插在褲袋里，一聲不吭地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他默默地在客廳中站了一會，回自己的主臥打開衣櫥門，取出一疊整整齊齊沒拆吊牌的棉白短袖T恤，又回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從保鮮柜里一股腦翻出宋局夫人從國外旅游回來帶的點心、零食、巧克力，頓了頓之后不知道想起什么，又從冰凍柜里找出超市買的幾大袋速凍蝦餃和扇貝餃，用報紙和塑料袋扎好。
他把這些東西一樣樣仔細(xì)疊放進(jìn)自己的雙肩背包里，拎著回到書房：“你挑好了嗎？”
“哎�！眳泅ё焐洗饝�(yīng)著，實際卻沒挪窩。步重華便走到他身邊，剛坐到地毯上，果然緊接著只見吳雩合上手里的書，一拍封面問：“這本可以嗎？”
《電子取證研究要點》。
“可以�！辈街厝A把書放進(jìn)背包里，簡短道：“給你的�！�
吳雩愣了下：“喲，你提前送我新年禮物�。俊�
“許局說再看見你穿那洗透明了的汗衫在辦公室里晃來晃去，就要通知隔壁掃黃大隊把你掃走�！�
步重華站起身一聲哼笑：“這么大人了，便服穿得跟剛抓進(jìn)來的犯罪嫌疑人似的。”
“哎，掃黃大隊怎么了，掃黃大隊是蔡麟的夢想之地不知道嗎？”
精英階級根本懶得搭理這種低級笑話，甩甩手徑直去了外間。
吳雩笑起來，翻了翻書包，想從底下掏那一大盒進(jìn)口巧克力吃。但步重華給他翻出來的蝦餃著實不少，仿佛恨不得把他這輩子吃的蝦餃都一次性備足了，全都層層壘在上面。吳雩掏了半天沒能把巧克力盒掏出來，只得先把其他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放在地毯上。
“這書包看著挺大，開口卻……”
吳雩一邊剝巧克力球糖紙，一邊打量精英階級貌似很貴的雙肩背，卻突然毫無來由地怔住了。
……這個背包的樣式，竟然跟郜靈的黑色書包很相似。
不論形狀、大小、還是頂蓋開口軟硬度，都沒有太大區(qū)別。
明明是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兩件事，卻仿佛虛空中一槌轟然重?fù)�，霎時醍醐灌頂。吳雩瞳孔無聲縮緊，突然丟下巧克力球，把書包里所有東西全倒出來稀里嘩啦攤在地上，把手伸進(jìn)空書包比劃片刻，意識到了什么——
某個被所有人不約而同忽視了的疑點，在那瞬間嘩然浮出了水面。
“是，是我知道�！�
步重華站在書房窗前打電話，只聽手機對面許局滿意地唔了聲，又語重心長說：“下午你親自上檢察院，去找那XX部門的XXX，刁建發(fā)供出來的那一批邪教組織要聯(lián)合XX部門一道清查……”
“——步隊！”門外有人大步走近：“步重華！”
步重華一回頭，只見吳雩推門而入，手機里許局詫異道：“怎么小吳也在你家？”
其實根本沒什么，步重華卻下意識打了個磕：“他……來找我有事�！�
“喔，喔，行。”許局沒明白是什么事，但想了想之后嚴(yán)肅叮囑：“你倆要好好相處，不要鬧矛盾，更不準(zhǔn)再吵嘴打架了哈，明白嗎？”
步重華嘴角微微抽搐，應(yīng)付了幾句“明白”之后才掛斷電話：“你怎么了？”
“劉俐丟失的筆記本是什么型號的？”吳雩劈頭蓋臉問。
步重華對案件筆錄細(xì)節(jié)熟悉得連頓都沒打：“戴爾靈越14R，兩年前的款，原價三千多吧。”
“型號帶R都是厚本吧？”
“應(yīng)該有兩三公斤，怎么？”
吳雩站在書房門口，拎著那個雙肩背向步重華一晃，只見拉鏈大敞的包里空無一物：
“郜靈帶走的那個人骨頭盔分上下兩段，中間用三塊骨片鏈接，增加了內(nèi)部容積，也就是說光頭盔本身就比人頭還大三圈�！�
“——那她怎么可能這種大小的書包里放下頭盔、兩件衣服、一堆雜物，再加一個兩三公斤的筆記本電腦？！”
步重華猝然意識到什么，眼神霎時劇變！
沒錯，確實是這樣！
人骨頭盔內(nèi)部有銀子和綠松石作為框架，如果郜靈把一件毛衣塞進(jìn)頭盔內(nèi)部作為保護(hù)，另一件包在外面作為緩沖，然后再塞進(jìn)書包，那么她基本不可能再塞進(jìn)一個兩三公斤重的厚筆記本，強塞會造成對頭盔的擠壓損壞，也極有可能讓拉鏈無法閉合。
但在監(jiān)控里，那個書包拉鏈分明是拉到底的！
“那個電腦……那個電腦不是郜靈帶走的。”
無數(shù)疑點在那瞬間串成一線，步重華喃喃道：“郜靈和年小萍的被害時間最多相差六個小時，有人在這六個小時內(nèi)殺死高寶康，潛入郜靈家，偷走劉俐的電腦，最后再去河堤上殺了路過的年小萍，留下何星星向警方報案……骷髏殺人的新聞是被故意傳出去的。”
“五零二案不止豐源村那幫邪教，”步重華驀然看向吳雩，嘶啞道：“這個案子背后還有一撥兇手！”
作者有話要說：
第48章
Chapter
48
[VIP]
初夏變天極快。早上還陽光燦爛，
到中午就陰云密布，
