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記憶像開了閘一樣紛至沓來,他仿佛看見了那個總是倚在天臺欄桿上仰望著天空的少年,那個咬緊牙關(guān)從不說放棄的少年。
那個少年,他是不是已經(jīng)迷失在時光的罅隙里了呢。
他看見少年在竭盡全力奔跑,然后狠狠地栽了個跟頭,滿臉傷痕。一雙有力的手扶起了他,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污。那張和他無比相似的臉上卻無比嚴厲:“凌潭,你必須堅持下去�!�
凌潭的心里百味雜陳,痛苦在心里無情翻攪,他索性蹲下了身去,把臉埋在手臂間。
良久凌潭感到有人輕輕拽了拽他的手臂,他仰起臉,正對上樊盛炯炯的目光。
“你已經(jīng)走過十幾年了,凌潭,想想你為這次回到穆安付出了多少?你分明還拼得動,那就不能放棄�!�
凌潭攥緊了拳頭,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力之大,他甚至在唇齒間嘗到了血腥味。
你不能倒下。
你的的確確扛著夢想走過了十多年的光陰,在陌生的城市摸爬滾打,嘗遍了酸甜苦辣,卻從來沒被打倒。
那么現(xiàn)在也依然不可以。
他有些搖晃地站起來,將手里的紙條和航模放回原處。然后靜靜地沉默了許久,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終于有了幾分動容。
良久,他看了眼手表說道:“走吧�!�
樊盛無言地拍拍他的肩膀,與他一同走出了實驗室。
夕陽西下,兩道影子被拉的很長。他們站在簡陋的校門口,對這個滿載回憶的地方無聲地說了聲“再見”。
-
因為要趕時間,他們不得已買了機票去趕飛機。
凌潭其實是有免費乘機的外掛的,只要航班上有空位,他總能安排到一個座位。但是他說只要他坐在飛機上,就一定要坐在駕駛艙里,在客艙總是別扭。所以他更喜歡坐火車。
不用做航前準備,也不用想著簽飛行計劃,只用癱在候機大廳的椅子上——這著實讓機長先生有點不適應(yīng)。
所以他又站起來四處亂走。機場里總是有一些神神奇奇的店家賣著土特產(chǎn)或者是什么紀念品。凌潭溜達到一家什么都賣的雜貨店門口,突然就站住了腳。
“這個是不是挺好看的?”他指著一條領(lǐng)帶問樊盛。
“呃...還可以,挺好看�!�
“寶石藍,挺配衛(wèi)重霄的,”凌潭自己低聲念叨著,“老板,這條我要了�!�
“你..買了衛(wèi)重霄要嗎?”
樊盛對這種行為其實很不認同。因為那根破布條根本不值那些個錢。
這人亂買東西的習(xí)慣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對象只限于衛(wèi)重霄。哪怕是之前他年薪幾十萬的時候,自己也老穿著某寶上幾十塊錢一套的襯衫牛仔褲,一件衣服非得洗的褪了色才肯丟掉。
偏偏不管到了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只要他看見適合衛(wèi)重霄的東西,他就毫不猶豫地買,不管那東西好不好值不值那個價。
而且買完了的東西還不送,就自己囤著,也不知道是在進行什么神秘的不可描述的儀式。
“他不要就不要唄。”凌潭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小塑料袋,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
樊盛追問:“那他如果永遠都不要呢?”
凌潭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一語雙關(guān),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嘻嘻地答:“那我就永遠自己留著了啊。”
第17章
歸零
某位明天還要上班的機長一坐到座位上就睡。直到快要落地,他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樊盛見他醒了,放下手里隨意拿出來的雜志,問他:“我上次問你你也沒回答我,你們航司的事到底處理的怎么樣了?”
凌潭瞇著眼睛伸了個懶腰,然后探頭往舷窗外望去,發(fā)現(xiàn)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能看見機翼翼梢閃著的燈光:“處理好了,都是小打小鬧,不打緊。憑我目前的業(yè)務(wù)能力也不至于混不下去。”
樊盛不放心地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他于是想靠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剛閉上眼睛就聽見凌潭不經(jīng)意地說道:“不過你說,整個云際航空,除了老陳,還會有別人覺得我應(yīng)該留在這個崗位上嗎?”
