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廖剛一愣,完全不知道他送了什么樣本,但服從的習(xí)慣讓他立刻哎了聲:“明白!”
廖剛帶著偵查員掉頭沖下樓梯,步重華呼地推開訊問室外間的門,只見單面玻璃前刑警書記員都已經(jīng)各就各位。吳雩坐在靠門一張椅子上,張小櫟正湊近一邊打量一邊嘶嘶吸氣:“小吳哥你就是人太好太善良了,對這種亡命徒你怎么能心慈手軟呢?你看看你這傷……”
“他們說你受傷了?”步重華皺眉道。
吳雩一抬頭,眼睛黑白分明,指了指臉頰上一道兩三寸長、細(xì)得幾乎看不出血絲、對光才能隱約觀察到的白痕。
“被指甲劃的,”吳雩如是說。
步重華:“……”
咚咚咚一陣腳步傳來,滿面心疼的孟昭推門而入:“小吳呢?我聽廖剛說你跟犯罪嫌疑人搏斗,被一刀劃臉上了?怎么回事?”
吳雩說:“指甲……”
“吳啊,我吳呢!”蔡麟匆匆路過,一邊手忙腳亂整理出外勤的警八件一邊從門外探進頭:“我聽王主任說你跟持械歹徒搏斗,被刀砍在臉上毀容了!怎么回事?”
“指……”
步重華深吸了口氣,重重關(guān)上訊問室的門,蔡麟在外面“嗷!”
一聲險些被夾著了鼻子。
·
“叫什么名字?”
“李洪曦�!�
“干什么的!”
“就上班,開發(fā)區(qū)�!�
“為什么持刀潛進那個女孩子的家?”
“你說那個三陪女?我就逗她玩玩�!�
“玩?玩什么?!”
“就無聊,我沒想搶劫。我錯了,我不該擅闖民宅,下次不敢了�!�
“你手指上那白疤是怎么回事?”
“蚊子咬的抓破了——我拜托你啊警察同志,這都已經(jīng)快好了……”
……
李洪曦脫臼的手腕和胳膊已經(jīng)緊急處理好了,被三角巾吊在脖子上,臉色青白眼珠發(fā)紅,病歪歪地靠在訊問室椅子里,看上去狼狽不堪。但他不愧是碩士畢業(yè)的高級白領(lǐng),很快就從極度驚慌中鎮(zhèn)定了下來,開始跟警察顧左右而言他,一切問話都堅決抵賴不承認(rèn):“什么,入室搶劫十年起?可我沒有搶她一分錢啊,你們有證據(jù)證明我的動機是搶錢嗎?”
“她說我拿刀抵著她,你們就信啦?她就是個下三濫的三陪女,她怎么不說我強|奸她呢!”
“那警察沖進門的時候又沒說他是警察,我還以為他才是入室搶劫的呢,你們怎么能給我套拒捕的罪名?!”
“是,我是嫖|娼的,所以我就找她做個上門|服務(wù),怎么這也能出動刑偵支隊半夜審我?業(yè)績完不成也不能隨便拉人頭來頂啊!”
……
“這孫子,”書記員往鍵盤邊一拍,沒好氣道:“典型看美劇學(xué)犯罪的主,正經(jīng)反審訊技巧不會,磨蹭時間倒一個頂倆,艸!”
很多沒有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人以為只要順口亂扯或閉嘴不說話,就能抵御警方的高強度審訊,但其實那是做夢。正經(jīng)上了刑支的重案要案都是口供、尸檢、毒理分析、視頻物證綜合在一起往上套,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刑警24小時三班倒跟嫌疑人磨,磨不過兩天就必定能抓到馬腳,防御線轟然崩塌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不過這一切有個前提——時間,也是現(xiàn)在橫在警方眼前最大的問題。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洪曦也算是打到警方的七寸上了。
“孟昭,”步重華低聲吩咐。
孟昭會意,接過張小櫟遞來的那個用物證袋包著的行兇頭套,推門進了訊問室。
“我不過就是找她玩玩,SM聽說過嗎?玩得激烈了一點,算我有錯,該怎么處罰我都認(rèn)了,但你們必須讓我請個律師……”
偵查員起身:“孟姐!”