蜻蜓在城市公園低空處盤旋，空氣中隱約漂浮著泥土味的潮濕，
仿佛正孕育著一場暴風(fēng)雨的來臨。
“殺死高寶康并潛回郜靈家偷電腦的十有□□是‘買家’�！辈街厝A把著方向盤，
一邊在周遭憤怒的嗶嗶聲中疾速超車，
一邊對車載藍(lán)牙沉聲道：“郜靈從刁建發(fā)手里偷走人骨頭盔，跟買家約在泄洪洞里做交易，
誰知從一個月前開始跟蹤她的高寶康也來到泄洪洞，
趁機殺死她，奪走了頭盔。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奪走頭盔的高寶康又被尾隨郜靈來到泄洪洞的買家殺死，
尸體扔進(jìn)四里河；以當(dāng)天的降雨量和流速而言，
兇手確定河水足夠把尸體沖進(jìn)南運河甚至入�？凇�
“但兇手為什么要回郜靈家偷劉俐的電腦呢？”車載藍(lán)牙傳出廖剛的聲音。
廖剛明顯也在馬路上喪心病狂地超車，背景一片嗶嗶嗶，跟步重華這輛牧馬人車外的嗶嗶嗶相映成趣。
“因為郜靈是從網(wǎng)上找到這個買家的。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們至今沒找到郜靈的手機？”
“……”廖剛心說臥槽還真是這樣。
“兇手帶走了郜靈的手機還不夠，他怕郜靈曾經(jīng)用電腦跟自己聯(lián)系留下記錄，
于是又上她家去帶走了劉俐的電腦；同時，
為了偽造出郜靈偷竊潛逃的跡象，他還匆匆?guī)ё吡藙⒗奈灏賶K錢。所以郜靈的金戒指等其他財物都沒有丟，
因為兇手不會有時間仔細(xì)翻找那些零碎，而床頭柜里的現(xiàn)金最容易發(fā)現(xiàn)�！�
電話那邊一片吸氣，
廖剛佩服得五體投地：“老板，
這些都是你想到的？”
“哦，不�！辈街厝A壓著黃燈呼嘯沖過路口，
說：“是早上吳雩發(fā)現(xiàn)告訴我的�！�
他看向副駕，這純粹是個下意識的動作，誰料副駕上的吳雩正巧也望過來，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了彼此。
“臥槽，我們小吳現(xiàn)在可以�。俊绷蝿傉痼@了：“他還是那個因為潑了你一褲子豆?jié){，被你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一路拎去茶水間暴打的小吳嗎？”
吳雩不動聲色收回目光，一手撐著額角望向車前窗，唇角似乎勾了勾。
步重華鎮(zhèn)定呵斥：“我什么時候打他了？！”
對面一片嗚哩嗚哩警笛聲，仿佛夾雜著廖剛一聲自言自語：“我夢里~”
“你趕緊帶人去第三次勘驗劉俐的屋子，重點提取她筆記本電源線周圍的指紋，跟王九齡說把五月九號當(dāng)天她家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翻出來再篩一次�！辈街厝A一打方向盤，牧馬人九十度陡轉(zhuǎn)，一路沿高架橋向老昌平區(qū)風(fēng)馳電掣而去：“我現(xiàn)在去劉俐家的路上，不說了，待會現(xiàn)場會合�！�
“是！”
廖剛摁斷車載藍(lán)牙，一邊開車一邊嘖嘖有聲：“你說這男人翻起臉哪，就跟翻書似的，怎么能打完就不認(rèn)賬了呢？……”
蔡麟坐在副駕上，頭也不抬地把五零二案卷翻過去一頁：“你們竟然沒聽出來小吳昨晚又是跟咱老板一塊兒睡的？”
后座上張小櫟猛然一彈，滿臉我錯過了什么的震驚：“噫——？！”
“媽，怎么辦，”蔡麟望向廖剛，一臉泫然欲泣：“爸爸要另結(jié)新歡了，以后你還能從爸爸那兒偷摸錢來給咱們買燒餅，買油條，買臭豆腐吃嗎？”
廖剛愛憐地摸了摸他的狗頭：“這不是正打算把你賣給隔壁法醫(yī)室，跟小桂法醫(yī)換點兒錢補貼家用呢么？”
蔡麟：“��！”
警車飛馳而下高架橋，載著蔡麟撕心裂肺的控訴漸漸遠(yuǎn)去：“你們要賣也至少把我賣去掃黃大隊吧，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個人意愿嗎，法醫(yī)室連蚊子都他媽是公的！……”
嗶嗶——！
牧馬人停在人行道邊，隔著一條馬路，對面是津海市第二模具廠的招牌。吳雩剛推門下車，只聽身后步重華：“喂！”
他一回頭，只見從車窗里飛來一物，接住只見那赫然是一只火柴盒似的小銀匣子。
——他見過這玩意，是步重華家的大門遙控器。只要用這個把門解鎖，就能輸入指紋，下次去他家都不用鑰匙，直接摁指紋就能開了。
“你把市局批文給磨具廠的人看，他們知道怎么配合�！辈街厝A從駕駛座傾過身，看著吳雩：“人骨頭盔的模型做出來以后你把它帶去市局，往郜靈那個書包里塞一下試試，如果證明我們的猜測是對的，的確沒法再塞進(jìn)一個筆記本，就讓刑攝拍個照發(fā)給我，這個以后要作為證據(jù)圖片放進(jìn)卷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