樊盛反問道:“為什么沒有呢?”
凌潭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臉上沒什么表情。
他在別人眼里輕浮行事,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因為到頭來他自己都已經(jīng)接受了“輕浮”這個評價。
“你是個什么樣的人,用不著別人來評判,”樊盛看著他的側(cè)臉,“你做什么,想什么,由你自己的心支配�!�
凌潭依然沒轉(zhuǎn)過頭來,也沒搭他的話茬,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快到了�!�
過夜的航班不多,他們落地后輕車熟路地走出了航站樓,在街旁攔出租車。等車時樊盛問他:“今天到我那里住一晚?要不然明天你還得跑過來,太遠了。”
凌潭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拒絕:“不用了,現(xiàn)在還打得到車,路上也不堵。”
樊盛還想再勸幾句:“你...”
“再說了,我家里還有個小祖宗沒喂呢,糧只留到了今天。”凌潭打斷了他。
樊盛只能作罷。夜風(fēng)拂上面來,讓他發(fā)困的腦袋有了幾分清醒。他突然想起來了什么,趁凌潭還沒攔到車,從褲兜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不由分說地塞到凌潭手里:“拿著,先別著急拒絕,聽我說�!�
凌潭簡直一臉懵:“你......”
樊盛一臉堅定,絲毫不由得他插嘴:“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你該在穆安安安穩(wěn)穩(wěn)的扎下根來�,F(xiàn)在我這里也真沒太多,這錢你必須拿著,湊個首付,就別住在北城那邊了�!�
“我...”
“拿著!大不了以后你有錢了再還我!”樊盛不由分說把卡往他兜里塞。
前方車燈一閃,一輛出租車已經(jīng)停在他們面前。凌潭不欲再與他爭辯,于是接下了那張卡,道了聲謝,先一步打開了車門。
他讓師傅先送樊盛回家。兩個人一路昏昏欲睡,直到車開到樊盛家樓下,凌潭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醒過來。
樊盛回過神下了車,跟他揮手道別。
“誒!樊盛!”
樊盛回過頭。
“別跟衛(wèi)重霄說我的事,拜托了�!�
“......”樊盛怔了怔,點點頭答應(yīng)了。他最后回了下頭,看見透過車窗那人臉上隱隱約約的笑容。
他插著兜往單元門走去,指尖卻突然碰到了什么東西,拿出來一看,赫然是剛才交給凌潭的那張銀行卡。
他愣了幾秒,終是嘆了口氣,把銀行卡放回了兜里。
凌潭這個人就是太聰明了。別人有什么心思他都能猜到。
他跟凌潭相識了這么多年,也知道這個人表面看起來脾氣很好,愛笑,跟誰都能合得來,給別人一種‘他好像很喜歡我’的錯覺。其實他是個很不好相與的人。
他的心里對所有人都含著戒備,和別人的往來總交出兩分,自己藏著八分。
學(xué)生時代凌潭不太愛說話,很內(nèi)向,樊盛則見證了他一點點外放起來,變成談笑風(fēng)生的人氣“偶像”的歷程。
只不過那人內(nèi)心最深處的聰明與防備,自始至終從未放下。
但是說他復(fù)雜吧,他的心其實又是那么單純。樊盛心想,我不過是在他遇到困難時拉了他一把,他就把我提到心里極高的位置了。
樊盛從小沒受到過什么關(guān)愛,父母離婚的早,各自組建新家庭,沒有一方愿意養(yǎng)他。他從小周旋在繼兄繼姐之間,一邊努力地學(xué)習(xí)著自己生活。
他知道在家庭這一方面,他和凌潭有著些許相似的經(jīng)歷。
四年前在凌潭沒跟公司談妥離職之前,他曾幫凌潭回通遠照看了幾日凌母。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六十來歲的母親,死死拽著他的手,那力道完全不像個年老的女人,她因衰老而皺縮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尖聲叫著:“你還我的兒子!�。槭裁茨悴蝗ニ腊。�?”
