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雙吉也覺是,連連點頭,端了酒飲了一口,辣喉嚨,趕緊舉筷挾著桌上的美食。
“我以后要生四個!”
少女也是豪言壯志。
他掃了她一眼,說道:“許多婦人因難產(chǎn)而亡,你倒是不懼?”
雙吉一愣,抬眼望向大伯:“大伯,你可莫嚇我。我年年月月都有大夫請平安脈的。他說我這身子骨,生十個八個都行�!�
“那可曾告之你,女子生育身形變化極大,皮膚上會生西瓜紋?”
“大伯,你怎知曉這個?”
雙吉略懷疑打量他。
大公子也未惱,只說道:“你大嫂懷孕時,瞧了幾眼書,學了些孕婦知識。”
雙吉這才打消懷疑,又暗道:“會有什么變化?”
“你且自己去多打聽便是了�!�
雙吉把這話記下了,心里頭想著待空了便去琢磨一番。
兩人說說笑笑間,倒是喝酒吃肉的時間飛逝。
雙吉本不勝酒力,在府上雖會吃,僅淺嘗。今夜開心,又覺那米酒味淡,不覺多喝了幾杯。中途大公子勸了兩回,她喝得開心了不搭理,于是他便隨了她去。
小半個時辰后,那酒勁兒上來了,雙吉便有些暈乎乎地,倏地便開始哭了起來,“大伯,我想我夫君了……”說著邊抹淚。
大公子此時在爐里添碳火,他一貫不喜下人就近服侍,因此屋里僅兩人。
雙吉也因此而放肆自己哭泣。
石榴中樹(29)
石榴中樹(29)
聞言回頭瞧著她,這小婦人在抹眼淚,抹完了又端了酒一飲而盡,想是喝盡興了。
他便放下夾子,蓋好爐子,凈了手后回來說道:“你醉了,莫再多喝了。”
雙吉卻是把腦袋搖得歡,“不行不行!我傷心嘛!我要喝!”說著又用勺子舀米酒,那手都是搖搖晃晃地。
大公子見此,伸出手,輕柔又堅定地取過她勺,再申:“你醉了�!�
雙吉便開始鬧:“我沒醉!大伯你莫小看我!我現(xiàn)在數(shù)銀子給你看!”
然后她從懷里掏她的紅包兒,那一幅喝醉的模樣兒令人搖頭。
眼見小婦人也不客氣當著他面數(shù)紅包,又拆了他給的那封,嘴里嘟嚷著:“大伯可真大方……和公公一樣大方……那嫂子的紅包是一樣數(shù)額么?”
見她話兒時大時小地便是因酒而失控了,大公子也耐著性子回:“自是一樣的。”
雙吉便咯咯笑起來,隨后又把紅包歸攏到一起,一雙手環(huán)抱著:“都是我的,不許搶!我一年到頭就盼著今日了!”
大公子用前所未有的溫柔哄著她,“我不與你搶,都是你的。”
雙吉又笑了一陣,隨后又端了酒:“來,大伯喝一杯!”她搶了他的那杯酒而不自知,“我想夫君啦——他過年都不回來……嗚嗚……他都不想念我……”
大公子把杯子拿了過來,“這是我的�!�
雙吉沒搭理,又開始抹淚。
“你夫君明年便會回來了�!彼謱捨克�,“莫整日想這些風花雪月的,若是閑,便多讀些書�!�
雙吉拿淚眼兒看著他,一雙手托著香腮,腦袋搖搖晃晃地:“大伯……你有多歡喜嫂嫂?”
大公子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唯有她醉了,又或唯這夜深人靜,他可以放肆自己的心思。他瞧她的目光是專注到若有旁人在,定會看出情愫的。
“問來何意?”聲音淡淡地,他湊近了她,她卻是不曾察覺,一雙長睫毛眨呀眨地很是勾人�!昂闷嫘倪^旺,該罰的。”
雙吉一下又癟了嘴,想哭,但覺得丟人,便手兒在桌上一摸,嘴里喃著:“我酒呢……沒酒了……大伯好小氣!”
