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窗外雷聲滿是恐嚇般的悶沉壓迫,大顆大顆的雨珠毫不留情的砸在窗玻璃上。
季瀟依舊緊緊的攥著手里的小桃籃,死死地壓著痛到要命的心口,不肯就這樣讓她好不容易想起來的記憶終止。
記憶就像是這夜瓢潑而下的雨水,瘋狂的涌入她的腦海。
平整的床單被揉出一道又一道的溝壑,季瀟整個人都蜷縮在床上,心口處的那枚紅印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鉆心疼痛。
她想起了自己在睡夢中進(jìn)入了《灼陽盛夏》的世界的事情。
想起了自己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魏輕語的那天。
想起了自己在小黑屋里,犬牙刺破魏輕語腺體的第一次標(biāo)記。
……
她還想起了魏輕語的信息素是薄荷。
而自己的信息素就是桃子白蘭地。
“那如果我還是在輪回中還是忘記了你怎么辦?”
“我們不是忘記了,只是沒有想起來�!�
“所以如果下輩子你想不起我來,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重新想起來的�!�
……
那日魏輕語帶著家破人亡的自己出去偷偷約會看電影的畫面在季瀟的腦海中閃過。
季瀟淚眼婆娑的看著那一大束被自己隨手丟在桌上的荼蘼花,哭著哭著就笑了出來。
那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的同回憶里的魏輕語異口同聲的講道:“然后再打你一頓。”
季瀟就這樣緊攥著手里的那個小桃籃,死咬著自己的唇瓣在這間并不隔音的房間里宣泄悲傷。
那心口的疼痛無法與懊惱后悔相對抗,淚水大片大片的從少女的眼眶中涌出,洇濕了那新?lián)Q的被子。
“原來,都是我�!�
“……從頭到尾,都只是我。”
季瀟一字一句的講著,顫抖的聲音寫滿了無法舒緩的悲傷。
她這才意識到,她對魏輕語并不是一見鐘情,而是日久生情。
另一個世界的記憶像是掙脫束縛的困獸,猙獰的在少女的腦海中撕出了一條裂縫。
終于在不斷的回溯倒流中,讓季瀟想起了自己離開那個世界的那天。
鯊魚悠哉悠哉的暢行在碧藍(lán)色的展館中,流動的水形遲緩的反射著昏暗的光。
魏輕語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值得人貪戀,又是那樣的脆弱,讓人覺得心痛。
她竭盡全力的想要留下自己,那悲傷到撕心裂肺的哭聲一下又一下的反復(fù)攥著季瀟的心臟,讓她不得不將臉埋在被子中失聲痛哭。
“我好想你……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現(xiàn)在才想起了你……”
.
暴雨過后的天空碧藍(lán)如洗,輕薄的云掃在空中,帶幾分閑適。
清晨的大街早早就被收拾出了干凈的樣子,仿佛昨晚的狂風(fēng)驟雨并不存在過一樣。
一輛公交車掛著昨夜的雨水在公交站牌前緩緩?fù)O�,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少女利落的跨過車后門下的水坑,跳到了前面的人行道上。
難得周末,季瀟卻早早就起來了。
她想買一束荼蘼花去找魏輕語,可是逛遍了附近的花店都說過了荼蘼花已經(jīng)沒有了。
無奈季瀟只能拿著之前給自己送花的地址去了這些日魏輕語給自己送花的那家花店。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家根本不是個花店,而是一個鮮花主題的甜品店。
清脆的風(fēng)鈴聲隨著季瀟推門的動作響起,一陣熟悉而滿是活力的聲音從柜臺傳來:“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什么?”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寬敞明亮的店鋪,孫淺淺站在柜臺后露出了她標(biāo)志的笑容,兩個酒窩漩在臉側(cè),一如既往的甜美。
季瀟有些詫異跟驚喜,她握了握口袋里的手,裝作普通客人的問道:“請問店里有荼蘼花嗎?”
