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剛呼吸沒兩口氣，熟悉的氣息又傾壓下來。
嘴里本就稀少的空氣更是被搶奪得一干二?凈，
他落在一邊的手?胡亂抓取著，
最終抓住了一邊的紙張，干凈平整的紙面被抓得發(fā)皺。
白發(fā)披散，視線模糊，
大腦昏昏沉沉完全無?法思考，在被親得斷片前?，身上的人?終于稍稍移開，
他呼吸到了點帶著灼熱氣息的新鮮空氣。
已經(jīng)快閉上的眼睜開，
他喘著氣，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對?上一直在看著自己的墨色瞳孔。
半隱在陰暗里，像深海暗流，安靜無?聲里全是情緒在翻涌。
短暫的對?視像是一輩子那么?漫長，
長久的沉默里，支在桌面上的人?慢慢起?身離開，和衣物摩挲聲一起?響起?的還有低到近乎于無?的聲音：
“抱歉，
還是做了你討厭的事�！�
林竹生不懂剛才的過分灼熱和現(xiàn)在的退步以?及道歉的話，他只覺得這人?還是很難過，不僅是之前?既有的難過，還有對?做出這種事的自己的厭。
“我?不討厭�！�
聲音發(fā)出來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莫名其妙啞了。咽了下口水，他習(xí)慣性伸出已經(jīng)基本脫力的手?落在人?的背上輕輕拍拍，說：“我?也不討厭大師兄，無?論怎么?樣都不會討厭。”
他覺得他或許不該伸手?拍那一下。說話就說話，不該動手?動腳。
因為在拍那一下之后，原本已經(jīng)起?身離開的人?又迅速重新覆了上來。
話好像很有效，安慰確實是安慰到了，大師兄眼里的郁色褪去?，情緒明顯好轉(zhuǎn)，只是他的情況沒有好轉(zhuǎn)。
所有的聲音都咽下，呼吸全都被掠奪，一只帶著炙熱溫度的手?慢慢掰開他緊握著紙張的手?，手?指擠進(jìn)指縫，手?心相貼，十指緊扣。
濃烈的情緒比之前?來得還要更加激烈，他招架不住，全線崩潰，眼尾睫毛硬生生被擠出的一點淚光打濕。
不行了。
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他最終輕咬了下人?的唇瓣，止住這一場過久的吻。
聞柏舟終于稍微直起?身，視線依舊沒有絲毫移開，抬手?輕擦去?桌上的人?眼尾的淚。
終于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林竹生躺桌上，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變成一個廢竹，任由人?給自己擦去?冒出的兩滴淚和嘴角的濕痕。
視線逐漸清晰，同時注意到擦拭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某一根筋突然搭上了，他迅速意識到了有什么?不對?，掙扎著從桌面上坐起?。
繼續(xù)待在這里好像會很危險。雖然感覺來得莫名其妙，但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想要坐起?，但手?軟腳軟，最終的結(jié)果是大師兄帶著他出了房間，回到最初喝茶的地方。
房間里有軟榻，是他平時來玩時喜歡躺的地方，但這次死活不坐，只堅定地坐在了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單人?單座的椅子上。
他的想法很好猜，大師兄笑?了下，放下他后說聲稍等，轉(zhuǎn)身去?了茶室。
之前?的靈泉水已經(jīng)煮得過沸，需要重新?lián)Q下另外再煮。
之前?說茶水不夠是借口，這次是真得喝點什么?潤潤口，新茶倒上，等到稍微放涼后，他捧起?茶杯猛猛灌了一口。
