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哦！是了!

    壞事咯!

    小張大人想起方才小公公叫自個兒將病情往重了說，這一慌就給忘了。

    于是他有些遲疑道：“

    回圣上的話，魏小公公這傷瞧著只是傷著了皮肉，實則內(nèi)里或許有些嚴重，是以這才未醒�！�

    皇帝竟沒察覺他前后兩番話里的矛盾之處，只覺著醫(yī)士還是醫(yī)術(shù)不精。

    “

    還不診脈�！�

    他沉聲道。

    “??。”

    張知急忙忙探手，欲拽了魏七的胳膊切脈。

    皇帝腿微一動，攔下他，皺眉道：“怎的不懂規(guī)矩�！泵�莽撞��。

    “安喜。”

    “??，奴才在�！卑蚕惨膊恢�皇帝是何��。

    皇帝頭往魏七那兒微一偏，安喜會意。

    “??�！痹瓉磉�忌諱這個。

    皇帝起身，轉(zhuǎn)身背手在暖閣內(nèi)踱步，并不去理會塌上那方的動靜。

    安喜掀開褥子，輕手輕腳地將魏七的胳膊扶出一小截，自胸襟前取出一干凈的素白錦緞巾子搭在他腕子上。

    小張大人：。。。

    前些日子私下問診時都沒這般講究。

    安喜也無奈，又不是主子娘娘們，雖少了東西到底還能算個男人不是，碰都不能碰了么。

    小張大人細細診脈，又將魏七的眼皮子翻開瞧上幾眼，確是無甚大礙。

    他朝安喜點頭，安喜見此卻朝他擠眼搖頭。

    張知無法，只得將那些個郁結(jié)于心，驚嚇過度，血氣兩虧的由頭撿了稟告圣上，又道需好生將養(yǎng)，兩三日后方能醒，只是身子太虛再不能受驚勞累。

    圣上竟都信了。

    眾人心下稍安。

    御醫(yī)退，安喜問，魏七該如何處置。

    皇帝道：“抬去侍院，派人照看。”

    “??�！�

    今夜總算安生了。

    第二日午時，壽康宮長樂敷華的小佛堂內(nèi)，萬仁祥正將昨日深夜乾清宮里頭發(fā)生的事向太皇太后稟報。

    后者閉目跪在面容仁慈莊嚴的釋迦牟尼金像前念經(jīng)。

    萬仁祥話畢，太皇太后睜眼，宮女們扶她起身，向正廳那頭行。

    “

    你方才說皇帝昨兒夜里又幸了個太監(jiān)

    ”

    “

    回老祖宗的話，確有此事。那小太監(jiān)名喚小方子，前幾日新得圣上寵愛，或許是恃寵生嬌，昨兒晚承幸時不知怎的竟惹惱了圣上，圣上大怒，下令當即杖斃�！�

    “

    哼，不識好歹�！�

    太皇太后至羅漢床上坐下，手中佛珠串緩緩旋轉(zhuǎn)。

    “

    現(xiàn)下如何？”

    若是人未打死，便需壽康宮出面。

    “

    受了幾十來下，興許是仍有些情分，圣上到底心軟，留罪奴一口氣打發(fā)去掖幽庭了，可想是那人自個兒也沒臉面再賴活，一根褲腰帶就走了�！�

    “

    算他還有幾分識時務(wù)，免得哀家出手�！�

    “

    回老祖宗的話，您說的正是�！�

    “

    前些日子皇后將魏七提去坤寧宮問話提點，哀家便覺著她做得很是不錯。這些個奴才，得了點子寵幸便為非作歹，若不整治服帖羅，怎能安生侍奉君主�！�

    太皇太后緩緩道。

    “

    老祖宗您說的極是�！�

    “

    這個不安分，去了便就去了，那個也要盯緊些，雖現(xiàn)下有前車之鑒威攝了一番也切莫大意，皇帝塌上人可是萬萬不能松懈的�！�

    “

    ??�！�

    壽康宮沒有料到，這條消息是安喜親自濾了一遍再從手指縫中透出來的。

    魏七醒來時已是這日晚間。

    他昨兒雖有必死之心但真撞的時候到底骨氣不足，還是不敢死。是以拿捏著分寸并未用盡全力，只想著若是自個兒這頭能緩一緩，小方子興許能撿回一命。

    塌前候著一個面生的太監(jiān)，瞧上去三十歲上下。此時見魏七醒，便湊過來問：“魏爺，您醒了？您渴么？”語氣平平卻又帶著點恭敬。

    方桌旁坐著的另一個奴才聽了這話起身離去，應(yīng)是去向上頭報信。

    魏七緩緩轉(zhuǎn)動眼珠子，粗粗打量現(xiàn)下的處境。這不是他自個兒的他坦，不過這并不是最要緊的事。

    “公公，小方子呢？”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聽著什么不好的消息。

    “回您的話，罪奴。。。已經(jīng)走了�！�

    “走。。。走了？”魏七嘴唇哆嗦，“何時。。。何時走的？”才說了這幾句話便已是氣短。

    “回您的話，昨個兒夜里您這頭出了事兒后，圣上便叫人停了杖罰，令人將罪奴拖去掖幽庭，應(yīng)得了杖斃的令，執(zhí)杖的奴才下手便未留情。然挨了二十幾下后好歹還留著一口氣，可今兒晨間，掖幽庭的奴才來報，道他一條褲腰帶將自個兒吊死在房梁上了。”

