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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步重華注視著那削瘦的背影匆匆離開,內心突然升起了一絲非常奇異的感覺。

    但那只是瞬間的事,蔡麟蹬蹬蹬從車里跑出來:“老板,現(xiàn)在怎么辦?”

    在場所有人都無計可施,眼巴巴盯著車里蜷縮成一團發(fā)抖的何星星。步重華回過神來,“唔”了聲說:“你讓人拿紙筆進去,讓何星星畫出他看到的兇手。我看他口供中唯一沒有變過的是對兇手頭部的描述,因此形成應激障礙的點大概率就落在這上面。跟他說不用在意四肢,關鍵要畫出骷髏的頭,只要能畫出來警察就相信他�!�

    蔡麟也一籌莫展,姑且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是!”

    河堤現(xiàn)場拉拉雜雜來了幾十號警察,挖土的測量的撿石頭的,滿場忙得熱火朝天。蔡麟打發(fā)小警察去痕檢那要了紙筆,送回警務車上給何星星,半晌只見這小子呆滯的黑眼珠在白眼眶里一輪。

    不知怎么,蔡麟覺得自己從那雙眼睛里看到了死刑犯一般的絕望。

    “老板,你說這小子真的行么?”廖剛壓低聲音問,“他保持這樣得有二十分鐘了,要不先帶回局里關起來慢慢審?”

    從剛才書記員遞來紙筆開始,何星星只畫了一筆——與其說是“畫了”一筆,倒不如說是用盡全力在紙上狠狠劃了一刀,覆在夾板上的紙應聲而破,然后他啪地一聲把筆丟下,發(fā)著抖捂住臉,就再也沒變過姿勢。

    步重華緊盯著車窗里少年的一舉一動,斟酌片刻后道:“叫蔡麟給他根煙。”

    小民警跑上車傳話,蔡麟點了根煙遞過去:“喂�!�

    何星星不動。

    “喂!”蔡麟喝道,想撥開他掩面的手。

    何星星觸電般一哆嗦。

    蔡麟有點不耐煩了:“放輕松點!想到什么就畫,想不到就跟我們回局子,反正你……”

    “別碰我!”仿佛猛然觸動了某個機關,何星星幾乎全身驚跳起來,瘋狂揮舞雙手往后仰:“別碰我,別碰我,鬼、鬼、鬼——”

    稀里嘩啦巨響,少年帶著椅子向后翻倒在地,車內外所有人同時變色!

    蔡麟霍然起身:“老板!”

    話音未落,車門呼地被拉開,步重華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角落里兩個書記員立刻起身叫步支隊,步重華卻置若罔聞,從地上一把拉起少年,不顧他尖厲的哭泣反抗,直接推到椅子里按住,居高臨下喝道:“何星星!”

    這三個字猶如驚雷炸響,何星星應聲巨震,緊接著紙筆被重重拍到了他眼前。

    “你不是說有鬼嗎?”步重華直盯著少年眼窩,目光幾乎能透過視網膜刺進他大腦里去,將腦髓連紅帶白地生生從顱骨里挖出來:“既然你說有,就畫出來給我看。不用怕畫不出來或沒人信,哪怕只畫幾筆都是我們調查的線索,你不想替冤死的年小萍報仇?”

    何星星干裂的嘴唇一抖。

    “她死在荒野上,而你不敢來市局報案,讓她足足爛了三十多個小時現(xiàn)場物證全毀完了才等來能替她伸冤報仇的警察。你還算是個男人么?!”

    “……可是,”何星星本來就大的眼睛幾乎全成了血紅:“可是他們不相信……他們不相信……”

    “我相信你�!本瘎哲國f雀無聲,只聽步重華一字一頓地直盯著少年的瞳孔:“我知道你很害怕,一閉眼就開始做噩夢,控制不住自己回想那個最恐怖的畫面。我知道你恨自己無能救不了她,也恨當時無人可以求助,年小萍的鬼魂隨時要來把你逼成瘋子�!�

    “但我也知道你喜歡她,不可能是兇手�!�

    步重華在何星星赤紅的瞪視中將紙板一寸寸推到他面前,說:“我相信你。只有把鬼畫出來,你才能救年小萍,也能救你自己�!�

    眼淚從何星星眼角大顆大顆地往下滾,但他哭不出聲,本來就沒多少肉的身體上每一根骨頭都似乎在抖。警務車內外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所有人都閉住了呼吸,步重華就這么死死地盯著他,慢慢放開手退后半步。

    “它……它的頭……”終于何星星變調的哭音慢慢滲透出來:“它的頭特別大……”

    步重華一使眼神,蔡麟眼明手快撿起筆遞上去。

    “它的眼是兩個窟窿,鼻子是個洞,牙齒……牙齒是黑的……”

    眾目睽睽之下,何星星終于在紙上畫出了幾筆拙劣的線條,夸張變形的人頭骨漸漸出現(xiàn)在白紙上。

    “頭頂鼓出來,很鼓,很鼓……”

    “是頭發(fā)么?”步重華聲線穩(wěn)定得可怕,問:“頭頂鼓出來,是頭發(fā)還是其他東西?”