剛才正經(jīng)有事的時候小?貓沒有出現(xiàn)，現(xiàn)在完事了對?方又冒出來了，從對?著院子的窗戶跳進(jìn)，身上還帶著在草叢里沾染的碎屑，直接往他身上竄。
沒忍住拍了下小?貓頭?，他這才低頭?給小?貓?zhí)粝律砩系乃樾肌?br />
莫名其妙挨了下打，小?貓一點不吃虧，用貓貓拳打了回去?。
“我?今天不回去?了�！�
挑完碎屑后放小?貓去?其他地方竄，林竹生沒忍住用手?背碰了下唇角，猜也能猜到自己的嘴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
頂著這樣子回去?見小?老頭?，很難想見面后會是個什么?場面。
他得先躲躲。在房間里巡視一圈，他視線最終落在一邊的軟榻上，提前?占領(lǐng)了，說：“今晚我?睡這里。”
沒想到會聽到這么?句話，大師兄一怔，轉(zhuǎn)頭?看過來。
解釋這個樣子的借口有很多，他不像是會為了這種事專門留下的人?，尤其是在今天剛發(fā)生了那種事后，應(yīng)該會想快點離開才對?。
林竹生確實不是會為了這種事留下的人?。手?里茶杯轉(zhuǎn)了一圈，迎著旁邊人?投來的視線，他最終呼出口氣，說了另一個原因：“要是我?今天走了，你應(yīng)該會傷心的是嗎�！�
沒有什么?由來，他就是這么?覺得。雖然聽上去不怎么?靠譜，但他的這些感覺一般還挺準(zhǔn)。
大師兄好不容易從寒天崖出來，經(jīng)歷過了那些事，現(xiàn)在應(yīng)該輪到每天開心生活了才對?。
他的這位大師兄不應(yīng)該為這些難過。
沉靜眉眼垂下，聞柏舟垂在一側(cè)的手抬起，抬到一半后一頓，又重新落下。
嘆了口氣，林竹生放下手?里茶杯，側(cè)過眼道：“想抱就快抱吧，我?等會兒該睡了�！�
然后下一瞬間他就陷進(jìn)一個溫暖懷抱。
很好聞的味道，還有一股茶香。白發(fā)被蹭得凌亂，他抬手?輕輕拍拍人?的背，一如既往。
天色黑下，茶水伴著小?點心吃完，回不了家的一個竹小?心翼翼和小?老頭?打了報告，在自己預(yù)定的席位上安詳躺下。
他很中意這個位置，堅決不挪窩，于是大師兄只能把被子拿來這里給人?蓋上。
很刺激的一天，發(fā)生了一堆這樣那樣的事，還喝了滿肚子的茶，他按理來說應(yīng)該失眠到天亮，結(jié)果因為今天腦子高速運轉(zhuǎn)的次數(shù)過多，十分疲憊，沾上枕頭?三秒后直接火速入睡。
他果然不適合在軟榻上睡，強(qiáng)行在這睡覺的結(jié)果是睡著后一陣拳打腳踢，翻身的時候差點直接掉地上。
“……”
桌上的微弱燈光搖晃，距離地面就差幾?厘米，睡得死沉的人?最終被帶著離開軟榻。
月上樹梢，夜深人?靜所有人?都睡下的時候，林竹生偏偏醒了。
眼睛一睜就是習(xí)慣性撈小?貓，他撈到了貼著他臉?biāo)男?貓，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陣地，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軟塌到了床上，連人?帶被子一起?。
不遠(yuǎn)處桌上留了盞夜燈，可?以?大概看清房間里的樣子。左右多看了兩眼，沒有瞅到大師兄，他疑惑一轉(zhuǎn)身，終于看到坐在床頭?另一側(cè)的人?影。
大師兄抱劍靠坐在床頭?，雙目微闔，看不出醒著還是睡了。
稍微從被子里探出身體，他試探著小?聲問：“大師兄，睡著了嗎？”
那雙微闔的眼睜開，眼底映著照進(jìn)的冷白月光，一片清明，“嗯？”
很好，完全沒在睡。
覺得這樣坐著怪累，認(rèn)為是自己占用了人?的床，所以?導(dǎo)致對?方?jīng)]有地方睡的一個竹拍拍身邊位置，示意人?躺下。旁邊人?沒動，他于是又拍拍。
大師兄順勢躺下了，好心的林順帶把自己的被子勻了點給對?方。