樊盛其實不知道,“母親”對于凌潭而言,最后已然成了噩夢般的存在。
——“你能不能別老那么病病歪歪的?”
——“學(xué)飛?學(xué)什么飛?好好在通遠念書不行嗎?我生你養(yǎng)你容易嗎?天天就知道做白日夢,怎么就不能學(xué)著點你哥沉穩(wěn)的樣子!”
——“小淵呢?我的小淵呢?誰把他帶走了?�。�!”
父母之愛,是最自然最無法解釋的感情。而正相反,有時候父母的偏心與狠心,也是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一種恨意,像道無解的數(shù)學(xué)題。
-
按照提前得知的排班表,凌潭第一趟航班應(yīng)該是下午一點。他已經(jīng)提前在航司內(nèi)網(wǎng)上做好了飛行準備,就想睡到自然醒。結(jié)果還沒到八點就完美地被手機鈴聲吵醒。
“通知你一下...八點半,準時來總部六層會議室開緊急大會...”裴弘幽幽的聲音傳來。
“...什...么?”凌潭迷迷糊糊的,表示什么也沒聽見。
“昨天上哪兒嗨去了?快別睡了,知道你家離機場近,我這已經(jīng)是很晚才叫你了,看我對你多好...所以!趕緊!起床!不要磨嘰�。 �
...神經(jīng)病吧?
等等...
開會?
幾點到公司?
誰家離機場近?
現(xiàn)在幾點了?
哦,八點整。
臥槽,八點整?!
凌潭看著墻上掛鐘那直直指向八點整的指針,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一邊抄起手機怒吼道:“下次有事提前一個半小時叫我!!”
然后他就把電話按了,扔下不明就里的裴先生不管,將手機扔到一邊,像火箭發(fā)射一樣彈進了衛(wèi)生間。
五分鐘后,他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一邊奔跑一邊系著領(lǐng)帶,躥上車,一腳油門殺出小區(qū),然后那股子飆車不要命的狠勁被無情扼殺在了早高峰的車潮中。
九點二十,凌潭嘴角帶著一抹抽搐的笑,勉強保持著風(fēng)度,推開門,在一眾老的少的機長副機長的注目禮下,慢慢走進會議室。他維持著那抹迷之微笑,拉開了裴弘身旁的那把椅子。
裴弘壓低了聲音問他:“怎么回事?睡過頭了?你現(xiàn)在簡直像個剛從菜市場血拼出來的大媽�!�
凌潭面帶微笑看著臺上嚴肅講話的上司,從嘴里擠出幾個字:“早.高.峰..”
“你家到機場開車再怎么堵也堵不過半個小時,你敢說不是你睡過頭了?”
凌潭已經(jīng)開始目不斜視地聽會了,裴弘還想多嗶嗶幾句,就被旁邊衛(wèi)重霄一記眼刀給瞪的大氣不敢喘一聲兒。
安全運行處那個沒幾根頭發(fā)的小老頭,手指著PPT抑揚頓挫:“——我們需要吸取這次事件中的教訓(xùn),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fā)生在云際航空的飛行員身上,所以我要求各位機長,豎起你們耳朵,聽清楚空管說的每一句話,并且要對其有自己的判斷……”
凌潭大概已經(jīng)明白了,他是在說前幾天某國兩架A321飛機空中接近事故。雖然事故中無人傷亡,但是十分驚險,兩架飛機幾乎貼著機身相錯而過。事故原因無非是空管在發(fā)現(xiàn)飛機有接近的趨勢時,發(fā)出了錯誤的指令,影響了機長的判斷。
“——各位機長,請一定、一定保證飛行安全,謝謝大家。我們散會�!�
經(jīng)理說完就下臺走了。一直坐在他們后面的何小之探過個腦袋,問:“所以飛在空中時,我們一定要聽TCAS的對嗎?”
