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就像謝瀾的媽媽，病重時還?惦記著倫敦春天?風(fēng)大，要他來醫(yī)院時千萬系條圍巾，穿高領(lǐng)的毛衣。

    “有些人真是自帶療愈功能�！备]晟忽然。

    謝瀾一愣，“療愈是什么？”

    竇晟，“就是能讓其他人從不好的情緒里?走出來。人吧，總會有陷入黑暗的時候，就需要有一束光，能把?他們領(lǐng)出來，領(lǐng)出來就好了。”

    謝瀾聽得好像有點?明白，又有點?暈。

    他不太擅長分析比喻句，尤其竇晟這段話就像故意繞著什么似的，得不清不楚。

    他細品了一會才抓住關(guān)鍵，“那你呢，你之前?陷入過黑暗嗎？”

    昏沉的夜色下，竇晟回頭看著他的眼睛。

    “有過。”他低聲。

    謝瀾?yīng)q豫，“那你……”

    “但我是幸運的人。我遇到過光，自己也爭氣，慢慢地走出來了。”

    “噢�！�

    謝瀾松了口氣，想到戴佑和車子明他們提過很多次，竇晟成?績一落千丈又觸底反彈之類的。他其實心里?好奇，但他不想問，只?是覺得也許有一天?竇晟會主動跟他，畢竟他們現(xiàn)在也算是比較好的朋友了。

    也不一定?，竇晟朋友多，不知道會不會把?他當(dāng)很好的朋友。

    但他是把?竇晟當(dāng)好朋友的。

    謝瀾嘆了口氣，喃喃念道：“光……”

    “怎么了？”竇晟看著他。

    謝瀾想了想，“我好像沒遇到過�！�

    “沒有過么�！备]晟輕輕翹起唇角，“也正常吧。你背過《題西林壁》嗎？”

    謝瀾一愣，“什么壁？”

    “題西林壁�！备]晟收回視線，看著院外的水泥磚，用?極低的氣聲，“也許你本?身就是一道光�！�

    “什么？”

    聲音太小了，謝瀾聽不清，皺眉道：“你話能不能大點?聲，我很不容易，你是不是又故意欺負人？”

    “聽不清就算了。”

    竇晟笑笑，起身又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謝瀾皺眉躲開，瞪著他。

    “我就是，勸你趕緊學(xué)學(xué)《題西林壁》，小學(xué)生都會背�！�

    竇晟著起身往屋里?走，淡淡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作者有話要說：敲鍵盤的發(fā)現(xiàn)懶蛋悶坐不樂。

    她忍不住去戳了戳它：咋啦？

    懶蛋有氣無力道：和豆蛋相處得不太順利。

    怎么肥事？敲鍵盤的立刻問。

    懶蛋瞟她一眼，嘆氣：豆蛋好像有一只神秘的靈魂伴侶蛋。

    敲鍵盤的：咦？

    據(jù)說是做小蛋時在電視廣告上看見的一只。

    懶蛋嘆氣：其實我也上過電視的啊，很多好看的小雞蛋都都上過的啊。

    第28章

    JK豆

    吃完餃子后老太太徹底平靜了下?來。

    老房子睡不下?太多人，祖孫一屋，戴佑自己睡張單人床，于扉跑到搖椅上睡，謝瀾和竇晟則被分配了上下?鋪，是車子明和他堂弟小時候睡的床。

    時間在老物件和老人周遭仿佛會緩行，這一宿很漫長，謝瀾蜷縮在狹窄的兒童床上鋪，明明很累很困，但睡著總醒，醒了立刻還能睡著。

    老巷的深夜十分幽靜，靜到他幾次醒來都能聽見床下?竇晟睡覺時勻長的呼吸聲。

    謝瀾又一次醒來，看眼手機，01:15。

    底下?的呼吸聲卻停了，他忽然覺得有點沒安全感，迷迷糊糊扒著床沿往下?瞅了一眼。

    竇晟躺在床上枕著兩只手，正看著窗外巷子里的圍墻走神。

    謝瀾的腦袋一支出來，他就回過神，“怎么了？”

    “你睡不著嗎？”謝瀾小聲問。

    竇晟低聲說，“也能睡著，就是醒了一下?，想起點以前的事，又不?那么困了�！�

    “唔。”謝瀾下?巴頦墊著欄桿，閉著眼睛努力讓大腦運作了一會，“幾歲的事？”

    竇晟勾起唇角，“也沒幾歲。你是不是醒了好幾次了？”

    謝瀾嗯了聲，“但我很困。”

    “感覺到了�！备]晟語氣有些溫柔，“踏踏實實睡吧，明天找個地方把作業(yè)寫了，下?午我還要回家錄個視頻，晚上一起返校搬宿舍，你的東西……”

    謝瀾的腦袋從欄桿上消失了，他直接倒在枕頭上，嘟囔道：“別念了，聽不懂了。”