有些睡不著。在被窩里進(jìn)行一圈死亡翻滾，他支著手?從被窩里探出頭?，先是確認(rèn)了一下小?貓確實還睡著，之后轉(zhuǎn)頭?小?聲問：“大師兄是什么?時候想起?來的？”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說：“之前?的那些事，這樣那樣的�！�
大師兄道：“第?一次見你時已經(jīng)想起?�！�
很好居然是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林竹生搓搓手?，又問：“那記得多少呢？”
他簡單回想了下自己在游戲里的行徑，僅憑能夠回憶起?的那些行為就已經(jīng)稱得上惡貫滿盈，其他更是不敢細(xì)想。希望不要全都記得。
大師兄：“全部。”
“……”
林竹生沒忍住抹了把臉。依舊有點不死心，他試探著說：“那我?把菜種了滿山……”讓人?回來的時候無?從下腳于是只能步行上山。
大師兄點頭?，說記得。
“那有事沒事就哭一下？”
“記得�！�
等一下好像這個沒關(guān)系。自己現(xiàn)在也在隨地大小?哭，相比起?其他，這一條似乎不太重要。
——不對?。
林竹生垂死夢中驚坐起?，不可?思議道：“你知道我?在哭？”
他列舉的那些令人?發(fā)指的行為都是確確實實做了的，但是哭不是，他只是偶爾發(fā)癲在聊天框敲一大串哭泣表情包。
聊天框按理來說只是用于向系統(tǒng)發(fā)出指令以?及用于玩家間的交流，游戲里的人?物應(yīng)該看不到也聽不到才對?。
既然表情包能夠看到，那其他的內(nèi)容也。
因為現(xiàn)實里無?處訴說，于是把所有垃圾話都吐給當(dāng)做樹洞的道侶的玩家林冷汗唰的一下就飛出來了。
淺淺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水，他把小?貓移遠(yuǎn)一點，向大師兄湊近一點，小?聲問：“那我?說的朋友又要帶我?去?聯(lián)誼又不給我?酒喝……？”
大師兄道：記得�！�
“那……”
“記得�！�
略微轉(zhuǎn)過頭?，聞柏舟看向趴在身邊的人?，道：“認(rèn)識十幾?年的朋友向你表明心意的事也記得�！�
“啊這些事就不用再提了！”
在聽到更多不太想回想起?的事情前?，林竹生火速伸手?捂住了旁邊大師兄的嘴，一張臉直接埋進(jìn)枕頭?里，在枕頭?里悶聲說：“時間不早了，大師兄快睡�！�
半夜不睡覺爬起?來聊天的代價就是被帶著回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玩家林睡夢里都在呲牙咧嘴。
第?二?天早上醒來，總覺得睡了當(dāng)白睡，在睡夢里復(fù)習(xí)了一遍自己的過往的玩家頂著一頭?亂糟糟白毛從床上坐起?，胡亂一穿衣服。
今天難得休息一天，他不用早起?回峰上去?練劍，所以?衣服也不用穿太規(guī)整，外觀無?所謂，不會掉就行。
大師兄在他之前?起?了，在他穿衣時幫忙理好了頭?發(fā)，凌亂白毛看著終于有了點人?樣。
洗漱過后他留下幾?個點心給大師兄當(dāng)早餐，往自己嘴里也塞了個，邊收拾著邊準(zhǔn)備離開。
聞柏舟看著他已經(jīng)基本收拾好，從椅子上站起?，問：“這是準(zhǔn)備走了嗎？”
林竹生點頭?，“我?要去?找兀奇�！�
旁邊的人?動作頓住。他又接著道：“今天去?找他，結(jié)道侶的事還可?以?反悔，過了今天就不行了�！�
妖族乃至于上古兇獸都是很講約定的群體，他也得遵守約定，想要反悔只能趁今天。
“？”
比大師兄更驚訝的是小?貓。
小?貓原本還挺歡樂地抱著一個果子在啃，聽到他的話后一愣，連果子也不啃了，不可?思議地道：“你要反悔？”