“再喝明日起來便是要頭疼的�!彼芙^再給她酒。
雙吉卻是瞧到了他身側(cè)的酒,便撐了身子要過去拿。但整個人都乏力,她便一下子抓住了就近的大伯,“大伯,喝酒定要喝個高興!定是要痛痛快快地——”
她無意識地學起了夫君與友人喝酒的模樣,語氣兒都跟著學。
他的手臂被她抓住,女孩力道有些大,又一會兒小的,雖不疼,這距離過于親昵下,讓他有些失控。
他湊她湊得更近,心里頭提醒自己,是她主動靠過來的,非他小人……
幾乎快將自己的鼻子與她的鼻尖觸在一處,只要他再失控一下,便能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
吉兒……
“嗯?”
雙吉一臉莫明,只等著大伯喚她所謂何事。
大公子卻是一驚,他本以為自己只在心底呼喚,不曾想無意識說了出來。醒神后,她已離開了他,那片刻的旖旎好似做夢。
他心臟有些疼痛,為那瞬間消失的機會,明明是可以一時放縱自己的……
“我得回去守歲了!”
石榴中樹(30)滿2350珠加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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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吉甩甩腦袋,努力撐起乏力的身子,暈眩感令她一瞬間跌倒在地。所幸木板上鋪了厚厚的襦墊,被碳火燒得熱熱的木板讓她貼上去后便不想再起身……
只想睡覺……
大公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小婦人衣裳不整地趴睡在軟墊上,一張秀美的小臉還在那毯上蹭了蹭。
最后又移到她那一雙青蔥玉指上,那十指纖長潔白,指中戴了一枚素色金戒與一枚上等碧綠玉戒。
極為好看。
他便回憶起,初見這姑娘,十四歲未滿,生得纖瘦矮小營養(yǎng)不良樣,那十指也是短短的。不想幾年過去了,她已長成了大姑娘,僅一雙手兒都生得如此秀美。
“榻上涼,且快些起來�!�
他坐在旁側(cè),語調(diào)溫柔。
她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這寒冬臘月的,她裹得嚴實,瞧不出優(yōu)美的曲線。
她睡著了。
他慢悠悠站起來,又慢騰騰地走了過去,最后好似隨意地落坐到她旁側(cè)。一雙腿一高一低地曲張在階梯上。吃ˇ肉群二三ˇ靈六九︰二三ˇ九六
他沒轉(zhuǎn)身瞧她,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屏風。那屏風上畫著美人撲蝶,是他年初花了大價錢從一位知名畫家手上購得。
他覺得這畫像極了她。
而今,畫像中的女子就躺在身側(cè),他卻是喪失了正眼打量的勇氣。
大公子十指交合,身側(cè)少女睡得略冷,將自己輕輕地蜷在一起。他覺察了,便起了身,去拿了小被襖。
雙吉微微掀眼,她極困,腦子很暈,但心里仍舊裝著要守歲的事兒,不敢睡得踏實。于是掀了眼皮子,只模模糊糊瞧到有一男子朝自己走來,隨后一股溫暖包裹了自己,她覺得好舒服,便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兒。
見著少女睡得香甜,大公子伸了手撩開了粘在她臉頰上的發(fā)絲。后收回手,離她稍遠些坐著。
這次他瞧著她睡顏,香甜可人,臉頰因溫暖而烘得紅通通地像極了蘋果。
他瞧了幾息,便不敢再多看,然后揚聲喚了婢女進來打盆熱水替二少夫人凈個臉。
她臉上俱是酒漬。
丫鬟替少夫人凈了面。
大公子又喚了下人將桌上拾掇一番,再披了大襖出了門,他記得今夜要守歲,偷得短暫的歡愉已是知足。
暖房里熱烘烘地,自有丫鬟一直守著主子貼身照顧。