    魏七大??，怔怔地望向頭頂上頭的房梁，實在無法想像小方子是懷著怎樣絕望的心將自己吊死在冰冷的掖幽庭中的。

    是我害了他，還是沒能逃過，雖事先料想過，可真發(fā)生了卻仍是錯愕。

    魏七心死如枯槁。

    他頭上纏著白紗，面容蒼白消瘦，干凈的純白褻衣下形骨愈發(fā)纖細，不堪一折。

    新住處寬敞華貴，卻好似囚籠，將小小一個人鎖在里頭，永不得自由。

    第二日午間安喜來探。

    他只在魏七塌邊坐了一會子，什么也沒多說，一聲嘆息，“

    魏七，認命罷�！�

    帝王看上的人，認命罷。

    魏七認命了。

    又三日后的夜里，他自內(nèi)廷監(jiān)出，由馱妃太監(jiān)扛去龍塌。

    扛人的兩個太監(jiān)對視一眼，皆感覺到肩上人的消瘦，輕飄飄沒什么重量了。

    養(yǎng)心殿內(nèi)平靜一如往常，然還未到西暖閣魏七便已開始發(fā)抖。

    抖成這樣，也真真是可憐，馱妃太監(jiān)心嘆。

    人落，床幔四垂，人退，宮門閉。

    半晌仍無動靜，皇帝將手中書卷放下，抬眼望向腳邊。

    魏七縮在他腿旁發(fā)抖，連腦袋都見不著，只小小一個團。

    這是畏懼了。

    皇帝抬腳碰他露在外頭的長發(fā)，輕輕踩住，涼滑非常。

    魏七卻似被誰用針在扎，緊緊縮在一處，卻也逃不開。

    “出來�！被实鄢谅暤馈�

    又兩瞬，褥子里悶悶憋出一聲??。

    前幾日的事后，他再如何懼怕也萬萬不敢拖至帝王的第二聲命令出口了。

    魏七垂著腦袋瑟縮著鉆出來，像入了冰窖中一般哆哆嗦嗦沒個停歇。

    皇帝冷眼瞧他，背上脊骨顯現(xiàn)，腰腹越發(fā)纖瘦，竟無多余的一絲血肉。

    前者皺眉，才幾日功夫，打發(fā)人去伺候都沒能養(yǎng)回來。

    魏七沿褥子旁的一丁點兒空隙緩緩地爬，愣是沒挨著皇帝半分。

    可爬的再慢也有要見光的那一刻。

    眼上白紗垂落，魏七茫然睜眼，皇帝的一雙眼眸越發(fā)深邃，積威已久，無人能捉摸得透。

    目光短短相接的一剎那，魏七面色煞白，慌忙垂眸。

    他往旁邊小幅度地縮，眼淚滑下來落到明黃繡繁復(fù)龍鳳吉祥紋的方枕上。

    這也太過。

    皇帝皺眉。

    第52章

    伴君伴虎

    皇帝將人一把拽過來，

    翻身壓住。

    “躲什么？”

    躲什么？

    今夜不幸你。

    不用你死。

    魏七搖頭。

    他替你死。

    不，不不，不要。

    句句低語反反復(fù)復(fù)纏繞在耳邊，夜里時常夢到以致于驚醒。

    他抖得更厲害了，垂著頭不敢看人，只輕輕扭著腰蜷縮腿腳，像是想要自皇帝身下逃出來。

    后者嗤笑，

    單掌摁住他的小腹，強健的大腿插入他雙腿間，魏七不能動彈了。

    “

    朕問你，

    躲什么�！�

    魏七說不出話來，只無聲地流淚。

    他今日這種哭法與平常很是不同，皇帝還沒見過。

    “

    啞巴了不成？回話。

    ”

    他捏住魏七的下頜抬起，心里卻是微一顫。

    太尖瘦，

    臉上沒肉。額上的傷也還未好全，青青紫紫蓋在白皮子上實在是不成個樣。

    要說一點兒都不心疼皇帝自己都不信，

    好歹寵了半年多，還特意將人調(diào)到身邊當差。

    只是。。。

    他望著默默顫抖流淚的人。

    太鬧騰了，若不一回收服羅，今后還不知要想出什么更為忤逆的歪主意來。

    魏七其實很怕，

    也很想回話，他不敢再惹皇帝生氣。

    只是現(xiàn)下他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抵抗發(fā)抖了，空張著嘴卻因恐懼失了聲，半晌才回一句。

    “回。。。圣上。。。的的話，

    奴奴奴。。才怕�！甭曇艏毜娜缬棕堅诮幸话�，一面回話還要一面無聲地哭。

    不像是啞巴，倒像是個結(jié)巴。

    皇帝覺著好笑，又有些得意，這奴才終于知曉怕了。

    “

    怕什么

    ”

    他低聲問，好像是真不知魏七在怕什么。

    魏七怎么可能傻到說實話，他現(xiàn)下怕皇帝得要命。

    是以憋出一句，“

    回回。。。圣上的話，奴奴才。。。怕怕再惹您生氣。”

    真是討巧到叫人聽了便覺著愉悅的回答啊。

    皇帝輕笑，魏七卻抖得更厲害了。因著上回的事，他發(fā)覺圣上笑著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可怕。

    皇帝逗貓狗一般逗弄了一陣后，手掌沿人的脖頸一路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