孫淺淺露出了前幾家花店店主一樣的遺憾的表情,道:“不好意思啊,小姐。這個季節(jié)荼蘼花已經(jīng)過了開花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
季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又詢問道:“可是我見過從你們店里賣出去的荼蘼花�!�
孫淺淺聞言一下恍然:“你說那個呀�!�
“那個可不是我們進(jìn)來的,那是我們的一個朋友寄存在這里的。她不賣的,實在是抱歉啊�!�
季瀟聽到孫淺淺這么說不由得有些失落。
可就在她要是“謝謝”離開的時候,又一個聲音從里間傳了出來。
“先別走,算你運(yùn)氣好,今天有的�!�
連接里間跟外面店里的門上掛布動了動,房一鳴就這樣拿著一束剛修剪好的荼靡花走了出來。
那種舊友重逢的感覺讓季瀟的眼眶有種想要濕潤的沖動,她拼命的控制著自己,終于體會到了自己同魏輕語在簽售會見面時她的心情。
房一鳴絲毫沒有注意到季瀟這個反應(yīng),她一邊整理著手中的花,一邊對她解釋道:“這花的主人說今天不用送了,讓我送給有緣人。”
季瀟盡管心中無限感慨,但她看房一鳴跟孫淺淺的反應(yīng),不像是有上一個世界記憶的人,便只得強(qiáng)裝淡定的像個普通顧客那樣對她道:“謝謝。”
趁著孫淺淺給自己打包花,季瀟看著站在一旁的房一鳴,忍不住詢問道:“請問,你們是一對兒嗎?”
房一鳴聞言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腦袋,笑著承認(rèn)道:“是啊,我們從小就在一起,誰都離不開誰了,就湊活過唄。”
孫淺淺聽著房一鳴這滿是不正經(jīng)的話,嗔道:“一鳴,我還在這里呢!”
“哎呀,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狈恳圾Q說著就主動拿過了孫淺淺包好的花,遞給了季瀟,“給,包好了,有緣人。”
陽光從一側(cè)落到這束花上,淺青色的包裝紙包裹著還掛著些水珠的花瓣。
那累疊交錯的花瓣緩慢舒展,花蕊在陽光下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這花的顏色白的純粹,一看就是被悉心照拂跟養(yǎng)護(hù)過的。
季瀟瞧著這再熟悉不過的花束,不由得揚(yáng)起了嘴角。
“叮鈴——”
清脆的風(fēng)鈴聲再次在這安靜的店中響起,又有顧客推門走了進(jìn)來。
晨風(fēng)夾著淡淡的薄荷落在季瀟的肩頭,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就這樣捧著花轉(zhuǎn)頭向門口看去。
明媚的陽光從大開的玻璃門潑灑進(jìn)來,兩雙漆黑的眸子猝不及防的對視在了一起。
魏輕語那握著門把的手兀的頓了一下,淺灰色圍巾下的那雙眼睛倒映著面前的少女。
晴好的陽光洋洋灑灑的鋪滿了這家小店,而季瀟就站在光的中心。
她的懷里還捧著的那一束荼靡花,就像是黑色世界里的唯一一點(diǎn)白色。
魏輕語眼瞳輕輕震顫,握著門把的手緊了又緊。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原本低沉遲緩的心臟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咚一聲,咚一聲,沉沉的跳動起來。
“魏輕語,荼蘼花的花語是什么?”季瀟輕聲問道,那深邃的眼瞳中似乎帶著一抹摻著笑意的淚水。
秋風(fēng)卷著飄落的葉子在街道上翻滾,繚亂了魏輕語別在耳旁的長發(fā)。
少女的聲音變得同過去一樣的溫柔,桃子白蘭地的味道縹緲卻又清晰的落在了她身上。
魏輕語聽著這句話,先是怔了一下。
而后幾乎是一瞬間,她就意識到了她的季瀟回來了。
荼蘼花瓣在風(fēng)中輕顫,純白的顏色混合著激動的淚水鋪滿了魏輕語的視線。
淚珠劃過她的臉側(cè)停在唇角,她笑著看著面前重新帶上那個小桃籃的少女,輕聲回答道:“最后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季小慫:小企鵝猛1.jpg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陽光照得屋子一室明亮,
昨晚的陰郁與頹靡蕩然無存。
荼蘼花插在磨砂水晶花瓶中,放在下方的酒杯暗自發(fā)酵著桃香。
季瀟坐在魏輕語家的沙發(fā)上,輕攬著她的腰肢。
她像是許久沒有見到魏輕語,
眼眸深沉地望著她,感慨道:“你真的讓我重新想起來了,
在我把一切都忘記之后�!�
自然的光線落在兩人之間,將現(xiàn)實披上了幾分虛幻的輕紗。
季瀟就這樣瞧著靠在自己肩上的魏輕語,
手指輕柔的穿過她的長發(fā),
“想想真的好神奇啊,那本讓我穿過去的書,
居然就是你寫的�!�
“你為什么會寫這本書?”
魏輕語輕輕轉(zhuǎn)動著自己的腦袋,
微微昂起側(cè)臉看著身旁的少女,道:“為了和一個很重要的人重逢,為了重新找到你�!�
季瀟聽著這跟魏輕語在咖啡店時同自己講的一樣的話,
不由得心中感慨。
她看著面前的女人,
又問道:“那你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呢?”