TCAS,她指的是飛機上的空中防撞系統(tǒng)。
“同時你也要判斷好空管的指令,因為你不知道其他的飛機都處于什么位置,不能自己亂來,”衛(wèi)重霄答道,“天空像一張布局緊密的網(wǎng),你必須按照自己的路線行駛,才不會出差錯�!�
“那如果就是空管或者TCAS出錯了呢?”
衛(wèi)重霄在她伸過來的頭上拍了一下:“你的脖子上面是腦袋,何小之,機長不是操控飛機的機器。如果你不需要有自己的判斷的話,現(xiàn)在自動飛行那么發(fā)達,還要你干什么吃的?”
何小之訕訕地傻笑了兩聲:“我只是害怕自己出錯。前幾天剛模擬了一場因為機長判斷錯誤導(dǎo)致的空難,真的好嚇人�!�
“這個我舉雙手贊成,我想到之前上模擬機的時候,”凌潭突然插話進來,“模擬那些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空難現(xiàn)場,經(jīng)常給我嚇出一身冷汗。在模擬機上,你會覺得,明明這場空難完全可以避免。但是各種小失誤串成了一個完整的事故鏈條。其實只要其中的一件事沒有發(fā)生,就可以避免一場災(zāi)難�!�
“就像我們之前模擬過的,特內(nèi)里費空難,簡直記憶猶新�;蛟SKLM的機長稍微冷靜一點,別急著起飛,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
特內(nèi)里費空難的慘烈程度堪稱民航史上第一,死亡人數(shù)高達538人。當(dāng)時KLM的機長面臨執(zhí)照吊銷的規(guī)定,急于起飛,塔臺把‘我們正在起飛’聽成了‘我們在起飛點’,一系列的失誤,導(dǎo)致兩架飛機跑道相撞。只要是模擬過這個場面的機長,無不覺得心痛惋惜。
何小之點點頭:“我也模擬過,現(xiàn)在想想還是后怕�!�
凌潭把手交握著放在會議桌上:“其實我也挺害怕的,誰也不知道自己真的面臨生死抉擇時,能不能完全的冷靜�!�
“如果說我們躲不過天災(zāi),那至少我們可以杜絕人禍。況且真到了那個時候,你不能也得能,”衛(wèi)重霄又拍了何小之一下,然后轉(zhuǎn)過頭對裴弘說,“走吧,去簽派室領(lǐng)任務(wù)�!�
他們?nèi)艘蛔撸蚜杼豆铝懔阋粋人扔在了會議室里。他也不惱,等他們走遠,才站起身離開。
半個小時后,上午十一點整。衛(wèi)重霄本來想趁著一點點空余時間再小憩一會兒,推開休息室的門就看見靠著椅背打盹的那個人。
休息室里很安靜,其他機長們也在抓緊一切時間多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
他放輕了腳步,踱到那人面前,看見他眼眶下清晰可見的青黑,不禁皺了皺眉。
衛(wèi)重霄自己是個作息極規(guī)律的人。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一定是那種十點半睡覺,六點半起床保證八小時睡眠的人,他平日里還很注重健身,一點不良習(xí)慣都沒有,不沾煙不沾酒。
所以他本能地對混在燈紅酒綠中醉生夢死的人感到不滿。
更何況他們的工作性質(zhì)特殊,如果這種不健康行為還影響到了工作的話,那他的態(tài)度就簡直可以稱作是厭惡了。
他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那人已經(jīng)動了動身子,睜開了眼睛。
“你又上哪鬼混去了?”衛(wèi)重霄語氣不善地問道。
“就這一次,下次不會了。”凌潭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勉強算是休息夠了。
“能不能多有點責(zé)任心?瞧瞧你這個樣子,夜不歸宿,上班遲到,如果出了事,你付得起責(zé)任嗎——”
“我知道了,我會改的�!毖垡娭l(wèi)重霄又要跟他發(fā)火,凌潭及時打斷了他。
衛(wèi)重霄哼了一聲,對這個回答依然表示不滿,但是在這種場合也不能發(fā)作,只好扭頭就走,眼不見心不煩。
第18章
他把房子賣了?