    “頭頂……頭頂……”何星星恍惚念叨。

    他的視線穿過空氣,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噩夢般的雨夜。千萬道雨線貫穿天地,全世界都是震耳欲聾的轟響;他倒在泥水里,發(fā)瘋似的手腳并用往后腿,一聲聲渾不似人的慘叫被淹沒在暴雨中,只見骷髏高高舉起利刃——

    放過我!我不想看!不想看!腦子里有個聲音在瘋狂哀求。

    但緊接著一道更強硬有力、更震人發(fā)聵的聲音響徹在耳際:“她死在荒野上,而你不敢報案,你還是個男人嗎?”

    “我知道你喜歡她,你不想救她嗎?!”

    “你不想救她嗎?你不想救你自己嗎?!”

    何星星瞳孔針扎般緊縮——他看見遠處雨幕中火車駛過鐵軌,明黃燈光一閃,仿佛相機快門將那一刻深深定格。

    “不是……不是頭發(fā),”何星星嘶啞道:“是帽子……是……”

    仿佛突然從虛空捕捉到一線蛛絲,何星星顫抖著一把抓住紙,刷刷畫出幾筆:“是圓帽子!是骨頭做的兩頂帽子��!”

    嘭!

    車門大開,步重華快步而出,劈手把肖像畫塞給了最先迎上前的廖剛:“把何星星帶回南城分局,請刑偵局犯罪研究室的素描專家過來審問,對這張草圖進行細化�!�

    “是!”

    步重華步伐不停,大步走向遠處現(xiàn)場�?盏厣纤腥硕荚趤砘孛β等∽C,只見他用力拍了兩下掌,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肅然起身望向他。

    “通知打撈隊對四里河兩岸及下游流域進行篩查,看看重點區(qū)域內的血清氯滲透檢驗還能不能做,盡可能找到疑似兇手及兇器的線索。同時請求水文局予以協(xié)助,調取案發(fā)當天的區(qū)域降水統(tǒng)計和河道水情報告,如果有可能的話,爭取拿出全市水網分布圖。”

    周遭除卻河水靜寂無聲,他說一句,底下人就記一句。

    “對被害者年小萍及報案人何星星的家庭、學校、社會關系,以及兩人交往期間所牽涉到的所有人、所有事、所有金錢來往一一進行調查梳理,著重考證年小萍學校老師、打工地點同事及組裝廠門衛(wèi)的說辭。除此之外,走訪案發(fā)當天晚上兩人所搭乘公共汽車上的司機和乘客,盡量還原年小萍離開工廠之后到兩人下車之前這段時間內的所有細節(jié)�!�

    “另外,”步重華轉向派出所法醫(yī),后者立刻迎上前,只聽他道:“不用把被害者送去殯儀館解剖了,直接送去分局交給技術隊吧�!�

    法醫(yī)如釋重負,連忙點頭:“您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步重華轉過身,向不遠處警車方向瞥了一眼。

    ——現(xiàn)場留給技偵,沒外勤什么事了,支隊刑警們拿了現(xiàn)場筆記和材料,正七手八腳地收拾東西準備開車回去,而吳雩正巧被技術隊王主任叫住,讓他跟自己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把裝尸體的鐵架床抬上車。

    那鐵架床分量不輕,技術隊大車后門又高,吳雩剛托起床腳,突然脊背像被閃電抽了一道似的,在劇痛刺激下向后一撇肩,甚至突出了明顯的蝴蝶骨。

    王主任氣喘吁吁問了句,吳雩搖搖頭,應該是沒解釋。

    “……沒什么�!辈街厝A淡淡道。

    法醫(yī):“……��?”

    步重華卻沒再多說,大步走向他那輛吉普:“外勤收隊,走人!”