昨天也就下午去?院子玩了會兒，晚上正常睡覺，一覺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跟不上節(jié)奏了，昨天還吵著要背包格子的人?今天突然就反悔。
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它被人?一把子撈起?放在衣服里揣走。
沒有絲毫耽擱，林竹生快速出門了。
震驚的小?貓直到上了劍，半路上還在問反悔的事情。風(fēng)吹得白色碎發(fā)掠過眉眼，他簡單回答說：“大師兄更重要。”
玩游戲就是圖個開心，他不能讓大師兄難過，相比之下一個格子也沒那么?重要，頂多以?后出門多帶幾?個儲物袋。
好抽象的一個回答。小?貓總覺得不對?勁，問：“不是，你們昨天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用手?背碰了下還略微有些腫的下唇，林竹生打死不說，只說沒有。
他的大寶劍實在太過顯眼，無?論是在地上還是天上，每次天上有一大坨黑影飛過時，看到的人?都能猜到是大長老那親傳弟子經(jīng)過了。
兀奇也看得出。
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天上黑影向著這邊靠近，他離開其他弟子，獨自走進(jìn)樹林。
林竹生到時兀奇已經(jīng)在等著，并且已經(jīng)預(yù)料到他的來意，撐著傘站在原地，道：“你后悔了？”
雖然是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林竹生確實后悔了，作為歉禮送上了一堆平時愛吃的點心以?及最近剛收獲的辛苦種植出的草藥，并問：“你怎么?知道我?會后悔？”
兀奇只要了點心，沒要草藥，隨意放了個靈虛酥進(jìn)嘴里，道：“你昨日提起?你那大師兄時就知道了�！�
他傾斜過傘，給面前?的人?遮住頭?頂?shù)年柟猓f：“你很在意他。”
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份在意超過了其他人?或物，包括他以?及結(jié)為道侶后可?以?得到的那個東西。
林竹生很老實地一點頭?，“畢竟那是大師兄�！�
這是一個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兀奇看了眼面前?的人?，最終沒把剩下的話說出。
那個所謂的大師兄并完全不像表面上這樣謙和有禮，年紀(jì)輕輕能爭會搶，不會這么?輕易讓契約結(jié)成，無?論今日這人?有沒有來反悔。
第64章
我絕不會放手
林竹生在約定的時間內(nèi)撤回一個道侶邀請，
按照約定邀請作廢，作廢后他又道了聲歉。
兀奇對此并?不在意，道：“好在我還沒去找花�！�
樹影落在傘面上，
光影搖搖晃晃，他笑了下，
“怎樣做都可，只?要是主人的意愿�！�
“……”
又聽到了難繃的稱呼，
還懷著一絲歉意的主人林直接一個肘擊。
今天時間還早，藏書閣附近弟子不少，不適合體型巨大的上古兇獸變原型，他的每日在毛茸茸海里打?滾的行程只?能遺憾取消。
來都來了，
他順帶去拜訪了一下藏書閣管事，
送上之前在山里找到的草藥。
在這種時候還不忘刷好感度。
送完禮物，在回大師兄那和回峰上見見小老頭間，他選擇去找自己永恒的小伙伴張凈。
今天宗內(nèi)統(tǒng)一不練劍，
完全不出意料的，小伙伴待在自己房間里一如既往地畫符咒。
之前當(dāng)鄰居的時候鄰居林沒怎么走過正門，到現(xiàn)在依舊是，
他熟練翻窗，
邊翻邊和自己坐桌邊提著筆的小伙伴打?招呼，
順帶放小貓去旁邊竹林里自己玩。
又一次被翻窗，
張凈眉頭突突一跳，捏在手里的筆差點一分?為二，咬著牙問：“又來這干什?么？”
“怕你一個人寂寞，
來找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