王氏在家中作為嫡女,自幼與娘親一道守歲,也算是輕車駕熟,可臨近丑時七刻,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哈欠。
公婆因年世已高熬不住回房歇了,幾位姨娘卻得一直陪著,府里上下主子連同傭人不到寅時不能沾枕。
大公子著襖尋到了妻子王氏,她且連打哈欠又督促著灶房將初一的食物備好。
大公子上前,摘了襖,替王氏披上。
帶著男人體溫的大襖是令人安心的,王氏小臉羞紅,大公子且說道:“你先回屋歇息罷,余下的由我來守著。”
王氏卻搖頭,“我與夫君一道罷�!�
大公子看了她一眼,再沒多說,由她去了。
王氏便亦步亦趨地跟在郎君身后,每每抬頭間瞧到眼前豐神俊朗的男子,僅是那背影都高大得令她心生安頓與滿足感。
她想著此生嫁得如此郎君實屬大福氣。
石榴中樹(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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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到時,王氏看著陪在身側(cè)的夫君脫口而出:“夫君今日可與我一道歇息?”話落,她便又覺兩分羞意,不由垂下了頭。
只聽得大公子道:“你先回屋歇息罷。我若得了空,便來�!�
王氏心頭大石落下,幸得夫君沒拒絕。
她回了屋,因著實太困,便簡單洗漱了番躺下,心里頭默著先小睡片刻。
這夜深人靜,大公子也宣布了讓下人們皆去歇息了。他亦是回了碧花樓。那一樓暖閣內(nèi)雙吉仍在熟睡,一旁的婢子蹲靠著打著盹兒。
這冬日寒,斷沒叫醒雙吉的打算。他便輕手輕腳間走了過來。因袍子給了王氏,大公子帶了一身的寒氣回屋。
那寒意激醒了打盹的丫鬟,瞧到是大公子坐在火爐旁,一驚趕忙道歉,大公子吩咐道:“你去小偏廳歇著罷。夜里警醒些,注意著二少夫人的動靜。我在這屋里烤烤暖再去睡。”
丫鬟乖巧地關(guān)了內(nèi)廂門退了出去。
待到屋內(nèi)僅他與雙吉,那榻上沉睡的少女雙頰被暖得通紅,雙手雙腳大字型地平躺著。
大公子坐在火爐旁伸著雙手反復(fù)地烘烤著。
一直到燈芯跳躍,他全身暖洋洋了,方才挪動了雙腿站了起來。
室內(nèi)無人,屋外夜更深,眾人沉沉睡下。
他本是不想再進這屋,可是王氏突然的邀請,令他一驚。他隨意搪塞了下,回碧花樓時這腳步又不由自主移到了此屋。
暖閣是否還有美人,他不確信地推門而入,她仍舊不曾挪動。
她在這里,近在咫尺。
他又坐在了她旁邊,他知屋外有丫鬟,他不喜府上的人多嘴,所以也不用太擔心那丫鬟到外胡說些什么。
女子名聲,他得替她守著。
大公子的視線溫溫柔柔地灑落在少女身上,那張?zhí)鹈赖哪�,時常會在無數(shù)個夜里鉆入他的夢鄉(xiāng),與他纏綿。他時常被驚得清晨醒來那物什高高揚起,于是他會繼續(xù)圓滿那些夢里的旖旎,伴隨著無數(shù)的子孫液揮灑在帕間。
他思念著一個女子,她在他身邊常伴,于是他想,比起肉體的愉悅,心靈的滿足那亦是重要。
所謂男女之歡不過是為傳宗接代,他更渴求思想的充裕。
“吉兒�!彼p輕喚了聲,“快醒來,你在這屋睡得太久了。該回去了�!�
榻上熟睡少女沒反應(yīng)。
“你若是再不醒來,明兒個你大嫂知曉了要鬧�!�
熟睡少女翻了身,微微掀眼后又輕輕地閉上。
他竟讀出了她嫌他煩。
嘴角不由彎上,大公子眼里帶了點笑。他并非天生性冷,只是貴為一府嫡長公子他得作表率,時日久了,他便當真漸漸地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伸出了溫暖的手,五指微彎著用指背去撫過她頰邊凌亂地發(fā)絲,那般溫柔,一縷一縷地挑得干干凈凈�!扒颇闼孟裰恍』ㄘ埶频摹�
她抿了抿唇瓣,扭了扭身子側(cè)了臉,驚了他猛地抽回手。
然后再未見她有醒來的痕跡。