    “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又叫戰(zhàn)爭性神經官能癥,是經歷創(chuàng)傷后的自然反應……”

    “它不是瘋子,也并不值得羞恥,連戰(zhàn)場上最強悍的戰(zhàn)士都可能患上PTSD,你永遠體會不到別人經歷過怎樣嚴酷的事情,所以不要輕易下論斷�!�

    ……

    吳雩面對藍白色的法醫(yī)車后門,背對人群,低著頭微微發(fā)抖地點起一根煙。

    這時突然只聽身后有人喊了一嗓子:“哎,小吳!”

    吳雩一震,只見王主任抹了抹那光溜溜腦門上的汗,過來掏了半包硬中華強塞給他,笑瞇瞇問:“待會有事忙不?不忙的話留下幫我們提個物證,回頭晚上跟技術隊一道出去搓飯?”

    技術隊老大王九齡,人稱隔壁老王,平生最喜挖墻腳,尤其喜歡挖各部門顏值高長相好的年輕警察。這位大神在整個津海市公安系統(tǒng)內都非常有名,因為從刑偵禁毒到掃黃打非,從防暴特警到經文保處,除了那個出場自帶死神來了BGM的步重華,沒有他沒挖過的警花警草——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本來技術崗就缺人,再不挖點撐門面的,老子拿什么去騙應屆畢業(yè)生?”

    吳雩含混應了,王主任非常高興:“年輕人有干勁!好!我跟你說小吳,我們技術隊喜歡你很久了,我們福利高待遇好工作充實領導溫柔,跟你們支隊那個成天吊著張驢臉姓步的完全兩回事……”

    嗶嗶!

    車喇叭連響兩聲,王主任臉色一變,只聽不遠處“那個姓步的”朗聲道:“吳雩!”

    吳雩猝然回頭,只見步重華坐在半敞車門的SUV警車上,襯衣袖口挽在手肘上,一條結實長腿撐地,拍了拍副駕。

    “我說早上的事還沒完,回去路上再收拾你,忘了?”他目光強硬地瞄了隔壁老王一眼,不由分說呵斥:“給我過來!”

    第7章

    Chapter

    7

    吳雩一怔。

    王主任的嘴立刻氣歪了:“嘿——你這姓步的……”

    步重華嘭地甩上車門,幾個箭步上前,身手快得王主任都沒來得及攔,眨眼間就抓住了吳雩手肘:“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吳雩低頭解釋:“王主任叫我?guī)秃蹤z提幾個物證,待會我自己回去……”

    步重華劈手就把吳雩拽了過來,冷冷道:“你的外勤補貼是刑偵發(fā)還是技術隊發(fā)?”

    “……”王主任大怒:“姓步的你看不起誰!許局說從下季度起給我們每人漲津貼,二百塊錢呢!”

    邊上幾個痕檢員在那一個勁點頭,暗自給自家老大加油打氣,然而老王只敢在背后對步重華展開人身攻擊,當面很容易暴露自己外強內干的慫貨本質——步重華連理都沒理,盯著吳雩嘲道:“我說的話對你不管用了是不是,嗯?”

    他就吃準了吳雩不會當著眾人的面變臉,果然兩人面對面僵持數(shù)秒,只見吳雩咬著犬齒,終于喉嚨上下一動:“……對不起,步隊�!�

    步重華沒等他再多說一個字,手肘一勾脖頸就把他往吉普車上拽。吳雩一個踉蹌差點被他扛起來,推搡間被塞上了副駕座,隨即“咣當!”重重甩上了車門。

    王主任雙手罩在嘴上作喇叭狀,義憤填膺譴責:“姓步的你太過分了!”

    步重華降下車窗喝道:“給你們漲二百是為了買霸王防脫洗發(fā)水!”

    警用牧馬人轟地發(fā)動,沖下公路,尾氣將王主任稀疏的頭毛呼地掃起,然后在老王憤怒跳腳的抗議聲中絕塵而去。

    盤坡公路出口下橋,警車在綠燈亮起時掉頭,匯入了晚高峰繁忙的城市主干道。

    除了車輛行駛的引擎聲之外,駕駛室里空氣沉悶,沒人出聲。儀表盤上的車速顯示六十公里每小時,吳雩系著安全帶,脊背緊貼在座椅靠背上。

    他的樣子貌似非常平靜,但其實從頸側到肩背一路都是繃緊的,如果再仔細觀察的話,會發(fā)現(xiàn)連腰都微微有點往前弓——那是經常生活在危險中的人,保護自己的一種本能姿態(tài)。

    前方直行兩公里就是南城區(qū)公安分局,吉普卻毫無預兆地打燈并線,往左一轉。吳雩眼角向身側一瞟,只見步重華目不斜視地盯著路面,后視鏡中映出他刀刻般冷硬的眉眼——從那張據說曾經把整個分局小女生都迷得要死的俊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根本猜不到他心里正打著什么算盤。

    “……步隊,”終于吳雩賠笑著開了口,若無其事地問:“咱們是不是走錯了啊,這好像不是……”

    “別演了,這里沒其他人�!�

    吳雩臉上所有表情瞬間消失:“這不是回分局的路,你要帶我去哪?”