    睡夢中好像聽見了竇晟低低的笑聲。

    第二天早上起來，幾個男生都是一臉頹廢。

    于扉倒沒比平時更頹，可能已經(jīng)沒有太多進步空間。

    車子明奶奶神智正常得簡直不像話，仿佛昨天在跟他們玩呢，一大早生龍活虎地跑出去買了豆腐腦包子茶葉蛋，自己沒吃幾口，在院子里一邊翻晾曬的紅薯干一邊看幾個小孩坐在屋里吃飯。

    一個老款式手機放邊上，里邊吵吵鬧鬧地播著新聞速報。

    “讓垌南路汽車五連追尾，請司機注意避讓�！�

    “今日油價小漲，92號6.62元每升，95號7.17元每升。”

    “豬肉價格近期大幅回調(diào)�！�

    奶奶點了暫停，扭頭看向屋里，“明明，挺長時間沒做大菜了，你想吃紅燒肉嗎？”

    車子明眼睛一亮，“我想吃紅燒牛蹄筋�！�

    “那算了吧。”老太太擺擺手，又繼續(xù)聽新聞速報，嘀咕道：“牛肉漲價呢，過一陣等它跌了我再多?買點屯著�！�

    車子明：“……”

    戴佑邊喝豆腐腦邊樂，差點一頭扎碗里。

    幾個人簡單吃幾口就撤退，車子明非要虛偽地送行十米至院門口，路過正在椅子上掰腿的老太太，廣播里剛好在放，“老年癡呆患病率逐年提升，呼吁大家關(guān)愛社區(qū)老人�！�

    老太太嘖了聲，把廣播停了，“這老年癡呆可不能得啊，得上跟傻子似的�！�

    院里五男安靜如雞。

    老太太抓住車子明，“咱們社區(qū)好像就有好幾個，回頭你幫我聯(lián)系聯(lián)系，我去參加社區(qū)公益，給他們送溫暖去�！�

    車子明幽幽地看著他，“你是認真的么�！�

    “我還能跟他們嘮嘮嗑呢�！崩咸�太嘆氣，“陪他們算算菜價和肉價，鍛煉大腦，讓他們向我學(xué)習(xí)。”

    “……”

    過了好一會，謝瀾猛地晃了晃腦袋，“奶奶我們走了�！�

    “拜拜�！崩咸�太跟他們揮手，又瞅著謝瀾說，“下?次再來玩啊，奶奶喜歡你。”

    謝瀾愣了一下?，“好�！�

    竇晟從身后過來順手把一只胳膊搭在謝瀾肩膀上，半推半拄地讓他扭回頭，兩人一起跨過了那道門檻。

    “走了啊奶奶。”竇晟喊了一聲。

    一直到往外走了幾步，謝瀾才?聽他低聲解釋道：“跟老人在一起，情緒不要那么明顯。她能把昨天那段忘了是最好不過，下?回她清醒時再來找她玩就行了�！�

    謝瀾點點頭。

    清晨的巷子里熱鬧非凡，來來回回都是人，謝瀾走了兩步感覺有點擠。

    他瞟一眼竇晟，“你能不能不要……那個動詞怎么說？”

    于扉在后邊提醒：“癱�！�

    謝瀾補全，“能不能不要癱在我身上？”

    竇晟沒動，“我在扮演我的人設(shè)�！�

    失足少年在小床上掙扎一宿，頭發(fā)更炸了，那綹米金色在陽光下?簡直閃閃發(fā)光，還有耳朵上貼的耳釘，扎眼得不?行。

    謝瀾心煩地動了動肩膀，也沒把他甩下去，無?語道：“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是我招收的小弟�！备]晟說著用另一只手掏出GoPro。

    謝瀾想打人，但看到鏡頭支起來，猶豫一下?還是收手，冷漠臉任由他癱了。

    戴佑在后頭嘀咕，“謝瀾不?樂意讓人這么架著胳膊�！�

    “是么�！备]晟低低問。

    謝瀾以為他會收手，沒想肩膀上的胳膊又往下?壓了壓。

    竇晟低聲說，“忍忍吧少俠，我要是連個小弟都沒有，還算什么失足少年。”

    謝瀾面無表情，“為什么選我�！�

    “戴佑長了張學(xué)習(xí)委員的臉，于扉好像隨時要完蛋了，我沒別的選擇啊�！备]晟嘆口氣，“原創(chuàng)UP主，想出頭容易么，內(nèi)容生產(chǎn)難啊�！�

    謝瀾：“……”

    倒也是。

    從南巷穿回羊腸巷，拐個彎到西門那條小吃街走到頭，有一家“如實書店”。

    “就在這寫作業(yè)吧�！庇陟閲@氣，“走不動了，我好累�！�

    這家店賣教參和習(xí)題居多?，漫畫和雜書也有，書架后和二?樓都有開闊的區(qū)�，F(xiàn)在是禮拜天，在這學(xué)習(xí)的、工作的、聊天的人都不少，店里吵吵鬧鬧，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那攤子事里。

