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尚中丞拍了案,替親家公挑了一門四品官員家的庶出女子,嫡氏的著實是娶不了的。
馬大人千謝萬謝,日日與兒子的未來親家喝酒吃茶,更是好禮不斷源源送上府,想來是內心極為滿意的。
而主母馬氏不知天高地厚,暗里還嘴碎著應再配個嫡系的,可面上卻也是感恩戴德,哄著親家母。
唯馬文才不甚滿意。私下里與繼妹說閑時,會嫌棄那未來的正妻面容丑陋。
馬伶伶還親自抽了時日登門拜訪,然后回來正名:“那姑娘也是長得清秀端莊,哪里丑了!”
馬文才將之與青樓名妓相提并論那自是稱丑,氣得馬伶伶暗里也是不恥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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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十生辰那日,那未來舅嫂一家也俱是來了的,備了些薄禮,客客氣氣地又透著老實本分。
要知,能攀上尚中丞這門親,可真真是頂好的。
當日,馬伶伶行事出落得愈發(fā)大方端莊,以成年貴婦之態(tài)斡旋于眾內眷之間也是不多懼場,惹得馬老夫人暗暗感慨:她家這孫女是愈發(fā)地有出息了!
反觀那尚家二公子,如今是二十有二,仍是一事無成,尾隨在妻子身后,表現得畏首畏尾地倒是讓人更對那尚家二媳婦贊譽多多。
那日,尚大公子的正妻尚王氏也是衣著雍容華貴,笑容滿面。
祝家千金李祝氏也一道來了,與王雪芙說了些話,沒多久,便傳出她二人當場冷了臉,不顧體面互嘲了幾嘴子。
后來馬伶伶了解,竟是祝理枝借著一位小婦人的孕肚諷刺嫂子下不出蛋。
馬伶伶便皺眉,這八卦傳著傳著便會變味,但諷刺嫂子懷上孩子倒也是個事實。
后來,這波火氣還波及到了馬伶伶身上。
“如今大公子體貼王氏不愿納妾,傳宗接代難以承繼。那這二公子娶妻和美多年,雙方都成了年,就得接過這重擔了!”
當時馬伶伶的臉色也略僵。
若是在出現竇氏女一事前,她還可天真無邪大言不慚要生十個八個的,可如今已是暗暗猜忌夫君那物什不行,再聞得“傳宗接代”四個字,便如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果真,生辰宴沒過幾日,尚中丞私下召見她,直言提及他該有個長孫了。
馬伶伶不動聲色,假裝純善乖巧應著,出了書房臉色卻是拉下了。
**
錦夫人與二公子的壓力比得尚馬氏還要大。
她們心里揣著個秘密,這些年借著兒媳在中丞那里謀得了一席之地,如今若坦誠二公子不能人道,錦天園一眾人可得徹底被打入冷宮!
一直要隱藏的秘密,也終是有心人想要窺視的!
田夫人挖了月余,挖著些蛛絲馬跡,本是想借那竇氏女之手坐實,不想別莊一回,竇氏女消失無蹤,錯失了好大一個良機。
田夫人沒少在夜里暗罵竇氏女這個沒用的。
私下里,也是持續(xù)著挖掘二公子身上的秘密。
因著她盯得緊,便當真讓她又發(fā)現了些蛛絲馬跡。
譬如,那個純善甜美的姐兒尚馬氏竟也愛看淫書,近日讓丫鬟給她弄了不少!
這淫書一堆,田夫人便又起了些疑,暗道莫不是二公子還是沒問題……
“有無問題,他夫妻倆再關個半年懷不懷得上便知曉了!”田夫人拍案。
而錦夫人這廂,便是關起門來苦苦哀求兒子切莫將此事暴露。
二公子卻也是一臉痛苦:“娘,我不能人道終究是紙包不住火!近來,吉兒待我的態(tài)度都略有些改變……晚間,她時常拿一些小冊子遞給我……”二公子羞愧,一想到自己嬌妻用著天真的語氣指著冊子里那人畫兒上的物什問他是何,又追問他為何沒有時……
二公子心肝兒直顫,真真是想脫口而出了!