    步重華懶洋洋道:“你猜?”

    吳雩二話沒說,伸手就按住了車門——但就在同一時間步重華突然油門超車、打燈并線,風馳電掣猛地拐彎,在后車抗議的喇叭聲中躥出馬路,一腳剎車穩(wěn)穩(wěn)停住,輪胎發(fā)出刺耳的——滋啦!

    吳雩猝不及防往前一傾,抬頭怔住了。

    ——津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

    步重華解開安全帶:“愣著干嘛,等我請你下去?”

    “……你來干什么?”

    “檢查�!�

    “檢查什么?”

    步重華這才吝嗇地吐出了一個字的答案:“背�!�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步支隊長都完全不像是那種春風化雨的、會關心手下身體的上司,他對敵人和對自己人都同樣是暴風凍雨,絕不厚此薄彼,這點上到津海市公安局長下到看守所里那個三進宮的小毛賊都深有體會——吳雩動作一下就收住了,果然只見步重華筆直的劍眉略微一挑:“不檢查清楚,等你下次有機會再來碰瓷?”

    醫(yī)院大樓前人來人往,所有人經過都回頭偷覷這輛涂著津海公安的大SUV,只見車里外兩個人僵持不下,步重華那一身正氣凜然的架勢看就知道是刑警,反襯得吳雩倒有點像剛從掃黃打非現(xiàn)場拎出來的犯罪嫌疑人。

    吳雩遲疑幾秒,深吸一口氣,低頭說:“是,步支隊,麻煩您費心了。不過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現(xiàn)在已經沒事了,您看這醫(yī)院……”

    “這醫(yī)院怎么?”步重華冷冷道。

    “看,快看警察好帥!”“偷偷拍兩張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車里那個也好好看哦真可惜怎么就被抓起來了呢?”“拍一張拍一張!”

    竊竊私語從幾個方向同時傳來,步重華一回頭,正撞上有兩個女生隔著花壇若無其事地舉起了手機。

    吳雩:“關于這個費用的問題……”

    下一刻他被步重華眼明手快一把拖出車門:“你給我立刻下來!”

    “——嘖嘖嘖嘖,怎么會摔成這樣,小年輕就是登高爬下的不注意�!崩细痹洪L扶了扶眼鏡,刷刷寫下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食指戳著檢查單語重心長地道:“幸虧沒摔成內傷,否則你家現(xiàn)在就得準備賣房子了——別不當回事,多少人都是撞了車以后活蹦亂跳的,還以為沒事,過兩天一頭栽倒下去,嘿就沒救了!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平時都不知道多關注關注大V,多看看科普……”

    吳雩低著頭坐在醫(yī)生辦公室里,幾次想開口都被無情地打斷了。

    “行了,按時上藥注意消毒,不要貪涼不要做劇烈運動,”老副院長終于把檢查單往他面前一拍,揮揮手:“回去找你們隊長吧�!�

    “……”吳雩終于無可奈何,接過檢查單問:“那繳費的話我是上哪去……”

    “繳費?”副院長沒當一回事:“不用,你們步支隊已經繳過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繳過了?

    步重華?

    吳雩終于一呆。

    暮色四合,夜幕初降,行政辦公室外的走廊空空蕩蕩,雪白墻壁反射著明亮的光。吳雩拿著檢查單出來,只見不遠處走廊長椅上一道側影,腳步略微頓住。

    ——步重華沒有走。

    公安局業(yè)務部門,尤其是刑警支隊跑外勤的,因為經常要上本轄區(qū)公立醫(yī)院辦手續(xù)、開證明、押嫌疑人體檢等等,所以跟醫(yī)生護士們都非常熟悉。步重華作為南城區(qū)的支隊一把手,來這里就跟回家一樣輕車熟路,找副院長打招呼給吳雩插了個隊,自己就在辦公室外走廊上找了張長椅坐下了,頭微微揚起靠在墻壁上,雙手插在警褲口袋里,閉著眼睛小憩。