孟昭白襯衣黑褲子,淺口軟底鞋,烏黑的頭發(fā)扎了個短馬尾,在李洪曦閃爍打量的目光中坐在偵查員拉開的椅子上,把物證袋往他面前輕輕一扔:
“律師?美劇看多了吧�!彼p描淡寫地譏嘲道,“進了我刑偵支隊的審訊室,還輪得到你伸手要律師?”
骷髏頭套落在桌面上,正面向上,空洞洞的眼眶直對著李洪曦,讓他不知怎么的在衣服底下打了個寒噤。
“不,不用開口,”孟昭毫不留情打斷了提氣要說話的李洪曦:“我來說。”
“今天上午十點半,你以拜訪客戶為由離開公司,中間有兩個半小時不知去向,下午一點左右從開發(fā)區(qū)附近地鐵站搭乘九號線前往市區(qū),途中網(wǎng)購了這個萬圣節(jié)骷髏頭套,選擇了當(dāng)日配送。下車后你在7-11便利店買了一卷防水膠帶,在五金工具店買了手套、彈簧|刀以及電線若干,繼而又進入超市買了抹布、漂白|粉、洗滌劑等清潔工具。隨后你在老昌平區(qū)作案地點附近游蕩到下午五點,去吃了個晚飯,出來后搭乘地鐵前往永利大街附近,提取一千塊錢現(xiàn)金后再次消失蹤跡,直到晚上十一點,搭乘地鐵回到老昌平區(qū)�!�
“去嫖了吧,”孟昭手肘搭在審訊桌沿上,十指交叉,向前傾身,要笑不笑地盯著李洪曦:“作案前還不忘記要來一發(fā),是想到萬一暴露被抓,就沒機會再嫖了是嗎?”
李洪曦聽著自己一整天的行程,越聽臉色越難看,幾乎是強擠出了一絲冷笑:“美女,你可別忘了,你們沒有證據(jù)證明我今天就是去嫖……”
“十一點半,你繞到受害人家后墻,用鐵絲撬開窗框翻進室內(nèi),在客廳及臥室逡巡一圈后便坐在了床邊上等受害人回來。然而你沒想到的是,今天受害人竟然不是獨自回家的,所以你在屋里聽到外面她和一個年輕男人的交談聲時,只能匆忙躲進衣柜。”孟昭挑起半邊唇角,“直到受害人進屋打開衣柜發(fā)現(xiàn)你后,你才不得不動手�!�
“……”李洪曦嘴巴像蚌殼似的一言不發(fā)。
“也許你以為只要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但監(jiān)控視頻已經(jīng)暴露了你全天的心理活動,不是激情作案的嫖客,而是有預(yù)謀的入室傷害。作案前大量購買的漂白|粉和洗滌劑說明你做好了清洗現(xiàn)場血跡的準(zhǔn)備,電線和黑色塑料袋說明你有想過捆綁移尸的可能,對入室時間的準(zhǔn)確拿捏證明你對受害人的日常作息已經(jīng)有了基本的了解。你是個有計劃、有準(zhǔn)備、有圖謀的殺人未遂,只要證據(jù)鏈咔擦一合,卷宗就能結(jié)案上呈檢察院,口供?口供是什么?不知道我們警察都是業(yè)績完不成隨便拉人來頂?shù)膯�?�?br />
李洪曦萬萬沒想到剛才他激警方的話能被孟昭一巴掌反扇回他自己臉上,頓時滿面灰敗,鬢角也滲出了細(xì)細(xì)的冷汗:“我不承認(rèn),你亂說……”
“你當(dāng)然不敢承認(rèn),你這個懦夫�!�
孟昭微微冷笑,語氣輕緩譏誚:“看看你,三十出頭的高級白領(lǐng),身高一米八,體重得有個小九十公斤,選擇的行兇對象卻是個體型羸弱、年紀(jì)幼小的失足少女——就這樣你還要借助電線、膠帶、彈簧|刀等行兇工具,躲在衣柜里直到被她發(fā)現(xiàn)才‘被迫’動手。這種沖動與被動結(jié)合的攻擊方式通常見于性犯罪新手,他們像你一樣,沒有經(jīng)驗,缺乏安全感,有怪異的性癖,而且?guī)缀鯚o法處理正常平等的男女關(guān)系——因為不自信,因為致命的懦弱和畏懼�!�
孟昭盯著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幾乎帶著憐憫的意味,聲音輕得仿佛耳語:
“其實你在聽到屋外劉俐和別人的交談聲之前,就已經(jīng)躲進衣柜了吧,嗯?”