“我知伶伶大了,房事上瞞不��!可是,你也得裝呀!”
石榴大樹(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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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夫人也是哭泣,不時拿帕子抹眼淚�!澳闶遣恢阃獬龅倪@一年余里,我們錦天園時常被另外三房欺辱,全虧得伶伶大了懂事了,會維護院里的利益!”
“娘,大哥待我們是多有照顧的……”
“是!你大哥是處處提攜�?墒撬降滓粋男人不能時刻顧著內宅。家中沒個男子,到底是要被人欺負的�!�
“娘呀,你說我又該如何自處?”
母子倆關在房里抱頭痛哭。
最終,錦夫人一狠心,咬咬牙指點道:“實在不行!你讓你媳婦去偷種罷!”
二公子聞言,宛如晴天霹靂!不敢相信地瞪著自己的娘。
錦夫人確也是無法,“事情出在你身上,不是換個媳婦便能成事的。你爹也開始著急抱孫子了!若是其它人家到你們這個年數孩子都有兩三個了!再拖下去,旁人指不定要懷疑了!與其走到最壞的地步,不如你讓伶伶去偷種!我們娘仨將此事爛在肚里一輩子——”
錦夫人是真的下了狠心,“兒啊!娘不想你被你爹打入冷宮�。 �
二公子再度痛哭!
他一想到他捧在手心里呵護的心肝寶兒要被一個陌生男子壓在身下承歡……
他實在忍不了呀!
“娘……此事你容我再多想想罷……”
哭過痛過后的二公子如是道。
錦夫人已能徹底看開,“我此生只認伶伶一個兒媳婦,而你也只得她一個妻子!她生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至少我們能對尚家有個交代!”
二公子沉默不語。
錦夫人又勸:“這種借種一事古往今來不在少數!便也不稀罕了。你一樣將他養(yǎng)大,他此生一樣認你做親父!”
二公子良久又幽幽扭頭望著親娘,問了句:“那娘……我且是爹親生的么?”
錦夫人悲痛不已:“你若不是親生的,我倒是能想得通了!”
**
馬伶伶近來讀了一些醫(yī)書,那書上便是有關男女身子構造一圖,她讀得透透徹徹地,也越讀越心涼。
合上書冊時,她坐在書桌前一發(fā)呆便是大半時日。
她會回憶與夫君的種種,夫妻房事,白日恩愛,甜蜜承諾……
只要腦子里還能想起來的,皆要一一回憶。
最終,便是有寒心又有感動,又是悲痛……
一連數日下來,不知不覺清瘦了三兩斤。一貫純稚的眼眸里也終究是如同尚王氏一般染上了絲絲愁苦……
尚二公子縱回了府,亦是時不時躲著妻子。他不時借著去友人家相聚夜宿,又借著說想自己取點本錢干點正經事……
總歸是,縱他躺在馬氏伶伶身邊,那也是她熟睡又或天明睜眼時。
夫君一貫不是個極聰明的,因此他的言行馬氏伶伶瞧得明明白白。
她心底不痛快,便時常借故拿些房中畫冊故意去向他討教,又細心留意夫君對此的神色,最終是令她失望……
夫君怕是不行之事早便清楚了,只是她不知道瞞了多久,但聯想過去種種,怕是成親沒個兩三年他便知曉了罷……
婆婆定也是明白的,夫君任何事都請婆婆作主的。
那公公定是不知情的,不然不會急著催促。
石榴大樹(20)
石榴大樹(20)
那,大伯知情么……
馬氏伶伶不敢再多想。
其實她也盼著夫君能早些坦誠,她定也不介意的。這么多年來,身子對情欲的需求再多她也熬過來了,余生她相信以夫妻二人的情感亦是同樣能。
只盼著夫君坦誠,不再隱瞞,她定會向他承諾,此生待他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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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借酒澆愁,夜不敢回府,又不愿去與友人說與,只得去了酒樓買醉。一連數日,喝得是子時方回。
這事兒,錦夫人不敢說。
雙吉眼瞅著夫君,任他何時想通來與自己道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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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在近來段時日略忙碌,因他得了信兒動植園別莊夜半有賊人進入,府上損了一些錢財器皿。這本只是一樁按說極普通的盜竊事件,可前有竇氏女一出,大公子直覺透著一絲古怪。便又差了家丁再詳細調查一番,最終確認府中只是損了些錢財。
大公子再是信任自己的直覺,在證據面前也只得先放下。
又臨近十三殿下行冠之期不遠,朝中已開始為殿下封地一事鬧得不可開交。
官家有意巴郡州劃分給十三殿下,那隔著三殿下的封地。太子一脈自是不樂意,爭相著提了宜州一帶。那宜州可是個苦寒之地,又遠離胡京政治中心,這明顯的是要驅離十三殿下的意圖!