“你離開后,
我沒過多久也就過來了。”魏輕語輕輕的講道。
那深邃的眼瞳平靜的望著季瀟,
純黑色里窺不見一絲撒謊的緊張。
她就這樣言簡意賅的規(guī)避了在季瀟離開她后的那些個渾噩的日子。
許是她們兩個人實在是太熟悉彼此,亦或是季瀟根本無法相信自己離開后魏輕語會好好過活。
哪怕魏輕語回答的是這般天衣無縫,季瀟的潛意識卻依舊告訴她對面的人在撒謊。
季瀟帶著些不滿瞧著魏輕語:“撒謊。”
魏輕語聞言淺笑著握住了季瀟的手,輕描淡寫的又補(bǔ)充道:“哪有騙你,
神可能嫌我天天叨擾他,
太煩了,
就把我丟過來了。”
陽光在魏輕語的視線里給季瀟勾上了一層金邊,那眼眉鼻尖還是當(dāng)初她離開自己時的樣子。
魏輕語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凝望過季瀟了。
那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抬起,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少女那熟悉柔軟的臉頰,道:“神還是憐憫我的,
在看到我用了很多方法都不正確后,給了我提示�!�
季瀟聽到魏輕語這句話,不由得感到疑惑:“你的意思是,其實你是早就來到這個世界了嗎?怎么會……”
魏輕語用手指輕輕地撫平著季瀟眉間的小丘,淺淺的笑了一下,“怎么不會,我現(xiàn)在比你大了五歲,你知道嗎?”
“所以你比我早記起這一切五年是嗎?”季瀟問道。
時間看起來仿佛并沒有長度,可五年落在一個人的身上又是這樣的漫長而沉甸甸。
還不等魏輕語對自己點(diǎn)頭,季瀟就又接著問道:“魏輕語,這五年你過得好嗎?”
那聲音輕輕而緩,像是知道魏輕語這些年的孤寂,產(chǎn)生的心疼。
魏輕語聽著心尖微微顫動,垂下幾分視線,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很好�!�
“有好好吃飯嗎?”
“有�!�
“有好好睡覺嗎?”
“有。”
“有好好保重身體嗎?”
“有�!�
……
季瀟一問一句,魏輕語答的都是“有”,可是那削瘦的身形卻是騙不了人的。
頭頂?shù)臒艄饴湓谀欠旁诩緸t膝蓋上的手腕,凸起的腕骨將冷白的肌膚挑起,纖細(xì)到令人看著心疼。
季瀟瞧著不由得握了握同魏輕語交扣的手,道:“可你都瘦了�!�
魏輕語卻輕描淡寫的搖了下頭,“我本來就這樣。”
“騙人。”季瀟嗔道。
她看著視線中落在自己臉側(cè)的蔥白手指,帶幾分笑意的問道:“為什么一直在捏我的臉?是羨慕嗎?”
魏輕語聞言又細(xì)細(xì)摩挲著季瀟如凝脂般的臉頰,清冷的目光沉沉的裝著的都是溫柔。
她就這樣望著面前的少女,輕輕的搖了搖頭,“是覺得不真實,害怕這只是我的一場夢�!�
季瀟聽著不由得心尖一酸。
對于自己來說不過三個月,可對于魏輕語來說卻是五年零三個月。
她到現(xiàn)在都不敢想象在沒有自己的那五年里,魏輕語是怎么過來的。
就像是自己絕對不會放棄魏輕語那樣,魏輕語也一定不會放棄自己。
希望與絕望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的堆積在她的這削瘦的身子上,是神明給予她的饋贈,又是譴咎她的懲罰。
季瀟將自己穿過魏輕語發(fā)間的手抽出,握住了那只放在自己臉上的手。
兩顆小桃籃碰撞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噠,季瀟飽含歉意的對魏輕語講道:“抱歉,我回來晚了�!�
魏輕語卻搖搖頭,那被季瀟握著的手始終放在她的臉上。
她在感受著她這些年日思夜想的少女,在眷戀著她曾經(jīng)擁有過的溫柔,繾綣深情的對就講道:“你能回來真的太好了�!�
薄荷的香氣在兩人之間發(fā)酵,季瀟看著視線里魏輕語那張逐漸放大的面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魏輕語同季瀟十指交扣在一起,纖細(xì)的腰肢傾身壓下,緊身的毛衣帶起脊柱骨骼流暢的曲線。
那溫軟的唇瓣再次覆在季瀟的唇上,熟悉的薄荷香染在她的舌尖,一直流向心臟。
即使在這個世界沒有了信息素這個東西,這味道依舊能夠如火般肆虐過季瀟的心野,而后帶起一陣不可抑制的心臟加速。
什么是怦然心動,季瀟覺得這就算是怦然心動。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在哪個世界。