“——你!”李洪曦滾刀肉式的防御被怒火沖破了,幾乎要失去理智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你他媽給我閉嘴,我有什么好怕的!個臭婊|子我畏懼個屁!我……”
“是么?不畏懼你為什么要把郜靈騙到泄洪洞里才敢動手?不畏懼你為什么要戴上面具才敢刺死年小萍?”
那瞬間李洪曦的表情一片空白。
“你是怎么把郜靈騙進泄洪洞去的?給她錢?做‘大生意’?”孟昭咄咄逼人地盯著他放大的瞳孔:“五月二號晚上十點半你在哪里,你敢說嗎?”
訊問室內(nèi)外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見,李洪曦整個人像被電打了似的,下意識冒出一句:“我在家看電視……”
“哪個臺?什么節(jié)目?”
“那個紀(jì)錄片,還有個綜藝我不記得了……”
“誰能證明你在家?!”
李洪曦仿佛被定住了似的,眼珠顫栗,急促喘息,大顆大顆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嘴唇青得發(fā)灰。
只要再推一把,只要再一把——他龜裂的防御線便能立刻全線崩塌,所有罪行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傾瀉到光天化日之下。
但偏偏在此刻,他卻像是從絕境中找到了一個搖搖欲墜的支點似的,臉頰痙攣地沖孟昭笑了一下:“沒……沒人能證明我在家�!�
“但你們也沒法證明我不在家,是不是?”
孟昭眼梢微微一跳。
“你們支隊不是很牛逼嗎,零口供,也能結(jié)案?”李洪曦如斗敗了的公雞一樣喘著粗氣,惡意毫不掩飾從每個毛孔里流瀉出來:“那就去找吧,找我犯罪的證據(jù)。從現(xiàn)在開始起我一句話、一個字都不會再跟你們說,我倒要看看你們怎么找齊證據(jù)鏈,怎么證明我殺了那幾個小婊|子,怎么把我送上法庭——找啊!去找�。�!”
訊問室內(nèi)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李洪曦瘋狂的咆哮回蕩在空氣里,久久震動著每個人的耳膜。
監(jiān)聽室里沒人說話,氧氣仿佛被抽空殆盡,壓強沉沉按著每個人的胸口。
“怎……怎么辦哪現(xiàn)在,”半晌屋里終于響起張小櫟膽怯的囁嚅:“他,他要是就不交代……”
——是啊,年小萍被害現(xiàn)場至今篩不出物證,兇器已經(jīng)消失在了暴雨中的四里河,郜靈被害現(xiàn)場除了那個染血的石塊之外什么也沒有……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外面?zhèn)鱽�,緊接著門被推開了。
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頭,只有步重華仿佛已經(jīng)預(yù)知到了什么,只見小桂法醫(yī)挾著一只牛皮文件袋,一邊摘下口罩一邊大步流星走進屋:“步支隊,這是你讓王主任趕在審訊結(jié)束前做的比對,他讓我立刻把結(jié)果給你!”
唰唰幾道目光集中在那個文件袋上,步重華抽出里面的證明材料,只翻了兩頁,眼底便浮現(xiàn)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果然。
張小櫟好奇心爆棚,探頭探腦想要去偷窺材料上寫了什么,無奈一個字都看不懂,還因為傾斜幅度過大險些原地絆個跟頭,被步重華轉(zhuǎn)身準(zhǔn)確抓住,順手推給椅子上的吳雩,示意這小煞筆由他看管,然后推開訊問室的門走了進去。
李洪曦如一只斗敗了的公雞似的坐在那,半張臉歪著,眼珠狠狠瞪著空氣,胸腔不斷發(fā)出破風(fēng)箱似的喘息。聽到步重華進來,他一個激靈扭頭望去,眼珠里幾乎要射出噬人的精光:“我說了不管誰來都沒用,我一個字都不會……”
“不用說。”步重華把文件袋輕輕丟在他面前,說:“我是來恭喜你的�!�
“?”
李洪曦瞳孔急促張大了,只見步重華頓了頓,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恭喜你當(dāng)父親了�!�
“盡管只當(dāng)過短短的四個月�!�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說是不算字?jǐn)?shù)的!霸王票感謝名單是不收費的!APP右上角是可以選擇屏蔽作者有話說的!謝謝~
第25章
Chapter
25
[VIP]
“臥槽!牛逼!”張小櫟一拳擊在自己掌心,
興奮道:“這下他跑不掉了!”