    夜幕初降,辦公室外這片區(qū)域冷冷清清,走廊盡頭幾個小護士開藥經過,羞紅著臉竊竊私語,然后又笑著互相打鬧走了。

    吳雩默立片刻,轉身走了過去,停在步重華面前。

    睡著了,他想。

    睡著不奇怪,步支隊再精力充沛得像怪物,也畢竟不是精鋼打的,出任務出現(xiàn)場審訊嫌犯一把抓,高強度工作不眠不休二十多個小時當然也會困。

    但在這么高強度工作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記得一個初來乍到、面目平庸的手下背上有傷,還能體諒到對方不好直言的難處——他并不像那種人。

    吳雩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略微俯下身,瞇起那雙淡色的瞳孔,打量這個名義上的上司。

    他看過太多事,見過太多人,經歷過太多的顛沛流離和無可奈何。像步重華這樣的上司他一眼就能看透——精力旺盛,作風銳利,頂尖學府精英出身,個人品德無可挑剔,從骨子里就刻著忠誠而堅定的信仰,是絕對的完美主義者。背景加能力的雙重光環(huán)讓他從一開始就擁有別人望塵莫及的起跑線,未來也理所應當將青云直上,擁有大好前程。

    這種完全正面的、毫無瑕疵的精英形象,受到媒體公眾的贊譽,基層碎催們的擁戴,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吳雩輕輕垂下眼睫,藉由這一輕微的動作掩飾住了異樣——沒人能看出那溫和的好老人面具下,丑惡隱秘又見不得人的憤恨,正慢慢從靈魂深處一絲絲浮現(xiàn)出來。

    憑什么他們的人生就那么順遂?

    憑什么他們的成就和榮耀都聚焦在高光處,而有的人就要在黑暗中苦苦掙扎,鐵骨忠心俱被碾碎,熱血頭顱拋于深淵,連名字都要被埋葬在世人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地獄?

    吳雩站起身,顫抖著呼出一口滾燙的氣。

    步重華并不知道自己遭到了怎樣的評價。他似乎睡得很沉,頭頂?shù)种鴫Ρ�,呼吸輕微均勻,結實的雙肩難得放松垂落,脊梁挺拔得似乎被一把劍給撐住了。

    吳雩打消了叫他的念頭,準備不出聲地轉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他驀然注意到了這軍姿般嚴正的睡姿,動作微微一凝。

    ——這么坐著睡覺的人不多,潛意識深處突然躥出的熟悉感,讓他剎那間有些恍惚。

    “怎么可能光睡姿就能看出不對來……哎,我到底還有哪里露餡的地方,你說?”

    “……”

    “說啊你?”

    醫(yī)院走廊安靜空曠,步重華無聲無息地睜開眼睛,打量站在身前的吳雩。

    然而吳雩卻沒有看到。他略微抬起頭,這個動作讓深陷的鎖骨陰影在燈光下清瘦而明顯,他視線渙散在虛空中,瞳孔仿佛凝固住了,聽見回答一字字響起,仿佛依然就在耳際:

    “——你看這個地方的馬仔平時都是什么樣,再看看你自己,連睡著都直挺挺的,你站軍姿啊?”

    “條子把你訓練得太好了,怎么能不露餡呢。”

    “你看我做什么?”步重華突然開口問。

    吳雩整個人無聲地一震,猝然低頭望來,兩人目光隔空對視。

    一般來說,天生長相好看的人,因為從小被人容讓夸獎慣了,長大后氣質上總會有點不同的感覺,或者至少也會更加自信。但吳雩卻完全相反,在步重華眼里他都談不上有氣質這種東西——沉默寡言、站姿不直、反應略慢;合影不看鏡頭,走路喜歡貼墻根,沒有墻根的話就貼路邊。即便別人點名問他話,他的每句回答也都要猶豫個幾秒才能出口,仿佛隨時都得小心翼翼地掩飾著,注意著,避免跟任何人產生爭執(zhí)似的。

    剛來時那幫毛頭小年輕不知道他是個關系戶,還曾經拿這個取笑過他,但吳雩從來不生氣。他對誰都很友善,對步重華的各種刁難和嚴厲訓斥也從不反抗,溫順到了一種似乎軟弱可欺的地步——當然現(xiàn)在步重華知道了,這小子心里大概一直在問候自己家祖宗十八代。

    不過這一刻,當他站在醫(yī)院走廊上,低頭望向步重華,毫不掩飾的眼神在眉骨陰影中淬著寒光,眼底布滿紅絲,猶如血腥利劍出鞘,足以令人心神俱震。

    步重華有剎那間以為自己看錯了,緊接著吳雩又恢復了那副老樣子,微微佝起脖頸含混道:“沒看什么�!�

    “……”步重華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剛才站那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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