飛完一個完整的航班組回來,已經(jīng)是三天之后的事了。凌潭下班后,順道開車接上了剛落地的裴弘,一起去吃晚飯。
凌潭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剛回來時用一個月晚飯坑了他,就算是玩笑話,他也真的兌現(xiàn)承諾了。只不過沒吃什么好東西,他倆都是有一口飯就能養(yǎng)活的人,所以基本上就順路找個粥店餛飩店吃點了事。
這天照常,他們穿著一身制服,擠進了熱火朝天的粥店,一人抱著一碗海鮮粥,就著幾塊錢一盤的小菜吃的不亦樂乎。
北方五月中旬的氣溫已經(jīng)飆升到二十五六度,店里雖然打了空調(diào),也依然熱的讓人汗流浹背。裴弘把袖子隨意地擼上去,制服褲腳也挽起來,活像剛進城的農(nóng)民企業(yè)家。
“我看那個姓劉的小姑娘還挺好看的,今天下機又跟衛(wèi)重霄搭訕來著�!迸岷胍荒ㄗ欤X得無聊,沒話找話。
“她搭訕?biāo)�。”凌潭只認真地吃飯,絲毫沒有聽八卦的心思。
“我看你這一陣子都沒怎么跟老衛(wèi)說話,怎么,這么淡定?不怕別的姑娘捷足先登?”
凌潭一臉云淡風(fēng)輕:“登登唄。”
裴弘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可以啊凌總,想不到您心這么大。”
凌潭頭也沒抬:“你也不看看他是那種有異性緣的人嗎?且不說他不會輕易談戀愛,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接受人家妹子了,我賭五毛錢,以他的性子,不出一個月,他就得被甩,你看著吧�!�
“嗨,瞧你這過來人的語氣...不過我們衛(wèi)皇怎么就沒異性緣了?這么多姑娘上趕著追他,要我說也不該是他被甩吧?”
凌潭搖搖頭,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不懂女生包包衣服化妝品的那一套,不會花言巧語,不愛跟你撩騷,不會跟你夜談因為他作息極其規(guī)律,看你不順眼還要懟你幾句,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身上的缺點——”
“行了行了!”裴弘急忙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一把將他數(shù)數(shù)的手拍在桌子上。
凌潭一攤手,眼神很無辜。
裴弘小聲嘟囔了一句“明明這些毛病我都沒有為什么我還單身”。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瞪起眼睛質(zhì)問凌潭:“那你還跟他在一起!”
凌潭笑了:“我又不是女生。再說,你要是讓他列舉我的罪狀,照樣是一大堆,所以我倆可不是臭味相投嘛�!�
“唉——”裴弘做作地嘆了一口氣,“兄弟,你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我能采訪一下嗎?”
“這有什么,吵著吵著吵出感情了唄,”凌潭喝了口粥,頓道:“其實你要非讓我找出一個節(jié)點,那應(yīng)該是五年前,我剛升了機長,跟衛(wèi)重霄一起飛了趟國外。那天天氣特別好,我們又飛的是第一班,正好看見了日出�!�
他有點出神,好像在回憶那天的場景:“剛升起來的太陽血紅血紅的,陽光就從擋風(fēng)玻璃上照進來,正好灑在他的臉上,就像鍍了層金邊兒一樣。我側(cè)過頭看他,突然就覺得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你有過嗎?那種感覺�!彼麊柕�。
裴弘回想起自己趴在隔壁班窗前偷看暗戀女生的場景,認同地點點頭:“知道知道,我們凌機長快奔三時候冒出來的初戀情結(jié)�!�
凌潭照著他肩膀錘了一拳。
裴弘摸了摸下巴,感嘆道:“唉,你倆既然兩情相悅,怎么最后就分道揚鑣了呢。”
凌潭一個字一個字答道:“因為我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