    竇晟他們?nèi)�點飲料，謝瀾先去找位置。

    單獨的四人桌都被占了，最?里邊的長木桌還零散有幾個位置，但最?多?三?個人挨著，另一個人得單獨坐。

    謝瀾正要帶東西自己去坐單獨的座位，占據(jù)著四人座一角的男生偶然抬頭，對著他背后露出一臉震驚，默默掀起練習(xí)冊往旁邊挪了兩個位置。

    謝瀾回過頭，見是竇晟和于扉過來了。

    竇晟面無表情地劃著手機，步子慢吞吞，表情中帶著點沒睡好的煩躁。于扉日常垮起個臉，倆人迎面走過來，配合竇晟那身破洞褲行頭，簡直像來砸店的。

    謝瀾也愣了下?，轉(zhuǎn)瞬想到自己跟他們是一伙的，放下心來。

    四個人落座，戴佑把咖啡給自己和謝瀾，剩下的奶茶是竇晟和于扉的。

    謝瀾翻開數(shù)學(xué)習(xí)題，就聽于扉嘟囔道：“活著干嗎，死了得了�！�

    路人男生忍不?住又偷偷瞟他，用驚恐的眼神。

    竇晟抬眼，“怎么了？”

    于扉垮著臉，“有題想不明白�！�

    路人男生一呆。

    于扉嘆口氣，把印著“數(shù)學(xué)競賽沖刺習(xí)題-數(shù)理A”的卷子倒過來，對著竇晟和謝瀾，筆尖在題干上點點，“就留六道，兩道不?會，爺真是個廢物啊�！�

    竇晟瞟了眼，咔咔地動了動脖子，嗯一聲，“這題確實看不?出有什么難的�！�

    于扉：“……”

    路人男生茫然地收回視線，對著自己的“高二?數(shù)學(xué)基礎(chǔ)夯實卷B”有點走神。

    “昨天光顧著忙活老太太了，咱班群里討論這張卷討論了幾千條�！贝饔訃@氣，“老馬真絕了啊，作業(yè)看似只留六道題，但做二?十個小時都不一定能做出來�！�

    謝瀾還沒開始寫數(shù)學(xué)，瞟了眼那道題的題目——

    謝瀾消化了會，小聲問，“素數(shù)是什么來著？我背過又忘了�！�

    竇晟說，“prime

    number.”

    “噢噢。”謝瀾想起來了，拽過張紙劃拉了幾筆，“這個好證明的，試試考慮那個……那個……”

    他又卡了。

    戴佑和于扉直勾勾地盯著他，謝瀾尷尬停頓，努力英譯漢，“包括除了法則？”

    戴佑于扉：“？”

    竇晟樂了，“inclusion-exclusion

    principle，容斥原理。”

    眾人恍然大悟。

    戴佑低頭瞅了半天題，感慨道：“競賽題真的能看出水平，有人摳宿，有人就分鐘。謝瀾你就該走數(shù)學(xué)競賽這條路子，語文湊湊合合自己推上重本線就行。”

    于扉隨口道：“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有變，按往年規(guī)則，競賽前幾名能直接保送了，直接錄取，還考什么重本線�！�

    保送聽起來非常誘人。

    竇晟打了個哈欠，“這都不好說的事，我覺得還是兩手準備吧，語文先搞起來�！�

    “哦對了，下周末不就考全市數(shù)學(xué)分級了嗎�！贝饔有π�，“據(jù)說分級考相當(dāng)刺激，是騾子是馬當(dāng)場見分曉，謝瀾真可以通過這個好好評估一下自己之后的選擇�！�

    謝瀾聽得似懂非懂。

    “騾子是什么？”他忍不住問。

    戴佑笑容一滯。

    竇晟差點把奶茶碰翻，“你別管他，這種廢話咱不學(xué)�！�

    謝瀾嘆口氣，掃一眼卷子的六道數(shù)學(xué)題，感覺沒太大問題，于是在一群瘋狂肝數(shù)學(xué)的人中謙遜地翻開了本語文材。

    人教版高中語文必修1，第一課，《沁園春·長沙》。

    謝瀾捋著課文往下，用鉛筆圈不認識的字：湘、橘、染、漫、舸、鷹、翔、霜、悵寥廓、攜、崢嶸、稠、茂、揮斥方遒、糞、遏……

    于扉從數(shù)學(xué)卷里抬起頭瞟了他眼，忍不住說，“要不你這段直接畫個圈。”

    竇晟嘶一聲，“學(xué)你的，管人家干嘛？”

    “就是�！敝x瀾嘆氣，了眼周圍的陌人，又摸出一本袖珍的字典開始翻。

    這首算現(xiàn)代詩，但他自學(xué)還是很吃力。

    弄懂那些字花了半小時，自己試著理解一遍，再跟參對照，然后把詩謄寫遍明天早上再背。

    全都忙活完時，竇晟已經(jīng)默默做完了數(shù)學(xué)卷、張化學(xué)和張物理，開始掏出做分鏡企劃的大白本子寫寫寫。

    謝瀾有點窒息，往后又翻到第二課。

    《雨巷》戴望舒。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