單面玻璃外人人精神振奮,
熬了幾天的刑警們喜形于色,所有疲憊都在頃刻間一掃而光——然而張小櫟無意回過頭時,
卻只見吳雩靜靜地坐在角落里,
面色冷淡沉郁。
“小吳哥?”張小櫟不由奇道。
“……”吳雩微微一搖頭,
什么也沒說。
“怎么樣,聊聊吧�!辈街厝A坐在書記員起身讓出的椅子上,
隨意把襯衣袖口往手肘上一卷:“第一次做父親感覺如何,
李先生?”
如果說剛才李洪曦面對孟昭只是臉色發(fā)青的話,現(xiàn)在就是面若死灰了。被冷汗浸透的頭發(fā)濕淋淋貼在腦門上,
眼珠就像兩顆黑色的塑料珠子泡在血水里,
盡管嘴巴像是凍住了一樣張不開,
但牙齒卻止不住地打戰(zhàn),發(fā)出高頻率的咯咯聲。
“我……”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我……”
“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她的?”
李洪曦直直瞪著步重華,神經(jīng)質(zhì)抓撓左手虎口上那個疤,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肉眼可見地在抖,
抖得手銬都不斷發(fā)出嘩啦啦聲。他這樣根本說不出話,步重華招手問書記員要了杯水,
起身放在他面前,在咫尺之距回視那雙渾然不似活人的眼睛:“說實話吧,
李洪曦。你受過高等教育,
應(yīng)該知道自己已經(jīng)跑不掉了,主動合作和堅決抵賴呈現(xiàn)在最終案卷上的書面陳述是不一樣的——你也不想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變得更難過,
是不是?”
“……”李洪曦發(fā)著抖拿起那杯水,五指一下把塑料杯掐變了形,大半杯嘩地潑在身上,那冰涼讓他狠狠打了個寒戰(zhàn),仿佛瞬間被驚醒了。
“好……好,”他語無倫次道:“我說,我說,我都告訴你,我沒有想殺她,我沒有想殺她,我沒有……”
“你沒有想殺她?”步重華重復(fù)道。
“是,是�!崩詈殛厝缤プ×司让静荩骸八账魑遥撬账魑�!”
——勒索。
劉俐毒癮發(fā)作時顛三倒四的話再度響起:“……也就郜靈那賤骨頭認(rèn)不清現(xiàn)實,還做夢說她有‘大生意’,只要做完了大生意就能發(fā)財……”
眾人眼底都難以掩飾地露出了不忍:原來這就是她夢想中的“大生意”。
那處世未深的小姑娘是如何懷孕,如何做上發(fā)財?shù)膲�,又如何在那潮濕陰冷的泄洪洞中被石頭一下一下、活活砸死的呢?
步重華淺色的瞳孔卻沒有絲毫情緒,就那么靜靜盯著對面那張變形的臉。他那無懈可擊的冷靜讓人根本摸不清深淺,半晌才終于緩緩坐回到椅子上,注視著對面崩潰的犯罪嫌疑人,簡短地吐出了兩個字:“說吧�!�
“我是在洗浴城認(rèn)識她的�!崩詈殛刂刂匮柿丝趲а耐倌�,用這句話做了開頭。
“她說她是津海下面嘉瑞縣的人,我之前出差去過那里,跟她有幾句共同話題,慢慢就熟悉起來了。那大概是四五個月……或者五六個月之前的事,我出錢買過她幾次,純粹是鬼迷心竅……后來沒過多久她失蹤了,我也沒放在心上,像她們那樣的小妹來來去去太常見了。只是我怎么也沒想到,怎么也沒想到……一個多月前她突然又主動聯(lián)系我,跟我說她懷孕了,孩子肯定是我的……”
“她怎么聯(lián)系你的?”步重華打斷道。
“她,她在我家門前守我。”
“她說孩子是你的,你也就相信了?”