太子黨仗著十三殿下生母不顯可勁兒欺負,令官家左右為難。
私下里,逮了機會問了大公子想法。大公子不敢提,只說道十三殿下是棟梁之才,又年紀輕輕的一直在胡京,宜州雖臨�?墒钕滤貋肀悴粣凼澈ur……
話里剛有偏袒十三殿下之意,但又接著說:“不過十三殿下自幼習武,打小練就一身剛毅性子,想是不懼的�!�
他沒給官家準話兒,官家也不是多在意。
雖大公子如今是朝中新貴,可他光芒仍掩蓋在其父與其岳父之下,皇帝也只是聽過便忘。
不過,大公子此番言論本就不是給官家說的。
果不其然,沒過兩日,十三殿下設宴邀他過府一聚,席間提起是去宜州還是爭取留在巴郡州,大公子推說兩地各有優(yōu)勢。一番言論聽不出他真心。
十三殿下彼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與你認識這么些年來,倒不如你與我三哥短短數年的交情。”
“十三殿下言重了。您與三殿下皆是一脈所倚,臣自是鼎力相助�!�
十三殿下后轉話兒說,他與祝家千金成親之期已提上日程。有岳家支持,愿能封巴郡州。封王后盼著仍能留在三殿下身邊多個助力。
聞此,大公子明面上也是真誠,“臣相信三殿下會為十三殿下謀得一個好去處!縱使不幸去了宜州,也可借著王妃之娘家再留京幾年�!�
十三殿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大公子,語氣凝重:“這事便有勞益哥兒多費心了!”
這些個官場上的事兒,大公子忙碌傷腦,自也顧不上他二弟。摳摳群?七醫(yī)聆>午?吧?吧?午久聆*每?日>穩(wěn)定更?新?H?文?
直到這夜與十三殿下促膝長談晚歸,撞上在廊上搖搖晃晃四下蕩悠的二弟。
尚府三兄弟,三弟十四不到便離家出走,一數六年不歸家。二弟雖非一母所出,卻也是同父同脈,自幼處在一塊,那感情,恐是不差親弟多少。
石榴大樹(21)
石榴大樹(21)
因此,見著這不成器的二弟,大公子皺眉之際,攔了他去路�!按蟀胍沟牟换胤克X,在廊間游蕩什么?”
二公子醉眼朦朧打量一番,笑言:“啊,是我的好大哥呀!”
那醉酒的模樣兒令大公子二度皺眉。
二公子且伸手一拍兄長的肩:“走,大哥與我一道吃酒去!我一人獨飲甚是孤獨寂寞��!”
大公子本是吃了酒的,哪里還想再喝。可瞧著老二這般模樣,明顯是心里裝了事的。于是便應了,兩兄弟一道相攜著回了酒桌前。
二公子吃獨食,那桌上菜沒動幾口,酒壇子是空了兩個。
兄弟二人相互倒了酒,起初二公子還是神色如常,雖說話不夠利索,到底思維尚在。再灌幾杯酒下去,便說起了胡話兒。
二公子且說自己這些年,過得尚算知足。打小出生富貴,雖庶出卻也兄長疼愛幼弟尊敬。府中眾妻妾雖有隔閡但大體團結。他早年娶得賢淑美妻,夫婦又恩愛羨煞旁人。
唯一美中不足是他一事無成。
本想著外出游學能記些本事回來,誰知路上三番四次被賊人偷了銀錢,自己打著零工一路回京。活到二十來歲,已看得出是個沒本事的。
又后哭,說自己對不住吉兒,害得她年紀輕輕便要守活寡!