“是小豬么……”他見此,放大了膽子,俯近了身子,低下了頭,離得她極近。一雙視線緊緊盯在那粉嫩的唇瓣上。
石榴中樹(32)
石榴中樹(32)
婢子聽得那里屋的門開了又關(guān)上,有細微的腳步聲,那是大公子的。她服侍大公子數(shù)年,自能識清。
大公子離開了暖室,婢子心臟有些跳動,她曾是大公子的下人又轉(zhuǎn)贈給了二少夫人,也是自覺最熟悉大公子的。
像作賊似的推開門,輕步踱到少夫人身邊,她仔細檢查著少夫人,人皆有好奇心,丫鬟覺得大公子待二少夫人是不同的,那股強烈的預(yù)感愈發(fā)地明顯了。
于是她檢查得極為仔細,可二少夫人衣衫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臉上也干干凈凈地,屋里四下也無凌亂,她瞧不出線索。
丫鬟不知是高興還是失落,又趕緊偷摸摸地出去了。
大公子又站在了庭院里,任冷風吹撫著全身,是冷的,可心卻是激烈地,全身似乎冷得有些哆嗦。
良久后,他冷靜了下來,轉(zhuǎn)身之際抬頭仰望二樓他們夫妻的主臥。最終,他移步去了書房。他睡慣了,也喜歡夫妻分房,尤其是這冬日里,不該帶一身涼意驚醒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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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吉頭疼,一早便坐在碧花樓里哀叫。
睡得稍晚起床的王雪芙錯過了早膳,所幸公婆也未曾差人來叫,初一胡京盛行睡到午間醒。這方聽弟媳在自己院里睡覺,一番詢問后,得知她竟是因與夫君吃多了酒宿在了暖閣里。
王氏也未多想,只疑道:“怎地與夫君一道兒喝酒了呢?去瞧瞧罷�!�
雙吉已簡單洗漱,喝了幾口婢子遞來的清粥小菜。便臥在榻上哀叫著:“我頭好疼呀……”
又有婢子進屋,送了醒酒的藥丸喂其服下。
王氏來時,錦姨娘也剛巧到,兩人一道遇上,錦姨娘嘴上念叨著不成體統(tǒng),埋怨著昨夜兒媳外宿竟沒個下人通報。
王氏隨她一道進屋,對雙吉一番問候,瞧她宿醉模樣便忍不住好笑,后見著錦姨娘將雙吉給領(lǐng)回了屋去。
老嬤子便在此時問了,“怎地昨夜姑爺與二少夫人吃酒沒個下人通傳的?”
這暖閣里的丫鬟下人便互相推說著,誰也不知為何沒通報。
王氏也從她們的言語中得知雙吉夜宿這里,大公子是避了嫌的。她便真沒當心。
僅那奶嬤子,若有所思望了眼錦天園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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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一年夏去秋又臨。
雙吉來府上的第五個年頭,王氏又在臨秋時三度懷了身子,于冬至那日又落了胎。
再是她不關(guān)心府上事務(wù),此時也開始緊張了。
錦姨娘閑時在府上嘆息,“哪哪都好,卻生了這樣的身子……”
主母尚氏請來了名醫(yī)診治,斷了個尚王氏身子過寒不易生產(chǎn)之癥。
王雪芙的娘家親娘聞此噩耗,捎了諸多貴禮登門道歉。
錦姨娘便對兒媳念叨:“這世間女子再尊貴,無子便是大罪。唉,可惜那樣一個姑娘�!�
到過年時節(jié),主母尚氏便在年夜宴上沒給王氏面子,提議了讓大公子再納一門新妾入府。
大公子的妾室,自也會是貴妾,尋常人家進不得。
雙吉便瞧著一貫溫柔的嫂嫂苦澀的臉與不敢言語的膽怯。
她那時便忽然長開了些,感悟著這世間女子為人婦的辛酸苦辣。
大公子推說此事不急,暫避其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