“我沒辦法不相信,由不得我�!崩詈殛睾韲瞪舷聞』蓾溃骸拔矣泄ぷ饔屑沂�,不管種是不是我的,這盆臟水都已經(jīng)潑下來了,讓人知道我還怎么做人?所以我只好一邊敷衍她一邊想辦法,我說你年齡沒到我肯定不會離婚娶你,她說她不要嫁人,只想要錢,要狠狠敲詐我一筆……”
“一筆是多少錢?”步重華問。
李洪曦喘息片刻,說:“一百萬。”
“我上哪里去找這一百萬?你以為馬路上都是錢我隨便去撿是嗎?!”
“我不管!你不是吹你有房有車工資高嗎,有房有車拿不出一百萬��?!”
“你、你還不如殺了我!”
“反正舍不得出錢就等著曝光吧,到時候傳單往你公司小區(qū)一發(fā),看是你的前途重要,還是這區(qū)區(qū)一百萬重要!”
郜靈狠狠一扭頭,轉(zhuǎn)身奪路而去,只留下路人異樣眼光中的李洪曦站在馬路邊,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腦袋。
“然后你就動了殺心?”孟昭口氣嫌惡地問。
孟昭很少在審訊中流露出話術(shù)以外的個人情感,她是個很老練的刑警了,知道任何不必要的刺激都可能對嫌疑人產(chǎn)生不良影響——不過這時候李洪曦情緒激動得什么都聽不出來:“不,沒有,我真的沒有!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殺人��!我想先給她點錢請求寬限時間,但她咬死除了一百萬什么都不要,到期拿不出來就要讓我身敗名裂,我還去殺她?!我只想殺了我自己!”
旁邊記錄的書記員忍不住要插嘴,被步重華平淡的問話打斷了:“你被她逼到這個程度,除了胎兒之外,她手里應(yīng)該還有些其他的把柄吧?”
李洪曦咕咚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有……有。”
“什么?”
“避孕套。一個我用過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翻到藏起來的避孕套�!�
李洪曦抱住頭,磨砂手銬鏈在審訊室燈光下嘩啦作響,微微反光。
“五月二號下午兩點到晚上十一點半這段時間你在哪里?”步重華無動于衷地問。
“那天我公司休假,一個人在家,本來因為這段時間壓力太大想出去放松放松,但外面下暴雨,我就待在家閑著看電視,發(fā)了會呆,也沒什么人能幫我做證明。晚上本來想點外賣,但頭一天點的還有很多剩下,就隨便熱熱吃了,晚上跟我老婆打了個電話,大概是八|九點的時候�!�
“沒人能做不在場證明?”
李洪曦點點頭:“我的精神壓力真的太大了,不敢跟人出去,不敢跟人說話,連公司同事竊竊私語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在背后發(fā)現(xiàn)了點什么……本來難得休假,我肯定是要約個酒局的,但出了這檔子事,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孟昭望了步重華一眼,李洪曦慌忙叫起來:“你們別懷疑我,你們可以去查監(jiān)控記錄!我們樓的電梯、樓梯、樓道走廊,安全通道沒監(jiān)控就去查小區(qū)大門口!我那天沒出門,監(jiān)控一定是可以查的!法律不是都寫了疑罪從無嗎?!”
步重華不置可否:“然后呢?五月三號你繼續(xù)回去上班了?”
“對,我回去上班了,那天還刷到網(wǎng)上說四里河出了骷髏殺人案,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死了,我就在心里想為什么死的不是她?如果死的是她我不就解脫了嗎?”李洪曦抹了把通紅的眼睛:“當(dāng)時這個念頭只是在腦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而已,沒想到之后的幾天她都沒來找我,我喬裝打扮后偷偷去她上班的地方觀察,發(fā)現(xiàn)她竟然也沒去上班……我的心情慢慢從慶幸變成疑惑,難道死的真是她?可也不能這么湊巧吧?”
“我不敢殺她,但又希望她死,這個念頭每天每分每秒都在腦海中反復(fù)折磨,于是我開始關(guān)注四里河殺人案,看到網(wǎng)上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兇手是一具腐爛的骷髏,有人說兇手只是頂了個嚇人的面具,還有人說兇手殺完人以后就跳河自殺了……直到今天上班途中我突然刷到熱搜,四里河又死了個少女,還發(fā)出了尸體的圖�!�
李洪曦仰頭深吸一口氣,喑啞道:“我認(rèn)出了那尸體身穿的雨衣和紅雨靴�!�
訊問室內(nèi)只能聽見書記員咔噠咔噠打字的聲音,步重華等那聲音一停,淡淡地道:“所以你潛入受害人家,想殺她的室友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