大公子耐著性子一通陪吃下,總算是明了二公子心中郁結。
說到底,還是因著無法生育所致!
大公子起初倒也寬慰:“你急個甚?有大哥在前頭給你頂著,你夫妻二人只需躲在后面享樂便是�!�
“可大嫂那肚子也難出呀——”
二公子哭得雙眼通紅,“大哥,你又不納妾——”
大公子心頭暗生一絲惱意,面上怒道:“那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他不近女色在胡京也是出了名的,花樓沒少逛,可卻是片葉不沾身。
并非他不好女色,而是他早便心有所屬!這身子又豈能隨意與旁人胡來?
二公子搖頭,“娘前兩日與我提議,說爹那里逼得緊,不若讓我去勸著吉兒借種……”
“荒唐!”大公子拍桌而起,怒罵:“說的是什么胡話兒!你們可問過她的意見?!”
二公子再哭,躺地上抱著頭一臉的痛苦,“我不想呀——我這么歡喜的吉兒怎舍得讓她投懷另抱——嗚嗚——”
大公子被二公子哭得心煩,一屁股坐回凳上,怒氣沖沖地替自己倒了酒,也是一連灌了好幾杯!
他著實是生氣,一想到那小婦人壓在旁人身下承歡,上次便因此而失去了理智玷污了她——此番此景此刻!
大公子需得多灌些酒才能壓下自己的妒火!
就在大公子獨飲時,只覺腿根子被抱住,一低頭,竟是二公子!
他抱著他腿,滿面淚痕哀道:“大哥,我輸不起呀——我不能再叫爹爹失望呀——”
大公子氣得胸膛連連起伏。
最終,二公子心情漸平,將臉貼著大公子的粗腿,幽幽低語道:“大哥,你且替我找個老實可靠的,定要是俊秀杰出的,讓他替我生個孩子罷!”
大公子腦子嗡地一聲炸了——“簡直是混賬!”
一桌的好酒好菜伴著怒罵全被掃到了地上。
石榴大樹(22)
石榴大樹(22)
昨夜聽說二公子宿在了客房里,雙吉一早便翻著白眼,去婆婆屋里告狀。只是撲了個空,錦姨娘此時剛去了客房在回來的路上。
婆媳倆在半路上撞見,馬伶伶便委屈:“娘,你可是去見過臨哥兒了?”
錦夫人瞧兒媳那樣,趕緊搶了話罵罵咧咧道:“這臨哥兒當真是不務正業(yè),昨夜怎地沒把他喝死!回來有些時日了,天天與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讓他去尋益哥兒謀個一官半職的也總算是有個正事兒干著方是!”
馬伶伶被一番搶白,插不上話兒。
錦夫人又罵道:“伶伶,待臨哥兒酒醒了,定是要痛快罰他一罰的!”
馬伶伶最終只得乖巧回答:“……都聽娘的�!�
錦夫人見此事蒙混過去了,又語重心常說道:“你呢。近些時日也要多去碧花樓走動一番,讓你嫂子吹吹枕邊風,求著益哥兒給弟弟謀個官職,不能再這般混下去了�!�
“我得空了便去找嫂嫂�!�
錦夫人滿意了,“今兒個天氣難得好,不若我們下午外出逛集罷?”
“聽娘的!那叫上嫂嫂一道去罷?”
“可以。”
尚王氏今日不在府上,她且一早回了娘家。因娘家舅子昨夜又喜得子嗣,娘家托人來報了喜,王氏自得帶著禮物去探望。
嫁入府中數年余,王雪芙因子嗣艱難,藥便一直沒斷過,因此身上總有一股兒淡淡的中藥味兒。莫說夫君不常進她屋,就是她自個兒也是嫌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